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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為長,後宮未立尚未婚娶,慕親王卻未及加冠便連娶兩妻;便是慕親王正妃側妃同立,立的還是太傅程家的兩個女兒,就足夠滿足朝臣八卦之心。

程府。程禾琪接了旨,當即在父母的勸阻聲中出了府,硬生生打上了慕親王府的大門。

“程禾琪,”楚十六沒讓人攔她,任她暢通無阻地進來,揮退了下人,醉眼朦朧地看她,“你就這麽迫不及待想嫁給本王?”

“慕親王,”眼前人衣衫半展倚在榻上,醉醺醺的眼睛眼波流動,程禾琪卻不為所動,像他一樣揮退了隨從,抱著臂居高臨下看著他,“為什麽?”

“為什麽?”楚十六嗤笑了一聲,又灌了一口酒,“哪有什麽為什麽,本王高興就是了。”

程禾琪劈手奪過他的酒壺,狠狠地頓在桌上:“楚十六,說清楚。”

“呵,”楚十六懶洋洋地笑,擡擡眼皮看她,“程禾琪,我討厭你很久了。”

程禾琪楞了楞,露出了一個真心實意疑惑的表情:“為什麽?”

“為什麽?”楚十六諷笑了一聲也拿這話問自己,問著問著擡手捂著眼睛開始笑,笑得身體發抖,笑得胸腔都在震動,笑得眼淚都在流。

“楚十六,”程禾琪估計著他笑累了,頓了頓把酒壺遞給他,“喝酒。”

楚十六順著眼前的酒壺擡頭看她,看她雖然眼裏閃過困惑但依然冷靜,瞇著眼睛不忿道,“還是那麽討厭。”卻還是擡手接過酒壺喝了一口。

“說吧,”程禾琪挑挑眉環顧四周嫌棄地挑了個地方坐下,“討厭我什麽?”

“哪兒都討厭。”楚十六哼了一聲。

“楚十六,”程禾琪認真看著他,“我想聽實話。”

楚十六喝了一口酒:“實話就是哪兒都討厭。”見程禾琪沒接話,楚十六自討沒趣地喝了一口,放下酒壺低垂了眉眼淡淡道:“程禾琪,我覺得你太假了。”

“假?”

“你假的太完美了,‘京城貴女之楷模’,呵,假的人人都喜歡,你不累嗎?”

程禾琪沒說話,搶過他的酒倒了一杯,自顧自喝了。

“誰不喜歡你?嗯?我都挑不出不好來……”楚十六聲音黯下去,“可你怎麽能,讓他也喜歡你,你怎麽能?”

“誰?”程禾琪酒淺,有點兒醉地瞪著他。楚十六沒接話,搶回酒接著喝。

“你!”程禾琪定定看著他,腦子裏轉了半響,忽然目瞪口呆地站起來指著他,“你瘋了!”

☆、第 8 章

南楚開元五年初秋。

西戎、北狄舉兵進犯南楚,雄兵數十萬壓至邊境蠢蠢欲動。

南楚皇宮,乾清宮。

邊關戰報一入京,楚易一就急召眾卿議事。可是眾大臣就戰還是和已經爭論了半個時辰了,爭得面紅耳赤還是沒有商討出結果。

魏霖等一派武將大都主戰,魏霖胡子抖抖,擲地有聲道:“狄戎小國屢屢挑釁,我們素日容忍,已經容忍的足夠了;如今他們集結兵力壓至邊境,都蹬鼻子上臉了,我們哪還有再忍下去的道理!不狠狠地痛擊回去給他們點厲害瞧瞧,難道要讓他們騎到頭上嗎!”

主和派裏有禮部尚書步向北,這個被步家父輩寄予戎馬征戰以收覆北疆的殷切厚望的步家男兒卻是個徹頭徹腦的學究書生,在收覆北疆一事上也不甚積極,只求偏安一隅:“魏尚書此言差矣,此時正是狄戎小族牧草豐盛,兵肥馬壯的時候;狄戎素來驍勇善戰,這個時候跟他們作戰,實在是不明智。狄戎無非謀求冬季糧草,這點小小要求我們還是不難滿足的,何必耗費國力而讓百姓陷於戰亂呢?”

