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奶奶介紹周芽給沈念初的母親方幼君認識, 方幼君笑道：“哦, 跟念初是室友吧？”

周芽乖巧地打招呼：“阿姨好。”

“長得真好。”方幼君仔細打量著周芽, 笑道：“念初說周芽跟她姑姑長得有點像，我看是挺像的。”

羅姐忙把話題岔開：“這樓上有點涼，我們到樓下去吧。”

可惜周奶奶並沒有理會, 還站在原地，又問：“念初來了嗎？”

方幼君笑道：“來了, 在樓下呢, 我讓她等會兒給陳教授彈首曲子, 她在試音。”

“念初真是個好孩子，我們這小門小戶的女孩, 跟你們念初沒辦法比。”

“周姨，您這話可就不對了，我們念初自小被慣壞了，脾氣臭的很。哪裏能像周芽這麽溫順乖巧的, 看了就讓人喜歡。”

羅姐又催了一句：“我們下樓吧。”

“羅姐你叫服務員把窗戶關上，樓上清靜，我們在這兒坐一會兒聊聊天。”周奶奶哪裏知道羅姐的小心思，還是堅持不挪動。

幸好, 周芽識趣地說要下樓找沈念初玩, 順利溜走，羅姐這才重重舒了口氣。

周芽到樓下來, 看見阿雲站在一棵金錢榕盆景後面朝著小舞臺的方向，她輕喚了一聲：“雲姑……”

阿雲楞了一下, 忙笑著跟她打招呼：“看見周奶奶了嗎？”

“看見了。”

“說你沒有？”

“沒有。”

“哦，那就好。那就好。我先去給端點吃的，你等會兒要早點回學校吧？”

剛才周轅說了要送她回學校，她倒不太著急，“雲姑你今天難得出來，你好好休息，不用管我。”說完周芽去小舞臺找沈念初。

沈念初對會所的鋼琴不是很滿意，她試彈了一段，擡頭看了眼站在一旁的周芽說：“音色不太好。”

周芽笑：“挺好聽的呀。”

“你會彈琴嗎？”

“不會。”

“你會什麽樂器？”

周芽搖頭：“都不會。”

“真好。我真羨慕你，不用學這些玩意。”

周芽對於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沈念初無奈笑道：“你這是典型的‘何不食肉糜’，應該是我羨慕你。”

晚飯是長桌宴，總共客人也就二三十人，中式餐飲西式禮儀，期間沈念初彈了一首鋼琴曲助興。

沈念初被安排坐在周芽和周轅之間，周轅全程拉著個臉，沒有絲毫的紳士風度，周芽再度陷入上一次跟他們兩個一起吃飯的尷尬漩渦之中。

所幸，她現在跟沈念初熟稔了，知道找什麽話題來緩解尷尬。

晚宴正酣，坐在上首的周奶奶突然站起身，走到周芽身後，手輕輕拍了拍周芽的肩膀，然後大聲笑道：“諸位！諸位！今天趁著人齊，我想跟各位介紹我們家一個孩子。”

長桌上正在聊天用餐的各位賓客，都把目光投射過來。

這是要對賓客介紹自己嗎？

周芽猶記得她剛來周家那年的中秋節，周奶奶為了不讓她出現在賓客面前，還特意讓羅姐帶她出去游樂場玩了一趟。

今天的周奶奶溫和地有些不正常，周芽完全沒有心理準備，臉上的笑容微微有些僵硬。

“奶奶，我來介紹吧。”

周芽聞言，忙擡起頭，發現周轅已經站起身，雖然嘴角有一絲絲的笑意，但是她嗅得出來，他的身上散發出來的“殺”機。

這一殺來得有點突然。

周奶奶沒想到被反將一軍，周轅這孩子做事向來不計後果，她怕他當眾說出一些不該說的話來，忙制止：“周轅！”

一聲喝止後，周奶奶有些歉意地對眾賓客道：“抱歉啊，諸位，先等一會。我有事跟我家這小子說。”

