獄寺隼人說出這句驚世駭俗卻又鄭重其事的請求之後, 不只在外的食發鬼和碧洋琪嚇得打了個寒顫，就連在房間內的reborn，他端咖啡杯的動作都忍不住猛地一頓。

只有沢田綱吉和獄寺隼人自己, 完全沒有意識到這句話有什麽不妥之處。

“好了, 隼人, ”綱吉一邊將獄寺從地上拽起來，一邊哭笑不得地再一次強調, “我不需要什麽禮物, 也真的不需要你們的感激。”

“可是十代目……”獄寺隼人還想再說什麽, 但是他的話卻很快被山本武打斷了。

“好了, 獄寺同學, ”黑發少年拍了拍他的肩，“別說這種話題了。”山本的聲音猛地變輕了許多, 在獄寺耳邊繼續說, “阿綱不喜歡。”

聽到山本武這句話, 獄寺的身體一僵，他不甘心失去這樣一個向十代目表示衷心的機會, 但卻知道山本所說的, 的確有道理。所以他只好悶悶地閉上嘴，別別扭扭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察覺到獄寺的不悅，綱吉下意識地皺起了眉。可在他追問之前, 山本就已經轉移了話題，“剛才雲雀學長來看阿綱了嗎？”

“啊，”綱吉得到了獄寺的一個笑容作為回應之後, 才放心地回過頭看向山本，“是。”

“雲雀學長也是來向阿綱道謝的嗎？”

綱吉一怔，離開想起來了剛才雲雀恭彌在自己面前那氣勢洶洶的約架宣言。他猶豫不決地開口回答：“可能……是……吧。”

——這句話底氣不足到沢田綱吉自己都不是很相信。

“十代目不必理會雲雀那個男人！”獄寺猛地拍了一下桌子，“那種對十代目不敬的男人沒什麽好的！”

獄寺隼人這種時刻以綱吉為中心的思考方式，真的是很讓人無奈。

--但也很讓人感動。

綱吉和山本對視一眼之後，同時啞然失笑。

但很快山本武就收起了自己的笑容，他臉上難得一見露出了鄭重嚴肅的表情，“阿綱，你之前答應過我，要把事情都告訴我們的。”

“啊，”綱吉嘆了一口氣，不太自在地伸手抓了抓自己的頭發，“是。”

“其實我之前也沒想要瞞著阿武，”綱吉的手指像是小貓爪子一樣，不安地蜷縮起來，“但是我不希望給阿武帶來麻煩和危險，所以我……”

山本武敏銳地從綱吉吞吞吐吐的話中捕捉到了他不經意間透露出來的消息。——沢田綱吉的話中，並沒有提到獄寺隼人。

“所以說……”山本武看了一眼身邊的獄寺，狀似不經意地繼續說，“獄寺知道阿綱的秘密嗎？”

綱吉點了點頭，輕聲回答，“是。不過隼人也是陰差陽錯才知道的。”--如果不是因為獄寺一開始就碰見了百鬼夜行中的綱吉，大概綱吉也不會主動對他說起這些事情吧。

綱吉拿起自己手邊備好的藍色符咒，接著對山本武說：“阿武，我知道我接下來說的這些話會非常荒謬，但請你相信我，我並不是在開玩笑。”

“我其實是一名陰陽師，”隨著少年清亮聲音的響起，他手中作為佐證的符咒猛地燃燒起來，竄起一小團詭異的火焰，“你之前在神社裏見到的那些人，其實都不是人類，而是我的式神們。”

綱吉剛剛說完這番話，童女就拍打著翅膀從鬼魅的火焰中飛了出來。小姑娘鉆進綱吉的懷裏，好奇地打量著對面的山本武和獄寺隼人。

綱吉安慰地撫摸著童女的羽毛，繼續說：“這就是我一直隱瞞你的事情……我是被妖怪們養大成人的，”在說話的時候，綱吉不免想起了自己曾經的童年往事。他鴉羽般的睫毛微微顫抖著，“在我之前的人生中，我幾乎時刻與妖怪們為伴。直到不久前，我才找到了自己的親生父母，重新回到了人類的世界。”

在說出這些話之前，綱吉其實曾經假設過山本的反應。比如他會驚訝比如他會不可置信，又或者他會覺得無法接受等等等等……

但實際上山本武的反應完全出乎了綱吉的意料。他似乎非常的……平靜。

“啊……”山本在聽完綱吉的這番話之後，突然回頭看了一眼身旁的獄寺隼人，“原來是因為這個……”