魏霖挽起袖子揮了揮手,手中象笏隨著他的動作擺動,楞是耍出了□□短劍的氣勢,虎目圓睜:“好啊好啊,兵部問你們要糧你們不給,狄戎來犯你們卻要拱手送上!你們置我大楚威嚴於何地!”

“狄戎正是驍勇之時,此時出戰必定是一番惡戰,傷亡慘重,到時屍橫遍地血流千裏,魏尚書難道定要造成這種景象,讓我大楚民眾陷於水深火熱之中嗎?”

“我大楚堂堂男兒難道不驍勇嗎?何必縮頭縮腦如此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兩派各執一詞爭論不休,淩肅卻是一直緘默不言,楚易一被下面的人吵得頭痛,索性點了他的名:“淩愛卿有何見解?”

“啟稟陛下,”淩肅被點到名,老神在在地站出來,“臣以為應該打。”

“淩尚書……”淩肅在文官中處於一個很高的地位,此言一出眾多主和派紛紛出言。

“臣以為,”淩肅目光炯炯嚴肅道,“若是狄戎小族大軍壓境我大楚仍然退讓,便是一退再退,再無可退之地。”

“臣附議。”魏霖難得看他順眼了一次,連忙出言。一眾武官也紛紛附議,氣勢磅礴。

男兒壯志多熱血,楚易一看著此景也很是熱血沸騰,剛要下令,忽有驛呈傳來急報。

“皇上,”驛呈快馬騎至宮門,下了馬一路氣喘籲籲狂奔而來,跪倒在殿門前粗喘著氣廣聲道,“啟稟陛下,邊關急報。”

原來前日西戎北狄同時突襲出兵,西北兩部邊境拼死抵抗,西疆大軍勉力抵住與西戎對峙;北疆大軍傷亡慘重,三戰三敗,主將戰死,正據守易守難攻的古姚關苦苦支撐。

戰報一宣,喧鬧的朝堂霎時陷入寂靜。

戰況如此,打不打,這朝堂上不論剛才主戰還是主和的人都知道,一定要打,一旦不打,大楚威嚴不再。可是現在該派誰去打?楚易一看著底下沒有主動請戰的武將,體諒卻也有點兒悲涼。

魏霖轉頭四面看了一眼,見幾個同僚目光掙紮,想想年近不惑的自己,咬了咬牙,他家業已成,已不負祖先;何況他身為武將,怎能縮頭縮腦;當為國戰死沙場,方才不負抱負。思及此,魏霖前跨一步:“皇……”

“皇兄,”楚十六卻先一步站了出來,長袍一撩單膝跪拜道,“臣弟請戰。”

“慕親王,”楚易一一怔,第一反應便是不允,奈何朝堂之上不便挽留,只好重覆問了一句,“慕親王決意出征?”

“是。”楚十六擡首直視著他,目光凜然。楚易一卻從裏面讀出了悲愴和置之死地的決然,心下一痛。

底下眾臣也皆是一楞,有人小聲道:“慕親王的婚事?”

楚十六的婚事自盛春定下,按程清瑾的意思是盡快舉行,楚十六卻不斷推遲,楚易一樂見其成,更不會催促。日子就拖到了冬初,也就是一兩個月之後,但這個時候楚十六請命出征,婚事怕是至少要推到一兩年之後,還要他能活著回來。

楚十六也聽到了後面的竊竊私語,頓了頓冷聲道:“國難當前,國為家先,狄戎未滅,何以家為?”

