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點睡, 大年初一要早起的。”晚上九點多, 裴允媽媽就敲了女兒的房門, 探進半個身子囑咐道，說完, 卻見女兒仍然坐在寫字臺前沒有回應, 目光裏，這才註意到了裴允頭發下面的耳機線，搖搖頭輕嘆一聲, 又悄悄合上門，去廚房開火準備再下幾個餃子。

除夕夜, 窗外炮聲雷鳴，此起彼伏, 家家戶戶張燈結彩, 裴允臥房的窗戶玻璃上也貼了兩個大紅色的剪紙窗花，窗臺邊沿放了貼著紅紙點了紅點剛剛蒸好的饅頭。

除夕夜，裴允仍然沒有松懈，白天都呆在奶奶家，陪長輩們嘮嘮嗑, 和哥哥他們出去逛逛, 晚上回來後忍著困倦和坐不住, 還是繼續堅持了自己每天三張卷子的寒假計劃。

耳機裏面放著的重金屬搖滾樂勉強掩蓋住了窗外的喜慶熱鬧，做完最後一題，裴允一扔筆，迫不及待地起身, 整個人直接撲倒在床上，順手抽出被自己藏在枕頭下面的手機，再一個翻身，就仰面朝天地躺在了床上，刷起了手機。

她實在忍耐不到對完答案再玩了……

假期也過了一大半了，點開手機屏幕，裴允看著那個臨近開學的日期，不由感再次感嘆－－時間過得真快！

今天一天太累了，她早早起來把三千字碼完發表，然後又趕到了奶奶家，跟著大人們貼對聯，一起去超市再添點兒零食，下午回來了又刷了三張卷子……身體大腦超負荷運轉，實在累得不行。

裴允像一條鹹魚一樣躺在床上，先是無聊的刷了一陣空間，然後返回，手指遲疑著點開好友列表裏單獨一個人的分組，點出了和時奕的聊天界面。

上一次的聊天記錄在前天，他們互道晚安之後就沒有了別的動靜，準確來說，最近的聊天都只是簡單的早安晚安，然後結束。

他很忙。

裴允食指向下滑動著，翻著之前的聊天記錄，略過‘起床……睡了’的這些文字，滾動的屏幕停在五天前，他發的一條消息上：

“最近一直在忙我表哥交給我的事情，除了編程的那些還加了公司管理，挺心煩的。而且我媽也不知道怎麽了，原來比較反對我過早接觸這些，最近很反常的鼓勵支持。我爸也是，每天我半夜睡下了他才能回來。”

透過無聲的大段文字，裴允能清晰感受到他的茫然和煩躁，明明做的都是自己感興趣的東西，但是周圍人態度的突然反常，讓他有種無法預料未來走向的失控無措。

返回聊天界面，裴允手指飛快的按著屏幕鍵盤，發送，“睡了嗎？”

等了一會兒沒等到他的回覆，裴允期待懸著的心慢慢落地，難得拖延著不想起來去改卷子，於是任性地繼續抱著手機刷群聊。

再次隨便點開一個，竟然恰好是十人作者群。

99＋都擋不住她們創新高的熱情，看著看著，裴允意識就有些沈重模糊，眼皮也是不住地打架，快合上時，又微微睜開……沒有外界什麽打擾的話，她就快睡著了，然而手還在機械化的繼續翻著聊天記錄。

六月清淺：我最近忙死了，都快沒時間更新了。｛大哭｝

吃瓜群眾：小淺怎麽了？｛關心／關心｝

六月清淺：嘿嘿～我們籃球社來了一個很帥的學弟，我正忙著勾搭他呢。

裴允手比腦快的打字，在群裏冒了個泡，六月清淺卻裝作沒發現的一直在說自己的事情，吃瓜群眾倒是和她打了個招呼，很快，提示加好友的信息，是吃瓜群眾和魚香四溢申請加她好友。

裴允吧砸吧嘴，又稍微清醒一些，然後很快通過了。

甩甩頭讓自己清醒過來，裴允剛想和她們聊一會兒，時奕就回她消息了。

“還沒，一起跨年吧。”消息剛剛發過來，電話就隨之打進來了。

“餵。”裴允接起來，剛剛還迷糊瞌睡的意識也一下清醒了很多，這次無需多掙紮，她就從床上爬了起來，然後走到窗戶下新買的小沙發坐下。

意志力沒有做到的事情，他的一通電話就叫起了她。

“在做什麽？”電話那邊，他的背景音裏也是禮花不斷的震天破地。

“剛剛做了三份卷子，腦子有點不夠用了。然後就無聊刷了半天手機……”裴允事無巨細地絮絮說著，那些平常又無聊的事情，在她變化的語氣和偶爾的嬌憨裏，變得生動可愛起來。

時奕時不時補充一兩句，話題在紅紅火火的煙花聲裏一直不間斷地進行下去。

期間，裴允的媽媽進來給她放了一盤餃子和一小碟醋，狐疑而審視地看了看她的手機和掛著的滿臉笑容，又囑咐一句：“少吃幾個，晚上不好消化，今天別熬太晚，記得早點睡。”說完，才慢慢關上門離開。

