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謹言一晚上翻來覆去的壓根沒睡著，腫著一對紅眼睛就上班去了，還被鐘明淩反覆嘲笑了一通。最後他終於不說了，為她洗了熱毛巾敷在眼睛上。趙謹言沒說陸歲月和趙謹嵐被綁架的事情，鐘明淩也沒多想，只當她昨晚和家裏人鬧脾氣哭了。趙謹言則是一陣氣餒，心裏又好笑又難過，太多太重的心事要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今天又加班了。等趙謹言從重重文件堆中擡起頭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了。她站起了身，走到窗前伸了個懶腰。她今天一天心神不寧，也不知道要怎麽跟鐘明淩開口，可是時間緊迫，又不由得她不開口。

總裁辦公室的門被打開，鐘明淩關了辦公室裏的燈，走了出來。突然暗下來的室內嚇了趙謹言一跳，轉過身來。整個頂樓只有電梯間的壁燈還開著，微弱的光線照進來，更顯得整個室內朦朧無比。趙謹言的心就那樣漏跳了一拍。

鐘明淩看見她楞在原地，轉了轉手裏的鑰匙，朝她挑挑眉：“不走？我送你回家。”

依然是如大提琴般低沈悅耳的聲音，趙謹言從自己的思緒中浮起來，懵懵地把視線落到鐘明淩身上，這才反應過來他說了什麽，輕咳一聲拿起手提包走了過來：“嗯，走吧。”

兩個人並肩走入電梯。電梯門被緩緩合上，電梯開始下降。鐘氏大廈的電梯質量極好，運行的時候沒有聲音。所以，整個電梯內寂靜無比，趙謹言覺得有點木，她不是第一次和鐘明淩單獨待在這狹小的電梯裏，但她從未有過的不自在。

鐘明淩皺了皺眉，覺得今天的趙謹言有些奇怪，但是他又說不上奇怪在哪兒。這氣氛顯然令他的內心也起了波動。電梯到了負一樓，他首先走了出來，趙謹言低著頭走在他後面，沈默無聲。

車子很快就駛到了趙謹言家樓下，趙謹言擡頭望了望車窗。車窗上劃出了好幾道水痕，耳邊開始有淅淅瀝瀝的雨聲。“下雨了。”趙謹言微微蹙眉，可是她沒有帶雨傘。她估摸著從車子到樓梯間的距離，不遠，她可以跑著過去。雨有加大的趨勢，趙謹言不再猶豫，正欲打開車門，卻被鐘明淩攔住了：“你有帶雨傘嗎？”

趙謹言轉過身來，不敢對上他的眼睛。她好像一遇到他就會慫。她低低地開口，聲音細如蚊蠅：“沒有。沒關系的，我可以自己回去。”

鐘明淩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他打量了一下她——還是那一套職業裝，現在雨下得這麽大，她一沖出去一準被雨淋到然後感冒。他毫不猶豫地否定了她：“不行。你在這裏待著，等雨停了再回去。”

趙謹言偷偷地看他，只見他一雙黑沈沈的眸子定定地盯著她，目光裏全是不容置疑。趙謹言頓了一下，只覺得眼眶濕了，慌忙垂下頭不敢再擡起來。鐘明淩見她低下了頭，以為她服軟了，長出一口氣，松開了她，靠到椅背上閉目養神。一天的高壓工作，他也累壞了。

趙謹言擡了擡頭，看他似乎是閉上了眼睛，又將目光轉向了窗外。雨下得挺大的，嘩啦啦的雨聲沖擊著她的耳膜，她偷偷瞥了眼車門，好像沒有鎖？

內心有一句話呼之欲出，趙謹言閉了閉眼。

你不能那麽自私，趙謹言，那是兩條人命。

一想到陸歲月和趙謹嵐，她的心堅定下來，睜開了眼睛，顫抖著手摸上了門把。深深地吞吐了幾口氣，她努力把自己的心變硬，語氣也假裝得非常冷，她大聲地，帶著不顧一切的勇氣，喊出了那句在她心裏徘徊已久的話：“鐘明淩，我們分手吧！”