周奶奶往門口走，經過周轅的時候，她輕聲說：“跟我出來。”

陳佳荷和周楷盛都沒搞明白怎麽回事，忙招呼賓客繼續享用晚宴。

周芽眉頭微皺，心裏忐忑不安，周奶奶怎麽了？

周轅跟周奶奶出去了，在外面的一個小包廂裏，周奶奶劈頭蓋臉一頓訓斥：“小兔子崽子，你又想幹什麽？”

周轅表情極為無辜：“奶奶不是要介紹周芽嗎？我比您了解她，我幫您介紹啊。”

周奶奶反問：“你比我了解她？你想怎麽介紹？”

“我跟周芽小師妹明年要參加安信的A輪賽，還有可能會晉級雙A大賽，剛好安信達的老總在，我提前拉拉票。”

“小師妹？她是你妹妹！”

“奶奶，我記得您以前不是這麽教我的。您以前跟我說，周芽不是我妹妹。所以，我從來沒把她當作我妹。”

周奶奶一時語塞：“你把她當什麽？”

周轅故意氣老太太：“窩邊草啊。”

“你想氣死我是不是？”周奶奶轉身打開包廂門，嚇得在門外偷聽的羅姐差點摔進來，周奶奶瞪了她一眼：“把周芽給我叫來。”

“哦。”羅姐應聲去了。

過了一會兒，周芽來了。

周芽小心翼翼地走進來，發現周轅靠墻站著，姿勢不羈而妖嬈。

周奶奶單刀直入：“周芽，我問你啊，在你心裏周轅是你什麽人？”

“……”

“你直說，不要給我繞彎子。”

“哥哥……”

“哥哥……”周奶奶對於這個答案還算滿意，她點了點頭：“很好。那你們昨晚上去哪了？”

周芽低著頭，她以為周轅已經招人了，只好老老實實地回答：“海邊……”

她的聲音小的跟蚊子似的

周奶奶聲音還算冷靜：“不是說回學校了嗎？”

“啊？”周芽擡頭看向周轅，原來他沒招啊，忙想著要怎麽轉圜，慌亂中有些支吾：“是準備準備回學校的，周……哥哥喝了酒不能開車，所以沒回。”

“喝酒？”周奶奶原本冷靜的臉瞬間變了形狀：“喝了酒你們做什麽了？”

“沒做什麽啊……”

周奶奶狠狠咬了一下唇，看來羅姐說的都是對的，她在小包廂裏前後踱步，速度調整戰略：“小轅，是奶奶冤枉了你，不應該說你兔子吃窩邊草的話……”

面對主動承認錯誤的奶奶，周轅有些意外，有些沙雕地“嗯”了一聲。

周奶奶話鋒一轉：“但是你也不能因為跟奶奶賭氣，故意去招惹什麽窩邊草，這不是賭氣的事，你這樣會傷害到小芽的。”

周轅反應過來，立刻澄清：“我沒有賭氣。”

周轅這堵墻太硬，周奶奶換了個目標，拉起周芽的手：“他要是來招惹你，你別理他。”

周芽沒看懂老太太的把戲，忙搖頭：“他沒招惹我。”

“那就說，你們兩個之間沒有什麽事，是嗎？”

周芽傻傻地點頭：“我們之間沒有什麽事。”她又想起雲姑的那個誤會，忙解釋：“雲姑她誤會我們了。”

“是誤會就好。你們是兄妹，知道嗎？你們都姓周。”

周轅懶懶地反駁了一句：“奶奶，你跟爺爺也都姓周。”

“那能一樣嗎？我跟你爺爺只是同姓，我們又不是兄妹。”

“我們也不是。”

“你不承認周芽是你妹妹，只承認她是窩邊草是吧？”

被將一軍，周轅傻眼了，無奈解釋：“我什麽時候說她是窩邊草了？”

“你剛剛才說了，別欺負我老太太腦子沒你好使。羅姐你在外面偷聽，聽到了吧？”

