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若嫻那邊廂有幾分緊張，急急忙忙準備叫系統出來商量商量，可惜對方沒賞臉，不知道做什麽去了遲遲沒有動靜，趙孟涵在眾人目光聚集之下緩緩起身，十分依照禮數地叩謝隆恩。

滿堂人員都看得分明，趙孟涵在站起身之前，目光都是落在許清月身上的，饒是趙若嫻心裏希冀自己皇兄別在歪樓的路上添一把火，但心裏也明白按照許清月的姿色，不選她才是沒道理。

趙孟涵緩緩走到許清月面前，各位官宦人家的小姐跳舞時候都是舞袖恍若流雲，加上一枝開得爛漫的花枝握在手中，趙孟涵選誰從對方手裏拿過來花枝便是選中了的意思。

天地良心，趙若嫻心已經提到嗓子眼了。

只見趙孟涵站定在許清月面前垂眸看了會兒她手中花枝，忽然露出一個溫文爾雅的笑容，目光溫溫和和的落在她的眼睛上，“小姐手中花枝開的璀璨，不知孟涵有否榮幸，能借來把玩一二？”

趙若嫻整個人如同五雷轟頂。

如果、如果！如果她不是已經知道陶榭安是男主，許清月是女主，這絕對是超越男女主相遇的存在，原著作者咋就沒寫出來趙孟涵是個這麽偶像劇的存在？！這這這也太蘇了吧？！

她要是許清月估計得樂的找不著北，得天獨厚的太子殿下獨這麽一份的溫柔繾綣大庭廣眾之下就這麽給了自己，哪個姑娘把持得住？趙若嫻自問是把持不住的那個。

系統姍姍來遲，“剛才叫我？”

趙若嫻現在完全亂了套，“你你你、你幹啥去了？！趙孟涵選許清月了你知道嗎？！陶榭安他老婆要被拐了好嘛？！”

系統“啊”了一聲，“趙孟涵不選許清月不是瞎麽？這個很正常啊。”

趙若嫻腦海中登時冒出一場大戲，許清月被趙孟涵選成太子妃，從此榮華富貴，但是心裏依舊掛念著陶榭安，兩個有情人不成眷屬，反而將來陶榭安還要叫許清月皇嫂，這是多麽悲催的存在。

不過這樣的話，是不是也可以更加堅定陶榭安滅國的決心了？

系統把她那天花亂墜的思路拽回正軌，“你想得太多了，原著的話都沒這麽狗血，現在陶榭安和許清月說白了就是兩個認識的朋友，遠遠談不到動心好嗎？請你清醒的分析一下現在的事實。”

恩，她挺清醒的，清醒的結果就是發現歪樓路上一去不覆返，再也沒辦法回頭了，系統勸她想開點，都這樣了還是順其自然。

那邊廂完全沒理會到趙若嫻這邊的抓狂，許清月臉色微微一紅，手中花枝攥了攥正準備遞上前去的時候，皇帝忽然猛烈地咳嗽起來。

趙孟涵，“！？”

許清月一把抓住還沒送出去的花枝，臉上的神情有幾分詫異，剛剛暈染上的紅霞如潮水一般褪去，臉色不大好看，“……”

麗妃也是嚇了一跳，“皇上，皇上您不舒服嗎？”

趙若嫻看他右手還攥著酒杯，心裏涼涼道，“你猜，皇帝是不是不滿意，又不希望跌了自己剛才說話的氣度和恩德，所以選了這種方式來阻止趙孟涵選許清月？”

可是也沒道理，許清月要姿色有姿色，要身份也有身份，沒理由他反對，唯一的可能就是……呃，難不成他歲數這麽大還想納個妃子入宮？這個烏龍就太大了，陶榭安要管許清月叫庶母呃……

系統的唯一回答是，“你的戲真的是與日俱進。”

“慚愧慚愧，要學會進步。”趙若嫻大言不慚。

皇帝咳嗽了一會兒緩過氣來，擺擺手道，“無事。”頓了頓，看見中間站著的尷尬的一眾人，狀似無意道，“孟涵選誰？”

