劃破天際的刺耳剎車聲震撼了街道上為數不多的幾個路人。

在跟著眾人一起向街拐角跑去的過程中, 一輛像是發了瘋的貨車在綱吉和了平身邊疾馳而過。

血脈中的超直感在綱吉耳邊發出猛烈的警告聲，綱吉像是本能一般的將小紙人從指尖滑落，派出了名為鐮鼬的式神跟上這輛無論怎麽看都略顯古怪的貨車。

剛剛傳來剎車聲的街角處早就圍滿了人。透過人群, 笹川了平一眼就到了自己妹妹笹川京子的身影。

了平心裏猛地一驚, 忙撥開眾人向裏擠去, “京子！你沒事吧！”

查看受傷女孩傷勢的京子聽到熟悉的聲音，像是突然找到了依靠一樣, 放心了許多, “哥哥。”

而她和身旁的三浦春在擡起頭之後, 才註意到原來笹川了平身邊還跟著一個沢田綱吉。

“綱先生……”三浦春一怔。自從之前黑曜三人組鬧事時, 無辜受牽連的三浦春被鯉魚精救下, 又被沢田綱吉送到醫院之後，三浦春就一心將沢田綱吉當做了自己的救命恩人。

小姑娘早就想當面向綱吉道謝, 只是沢田綱吉一連請了好久的病假, 三浦春連見到綱吉的機會都沒有, 更別提道謝了……

等到好不容易見到了面，卻是這種根本沒有心情談論其他閑事的場景--

綱吉皺著眉看了看蹲在自己腳邊的黑貓, 小心地試探了一下京子懷中女孩的微弱的鼻息, 問目睹全程的京子和三浦春，“怎麽回事？”

三浦春指了指蹲在綱吉身邊喵喵叫著的黑貓，說：“剛剛這只貓咪差點在馬路中間被一輛貨車撞到, 還好這個女孩兒沖出來救了貓咪。可是他自己卻受傷了……”

聽到三浦春和京子的這番話，在一旁圍觀的路人都爆發出了一陣惋惜的感嘆聲。

只有沢田綱吉沈默著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腳邊的黑貓，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笹川了平感覺沢田綱吉的表情中帶著些無可奈何的責怪與苦惱。

由好心路人叫來的救護車呼嘯而來，而在等待救護車的過程中，沢田綱吉一直輕輕握著重傷女孩的手腕，小心翼翼地用陰陽術維持著女孩的生命。

坦白來說，陰陽術這種東西，畢竟陰氣過盛，不是所有人類都能夠承受得住的力量。如果不是因為女孩的呼吸和心跳都太過微弱，綱吉也不願意鋌而走險，用這種方法。

但出乎綱吉意料的是，面前女孩居然對陰陽師的力量適應良好--她似乎在陰陽術上具有非常奇特的天賦，無論沢田綱吉使用多大的力量，她都能夠溫順地承受下來。

救護車載著幾人到達醫院之後，依然是由最有經驗--也最有錢的沢田綱吉去辦理一切手續。

小春、京子還有了平三人都在手術室外等待消息。

在剛才的過程中，小春和京子身上的衣服都染上了塵土和血跡，有好心的護士註意到兩個女孩的狼狽模樣，便提議讓她們先回家換件衣服。

可是生性善良的兩個女孩不忍心將凪一個人留在醫院，仍是執意守在手術室外。

--“凪”的名字，還是他們剛剛從醫生口中得知的。

“是這個女孩啊。”醫生看到凪之後，嘆了口氣，“我在醫院見過她幾次。她好像身體一直不太好。偏偏她的父母根本就不……”

“唉，不說也罷。”

雖然醫生只是欲言又止，並沒有說什麽太多有關於凪家庭的消息。但從他的表情和只言片語之中，了平三人就猜出個大概。

他們三個，都是十分善良的人，知曉這個消息之後，都難免為凪而感到難過。

以了平的性格，實在是無法容忍這種沈悶的氣氛。他在手術室外來回轉悠了半天，還是忍不住對兩個女孩說：“我去看看阿綱，他怎麽還沒有回來。”

