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很快在幹燥的石灰路上留下印跡。秋風瑟瑟, 再次搖下已經不多的樹葉後, 也卷著漸漸密集的雨絲向教室侵襲來，監考老師正在講臺上坐著, 昏暗的天氣讓她忍不住打起了盹兒, 反應過來後，趕緊指揮臨窗同學關上窗戶。

裴允慌亂起身，有些手忙腳亂的拿開差點被淋濕的試卷, 一邊起身趕緊關好窗戶，將雨後的泥土味一並隔絕在外後, 裴允才松下口氣，重新坐下。

“大家抓緊時間, 距離考試結束還有二十分鐘。”監考老師清醒後, 下來巡視，一邊看看表提醒大家。

裴允就坐在窗邊，從頭到尾再看了一遍自己答的試卷後，筆蓋一合，呼出一口氣, 然後十分閑適的單手托腮, 歪頭看著窗外的景色。

雨滴打在玻璃窗上, 天空陰雲密布，不見太陽，耳邊是監考老師輕微的腳步聲伴隨有些緊張凝重的筆尖刷刷聲。

這是最後一考，裴允早早答完題目後檢查了好幾次, 如果不是監考老師剛才提醒關窗，她其實也差點兒睡過去。

裴允目光依然看向窗外，仔細看能看到空中細密的雨絲，她手指並不發聲的有一下沒一下輕彈著桌面，細雨飄散，內心一片安寧。

這種陰雨天裏，坐在考場早早答完題，悠閑審視窗外的感覺她覺得特別爽，就是此時如果能在被窩裏，看個劇，吃點兒零食就更爽了。

就在裴允胡思亂想中，打鈴收卷，結束了她們步入高中後的第一場考試。

裴允不喜歡擠在人群裏，所以在考場裏的人走了大半才出去的，只是奈何還是很多人。

她順著吵吵嚷嚷忙著對答案的人流回到了自己班裏，各個班裏都是亂作一團，桌子腳擦過地面的“刺啦”聲，混雜著考完試後神清氣爽呼喊聊天聲，一時間氣氛輕松很多。

許雙雙已經在搬桌子了，朱寧倒是還沒回來。

許雙雙正頗為費力的一人拖著一張桌子帶凳子往過挪，桌兜裏堆滿了卷子和書，見裴允回來，她開心的招招手：“快來搭把手！”

教室裏先回來的人們也都在不緊不慢又毫無秩序地拖拉著自己的桌子，一時間教室裏雜音遍布。

“怎麽樣啊？”裴允和許雙雙一起擡她的桌子，許雙雙嚼著口香糖問道。她問的也自然是考試了。

裴允看她一掃這幾日的沈郁，神情鮮活起來，想她大概考得不錯，也就不故作謙虛。

“穩定發揮吧，你呢？”裴允這次確實很有底氣，各科題目都是難易得當，對於準備充分的她不在話下。

她也就此放下一樁心事。

許雙雙就等著問她呢，聞言特別嘚瑟：“哈哈，好多我做過的類型題，考得多好說不上，但是應該不至於砸鍋了。”幸好她也就是在熟人面前不知收斂，不然早被一些人酸上了。

“不過你和時奕怎麽回事兒？你倆……還好吧？”許雙雙和裴允把她們三個人的桌子都搬回去後，坐在位置上稍稍休息會兒，趁著這空擋，許雙雙問出了這幾天一直想問的。

這段時間大家一直在忙考試，誰也顧不上別的，但是她們大多數時間都在一起，許雙雙自然能感覺到裴允的狀態，一心學習，但是情緒並不高。而且和時奕也是好久不聯系的樣子。

難免讓人擔心。

裴允笑著搖搖頭，“沒什麽了，小矛盾，再加上考試太忙所以一直沒聯系，不過已經好了。”

嘴上這麽說著，裴允卻在許雙雙視線外，慢慢淡下微揚的嘴角，雙手不由交握，思緒回到了那個天朗氣清的早晨，在煙火味濃的食堂，她躲在那個角落裏，他找到她。

不曾見過他的軟弱，所以他的安慰才更讓她心疼。

喜歡真的是一種超出理智的感情，它可以讓你卸下保護層，為了對方退步。

氣氛所致，什麽都可以不再計較，可是冷靜之後，沒有解決的，還是沒有解決。

但是有時候，可能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有一個解決之道，只能權衡，哪個更加重要了。

而孰輕孰重，裴允嘆口氣，她從開始就已經知道了。

……

“你怎麽現在才回來？咦，你去小賣部啦？”他們班人差不多回來後，朱寧才提著一袋東西進來，另一只手拿著還滴水的雨傘，“哎，外面還下雨呢？”許雙雙看到她就又嘴不停歇道。

