沈老太死了。

沈曈聽著沈家院子傳來的哭聲，心裏已經有了猜測，邁步踏入沈家。

沈江陽夫婦倆伏在沈老太的床前嚎哭，沈香茹站在他們身後，也不停地抹著眼淚，但更多的是悄悄望向沈家大門處。

看到沈曈進來，她眼睛不易察覺地亮了亮，接著低頭冷笑，她還以為沈曈不會來了呢。

“曈曈，你來晚了一步。”沈香茹哭著走向沈曈，“奶奶她，已經走了。”

沈江陽站起身，用白布遮住沈老太的遺體，與江氏一同準備為其辦理喪葬事宜。

看見沈曈，他的反應十分平靜。

沈家決定將沈老太葬在五裏外的一處荒山。

沈香茹拉著沈曈的手，說道，“曈曈，我爹已經找鎮上有名的神婆看過了，那座山的風水極好，相信奶奶會喜歡的。”

沈曈不動聲色地將手抽回，沒吭聲。

她與沈家人的恩怨是絕對不可能抵消的，她今日過來，也不是為了和沈香茹假意和好的。

沈香茹見她冷冰冰的模樣，臉色不太好看，但到底也沒有發作，輕哼一聲就走開了。

沈家人扶棺，一行人身著孝衣，往五裏外的荒山出發。

沈家並沒有大辦喪事，桃塢村內甚至還有人壓根就不知道沈老太已經去世了，異常地低調。

除了剛才在院子外聽到哭聲，接下來的時間，沈曈幾乎都沒見過沈家人表現出多大的悲傷。

要不是親眼見到沈老太的遺體，沈曈都不太相信她是真的去世了。

不過，這與沈曈無關，她今日來另有目的。因此，她雖然跟著隊伍一起走，但卻沒有穿孝衣，無論沈家人如何勸說，她都不肯。

她和林三跟在隊伍的最後面，沒人知道，在他們的後面，遠遠地還有一支隊伍悄悄地跟著，正是縣衙的衙差們，由沈修瑾和裴銳、殷明泰、蘇昊遠等人帶領著。

五裏遠的路程，翻山越嶺，走得異常辛苦。

黃昏時分，天都快黑了，才走到沈香茹所說的那塊風水寶地。

四周叢林茂盛，陰陰冷冷的，時不時從草叢中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還有遠處令人心驚膽寒的猛獸吼聲。

沈曈瞇著眼睛觀察著四周的地形，挑眉看向沈香茹，“這樣的地方，也能叫做風水寶地？”

沈香茹拉著她的手，將她拉到一旁，指著山谷下方潺潺的水流道，“你看，有山有水，這怎麽就不能叫風水寶地了？神婆說了，這樣的好地方，可遇不可求，我替你找了這樣一處好位置，你應該感謝我才對。”

沈香茹說著，笑了出來。

沈曈面色如常：“哦？這是什麽說法，這塊風水寶地不是奶奶的嗎，怎麽說是替我找的？”

沈香茹方才還帶著笑的臉色頓時變得猙獰，“沈曈，你害得我這麽慘，難道真以為我會忘了？我告訴你，今兒就是你的死期，這裏，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她向後一招手，之前跟隨著喪葬隊伍而來的雜工壯漢們全都沖了過來，將沈曈圍在中間。

這些人虎背熊腰，皮膚黝黑，面目兇狠嗜血，身手利落，一看便知不是普通的百姓。

此時惡狠狠地瞪著沈曈，就仿佛在盯著什麽待宰的羔羊一般。

其中一名壯漢舔了舔唇，粗著嗓子陰森森地道：“就是這個小丫頭壞了咱們寨子的好事兒？有沒有搞錯，二當家竟然輸給這麽一個乳臭未幹的小不點？”

“老康，少說幾句，敢編排二當家，不要命了？”旁邊一人說道，“先把人綁回去。”

沈香茹幸災樂禍地看了沈曈一眼，這些人是山匪，據說是什麽奔雷寨的人，和張大茂、張屠戶是一夥的，張大茂和張屠戶做的人肉生意，就是奔雷寨的經濟來源。

老康口中的二當家，正是張大茂。

張大茂和張屠戶被捕入獄後，奔雷寨的進項就少了一大筆，不止如此，這群人還要擔心張大茂和張屠戶在獄中會不會洩露奔雷寨的情報，於是就恨上了沈曈，打聽過沈家人和沈曈之間的恩怨後，就找上了沈江陽，讓其想辦法將沈曈引出來，於是便有了眼前這一出。

面對這麽多不懷好意的人，沈曈非但不緊張，反而神情輕松，問道：“你們是奔雷寨的人？”

眾人一楞，這丫頭怎麽知道他們什麽來頭？

老康以為是沈香茹洩露了他們的身份，惡狠狠地瞪向沈香茹。

沈香茹嚇了一跳，慌忙解釋：“我沒有對任何人洩露你們的身份，我也不知道她是如何知曉的！”

這些人可是殺人不眨眼的山匪，沈香茹就算膽子再大，也不敢招惹他們。

然而沈曈卻道：“她確實沒告訴過我，我是猜出來的，你們奔雷寨的印記太明顯了，就算是傻子也能猜得出來。”

她指著老康和其他人的手臂，每個人的手臂上都有兩個字——“奔雷”。

太明顯了，簡直就是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們的身份一樣。

方才在沈家的喪葬隊伍還沒走出桃塢村的時候，沈曈就已經註意到了這群人身上的標記。

一群山匪來做幫人搞喪葬事宜，當誰傻子呢。

老康：“……”

他欲蓋彌彰地解釋了一下：“不是……我們是奔雷坊，專門負責代人搞喪葬事宜的……”

沈曈笑了笑，又道：“我聽說過你們奔雷寨。”

老康這時也不忙著解釋了，詫異道：“你一個小丫頭，從哪裏聽說我們奔雷寨的名頭？”

不怪他這麽問，實在是在景溪鎮內，奔雷寨的名頭並不算大，因為他們雖然號稱是山匪，但是不怎麽像其他山匪一樣經常出門打劫，而是以奔雷坊的名頭背地裏做別的營生，近幾年整個景溪鎮幾乎都沒怎麽聽說過他們寨子的名頭了。

老康和沈曈你來我往聊得正歡，都忘了雙方的立場了，但站在他旁邊的那名壯漢卻沒有忘記，恨不得堵住他的嘴。

“老康，閉嘴吧你！”這蠢貨，再說下去，奔雷寨的底細都被他透露出去了。

沈曈瞥了那人一眼，對方目光冰冷地瞪著自己，眼看著要動手了，她不慌不忙地對老康說道：“我不止知道你們奔雷寨，還聽說在十五年前，你們奔雷寨曾被一位姓蘇的朝廷官員帶兵剿匪時幾乎滅了整個寨子，只留下幾個老弱病殘，躲在這座荒山中茍延殘喘……”

“閉嘴，你胡說什麽！”

“你說誰是老弱病殘！”

山匪們嗜血好鬥本性難移，沈曈的一通話，激怒了奔雷寨的一群山匪，誰也不願意承認自己是沈曈口中的老弱病殘，個個對她怒目相向。

就連剛才還和她和顏悅色聊得歡快的老康，也怒氣沖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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