--找借口離開了。

笹川了平是打著尋找綱吉的旗號離開的，但實際上他根本就不需要尋找，只是拐了個彎，就看到了站在樓梯口的沢田綱吉。

“阿……”了平剛想開口呼喊綱吉的名字，但是話還沒有說出口，他就透過半掩的門，看到了綱吉臉上嚴肅的表情。

綱吉現在的表情，了平其實不止一次見過。第一次是在百鬼夜行那一晚，第二次是在他被城島犬襲擊的那一天。

而那兩次……都是因為事情緊急且危險，綱吉才會露出這種嚴肅的表情。

了平遲疑一下，還是難得體貼了一次，沒有出聲幹擾綱吉。他走到樓梯口門外，想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而此時心亂如麻的沢田綱吉，也沒有立刻註意到笹川了平的存在。

“怎麽回事？”綱吉問在自己腳邊不安打轉的黑貓，“你怎麽突然跑出來了？”

九命貓縮在綱吉腳邊，因為陰陽師大人的語氣，畏懼地打了個哆嗦。她褪去自己黑貓的偽裝，恢覆成式神原型的模樣，小聲回答：“我只是想出來看看人類世界，沒想到竟然會出事……”

神社中的式神，大半都對人類心懷憎惡之情。但這其中也有例外，就像九命貓，她一直對人類這種生物十分好奇。在沢田綱吉被沢田家光認回，又開始進入人類世界之後，她對人類的好奇心更是達到了頂峰。

所以每當綱吉不在神社，而姑獲鳥又沒有時間精力管她的時候，九命貓就會偷溜出來，以黑貓的形態，來觀察人類世界。

像今天這樣偷溜出門的事情，九命貓之前做了很多次。但她沒想到這一次竟然出了意外……

“……”在綱吉嚴肅的表情之下，向來最任性愛鬧的九命貓也開始害怕和後悔。她小聲的說，“對不起……”

“這句話你不該對我說，”綱吉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松動，“等那個小姑娘醒了之後，你應該對她道歉，並且向她道謝。”

九命貓和鴉天狗一樣，都是曾經被陰陽師丟棄過，又被綱吉撿回來的式神。與鴉天狗不同的是，九命貓平時看起來根本不在乎自己曾經的經歷，至於那種‘被丟棄過一次的貓咪，再被人撿到之後，會格外乖巧’的棄貓效應，在她身上更像是一個荒唐的笑話。

她總是喜歡以折騰和捉弄別人來取樂，就連身為陰陽師的沢田綱吉，也曾經在睡著的時候，被九命貓偷偷綁過辮子。

但九命貓的這些行為，也不過都是恃寵而驕，仗著沢田綱吉的縱容而無法無天。等到沢田綱吉冷下臉之後，她卻又成了最害怕的那個人。

“我……”九命貓艱難地開口，“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沒有想到會突然有車沖過來。我也不知道那個女孩竟然會救我……”

“她會沒事嗎？”九命貓像是抓住最後的稻草一樣，伸手抓住綱吉的衣擺，不安地問。

“我已經叫來了日和坊和桃花妖。”綱吉用指尖按壓了一下自己的眉心，“希望她們能有辦法……”

綱吉和九命貓說話的全過程，笹川了平一直在門外沈默地註視著。因為曾經有過誤入百鬼夜行的經歷，所以了平竟然對黑貓變成人這種事情毫不驚訝。

--不過在了平看來，無論沢田綱吉身邊發生什麽神奇的事情，都不值得驚訝。

因為沢田綱吉本身，就已經是一個很神奇的存在了

“綱吉大人。”剛才被綱吉派去追肇事貨車的鐮鼬總算趕了過來。

“我們追上了那輛車！”“然後把司機趕下來胖揍了一頓！”“他現在已經昏過去了，被我們扔在樓下，一時還醒不過來！”