“剛剛遇上時奕，讓我給你帶的，本來他要自己來的，但是好像有什麽事兒就先走了。”朱寧先把東西放裴允桌上，又把傘撐開立到角落裏。

“對啊，還下著呢。”這才有功夫回答許雙雙的問題，“考完試特別餓，我就去了食堂，結果遇到了時奕他們。”朱寧簡單解釋一下。

“哇，正好餓死我了，能蹭吃嗎？”許雙雙水汪汪的眼睛bling bling看著裴允。

都是些小零食，也不知道時奕幹嘛突然給她買這些，“必須能啊！”裴允把東西推到她桌前一副任她挑選的樣子。

“他沒說什麽事兒嗎？”那邊許雙雙吃得不亦說乎，裴允不由被逗樂，但也不忘問朱寧。

“我也不知道，那會兒時奕正和杜左彬、秦江從食堂出來，給你買了一袋零食要送過來，結果接了一個電話就急著走了，杜左彬他倆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兒。”朱寧也是正巧遇上了。

裴允點頭了然，轉身坐正。

黑板上掛著的鐘表分秒不停劃過表盤，明亮的燈光下，歡聲笑語恍恍惚惚。

那邊，聽許雙雙又開始和左鄰右舍興致勃勃地討論起即將要來的校園文化月。

剛剛考完試，大家身心不由放松著，對接下來這場比較盛大的活動都十分上心，一時間議論紛紛。

聽許雙雙問她時，偶爾答幾句，但是但是裴允的心思卻不在這裏，一直在想朱寧剛才說的話，到底什麽電話會讓他這麽急著走……

**

“我不同意。”陰雲籠罩下，天色比往日黑的更早，雨綿綿點點地不斷，仍然稀疏下著，校園裏人不多，偶爾路過的也是撐著傘、裹緊外套低頭快走的人，匆匆而過，不留痕跡。

時奕沒有打傘，只穿了一件薄外套。一場秋雨一場涼，此時寒意已起，混雜在細雨裏，不經意間透徹心扉。

他的鼻子被凍得有些紅，卻仍舊未覺一般，瘦高的身影站在濕噠噠的石板地上，影子卻有些孤獨。此時，他正對著手機那邊擲地有聲，語氣完全的不容置喙，一點商量的餘地都沒有。

“上次已經說了，是最後一次，如果您真的沒完沒了，我會用我自己的方式。”時奕帶著骨子裏的教養，但卻掩不住的憤怒。

“我不想打亂你們的什麽事情，但是，我也不能看你這麽幫她，媽！”時奕聲音十分的疲倦。

唐晴的案子裏，他媽媽溫君怡出力不少，當時他知道的時候，已經定局，所以他只能要求他媽媽到此為止，可是沒想到居然還有後續。

陰雨綿綿，太陽漸漸西沈。

慣常堅毅冷峻的面容上，透著一絲茫然，時奕實在不知道，該怎麽和裴允開這個口。

他的媽媽居然一心在幫一個，要害他最喜歡的姑娘的人，他怎麽說？怎麽和她說？

再加上這些日子不知道因為什麽原因，來自她的疏遠，他覺得自己一貫堅不可摧的內心就這麽動搖開裂了。

考試那天，不過淩晨三點多，他就醒了，翻來覆去睡不著，最後直楞楞看著天花板，隔著窗簾感受好像一瞬間就天明了的外面，聽著耳邊的此起彼伏的呼嚕聲，一個起身，就拉了杜左彬去打球。

出了一身汗，心情卻只是短暫的放松一些。

晨光熹微，那個瘦削高挑的身影就那樣出現在他眼前，面容有些憔悴，單手握抓著肩上的書包帶，略帶不安，卻依然是他眼裏最好看的那個姑娘。

見到她的那一刻，心頭所有的陰霾像是被一陣風一吹而散，可是她有意無意的忽視，裝作明朗的和杜左彬玩笑……他真的有點太難受，所以他當著她的面摔了籃球，看著她微微錯愕的神情直接離去，卻沒出息的馬上就後悔了。

在餐廳角落，沒有多少人的那個地方找到她，看到那個孤零零的背影埋作一團輕微顫抖時，所有的難過都不重要了。

……

“……時奕，你不要亂來。”電話那邊，溫君怡難得的嚴肅，把時奕飄走的思緒勉強拉回。

“這件事情牽扯比較廣，所以沒法和你說太清楚，媽媽不是為了幫她而這麽做，所以你不準亂插手！我不知道你是怎麽知道這些的，但是，到此為止。她不會再給你們的生活有影響，這次之後，我們會把她送出國，你聽明白了嗎！”

溫君怡實在頭疼，上次沒有徹底給兒子說清楚，沒想到這次她才剛剛有下一步，就被她兒子發現了。

唉，不過高中就已經有了讓父母不知道的另一面，溫君怡也不知道是好還是不好。

“你也別憂心了，兒孫自有兒孫福，說到就行了，咱兒子不傻。”一旁看新聞的時正聲倒是不放在心上，寬慰妻子。

“哼，你一天倒是什麽都不操心，直接做個甩手掌櫃！”掛了電話，溫君怡的怒火到轉移到老公身上。

得，說錯話了，還是閉嘴看新聞吧。時正聲自覺不對，趕緊噤聲，佯裝專心的看起了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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