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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五 施恩三入死囚牢武松大鬧飛雲浦(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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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這是把她當武松了?她大叫道:“關我毛事!我來捉賊,如何倒把我捉了做賊?還有,要害武松,抓錯人了。”

張都監喝道:“你這廝休賴!且把他押去他房裏,搜看有無贓物。”

眾軍漢把安千諾押著,徑到她房裏,打開那柳藤箱子看時,上面都是些衣服,下面什麽也沒有。

武松之前見狀不對,早己將東西轉移了。

安千諾不耐煩道:“各位大哥,找甚呢!媽的!”

眾軍漢把箱子擡出廳前。

張都監看了大罵道:“賊配軍,如此無禮!常言道:‘眾生好度人難度!’原來你這廝外貌象人,倒有這等賊心賊肝。既然贓證明白,沒話說了。”

安千諾道:“贓證哪呢?還贓證明白?”

“就是,東西呢?藏哪了?”

安千諾道:“你何時給過我什麽?”

張都監連連叫苦,抓錯人了…便道:“武松呢?”

安千諾道:“我不知曉。”

武松出來,“找我呢?”

“你箱子呢?”

武松指了指地上的箱子,“被你們提這來了。找什麽呢?”

安千諾解了繩,起身,擋在武松前,指著張都監,“怎麽?灑家的出現,礙著了你們陷害武松的計劃?”

張都監派人搜出武松藏起來的金銀,叫道:“還有什麽話說!”

安千諾一楞,吶,武松還是要被抓…

武松大叫冤屈,那裏肯容他分說,眾軍漢扛了贓物,將武松送到機密房裏收管了。

安千諾被趕出了府。

張都監連夜使人去對知府說了,押司孔目上下都使用了錢。

安千諾大罵:“有錢了不起啊!老娘也有錢有槍,媽的,現在不在身上!”

次日天明,知府方才坐廳,左右緝捕觀察把武松押至當廳,贓物都扛在廳上。

張都監家心腹人賫著張都監被盜的文書,呈上知府看了。

那知府喝令左右把武松一索捆翻。

牢子節級將一束問事獄具放在面前。

武松卻待開口分說,知府喝道:“這廝原是遠流配軍,如何不做賊,一定是一時見財起意。既是贓證明白,休聽這廝胡說,只顧與我加力打!”

那牢子獄卒拿起批頭竹片,雨點地打下來。

武松情知不是話頭,只得屈招做:“本月十五日,一時見本官衙內許多銀酒器皿,因而起意,至夜乘勢竊取入己。”

與了招狀。

知府道:“這廝正是見財起意,不必說了,且取枷來釘了監下。”

牢子將過長枷,把武松枷了,押下死囚牢裏監禁了。

武松下到大牢裏,尋思道:“叵耐張都監那廝,安排這般圈套坑陷我。要不是林兄…我若能夠掙得性命出去時,卻又理會。”牢子獄卒把武松押在大牢裏,將他一雙腳晝夜匣著;又把木鈕釘住雙手,那裏容他些松寬。

話裏卻說施恩,已有人報知此事,慌忙入城來和父親商議。

老管營道:“眼見得是張團練替蔣門神報仇,買囑張都監,卻設出這條計策陷害武松。必然是他著人去上下都使了錢,受了人情賄賂,眾人以此不由他分說,必然要害他性命。我如今尋思起來,他須不該死罪。只是買求兩院押牢節級便好,可以存他性命。在外卻又別作商議。”

施恩道:“現今當牢節級姓康的,和孩兒最過得好。只得去求浼他如何?”

老管營道:“他是為你吃官司,你不去救他,更待何時?”

施恩將了一二百兩銀子,徑投康節級,卻在牢未回。

施恩教他家著人去牢裏說知。

不多時,康節級歸來與施恩相見。

施恩把上件事一一告訴了一遍。

康節級答道:“不瞞兄長說,此一件事,皆是張都監和張團練兩個,同姓結義做兄弟。現今蔣門神躲在張團練家裏,卻央張團練買囑這張都監,商量設出這條計來,一應上下之人,都是蔣門神用賄賂,我們都接了他錢。廳上知府一力與他作主,定要結果武松性命,只有當案一個葉孔目不肯,因此不敢害他。這人忠直仗義,不肯要害平人,以此武松還不吃虧。今聽施兄所說了,牢中之事,盡是我自維持;如今便去寬他,今後不教他吃半點兒苦。你卻快央人去,只囑葉孔目,要求他早斷出去,便可救得他性命。”

