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豈敢來揣測陛下的聖意，只不過雕蟲小技耳，全當讓陛下和貴妃娘娘一樂而已。”汪直在一旁說道。

“別跪著了，都平身吧。小小年紀出來當差，也不容易。”萬貴妃還是一副笑模樣：“陛下與我今日心情甚佳，所以喚了汪直你過來說個話兒。真巧，你又收了這兩個小兄弟，就一起讓陛下開心一下也好。”

“多謝陛下，多謝貴妃娘娘！”汪直大聲說著，站了起來。李春風和袁簡也跟著站起。

還未等站定，萬貴妃的聲音又飄了過來：“看你二人衣裳不甚合體啊。話說人是衣裳馬是鞍，好好的兩個小人兒，看上去反倒不倫不類了。”

“是，是，娘娘教訓的極是。”汪直忙接過話茬兒道：“一時倉促，這兩兄弟身材高大，找不到合適的衣裳，先將就著，容後再置。”

“哦？”萬貴妃上下打量著他倆，又問：“何方人氏？籍貫哪裏？”

袁簡答道：“山東人氏。”

“山東何地？”萬貴妃來了興趣，追問道。

“瑯琊人氏，與貴妃娘娘祖籍不遠。”李春風又快言快語的來了一句。

“大膽！放肆！”汪直斥責道：“娘娘的祖籍也是你等可以攀附的嗎？”

“無妨，無妨。”看來萬貴妃今日心情確實不錯，擺了擺手道：“都是同鄉，怎可去刁難呢？”

“娘娘慈悲仁厚，說的極是。”汪直忙應道。

“我們山東人氏就是身高體壯，心地也純厚，這是天生生就的。是不是啊，陛下？”萬貴妃說完，一臉笑意的轉頭問向朱見深。

朱見深連連轉點頭道：“是，是，萬侍長說的極，極，極是。”

朱見深說話仍舊口吃，但看向萬貴妃的目光中，卻滿是恭順和柔情蜜意。

萬侍長？這難道是萬貞兒在當朱見深保姆和在他宮中做侍長時，朱見深對她的稱呼嗎？一直叫到了現在，就算做了夫妻，做了貴妃，還不曾改口。

萬貴妃顯然對朱見深的回答很滿意，沖朱見深也回了一個笑臉。接著又問道：“汪直方才說你二人還有些本事呢。陛下也說了，難道真的就是讀心術嗎？”

“其實陛下說的極是，應該就是讀心術。”李春風看了一眼汪直，大大方方的說了一句。

“如何讀得？說出個一二來。”萬貴妃心生好奇，不由自主的往前探了探身子。

“那就先從陛下與汪提督說起吧。”李春風咧嘴一笑道：“就說說為何單單汪提督會受到陛下與貴妃娘娘的喜愛，而別人卻不能。”

一聽這話，汪直的臉一下子變得煞白，但馬上又漲得通紅，一臉的困窘和憤怒，直瞪著李春風，緊抿雙唇。

袁簡見狀，忙解釋道：“汪提督不必介意，我兄弟如此說，實是誇讚於你，別無他意。”

那邊廂的萬貴妃也笑了起來：“但說無妨。這個說法倒是稀奇，我很想聽呢。”

李春風如獲特赦般的打開了話匣子：“汪提督自幼在貴妃娘娘宮中侍奉，自是聰明狡黠，為娘娘所喜，由此必會被舉薦於陛下。成化十二年，有黑眚出現在宮中，妖人李子龍用巫術勾結太監韋舍私自進入大內，事發後被誅殺。陛下很討厭此事，急於了解外面的事情，這當然要用上聰明的汪提督了。於是陛下命令汪提督改換服裝，帶上一兩名校尉出去偵察。汪提督不光將所偵察到的要事稟告，也將外面的市井見聞，回來後繪聲繪色的講給陛下聽，必然會讓陛下龍顏大悅，笑得前仰後合。其實那時的陛下和汪提督幾乎已不是君臣，而是一對知心好友。”

“放肆！”此時的汪直已被此話驚嚇得渾身發抖，幾乎失態般的尖聲喊道：“妖言惑眾！妖言惑眾！”

朱見深一臉困惑道：“為何他所描，描，描述的場景，如同親，親，親臨現場一，一般呢？”

“這就是讀心術嗎？”萬貴妃也驚訝萬分，然後安慰汪直道：“你不必過於介懷。既然你能引他二人前來，必是已領教其中的厲害了。陛下都不怪罪，你何必大驚小怪呢？”

汪直躬身小聲回答道：“娘娘明察秋毫，教訓的極是。汪直年幼無知，多謝娘娘體諒。”

這時朱見深又滿心歡喜的問道：“可否知，知，知道朕身邊發，發，發生的趣事否？”

袁簡順口說道：“敢問陛下，司禮監的張敏是否曾經在陛下的面前屢次說過，汪提督曾提過的‘天下不愛錢者，唯楊繼宗一人耳’的楊繼宗的壞話呢？”

“你如何得知？”朱見深驚問道。

袁簡也不直面回答，而是繼續說道：“當時陛下反問他的是：‘得非不私一錢之楊繼宗乎？’陛下真是英明啊，正因為陛下的這句話，嚇得張敏趕緊給他在浙江的弟弟張慶寫信道：‘善遇之，上已知其人矣。’因為楊繼宗數次得罪張慶，因此被報覆。但因為汪提督的愛才之心，因此也使陛下不至於被臣下蒙蔽。由此可見，英明之君必有忠厚臣屬相助，正所謂陛下與汪提督也。

聽了這話，汪直的神色才稍稍緩和，但兩只不安的眼睛還是在朱見深和萬貞兒兩人之間來回游移。

朱見深對這番話倒顯出一副心不在焉的神色，漫不經心卻又意味深長的看了汪直一眼，接著又問道：“不久前發，發，發生的事，你們說的倒是頭，頭，頭頭是道，那麽再，再往前，可，可，可否能說出朕，朕，朕幼年所經歷之事呢？這樣的話，朕，朕對你倆或許才，才，才能更信，信，信服一些呢。”

李春風看著朱見深臉紅脖子粗的，竟結結巴巴的問出這麽一長串的句子，忍不住笑了起來。但馬上又意識到不妥，急忙收斂住，緊抿著嘴，不讓自己再笑出來。但他馬上發揮了寧可說錯，不可不說的精神，張嘴就來：“陛下小時候，正經歷了英宗的土木堡之變。景帝登位，陛下便遭受了冷落，長期幽閉在宮中，不得四處自如行走。那時陛下不過兩歲而已，也正是性情養成之時。陛下自小機敏過人，為自保便不多說一句話，長期的枯坐宮中，沈默不語。所以，以致今日陛下說話才一頓一嗑的，說話還是不能連貫。敢問陛下是不是如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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