“什麽？”綱吉下意識地追問了一句。

“獄寺同學最近在看很多關於鬼神啊妖怪啊，那些未知動物的書，我之前還在奇怪，為什麽獄寺同學會看這些書，”山本武又轉回了頭，笑著看向綱吉，“原來是因為阿綱啊。”

山本說的這件事情，綱吉還真的不知道。他驚訝地看向獄寺隼人，“隼人？”

獄寺的眼睛裏猛地閃過一絲慌亂，他欲蓋彌彰地提高了自己的聲音，說：“棒球笨蛋！你不要胡說！”

不管獄寺怎麽羞憤地反駁山本武的話，但他那慌張的表現和紅得像是要滴血一樣的臉，都已經透露了事實的真相。

“十……十代目，”獄寺緊張地對綱吉解釋，“我不是……”由於過度緊張，所以他的話都顛三倒四的，“我只是想多了解十代目一些……”

“能有自己的愛好，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呀。”綱吉安慰地拍了拍獄寺的手背，“隼人如果對這些事情感興趣的話，我可以將神社的藏書送給隼人。那些很多都是早已在人類世界中失傳的書籍，隼人一定會喜歡的。”

說到這裏，綱吉又仔細想了想，才繼續說：“當然隼人也可以直接去問我的式神們，關於妖怪的事情，他們一定都很了解。”--特別是大天狗幾個，他們簡直是日本妖怪史的活化石了。

“那……”獄寺的臉更紅了一些，他不好意思地小聲問，“我可以直接來問十代目嗎？”

綱吉一怔，立刻笑著回答：“當然可以啊。”

山本武的目光掠過兩人，也隨著綱吉一起笑了起來，但追問的節奏，卻並沒有慢下來，“阿綱隱瞞我的事情，不只是這些吧？”

“彭格列和……”山本武學著獄寺的語氣，“十代目，又是什麽呢？”

沢田綱吉沒有想到山本竟然會這麽直白地追問自己，他一邊在心裏感嘆，‘怪不得都說平時越爽朗的人，固執起來越可怕’，一邊無奈地回答：“彭格列是意大利黑手黨家族的名稱。”

“阿武是在人類世界裏長大的，應該比我更明白黑手黨是什麽意思吧。”

“從血緣上講，我會是彭格列的繼承者。”綱吉瞥了一眼始終保持沈默，置身事外的reborn，“依照我親愛的老師的說法，我也是唯一活著的繼承者。”

在片刻的安靜之後，山本武突然長呼一口氣，“原來是這樣。”他的語氣中似乎有些莫名的愉悅和如釋重負，“阿綱總算將一切都告訴我了呢。”

“阿武……”

在綱吉開口之前，山本又繼續說：“如果我說自己現在沒有感到震驚的話，恐怕不太現實吧。”

“但其實仔細想想，”可靠的黑發少年臉上又露出了綱吉熟悉的爽朗笑容，“其實這些事情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阿綱就是阿綱，”山本武說這句話的語氣，篤定真誠得像是在闡述什麽‘太陽東升西落’的真理，“陰陽師也好，妖怪也好，黑手黨繼承人也好……”

“不管是什麽身份，我在乎的都是沢田綱吉本人，也不是這些身份。”

“哇……”過了很久，綱吉才突然長嘆一聲，他將自己的臉埋進手掌中，悶悶地對山本抱怨，“阿武你真是……”

總說出這種讓人感動的話……

坐在綱吉膝上的童女努力地擡起頭，看向綱吉。不知道為什麽，她總感覺現在的綱吉大人，比平時要更加溫暖，也更加溫柔。

山本武看著綱吉紅成一片的耳垂，忍不住輕笑一聲，又說：“我知道阿綱隱瞞這些事情，是想保護我，不希望我被卷進危險裏。”

“可是阿綱，”山本伸出手，親昵地揉著綱吉的頭發，“多相信我一些吧。我可沒你想象的那麽脆弱。我能夠保護好自己。”

……也能夠保護好你。

最後的這半句話，被山本武藏在了唇齒之間。

但他所說出口的這些，已經足夠讓綱吉感動了。

“……好。”沢田綱吉的眼睛裏泛起一小層薄霧，“我會相信你，”他又看向一旁表情期待的獄寺，“相信你們的。”