☆、第 9 章

楚易一心裏再是不願,見此情景也是騎虎難下,只好應允,當即下令封慕親王楚十六為靖安將軍,領兵三十萬前往北疆,即日出征。

依南楚祖制,皇子將軍的封號以封地和駐地命名;封王即應當前往封地,不應留守京城,封號後也要駐紮守地,捍衛邊疆。但楚易一存有私心,不願放楚十六離京,所以封慕親王後一直未明確封地,封號也模糊不清。可戰事迫在眉睫,楚易一無法拖延出征時日,只好命他即日出征,但仍然頂住壓力,未按祖制定封號,就是存了讓他回來的意思。

楚十六領命後便立馬回府收整了行囊準備次日出發,誰料薄暮時分卻忽然天降大雨,不過這時候的雨還帶了夏末的態勢,下不了很久,應該不影響明日出征。可楚十六怔怔然看了一會兒,卻是咬了咬牙,提起酒壺沖進了雨裏。

養心殿。

楚易一看了幾張折子,就覺得煩悶得很看不下去,空氣中甚是悶熱濕潮,楚易一索性扔下折子,走到窗邊臨窗一看,本來就已是薄暮陰沈,如今更是陰雲密布,天陰陰有風雨欲來之勢。

不一會兒,豆大兒的雨點嗶哩啪啦打了下來,不過天空雖仍是黑暗,卻清爽了許多,楚易一向遠處看去,就見好些個小宮女小太監忙忙慌慌跑來跑去跑到屋檐下,遠遠地躲在一塊兒一邊看雨一邊笑鬧,笑聲隱隱約約傳過來。楚易一嘴角不自覺地勾了勾,想到了楚十六,兩個人小時候也是這樣,越是這種下雨天氣越是淘氣得歡快。

這樣想著,耳邊就又回想起了那時候的小楚十六糯糯喊皇兄的聲音。

“皇兄,皇兄。”

“嗯?”楚易一一怔,這聲音格外真實,好像就在耳畔,越來越近。

楚易一倏然擡頭,就見頭頂的瓦片被掀開了,雨水滴答滴答淌進來,在地上形成一灘水漬,楚十六就透過瓦片露出的小小開口沖他笑。見他終於望過來,楚十六嘴角一翹:“皇兄!”

按理說養心殿的金瓦片都是處理過的,輕易打不開,這一塊兒位置還是他和楚十六小時候淘氣偷偷爬上來撬開的,後來被父皇發現很是懲戒了一番,不過居然一直沒修。楚易一恍惚想起來這些事,臉上神色愈發溫柔,但是目光觸及楚十六臉上的雨水,立刻擔憂道:“十六,快下來,外面下著大雨呢,再淋下去非得病了不可。”

“知道了。”楚十六應了聲蓋上瓦片,卻是趴在屋檐上探出頭來:“皇兄,接著!”就把手裏的東西扔給他。

楚易一下意識的伸手去接,拿到手裏卻見是一壇酒,頓時有些哭笑不得。楚十六卻已經一個翻身,攀住柱子往下滑,從窗口躍了進來。

“你就費心費力地帶著這麽壇酒過來?抱著酒壇上屋頂,長本事了你!”楚易一好笑地看著他,嘴上不饒人但還是拿了臉帕遞給他,“快擦擦,要是得了風寒有你受的!”

“嘿嘿,”楚十六咧嘴一笑,接過臉帕擦了把臉,順從地低低頭讓楚易一幫他擦了擦頭發,“皇兄你的禦前侍衛都挺不錯的,我一接近這邊兒他們就察覺了,這我就放心了。”

“嗯,”楚易一頓了頓喉頭動了動,想到他明日就出征了,動作慢了下來,“東西裝點好了嗎?”

“好了。”楚十六收了幾分笑意,低垂著頭,楚易一看不見他的表情,只聽見他聲音悶悶的,帶著點兒少年的沙啞,“想起來一去就是好多年不得見,來跟皇兄喝杯酒。”

楚易一停下了手,看他擡起頭來,很久沒有機會仔細這麽近地看他了,昔日略帶稚氣的少年正一步步蛻變,眉眼漸漸張開,那種刻在骨子裏的桀驁和瀟灑在那雙帶著星輝的眼睛裏閃爍。而楚十六此刻就這麽看著他,用那雙閃著熠熠星光的眼睛看著他,無比認真,無比專註,恍恍惚惚的,楚易一甚至發瘋了似的覺得那裏面是可以溺死人的深情。