客廳裏還放著春節聯歡晚會，裴允一回來就急著做題，沒跟爸媽一起去看，不過曾經的她倒是每年不落的看了春晚，所以也自然知道今年演得是什麽。

……說著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時間居然就在他們之間拉長到了兩個小時，此時，窗外只剩下了零星的二踢腳炸開的聲音，電子表顯示出零點零分零秒的那一刻，各家仿佛約好一樣，炮聲再次齊鳴，轟出天際，振聾發聵。

陣陣炮聲裏，連玻璃窗戶都震動出一陣快速的顫音。

新年鐘聲敲響的那一刻，他們的聲音融合在窗外的煙花裏，同時開口：“新年快樂！”

舉著手機貼在耳邊，裴允看著窗外天空綻放的五顏六色的禮花，猜想他那邊看的的是什麽顏色。

兩人都沒有再開口，彼此聽著隱沒在巨大劈裏啪啦中的對方的呼吸聲，感受著只存在於他們之間的寧靜。

一陣精彩過後，天空再次沈寂下來，黑暗裏飄蕩著炸裂後的粉塵藥塵，帶起的灰煙遲遲彌漫在空氣裏不消散。

剛才還清醒活躍著的人們，好像一下都睡著了。

時奕先開口：“早點睡吧。”

裴允一下一下扣著手機邊緣，突然間沈默的空氣讓她之前的活潑伶俐都有些不覆存在。

“年初九是我的生日，初十你能出來嗎？我們幾個，小聚一下。”裴允問。

電話那邊，時奕的並沒有很快回答什麽，間隔一會兒，才聽他吐出一個“好”字。

事情已經可見軌跡……放下電話的時奕躺在他臥室陽臺的搖椅上，遙望紙屑飛揚，硫磺味濃烈的沈重夜空，眼睛裏是不符合這個年齡少年的覆雜。

他也會擔心，也會害怕，可他所有在意的這些那些，其實都不是因為跌入谷底，而是因為來自親近之人的憐憫與同情。

聽著忙音，裴允收了手機，剛才困倦到不行的意識，現在奇跡般的清醒起來，她吃了幾個已經涼了的餃子，又重新坐回了寫字臺前，鄭重的拿起答案對著自己剛才做的那份題。

慢慢長大，會發現還是這些卷子最可愛，每一道題都有明確且唯一的正確答案，我們只要記住就好，這樣下次再見的時候就知道該做出什麽選擇。

但是人生卻是一個比試卷覆雜的多的多的大熔爐，我們永遠不會知道，到底什麽是錯，什麽是對，也永遠不會看到，你沒有選擇的那一面，如果走過去，又會是怎麽樣的。

片刻，裴允把無關學習的心情想法趕走，專註起眼下的錯題。

……

每一年的新年都過得大同小異。

初一回奶奶家吃團圓飯，再看春晚重播，從各地趕回來的一家人圍坐在一起嗑瓜子，嘮嘮嗑，男人們打幾局麻將，迎接一下遠方親戚的拜年，初二去外婆家拜年，初三老姨家待客，初四和初中同學聚個會，初五不出門，初六已經沒什麽活動，初七初八也不知道怎麽過去的，然後一轉眼，就到了裴允的生日。

奶奶又開始忙活剁餡子包餃子，電視裏重播到讓人有些厭煩的春晚終於少了起來，大伯一家明天之後也要都回去了。

正月還沒熱鬧了幾天，天南海北飛回來的人，又都要飛回去了，留下一年裏最期盼這幾天的兩個老人，掩下失落空虛，繼續過著他們每天晨練，種菜，和鄰裏坐在房檐下，一說就是一個下午的日子……

“生日快樂！”第二天中午，時奕給她在江南人家訂了位置，提前點好了菜，等裴允按著約好的時間進去後，林雨萌一下子從門後出來，滿臉surprise地推著半人高的禮物盒立在裴允面前。

“遲到一天的祝福和禮物。”林雨萌吐吐舌頭，閃身讓開，顯露出已經到了的杜左彬，和時奕。

“昨天生日快樂！”時奕開口，起身向她走來。

作者有話要說： 麽麽麽，大概還有六萬字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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