“事情的進展比你想象中的更加順利吧。”在綱吉送走了獄寺隼人和山本武之後，reborn慢吞吞地跳到了他的肩膀上。

“是啊。”坐在半明半暗的燭光之中，遠遠看去，綱吉像極了什麽易碎的瓷娃娃，又或是什麽毛茸茸怯生生的小動物。

他的表情有些恍惚，“我沒想到阿武會這麽……”綱吉遲疑一下，小心地斟酌著自己的用詞，“在乎我。”

“那你，”reborn語氣覆雜地詢問，“現在什麽感覺。”

沢田綱吉沒有立刻回答reborn。他沈默著想了很久，才說：“我突然想起來一句話。之前和夏目君聊天時說起的。”

“能夠擁有人類世界的朋友。”綱吉的聲音很輕，卻十分堅定，“的確很幸福。”

這麽順利就能安撫完獄寺和山本，這對綱吉來說，算是意外之喜。

而等到入夜之後，綱吉又在自己的夢中看到了……意外之驚。

“kufufu……”熟悉的笑聲傳到綱吉耳中，“想要進入你的夢境，可真是一件難事啊。”

“六道骸？”綱吉驚訝地回頭看向站在自己身後的少年。

“是我。”

“我早就說過，我們會有再次相見的一天。”

在迷霧散去，看清六道骸臉上傷口的一瞬間，綱吉猛地皺緊了雙眉。

“你……”綱吉向前走了一步，盯著六道骸臉上的淤青與傷疤，“你的傷為什麽還沒有好？覆仇者監獄對你們做了什麽？”

“kufufu……”六道骸任由綱吉的手指拂過自己臉上的傷口。這場由幻術造成的夢境，其實根本無法傳遞給六道骸任何實質的觸覺。但在綱吉的手碰到六道骸的瞬間，他卻突然覺得自己其實感受到了綱吉手指的溫度。

“這些傷口，可是你留下的。我的小陰陽師大人。”

“是啊，”綱吉撇了撇自己的嘴角，“難道你還指望我向你道歉嗎？”當時……不，哪怕是現在，他們都還是敵人。敵人和敵人動手，這本就是順理成章天經地義的事情。

在說完這句話之後，綱吉突然意識到了什麽，他猛地擡起頭直視著六道骸，“你不會是故意留下這些傷痕的吧？”

綱吉看著六道骸飄忽的視線，試探地繼續說：“為了讓我感覺愧疚？”

“kufufu，”六道骸向後退了一步，語氣冷淡了許多，“你的想象力真的很豐富，彭格列。”

“果然是這樣。”聽到六道骸這麽說，綱吉更加篤定地下了結論，“我勸你還是早點放棄這個計劃吧，我可沒有那麽容易心軟。”

綱吉剛剛說完這番話，他和六道骸就同時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綱吉大人！”匆匆趕過來的蝴蝶精和食夢貘警惕地擋在兩人之間，“對不起，我們沒能攔住這個人……”

“沒有關系，”綱吉安撫地拍了拍蝴蝶精的頭發，“我也很想和他單、獨聊聊。”

“怪不得我始終進不來你的夢境，”六道骸看著聽從綱吉命令離開的蝴蝶精兩人，“真不愧是彭格列的十代目，竟然連夢境都隨時有人守衛。”

--六道骸真的有一種‘能夠用語言氣死人’的本領。

綱吉無奈地嘆了口氣，假裝自己沒聽到六道骸口中的‘彭格列十代目’，說：“你今天來找我，總不會只是想陰陽怪氣地嘲諷我一番吧？”

六道骸又向綱吉逼近了一步，--遠遠看去，綱吉像是被他摟進懷裏了一樣--他低下頭，在綱吉耳邊輕聲說：“你怎麽知道，這不是我的來意和目的呢？”

綱吉很突兀地輕笑一聲，“那你還真是很閑……”他一邊說話，一邊試圖後退，“如果你沒有事情對我說的話，那我還是走吧。”

“我在試圖鏈接你夢境的時候，看到一些很有趣的東西，”六道骸的手不著痕跡地握住了綱吉的腰，“你一定會很感興趣。”

“你真的以為，只有艾斯托拉涅歐家族的人，在做那些人體試驗嗎？”

聽到六道骸的這句話，綱吉硬生生地停下了自己想要離開的動作，“你什麽意思？”

“並盛是你的地盤，所以沒有人敢在這裏放肆。但其他地方，可就未必了……”六道骸的聲音很輕，但在綱吉心裏，卻像是震耳欲聾一般。

“說清楚，”綱吉猛地伸手拽住了六道骸的手腕，“什麽實驗？在什麽地方？”