施恩取一百兩銀子與康節級。

康節級那裏肯受,再三推辭,方才收了。

施恩相別出門來,徑回營裏,又尋一個和葉孔目知契的人,送一百兩銀子與他,只求早早緊急決斷。

那葉孔目已知武松是個好漢,亦自有心周全他,已把那文案做得活著,只被這知府受了張都監賄賂囑托,不肯從輕勘來。

武松竊取人財,又不是死罪,因此互相延挨,只是牢裏謀他性命。

今來又得了這一百兩銀子,亦知是屈陷武松,卻把這文案都改得輕了,盡出豁了武松,只待限滿決斷。

安千諾想盡辦法,終於見了施思。

施恩和安千諾於次日安排了許多酒饌,甚是齊備,來央康節級引領,直進大牢裏看視武松,見面送飯。

此時武松已自得康節級看覷,將這刑禁都放寬了。

施恩又取三二十兩銀子,分俵與眾小牢子。

取酒食叫武松吃了,施恩附耳低言道:“這場官司,明明是都監替蔣門神報仇,陷害哥哥。你且寬心,不要憂念。我已央人和葉孔目說通了,甚有周全你的好意。且待限滿斷決你出去,卻再理會。”

此時武松得松寬了,已有越獄之心;聽得施恩說罷,卻放了那片心。

施恩在牢裏安慰了武松,歸到營中。

過了兩日,施恩再備些酒食錢財,又央康節級引領入牢裏,與武松說話。

相見了,將酒食管待。

又分俵了些零碎銀子與眾人做酒錢。

回歸家來,又央浼人上下去使用,催趲打點文書。

過得數日,施恩再備了酒肉,做了幾件衣裳,再央康節級維持,相引將來牢裏,請眾人吃酒,買求看覷武松,叫他更換了些衣服,吃了酒食。

出入情熟,一連數日,施恩來了大牢裏三次。

安千諾心裏一抖,不妙…

果真被張團練家心腹人見了,回去報知。

那張團練便去對張都監說了其事。

張都監卻再使人送金帛來與知府,就說與此事。

那知府是個贓官,接受了賄賂,便差人常常下牢裏來閘看。

但見閑人,便要拿問。

施恩得知了,那裏敢再去看覷。

安千諾安慰施恩,“不要擔心了,自有人照顧他。”

武松卻自得康節級和眾牢子自照管他。

施恩自此早晚只去得康節級家裏討信,得知長短。

看看前後將及兩月。

有這當案葉孔目一力主張,知府處早晚說開就裏。

那知府方才知道張都監接受了蔣門神若幹銀子,通同張團練,設計排陷武松,自心裏想道:“你倒賺了銀兩,教我與你害人!”

因此心都懶了,不來管看。

捱到六十日限滿,牢中取出武松,當廳開了枷。

當案葉孔目讀了招狀,就擬下罪名,脊杖二十,刺配恩州牢城,原盜贓物,給還本主。

張都監只得著家人當官領了贓物。

當廳把武松斷了二十脊杖,刺了金印,取一面七斤半鐵葉盤頭枷釘了,押一紙公文,差兩個壯健公人,防送武松,限了時日要起身。

那兩個公人,領了牒文,押解了武松出孟州衙門便行。

武松吃斷棒之時,卻得老管營使錢通了,葉孔目又看覷他,知府亦知他被陷害,不十分來打重,因此斷得棒輕。

武松忍著那口氣,帶上行枷,出得城來,兩個公人監在後面。

約行得一裏多路,只見官道旁邊酒店裏鉆出施恩和安千諾來,看著武松道:“小弟在此專等。”

武松看施恩時,又包著頭,絡著手臂。

武松問道:“我好幾時不見你,如何又做恁地模樣?”