羅姐有些尷尬地點點頭：“小轅是說周芽是窩邊草。”

老太太段數太高，被算計了的周轅一時竟說不上話來。

周芽則尷尬地低下了頭。

呵，窩邊草……

周奶奶一看，火候也差不多了，便道：“行了行了，你也大了，你以後在外面勾三搭四的我管不了你，但是你不能禍害自家人。懂嗎？”

周轅小白兔似的：“我沒禍害過人。”

“得了。誰要聽你這些話。小芽呀，以後他再來招惹你，你別理他。”

周芽傻傻地點頭，爾後忙又搖頭：“哥哥沒來招惹我。”

周芽有點發懵，那場“聊天”是怎麽結束的，她後來完全想不起來。

只記得周奶奶後來又對著周轅補了一刀，“小時候的那一點仇恨，至於記恨到現在嗎？還故意招惹人家。更不應該為了跟奶奶賭氣，把人周芽當窩邊草當籌碼。”

周芽耳朵一陣嗡鳴，周轅回了什麽話，她壓根沒聽見。

……

回學校的路上，周芽一路都在翻手機沒說話。

快到學校的時候，周轅關了廣播，“我奶奶說的話，你別放心上。”

半響，周芽才“嗯”了一聲，聲音輕快：“奶奶說的挺有道理的。”

說完，為了表示她沒事，她還輕松笑了笑。

看來她並不在乎，周轅也就沒再說什麽，或許是他太心急了。

有些事情過了也就過了，可以當做完全沒有發生，不過是牽了她的手而已，周芽微笑著嘆了口氣，沒什麽大不了的。

回到宿舍以後，周芽癱坐在椅子上，坐了很久很久，腦子是空蕩蕩的，她不懂自己為什麽有點不高興。

說不在乎那是假的，說完全沒有一點失落，那也是假的。只是她不懂而已。

幸好她的自愈能力強，第二天起來，兩節專業課上完，她還是那個她。

之後接連幾個星期，周芽都沒怎麽見到周轅，偶爾在課堂上遇到了，他也是全程高冷，他們兩個唯一的聯系就是，她證券賬戶上那颼颼往上躥的數字。

作為CP粉的唐甜馨發現他們兩個突然之間不互動了，她比誰都著急，偷偷探了幾次口風，也沒發現他們有什麽矛盾，皇帝不急太監急，她攛掇著江一舟組織大家出來玩，周芽還好，可惜周轅壓根不接招。

那天周五，定向越野課回來，快期末了，唐甜馨準備呆在學校覆習所以沒回家。

甜馨問她：“丫丫，周末要不要一起去圖書館覆習？”

“明天可以，我周天要去做義工服務令，我還有8個小時沒完成呢。”

“哦。”唐甜馨的CP魂不死，忙問：“你跟周公子一起去嗎？”

“不是啊，這是各自約時間的。”說完周芽收拾好書本準備去圖書館，“你現在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嗎？”

“不去不去。我明天再覆習，今天晚上有好多綜藝要追。”

星期天周芽九點準時到了學校義工站，穿上紅馬甲，領了今天的工具：噴壺、鋼絲刷子、扁鏟，任務是清除校園內的“牛皮癬”廣告。

她被分配到西門周圍的片區，地上墻上電線桿上的小廣告一律清除。

貼廣告的跟他們鬥智鬥勇，有些小廣告位置貼得半天高，周芽勾不著，後悔沒帶小板凳來。

一路清除過來，在學校園圃的最裏面，一根電線桿上，赫然貼著一張“尋租啟事”，位置高高在上，周芽勉強鏟掉了下半部分，對於上半截，她是踮起腳也無濟於事。

正當周芽有些洩氣的時候，旁邊一個影子罩過來，一把鏟子唰唰唰把她費半天勁都沒整下來的小廣告給清除掉了。

周芽側頭看著他，周轅聲音慵懶，看樣子像是剛起床：“你還得長長個，多打籃球。向你哥學習。”

周芽抿唇笑了，“謝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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