一說完她立刻就掰下了門把，門應聲而開，趙謹言飛快地鉆出去，朝著樓梯間跑去。

鐘明淩聽到那句驚雷般的話，驀然睜開了眼睛，剛好看見趙謹言打開車門沖了出去。

外面這麽大的雨，她這是不要命了？！

沒有任何猶豫地，他以此生最快的速度下車追她。

雨打濕了趙謹言的全身，她含著兩包眼淚，在泥濘的雨中跑向樓梯間。可是手腕卻突然被人抓住了，那人死死地扣住她的手腕，力氣大得驚人，她吃痛，掙紮起來，不但掙紮不開，而且被他強硬地扯回自己面前，被迫面對著他。

鐘明淩全身也被淋濕了，咬牙看著她，眸子裏的狠厲像是要把她撕碎。雨水順著他墨黑的發滴下來，滴濕了兩人交握的手。或者說，是鐘明淩死命扣著的，趙謹言的手腕。

“你說什麽？！”他沖她咆哮，顯然發了怒。趙謹言臉色慘白，她哆哆嗦嗦地，不敢看他，可是內心一想到陸歲月和趙謹嵐，不知道她們又受到了怎樣的待遇。她立刻就心硬起來，強迫自己擡眸直視他。這一擡頭就看到了他顫抖的嘴唇，狠厲的眸子，還有慘白的臉色。她幾乎又要心軟了。

呵，心思變得這麽快，趙謹言你果然是個渣女。

趙謹言堅決地再次開口，是說給他聽，也是說給自己聽：“鐘明淩，我們分手！”

雨還在下，天地茫茫間全被雨蒙蓋，鐘明淩的視線變得模糊不清，他只能看到趙謹言影影綽綽的影子。但是他的心就像被刀割開，剁成碎末一樣。阿言說什麽？她說，分手吧。

怎麽可能，趙謹言是他鐘明淩的女朋友，也只能是他的女朋友，她一向乖巧，今日怎麽會說分手？他有些手足無措了，又想到近日因為符蘊又有新動作，他忙過頭了，好像疏忽了她……又想到今早她好像就哭過來上班的，他還取笑了她，她是不是惱了？還是自己哪裏惹得她不滿意了……

他挽住趙謹言的手，眸裏的痛楚毫不掩飾。他搖著她，一遍遍地詢問：“為什麽？……阿言，為什麽？”

趙謹言斂下眸子，掩去眸中和鐘明淩眸裏同樣的痛楚。頭被他晃得有點暈，但她的理智依然清醒。她沈默不語，只是一味地低著頭。鐘明淩見她這樣，心裏更加急了，近乎低聲下氣地哀求：“我、我哪裏做得不好阿言你告訴我，告訴我啊……不要分手好不好，好不好……對不起、對不起，我又惹你生氣了…”

他的話語被風吹散了，趙謹言聽得斷斷續續的，但是她能隱約知道鐘明淩再說什麽。她閉了閉眼，看了眼被鐘明淩扣著的她的手腕。鐘明淩依然扣得緊緊的，她掙脫不開。她想，還是要下一劑猛藥。

鐘明淩還在搜腸刮肚地想他哪裏惹她生氣了，就聽趙謹言無情地開口：“我喜歡上了別的人，我要和他在一起。”

這句話猶如晴天霹靂，將鐘明淩劈得一陣失神。趙謹言趁機掙脫開了鐘明淩，迅速退後，繼續往彼此的傷口上無情地撒下一把鹽：“我和他在一起會過得很幸福。鐘明淩，你哪裏都不如他。”

說罷，她飛快地轉過頭跑走，頭暈暈的，臉上也有什麽在流淌。她信手抹了一把，濕濕的，熱熱的，也不知道是雨水，還是她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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