“皇兄……”楚十六輕輕開口。

鬼使神差的,楚易一輕輕伸出了手。

☆、第 10 章

次日清晨,太陽初升,秋高氣爽。因為昨夜一場大雨,這時候的空氣倒是分外清新,楚十六在數萬將士面前領了將令,翻身上馬,浩浩蕩蕩地帶著三十萬大軍出發前往北疆。

楚易一站在高聳的城樓上送行。三十萬大軍不是小數,又得帝王親送,對一個將軍來講堪稱殊榮。旁人只當是楚易一為表兄友弟恭和對這次出征的重視,楚易一心知不是如此,卻也更知道沒有必要澄清。楚易一認真看著楚十六的背影,馬上的少年已經初具大將風姿,雖未經如此險惡沙場的浴血磨礪,卻也已經鍛煉過幾場戰役,又因為浸染在權力中心多年再加上常年習武的緣故,已經足夠讓人信任並為他的姿態而熱血沸騰。

楚十六縱馬行在最前方,身後將士一點點跟上,他倏然回頭,隔著萬千將士向楚易一看去,楚易一正待細看,他卻很快回過頭去。

宿醉之後頭還有點痛,在城樓上經風一吹更是不適,楚易一恍惚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蘇成擔憂著上來提醒他風大,楚易一沖他搖了搖頭,皺緊眉頭攏了攏披風,執著地沒有離開,直到看不見楚十六的人影才嘆口氣,下了城樓。

昨夜發生的事情像一場夢,他迷蒙中知道應該是發生了什麽事,卻記不清楚是何事;他直覺是關乎他和楚十六十分重要的事,可是無論怎麽努力地回想,都只有幾個模糊的片段,籠罩著旖旎的色彩,卻一點都不分明;不知怎的,他想著臨行前楚十六坐在馬上回頭遙望的眼神,心裏忽然一陣慌亂,一種巨大的恐慌狠狠地淹沒了他,好像,這一分別,恐難再相見。

楚十六幾乎是一直都在急行軍,才終於在十日後趕到了古姚關。

連日以少敵多地作戰,面對敵人一波接一波的攻勢,守關的將士已經精疲力竭,看到他們的到來終於振奮了精神。

“靖安將軍,”前來接應的副將徐子錄看見楚十六很是激動,當即行了一個大禮。

“你們辛苦,久等了。”楚十六伸手扶他起來,聲音還帶著少年的沙啞,卻意外讓人安心。

徐子錄忽然就鼻頭一酸,八尺高的胡髯大漢在一個小小少年面前差點失態;他抹了把臉,還是對著楚十六恭敬道:“靖安將軍請。”

“嗯。”楚十六點點頭,帶部往裏走。

饒是心裏做好了準備,楚十六看到城裏的情況仍然是心下一沈。

僅有的幾條街道很是冷清,路上鮮有行人,放在白天就顯得格外冷寂,可見城裏已經很是落敗。

徐子錄引著他們往裏走,見他們蹙起眉頭,也是聲音低沈道:“古姚關本來也繁華過一陣兒,近年來邊境不安穩,人也就越走越多,好多房子空下來;這次戰火燒過來,大半人都攜家帶口走了,就剩下幾個根紮在這兒的和跑不動了的。城裏沒有人煙,難免糧草征不上來。”說著苦笑一聲:“我們退守過來的時候,府丞都收拾收拾要跑了,無怪他們。”

再往裏走就該是駐地,卻是沒看見帳篷,倒是許多房子上掛了楚幟。

“空的房子多了,我們幾個商量了商量,就沒另紮營地,直接駐紮在這些房子裏了。”徐子錄看他們有點兒疑惑,給他們解惑道。

楚十六點點頭,這時候能省一點是一點,是明智之舉。

正是白天,駐地裏自然沒有什麽人,除了夥房不時傳來劈柴的聲音,很是安靜。但是愈往裏走聲音愈大了起來,轉過一排房子,浩大聲勢鋪面而來,正是演武場。

寬闊的校場上,數千將士持武器一板一眼地操練,一個個神情肅穆,雖然大半負傷,可是氣勢仍然幾乎沒有衰減,喊聲震天動地。

楚十六住了腳,靜靜地看著,胸腔中突然就升起了一種豪邁之情來,這就是守衛他大楚的好男兒,瀕臨絕境仍然氣勢勃發。若是沒有這樣的一群將士,怎麽敵得過敵人的強烈攻勢;也就只有這樣的一群將士,才護得住大楚的大好江山。