這就有幾分意味可以琢磨了，趙若嫻雙手交疊放在袖子下，拇指不自覺轉起圈兒來，她思考時候總有一種小動作，難以改變的習慣。

皇帝明明也聽到趙孟涵要許清月的花枝，現在還明知故問，方才在趙孟涵遞花枝的時候還故意咳嗽，君心莫測，真的讓人很懷疑他到底是對許清月有意見還是沒有意見。

當然，也可以把皇帝想的再傻一點，反正這個皇帝本來就不怎麽精明，這是她這麽多次接觸以及原著背景得來的結果，都是一個被篡位的命了，再聰明能聰明到哪裏去。

這個思路就是，皇帝真的是比較耳背又有點醉，所以是真的沒聽見趙孟涵對許清月說的話，相比而言還是她挨得比較近，趙若嫻才得以掌握第一手消息，然後真的也是喝酒沒喝舒服，嗆的咳嗽起來。

系統慢悠悠道，“你這第二種結論不是有點傻，而是就是傻子。”趙煦陽怎麽也是一個欽定的太子然後當上了皇帝，雖然荒誕無度了多年，但也不能這麽傻，趙若嫻第二種想法簡直是冤枉了趙煦陽還有他爹。

趙若嫻也模仿她的語氣，“所以我覺得還是第一種可靠點。”

這個時候趙孟涵要是聰明點可以把話頭扔回給皇帝，讓皇帝來裁奪，自己怎麽也是能順著他的心思的，而且他本來也就是頭腦足夠靈光的人，不知道有多少朝臣背後都在說，太子繼位，國可救矣。

但是趙孟涵不知為何有幾分執拗，“父皇，兒臣屬意這位小姐。”

皇帝喝了一口酒又開始咳嗽起來，他每咳嗽一聲在場的眾人臉色就差一分，連帶著趙孟涵也有幾分掛不住，從趙若嫻這個角度看過去，一向四平八穩的太子皇兄有了幾分倉皇無措之意。

“孟涵，觀人察事不可操之過急，且再看看。”皇帝沈聲道，壓得整個大殿氣氛一下子矮了一截，“記住你的身份，你是皇太子。”

就他那荒誕無度的樣還能管比他強出多少倍的兒子？趙若嫻本來是覺得有點好笑，但這一席話說出來之後，不得不讓趙若嫻擡頭仔仔細細看了看這位皇帝陛下。

他還能這麽說話？

系統哼哼道，“早跟你說了，看人別看表面，你不能真當他傻。”

麗妃看情形不對，急忙打圓場道，“是呢，這如花似玉的官宦小姐們，挑的人眼睛都花了，別說太子了，就連臣妾都看得眼花繚亂，覺得一個賽一個的漂亮，一個賽一個的好。”

皇帝摸了一把麗妃的手背，笑意吟吟，“所以要好好看一下。”頓了頓，剝了個葡萄扔在自己嘴裏，漫不經心道，“最近朕身體欠安，總覺得疲憊得很，但孟涵生辰也不好不顧及，在這裏選一位妥帖的人，也算了了朕為人父的一樁心願。”

他掃了一眼，“所以，朕的子女之事打理的緊，政事難免力不從心，也虧得丞相走心，樁樁件件都辦的妥帖。”

他的妥帖可不見得真妥帖，但是這個時候扔出來這些倒也算是給趙孟涵一個指路方向，系統開始給趙若嫻扔資料，“丞相齊實言，如果說趙氏王朝能夠荒誕無度是因為沒一個好的君主，那麽齊實言就是沒有人勸諫皇帝的罪臣之首。”

天天在皇帝耳邊鼓吹，“我大黎朝可謂是國富民強。”可百姓旱災鬧的民不聊生，“我大黎朝可謂是戶戶祥和。”可有的人家父子相殘只為活著，“皇帝陛下尊貴無雙，天下萬民敬仰。”可就差百姓把趙煦陽的畫像踩在腳下，敢怒不敢言。