鐮鼬三兄弟你一言我一語地對綱吉敘述著自己幾人完成任務的過程。

“我們要怎麽處理這個人類？”鐮鼬用異口同聲的這句話作為結尾。

“報警啊，”綱吉擡眼看了看他們，理直氣壯地說，“不然呢？”

“……哦。”鐮鼬剛剛還以為自己要幫自家陰陽師先--然後再分--然後再--呢。

凪的情況實在是很不妙，被綱吉叫過來的日和坊小心地隱藏著自己的蹤跡，以免被人類發現，一路小跑著來到綱吉面前。

“綱吉大人，”抱著晴天娃娃的女孩語氣低落地開口，“我們兩人盡力治愈了那個女孩的傷勢。可是她的內臟受損太嚴重了……”

綱吉的雙眉皺得更緊了，“不能用陰陽術來恢覆嗎？”

日和坊搖搖頭，說：“她的體質很奇怪，無論我們輸入多大的力量，也只能是維持她的生命，而不能修覆她的傷勢。她像是能夠吸收我們的力量一樣……”

聽到日和坊這麽說，綱吉的手微微一顫。他也想起了剛才自己對凪療傷時的場景，那時候他的感覺，與日和坊此時所說的一樣。“……所以說？”

“除非我們時刻跟在她身邊，維持著她的生命，不然她很快就會因為內臟的問題而……死。”

九命貓的臉色猛地一白，“桃花妖呢？”

日和坊轉過身看著她，“她陪在那個女孩身邊，免得再出現什麽變故，我們實在是……沒有別的辦法了。”日和坊又愧疚地看了一眼綱吉，“綱吉大人，抱歉。”

“也許您可以將惠比壽他們叫來，或者去找閻魔大人問問，可能閻魔大人會有辦法。”

日和坊的話音剛落，站在樓梯口處的幾人就都聽到一陣爭吵聲。

綱吉下意識地揮了揮手，將身邊的式神們都收了起來。

爭吵的兩個人，是凪的父母。

生母與繼父。

打扮入時妝容精致的女人不滿地抱怨著：“真是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什麽？竟然為了救一只貓而把自己折騰成這幅樣子。聽醫生說，她雖然沒有外傷，但是好幾處內臟都已經受損了。肯定活不下來了。”

跟著她一起來的男人掛斷公司打來的電話，說：“醫生不是說，只要有血緣親屬願意捐內臟給她，她還是有希望活下來的嗎？”

“開什麽玩笑？”作為女演員的女人，最看重的就是自己的身體，立刻反駁，“我怎麽會為她而在身上開刀？”

“她可是你帶來的孩子，”男人煩躁地甩了一下胳膊，“算了，我先回公司了。你自己考慮吧。”

“老公！”女人看到男人臉上的不滿，心裏一慌，忙踩著高跟鞋噠噠地追了上去。

由始至終，他們兩人甚至都沒有起過再去看一眼凪的念頭。

在兩人走後，樓梯口處陷入了一段很長時間的寂靜。

過了不知道多久，綱吉非常突兀地開口打破了這死一般的安靜，“我要帶她走。”

作者有話要說：  雖然對棄貓效應這一理論的合理性和科學性一直很有爭議，但是這裏只是一種代指。

不只是象征著九命貓，也是隱喻著黑曜組所有人。

還有關於９６妹妹體質的設定，官方小說中曾經有一句話“她有特別的能力。她的能力是，不需要強制依憑和洗腦，就能承載骸大人的精神和能力。”

我這裏又做了私設，將她這種承載能力擴大到了陰陽術的範圍內。

……寫這一章時最難過的是，結尾裏９６妹妹父母說的話，其實基本上都取材於原著……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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