有參將把他們召集到校場一處,說了些什麽,人群中忽然爆發出激昂的喊聲,甚是振奮人心,接著就見楚十六剛帶來的三十萬將士整齊地被帶入了校場,人群更是沸騰,楚十六甚至遠遠看見有些負傷的戰士激動得顫抖,是絕望當中獲得了希望的模樣。大軍很快並在一起,又分去了好幾個校場,共同操練起來。

“還好等到了你們。”徐子錄站在他身側有些動容地說道。

楚十六偏頭看看他,輕輕點了點頭,跟著他一起繼續往大營走去。

☆、第 11 章(修)

南楚開元秋末。

北狄經過連日的作戰也有了疲色,楚十六帶領大楚軍隊進行了幾次較大規模的戰役都取得了勝利,正待乘勝追擊時北狄卻退守回雁山關,如今大楚這邊兵力強勁,更勝一籌,他們索性閉關不出,與大楚硬耗。楚十六宣戰了幾次都沒有人應,帶人進攻了幾次也都沒有攻下。

這日,楚十六正準備帶人再次去雁山關前叫陣,前幾日北狄對他們的叫陣都采取聽不到不理會的對策,只是木樁子一樣站著,警惕他們攻城,讓楚十六他們頭疼得很。楚十六一邊想著對策一邊向外走,剛出了門卻有小兵急忙趕過來:“啟稟將軍,北狄來叫陣攻城了!”

“嗯?”楚十六驚訝了一下,吩咐他傳令不要輕舉妄動,自己也連忙向城樓趕去。

古姚關前。

北狄的軍隊浩浩蕩蕩,集結在關前一射之地。遙遙望去,竟是比之之前人多了不少,氣勢足了不少。

楚十六站在城樓往下看去,只見本來在主帥位置的北狄主將封原畢恭畢敬地站在那兒,卻是一位身披大氅的青年坐了上去。對方體格健美,卻不似北狄粗獷的莽漢,倒是衣飾華麗,與這血腥的戰場格格不入。舉手投足間自有一種渾然貴氣,正是北狄太子牧玄野。

牧玄野眉目雖不若楚易一與楚十六精致,卻是明目朗星,五官組合的恰到好處,另有一種野性的帥氣。

在楚十六觀察牧玄野的時候,他也在打量楚十六。早兩個月就聽說大楚派了年僅十六的慕親王做主帥,他當時還不以為意,只當還是嬌生慣養的娃娃,卻沒想到對方接連破了封原的幾次攻勢,壞了他的計劃,雖然這其中有沒想到大楚能多派這麽多兵力過來的原因,牧玄野也不得不正視這個還只能說是少年的對手,親自趕了過來。

不過,真是給了他很大的驚喜啊,牧玄野挑了挑眉。

從他的角度看過去,城樓上的少年目若朗星,面如冠玉,身姿挺拔,斂眉看向他的時候格外專註,或許是在思考什麽,時不時克制地以手抵唇,殷紅襯著玉白……牧玄野閉了閉眼睛,舔舔唇笑了笑,喚過封原讓他吩咐叫陣的人換句話。

楚十六只看見牧玄野叫過封原說了什麽,封原好像表示出一副很震驚的樣子,然後就離開了,楚十六正在考慮要不要叫人下去探查一下,卻很快就知道不必了。

他眼睜睜看著敵方叫陣的士兵得了封原的吩咐先是變成一臉震驚的表情,接著又很是志得意滿躍躍欲試的模樣,氣勢洶洶地沖到陣前,先以一種很是快意帶著一點同情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然後以他能做到的最大的聲音喊了出來。