皇帝或許有心治國，但齊實言則是嚴嚴實實捂住皇帝看向百姓眼睛的那雙手，換上一副虛假的桃源之境，哄得上下和樂，自己升官發財，百姓苦不堪言，也根本不管。

現在這位朝臣不限於鼓吹皇帝了，還要把手伸向太子殿下，用的就是他的閨女齊舒畫，此時此刻正站在許清月身邊，端得是一副低眉順眼的好表情，連一絲著急都沒有。

因為她心裏清楚，這個位置她志在必得，她爹也幫她志在必得。

趙若嫻放心的同時不知怎麽還有點替她太子皇兄擔憂，要知道趙孟涵是為數不多的幾個有點治國頭腦的好青年，現在也要被荼毒，那可真的是國之將死，無論如何都沒辦法挽救了。

系統表示，“這不是你該操心的事兒。”

但無論如何都是一個國家的坍塌覆滅，趙若嫻第一次這麽直觀地感受到，一個國家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到覆滅、萬劫不覆的，這裏面方方面面每一個關節都是蠹蟲，饒是知道結果，也總有種滄桑無奈。

許清月落選了，但皇帝金口玉言，誰也不敢面上露出太遺憾的神色，倒是綠玫出去一圈回來，表情有些躊躇，“公主，許姑娘找你。”

趙若嫻頗為意外的挑了挑眉。

許清月在宮門一旁的甬道處等了一會兒，就見趙若嫻只帶了個綠玫，輕裝簡行的走了過來，一點都沒有傳說中那樣張揚跋扈的風采，許清月第一次見趙若嫻以公主身份見自己都沒有拿出跋扈模樣，有些意外。

趙若嫻剛站定，許清月便行了一禮，“臣女許清月見過嘉寧公主。”

“你早知道我是嘉寧公主。”趙若嫻還記得當時的驚魂未定，擺擺手讓綠玫走遠一些，“就沒必要這樣了，說起來我們也是有幾分交情，有話直說就是了。”

許清月抿抿唇，“我是想讓公主放心的，我不會告訴陶公子你的身份。”她笑起來，“看你之前有些緊張，我就知道你還是有些在意，其實本不必，我沒有那麽多嘴，也知道你喜歡陶公子，當然不會插手你們倆的事。”

趙若嫻被這一番話說的有些怔楞，一堆亂七八糟的信息纏繞在一塊，她嘆了口氣，“清月，你為什麽進宮呢？”既然想不懂，那就慢慢想，跳出來說別的才是正道，被她說懵了就慘了。

許清月笑意不減毫分，“你不是也有幾分猜到了嗎？宮中確實有人希望我進來幫襯，但是你看到了，也沒有成功。”

她一直說有人，趙若嫻便知道她不想挑破這個人身份，索性也不追問，“進來幫襯？沒成功你也沒見得不開心。”

“無傷大雅。”許清月別了別碎發，晚風吹起來，她今天塗了厚厚的脂粉，是比平常艷麗許多，“至少在我這裏不是件大事，也不妨礙我的路，所以自然沒什麽高興不高興。”

她看趙若嫻不說話，又笑起來，“人人都說，嘉寧公主仗著母妃得寵、父皇寵愛，得天獨厚應有盡有，端得是跋扈又囂張，我還以為平日裏你是有意掩藏，現在看來，你和我想象中一點都不一樣。”

趙若嫻偏偏頭，“你這算是在誇我？”

“或許生在這個王室是你最大的幸運也是最大的不幸，但是若嫻，你和他們不一樣的。”許清月行禮告辭，“公主殿下，你也感覺得到天下動亂，你是好人，若是可以，遠離這些事情吧。”

直到綠玫走過來，趙若嫻還是有些沒回過神，系統叫她，“怎麽了？提煉出個中心思想沒？”

趙若嫻苦笑一聲，“估計跟我說，老老實實別作死，好日子不長久了。”她望了眼層層疊疊的琉璃瓦片，“我算是知道為什麽我要求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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