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家幾人的對話，喬晚自是無從得知。

她在吃過晚飯後，借口去外面園子裏散步溜達，偷偷去了前院找又是歇在書房的喬明遠。

中午宴會上就喝了不少酒，晚飯時又在幾個兄弟的敬酒間，灌了不少，這會喬明遠回來，先是大吐特吐了一場，然後就在書房裏抓著幾個隨身伺候的小廝丫環玩鬧。

喬晚幾乎是剛踏進這院中，就聽到了那不堪入目的各種調笑、嬌喘，雖然明知她那渣爹實則什麽也做不了，但是見識到他醉後露出的醜陋的那一面，還是有些忍不住的想不再管他掉頭走人。

不過在她要走之前，一個打水回來的小廝見到她，先是乖乖叫人，而後就幾步進屋通報。

喬明遠雖然是有些發酒瘋的意思，但是還是有點清醒，他在喬晚和喬湛面前一直扮演的都是嚴父的形象，這會自是連忙揮退一屋子的下人，留了一個小廝一個丫環將屋子收拾幹凈，順便幫他換了身衣物，盡管還是滿身酒味，但好歹沒有嘔吐物的臟臭味了。

喬晚踏進屋中之時，他已經穿戴整齊的坐在了廳裏，一張臉仍舊溫和從容，但那渾身的酒氣，和微微泛紅的眼眶，還是能夠說明他喝了不少酒。

看來挑錯了時間，這個時候的喬明遠，多半不大清醒。

喬晚定下心思，福身問安後，就隨便想了個借口的道：“聽聞父親喝多了，女兒過來看看，既略感不適，父親還是早些休息的好，明日還得宴客呢。”

說完，就又是一福身，打算就此告退。

卻不想，喬明遠搶在那之前開口道：“為父無妨，倒是你，聽你祖母說今日同那邊的人見過了，對方可還滿意你？”

很好，她本來都不打算提了，他反倒先說了。

還滿意？這是打算賣女兒嗎？

金州沈氏也是大戶人家，要為那樣一個人娶親，定是要付出不少代價。多半也是因為這一點，喬明遠才半句異議都沒有，巴不得將她遠嫁了。

喬晚站直身子，冷冷的看過去：“父親這意思是，只要他們滿意，不管我願不願意，都是必須得嫁過去？”

“這乃是父母之命，哪容得你願不願意！”喬明遠一拍桌子，眼睛更是紅了，“你該不會也這般頂撞過祖母了吧？當真是沒教養的野丫頭，也不知道你母親是怎麽教的！”

“你還有資格說娘親？”喬晚冷笑一聲，“都說子不教父子過，你還有為人父親的自覺麽！我沒教養？那也是跟你學的！”

“你，你這個逆女！”喬明遠怒不可揭的起身上前，說著就想揚手打下來。

門外的惜夏瞳孔微縮，正預備著不顧規矩沖進去阻攔時，就見老爺的手臂軟軟的垂下來。

“關門。”

淡淡的聲音傳來，守在門口的惜夏和墨荷二人對視一眼後，就還是乖乖的將門關上，走到階梯之下，將試圖上前探聽的丫環和小廝通通擋住。

喬晚一把扶住已經全身無力的喬明遠，面無表情的將人帶進了一側的書房。

書房就講究一個清靜，後面墻上沒有開窗，只有前面的窗戶緊閉著。

相信有惜夏守在外頭，沒有人敢在外面偷聽。

不過就算如此，喬晚還是去窗邊拉下了竹簾，多了層保障。畢竟她接下來要說的是，不能讓府中其他人知道的一樁秘辛。

喬明遠將她的舉動看在眼內，眼眶向外瞪，眼珠子都快要擠出來了一般。

“你要做什麽！？”

他這會才真正有了酒醉的感覺，身子綿軟，別說動彈，連要獨自站起來都是不行。

這個時候，喬晚想對他做什麽都是可以。

喬晚卻只是略微嫌棄的看了他一眼，然後從袖中抽了張隱藏得很好的紙張出來，丟到了桌上。

那是一張已經舊的發黃的紙，上面墨跡卻依舊完好，說明保存得當。

喬明遠趴在桌上，哆嗦的展開那張紙，僅僅只是看了一眼，整個人就像是被雷劈一般的僵住，眼珠子更是往外突，那在人前很是溫潤的面龐，此時猙獰無比，還夾帶著震驚和不可置信。

不為別的，只因那張紙上，清清楚楚的寫著他的生辰八字，還有其生母的名字，以及喬老太爺親自為他取下的明遠二字。

活得明白，看得高遠。

這一切看起來那麽的逼真，但卻與他真實的生辰八字相差了一些。到底哪個是真，哪個是假，喬明遠頭一回的猶豫起來。

他在母親每次冷眼相對、無情痛斥的時候，都會深深懷疑自己是否是她親生，但也不過是一時之氣，他只能做周氏的兒子，必須是喬府的嫡長子，不管如何，都無法抹掉這個事實。

這一回，這般真實的證據擺在了眼前，他卻是無法再自欺欺人。

在他青筋暴起，正打算費勁力氣撕爛這張將他打落谷底的紙死掉之時，喬晚卻是及時的伸手，輕巧的從他手中搶過。

“不相信？還是不肯相信？”她將紙收好，站到安全距離，譏諷的看著喬明遠那張已經慘白無色的臉。

他卻兀自逞強著道：“只要母親不認，這紙又算得什麽！？你這逆女，看來當真是要將你嫁到那金州去了！”

看來是已經相信了，而且應該早就猜到，這回不過是真正確認罷了。

畢竟身為長子，喬明遠並沒有什麽錯處，相比起三房四房而言，已經算是不錯了。

但周氏唯獨對他十分嚴苛，連同他房中人亦是毫無感情，說打發就打發，要是如此是想將他培養成合格的家主倒也就罷了，但是他已經年近四十，卻依舊只是個看著比較好用的管事而已！

真正執掌大權的，還是那個整日待在後院的母親大人。

喬晚撫著袖子，淡淡一笑：“我是父親的女兒，若是父親由嫡子變庶子，我自是也不好過，父親又怎可這般猜度女兒的用心呢？”

說完，她微微一頓，看著喬明遠明顯有所動搖的臉龐，暗自冷笑一聲，看來得下猛藥了。

“父親，你與那蔣氏成親有六年了罷？她卻始終無所出，”喬晚嘴唇微張，說著能將他打入地獄的冰冷話語，“還有羅姨娘，你覺得真的是她們的問題嗎？還是說，是你自己……已經不能人道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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