“楚軍聽著,楚軍聽著,我大夏太子有令,我大夏太子有令,若楚國願以慕親王和親,若楚國願以慕親王和親,我大夏願就此退兵,我大夏願就此退兵,與楚國永結秦晉之好,與楚國永結秦晉之好。”

楚十六拳頭緊緊攥起,頭上都暴起了青筋,徐子錄跟了他一個多月,都沒見過他這麽生氣的時候,連忙上去拉住他:“將軍!北狄民風剽悍,從皇室到平民男風盛行,牧玄野就是在激怒您,您千萬不要中計啊!”

“徐副將放心。”楚十六閉上眼睛咬緊牙深吸了幾口氣,轉頭看著徐子錄略有些慌張的眼神,沈聲說了句。

他心知徐子錄的話說的不成邏輯,卻更知道這個時候更不能意氣用事。

叫陣叫了半響對方都沒有反應,牧玄野倒是更佩服楚十六了,年紀輕輕竟如此沈得住氣,不過對方沈得住氣對他們委實不是一件好事,牧玄野正要下令強行攻城,楚十六那邊卻先有了動作。

楚十六等了許久,等到從北狄叫陣開始就怒氣滿溢的大楚將士忍不住過來請命進攻,卻是直到徐子錄收到傳回來的消息,才下了出城進攻的軍令。南楚將士本就因主帥被挑釁而怒發沖冠,如今得了號令,一個個如同猛虎下山一般,打了北狄一個措手不及。

牧玄野也楞了一下,不過他反應過人,迅速調度,生生抗住了楚軍的攻勢,正待蓄勢反撲之時,卻傳來了急報,後方失守。原來楚十六等的就是前幾日派遣的深入敵方小隊的消息,知道北狄留守雁山關的將士不多,才下令出城作戰,前後夾擊。

牧玄野驀地想通此種關節,瞇眼看向城樓之上冷冷望著他的少年。

作者有話要說: 已修改

☆、第 12 章(修)

眼看著南楚攻勢越來越猛,牧玄野迅速取舍,下令鳴金收兵。

城樓上的少年神情肅穆冷冷地看著他,牧玄野縱身上馬卻是仰天大笑,□□直指,挑釁地沖著楚十六道:“慕親王,等孤的八擡大轎!”

楚十六眼裏愈冷仿若帶了冰,劈手奪過身邊士兵的弓箭搭弓瞄準射箭一氣呵成。

牧玄野耳聽一物破空而來,側身躲過之後卻是一把伸手抓住羽箭,輕舔了一下手心的血痕,回身沖楚十六高喊:“慕親王,你的嫁妝孤收下了!”大笑著帶兵離去。楚十六緊緊攥著手,還是咬牙下令收兵勿追。

這場仗算是勝了,夥房聽了吩咐特意做了一頓加餐開了十幾壇酒算是一場小的慶功宴,楚十六跟眾人喝了一會兒,笑著說了兩句就以“不擾了大家的興致”為理由離開了。

“將軍,”徐子錄看出他興致不高,追出來問道,“將軍可是不太痛快?”

“怎麽?”楚十六輕輕笑了一下,“為什麽這麽問?”

眼前的少年將軍本是一身血煞,偏生一笑燦若星辰,徐子錄直覺自己是個粗人,說不出眼前人萬分之一的好看來,撓撓頭嘿嘿笑了一聲:“將軍從城樓上就不是很痛快的樣子,雖然這場仗咱們勝了,到底受了氣,將軍不痛快是應當的。只是北狄民風剽悍,從上到下男風盛行,還請將軍忍耐擔待一二,萬勿因此亂了分寸。”說到最後也是嚴肅了神色。

“本王明白。”楚十六斂了眉答道,勉強笑著,“副將回去吧,好歹是場難得勝仗,副將也跟弟兄們樂呵樂呵。”

“將軍?”徐子錄雖然醉醺醺的,仍然看出來楚十六還是不甚喜悅的模樣,擔憂著多嘴問了一句。

“無礙,”楚十六擺擺手,“沒什麽事兒,副將去吧,本王先回去了。副將放心,本王不是因為這個不痛快。”

徐子錄訥訥了一會兒,看著楚十六轉頭而去,只好也一步三回頭地回去了,心裏還疑惑著,不為這個,還能是為什麽呢?