六道骸低下頭，在綱吉的耳邊輕聲說了一句話。六道骸的聲音其實很好聽，當他不噴灑毒液或者口吐嘲諷的時候，這種好聽便更加明顯。

而在六道骸說完之後，綱吉微微凝眉，試探著問：“你為什麽特地來告訴我這件事？”

“kufufu……”六道骸笑了幾聲，“你就當做，我是閑極無聊，想要給你平淡的生活添些麻煩吧。”

六道骸說完這句話之後，突然伸手輕輕地推了綱吉一把。

在夢境中跌落的一瞬間，綱吉睜開了眼睛。

“怎麽了？”reborn跳到綱吉的枕邊，“做噩夢了嗎？”

突然從夢中驚醒的感覺並不好，綱吉深呼吸幾次之後，才好不容易平覆了自己的情緒。

他看向身旁的reborn，問：“為什麽我每次從夢中驚醒，你都是清醒的狀態？難道你平時都不睡覺嗎？”

reborn嗤笑一聲，壓了壓自己的帽檐，“你可以將這當做這是我的職業素養。你究竟怎麽了？”

“我在夢裏……看見六道骸了。”

聽到綱吉這麽說，reborn玩味一笑，“他已經能夠進入你的夢境了嗎？那麽你可以不必像之前那樣擔心他了，看樣子六道骸在監獄裏恢覆得不錯。”

“我沒有擔心他……”綱吉小聲地抱怨著，“他對我說了一件事，我很在意。”

“他說……東京有人在做和艾斯托拉涅歐家族一樣的人體試驗。”綱吉說完之後，房間內陷入了一陣長久的沈默。

直到reborn開口，“所以呢？你想怎麽做？”

“我想去東京。”

綱吉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其實並沒有抱多少希望。但出乎他意料的，reborn竟然毫不遲疑地同意了，“可以。”

綱吉一怔，“你……”他狐疑地打量了reborn一番，“你今天怎麽這麽好說話？”

“蠢綱，”reborn毫無心理壓力地開始忽悠自己的小徒弟，“你正好需要這種歷練。”--巴利安的動作比他想象中的要更加兇猛，如果沢田綱吉不能盡快……

……reborn希望沒有這種如果。也不願做出這種假設。

reborn的動作很快，不知是彭格列家族的幫助，又或者是reborn自己的人脈，總之第二天，接綱吉去東京的車就停在了神社門口。

而隨之而來的……還有來叫綱吉一同上學的山本武和獄寺隼人。

“十代目！”獄寺激動地說，“您又要去擴張領土了嗎？請您這次一定要帶上我！”

“不，隼人，其實我……”

“哈哈哈，”山本武攬住綱吉的肩膀，“獄寺說得對，我們和阿綱一起去，怎麽樣？“

“……不怎麽樣……今天你們還要上學啊！！！” 綱吉一邊說話，一邊恨不得直接用言靈·縛將這兩個人硬留下來。

事實證明，沢田綱吉真的是一個很好說話的人。

……因為到了最後，他最終還是屈服於了山本和獄寺兩人的堅持之下，帶著他們一起踏上了去東京的道路。

被山本武和獄寺隼人一左一右夾在中間的綱吉聽著兩個人的說話聲，面無表情地從口袋中掏出自己的手機，木著一張臉開始編輯短信。

“抱歉，哲君，可以請你再多準備兩個房間嗎……”

消息發送成功。

作者有話要說：  大聲告訴我，東京有誰！

無論是骸骸還是Ｒ爺和隼人，這種意大利男人真的自帶撩人ｂｕｆｆ……（擔憂地看向綱吉）

骸骸為什麽要告訴綱吉實驗室的事情，會在之後解釋原因～

大家問的論壇體其實摸魚時寫了不少＞＜，如果有人想看的話我以後會發在作者有話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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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SKY、艹翻那個深V炮哥、陌蓮苼、愛看熱鬧的鴦、龍貓and荼蘼、戈水、凝清羽、著墨、苦葉、雪純、二狗嘰、遺忘篞、胖噠、風色、琦久、陶不轉、給鬼切大佬遞刀、冷曉柔月、幽舞血櫻、生而為人我很抱歉、緋墨、信天雁、一粒米、Foliage、孤獨蘭蘭、酊、飄揚的飛絮各位小天使的營養液～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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