施恩答道:“實不相瞞哥哥說:小弟自從牢裏三番相見之後,知府得知了,不時差人下來牢裏點閘,那張都監又差人在牢門口左右兩邊巡看著,因此小弟不能勾再進大牢裏看望兄長,只到得康節級家裏討信。半月之前,小弟正在快活林中店裏,只見蔣門神那廝又領著一夥軍漢到來廝打。小弟被他又痛打一頓,也要小弟央浼人陪話,卻被他仍覆奪了店面,依舊交還了許多家火什物。小弟在家將息未起,今日聽得哥哥斷配恩州,特有兩件綿衣,送與哥哥路上穿著。煮得兩只熟鵝在此,請哥哥吃了兩塊去。”

施恩便邀兩個公人,請他入酒肆,那兩個公人那裏肯進酒店裏去,便發言發語道:“武松這廝,他是個賊漢,不爭我們吃你的酒食,明日官府上須惹口舌。你若怕打,快走開去。”

施恩見不是話頭,便取十來兩銀子,送與他兩個公人。

那廝兩個,那裏肯接,惱忿忿地,只要催促武松上路。

安千諾冷笑,“呵,你們有原則我不管,只是,提示你們,人在做天在看…替狗賣命,值不值…”

施恩討兩碗酒,叫武松吃了,把一個包裹拴在武松腰裏,把這兩只熟鵝掛在武松行枷上。

施恩附耳低言道:“包裹裏有兩件綿衣,一帕子散碎銀子,路上好做盤纏;也有兩只八搭麻鞋在裏面。只是要路上仔細提防,這兩個賊男女,不懷好意。”

安千諾也說:“還有,必要時,可弄死他們。”

武松點頭道:“不須分付,我已省得了。再著兩個來,也不懼他。你自回去將息。且請放心,我自有措置。”

施恩拜辭了武松,哭著去了。

安千諾悄悄跟了武松一夥人。

武松和兩個公人上路,行不到數裏之上,兩個公人悄悄地商議道:“不見那兩個來。”

武松聽了,自暗暗地尋思,冷笑道:“沒你娘鳥興,那廝倒來撲覆老爺!”

武松右手卻吃釘住在行枷上,左手卻散著。

武松就枷上取下那熟鵝來,只顧自吃,也不睬那兩個公人。

又行了四五裏路,再把這只熟鵝除來,右手扯著,把左手撕來,只顧自吃。

行不過五裏路,把這兩只熟鵝都吃盡了。

約莫離城也有八九裏多路,只見前面路邊,先有兩個人,提著樸刀,各跨口腰刀先在那裏等候。

見了公人監押武松到來,便幫著一路走。

武松又見這兩個公人,與那兩個提樸刀的擠眉弄眼,打些暗號。

武松早脧見,自瞧了八分尷尬,只安在肚裏,卻且只做不見。

安千諾越跟越近,直到十米外。

又走不數裏多路,只見前面來到一處濟濟蕩蕩魚浦,四面都是野港闊河。

五個人行至浦邊一條闊板橋,一座牌樓上有牌額寫著道“飛雲浦”三字。

武松見了,假意問道:“這裏地名喚做甚麽去處?”

兩個公人應道:“你又不眼瞎,須見橋邊牌額上寫道‘飛雲浦’。”

武松站住道:“我要凈手則個。”

那兩個提樸刀的走近一步,卻被武松叫聲:“下去!”

一飛腳早踢中,翻筋鬥踢下水去了。

這一個急待轉身,武松右腳早起,撲通地也踢下水裏去。

那兩個公人慌了,望橋下便走。

安千諾跳出來,掄起伸縮刀。

武松喝一聲:“那裏去!”

把枷只一扭,折做兩半個,趕將下橋來。

那兩個先自驚倒了一個。

武松奔上前去,望那一個走的後心上,只一拳打翻,就水邊拿起樸刀來,趕上去,搠上幾樸刀,死在地下,卻轉身回來,把那個驚倒的也搠幾刀。

這兩個踢下水去的,才掙得起,正待要走,武松追著,又砍倒一個,趕入一步,劈頭揪住一個喝道:“你這廝實說,我便饒你性命!”

那人道:“小人兩個是蔣門神徒弟。今被師父和張團練定計,使小人兩個來相幫防送公人,一處來害好漢。”

武松道:“你師父蔣門神今在何處?”

那人道:“小人臨來時,和張團練都在張都監家裏後堂鴛鴦樓上吃酒,專等小人回報。”

武松道:“原來恁地,卻饒你不得。”

手起刀落,也把這人殺了,解下他腰刀來,揀好的帶了一把,將兩個屍首都攛在浦裏。

又怕那兩個不死,提起樸刀,每人身上又搠了幾刀,立在橋上看了一會,思量道:“雖然殺了四個賊男女,不殺得張都監、張團練、蔣門神,如何出得這口恨氣!”

安千諾道:“沒事吧?”

武松道:“我要回去!”

他提著樸刀,躊躇了半晌,一個念頭,竟奔回孟州城裏來。

安千諾攔不住,只好追上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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