楚十六步履沈重地往回走,他確實不是為了牧玄野的口出狂言而生氣,真的不是,相反的,他心底裏其實是羨慕的。從小到大,看著身邊的兄長姊妹成婚嫁娶,看過許許多多的愛恨糾紛,可他從來沒看過如此鮮活又坦率的熱情,是的,從來沒有。他見到的情愛無一不是內斂含蓄的,稍微熱情的表達都會讓人羞紅了臉,男女之情都是悄悄的,更遑論大楚所不容的男人之間的愛情。以往十年,他從未想過能有機會說出心中隱秘的情感,可是看著北狄這種濃烈奔放的表達,他卻從心底生出一種隱秘的期待。說到底,他氣的是缺乏這份勇氣的自己罷了。

轉眼到了初冬。

楚十六帶兵和牧玄野作戰了幾次,有勝有敗,卻是一場持久的拉鋸戰罷了。

古姚關這邊糧草已是勉力支撐,北狄卻是絲毫沒有顧憂的模樣,楚十六派人偷偷燒了雁山關的糧草,再見到牧玄野他卻仍是雲淡風輕的模樣。

“慕親王好手段,”兩軍主帥親自對戰,短兵相接間,牧玄野在近旁對著楚十六笑道。

楚十六沒答話,手腕一轉劍刃貼著刀刃向牧玄野手上劃去。牧玄野兩手一松,長刀脫手往天上飛去,卻是雙手撐著馬背一個旋身拿腿向楚十六剪去。

楚十六只好暫緩劍招,一個後仰躲過,牧玄野已是旋身坐於馬上,接過長刀向他砍來,一切只在電光火石之間,楚十六只覺面前銀光一閃,連忙就勢一個翻身從馬上躍起,牧玄野一刀劈在馬鞍上留下一個深深的印痕,戰馬哀鳴一聲受力奔逃。楚十六心道一聲“不好”,下落時拼力將長劍擲向牧玄野。

這一擊灌註全力,牧玄野拿刀去接卻是長刀甩開插在地上,虎口震得發麻。

“將軍接著!”底下將士將□□扔來,楚十六劈手接過,手腕翻轉目光冷凝看著牧玄野。

牧玄野也接了一桿槍,卻沒有再動,底下少年雖處於劣勢還是這麽血性呢……騎於高頭馬上目光深深看了他一眼,牧玄野睥睨道:“慕親王的確有勇有謀,可我大夏也不是會打碎了牙往肚子裏咽的。前日糧草被燒之禍,孤會親自向王爺討教,今日跟王爺提個醒,還請王爺屆時不要太過慌亂才好。”竟是鳴金收兵了。

“無事。”楚十六沖面帶憂色的士兵們搖搖頭,沈著目光看牧玄野的背影。這一仗牧玄野看來確乎只是想說幾句話,只是不知道又是何種手段了。

楚十六抿抿唇,目光堅定,不管是什麽手段,總有對策。

塞北的雪來的早,暫時休戰了沒幾天,古姚關飄飄然下起了大雪。

作者有話要說: 已修添了更新

☆、第 13 章

塞北的雪與江南不同,江南少雪,縱使偶爾有碎雪落下也是零零散散飄若柳絮;塞北卻是雪大如鹽,厚實的雪片紛紛灑灑,頃刻間就是蒼蒼茫茫一片。

楚十六裹著厚厚的大氅在大帳內研看軍事圖。

他幼時體寒,小時候還被當作女孩子養過一陣兒,後來雖然修習武藝體質好了很多,身體寒涼的毛病還是沒大好,平時倒還罷了,天一寒就渾身冰涼,小時候還可窩在暖房裏,如今只好一入了冬就隨身攜帶著玉酒壺,常常飲酒禦寒;好在是楚易一專門為他備的特制的玉竹清酒,不烈卻暖。不過饒是如此,楚十六還是冷得縮在暖爐旁縮成一個球。

沒一會兒,徐子錄在外面奉了聲掀了帳門進來。這幾日天寒,他沒戴兜鍪,倒是不倫不類地戴了個氈帽,結了厚厚的一圈雪在上面,胡子上也落了碎雪,一口氣哈出來白茫茫一片。這響突然進來,卻是被屋裏的火爐暖得熏了眼,胡子上的碎雪眼見著融了,胡子濕噠噠地趴著。

“呵,真暖和。”徐子錄滿足著喟嘆了句,動手摘了氈帽,頭發濕噠噠地冒著熱氣,直看得楚十六笑出了聲。

“將軍,”徐子錄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起了今日的訓練,“今天多練了半個時辰,小子們倒是不怕冷,還嚷著要練呢。”

“都辛苦了,”楚十六輕輕一笑,熏爐的熱氣柔和了眉眼,越發公子如玉,“吩咐夥房多準備點好酒,大冷的天給兄弟們暖暖身子。”

“是,”徐子錄連忙應了,頓了半響嚴肅了面孔道,“將軍,底下人傳信過來,大雪封路,糧草可能還要過段時間才運到。”

“還能撐多久?”

“一個月,難。”

楚十六輕輕嘆口氣,蹙著眉頭又轉頭看軍事圖:“西疆不知道能撐多久,底下怕也是收不上糧了。”

南楚皇宮。

“朕養著你們這群人,是用來看的嗎!”楚易一把手中的奏折扔在底下跪伏的人腳邊,“前線糧草吃緊,後方運糧不上,朕養著你們這群廢物有什麽用!讓戰士們送死嗎!”

“陛下息怒。”天子一怒,底下跪著的大臣紛紛叩頭請罪。

“朕息的哪門子怒!”楚易一“騰”地站起來,指著下面的大臣,“往日朕敬你們兩朝老臣,一個個平日上下嘴皮一碰說什麽‘綱常’比誰都能說,真到用人的時候呢,人呢?朕要的糧草呢?”

“陛下息怒。”底下顫顫地說不出話,一味低著頭。

楚易一還要再罵,卻是有驛呈匆匆趕來拜倒在門前:“陛下,邊疆急報!”

南楚開元五年盛冬。

楚元帝楚易一禦駕親征,江東王楚辭讓封攝政王監國理政。

朝堂大臣們力諫之下仍然沒能改變楚易一的懿旨,眼睜睜看著江東王被急令從封地召回,楚易一率軍出征。

“皇弟,”楚辭讓站在城樓上看著楚易一率軍漸行漸遠,臉上是一派鄭重,讓跟著的幾位大臣稍稍安了心,轉過身,他的嘴角卻勾起了諷刺又嘲謔的笑:“慕親王,慕親,慕卿……皇弟你還真是毫不掩飾啊……”

古姚關。

“參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徐子錄得了禦駕親征的消息,急匆匆趕到關前迎接,短短幾日,這個威武的漢子急得眼下烏青,眼窩裏都是紅血絲。

楚十六急行軍花了十日趕過來的路程,楚易一帶了十萬大軍,卻硬生生將路程縮短到了八日,如今已是風塵仆仆滿身疲憊,饒是如此,他仍然沒有休息,急匆匆跳下馬,一句“免禮”都來不及說,急忙拽著徐子錄道:“慕親王找到了嗎!”

前幾日邊關急報,靖安將軍楚十六失蹤在營帳中,至今仍未找到,生死未蔔。

徐子錄驀地紅了眼眶,在楚易一的逼視下艱難地低下了頭,低沈著聲喑啞道:“臣無能。”

楚易一身形一顫,忽然就是眼前一片眩暈,喉頭腥甜。

☆、第 14 章

“陛下。”徐子錄連忙反手扶住,心下震驚,感嘆皇上和慕親王真是兄弟情深。

“朕無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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