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風沮喪的低下頭，嘆口氣道：“我沒想到我說的那些肺腑之言，卻讓陛下在這話裏挑話的等著我。我只望陛下能善待自己，保全性命要緊，再也不要給金人拿您來做羞辱大宋子民的一個砝碼和賭註了。”

袁簡接著說道：“陛下，李春風年輕氣盛，口不擇言，您不必與他計較。但他確實是在為陛下的性命擔憂，與其坐以待斃，不如奮力一搏。我們兩個見過徐還，此人還有些頭腦，如能與他聯手逃出五國城，還是有一線升天的。願陛下三思。”

“柔福帝姬前日歿了，你們也知道了？”趙桓答非所問的來了一句：“徐還因為隱瞞了帝姬的死訊，還挨了金人的一頓鞭打呢。”

“啊？這麽快消息就走漏了？”李春風急切的說道：“千萬別讓徐還以為是我們洩露的呢，那可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袁簡瞥了他一眼，把話題又轉移到了趙桓身上：“斯人已逝，且不去管她了。陛下，您先自管一下活人的生計吧。”

“我意已決，你等勿庸多言了。”趙桓一瘸一拐的挪動著身軀，慷慨陳詞般的說道：“怎麽說我也曾是大宋至高無上的皇帝，豈容他們這些金人看輕？要走就讓大宋來迎我回去，否則絕不離開五國城半步。你們若此次回宋，與韋賢妃一起求九哥趙構去，讓他們早來迎我，也不枉韋賢妃的賭咒發願。”

李春風和袁簡無可奈何的相視一看。李春風洩氣般的說道：“我的口水都要說幹了。既如此，請陛下聽我一言，如日後，不管是幾年後或十幾年後，你只要一聽到完顏亮這個名字，要見你或請你，你立刻逃走，切不可前往，如何？”

“這又是為何？”趙桓一副不解的神情。

李春風剛要回答，那邊廂袁簡開口道：“那完顏亮非善類，對大宋覬覦已久，恐對陛下作出不利的事來。請陛下切記今日與我二人的對話，我倆才能心安啊。”

“為什麽不直接告訴他原因？”李春風雙眼緊盯袁簡，慍怒道。

“你想陛下從此不僅身不安，連心也不安了嗎？”袁簡大聲回擊：“你直接說出來，只怕不僅陛下不保，連五國城的宋人們也都將不保了。”

“你別說的那麽邪乎，你這是見死不救，你等於是間接的兇手，殺人犯！”李春風情緒激動起來。

“李春風，你不要無理取鬧，你是先知嗎？你是神算子賽神仙嗎？你又想說些什麽？你唯恐天下不亂嗎？”袁簡嚷道。

他倆的爭吵聲，不僅讓趙桓目瞪口呆，也讓從他們身旁經過護送梓宮的金國士兵們吃驚不已，紛紛側目。

袁簡見狀，忙收斂情緒，沖趙桓深施一禮道：“陛下，臣等冒犯了，請原諒我們的冒失。我們此次回宋，定竭盡全力促使陛下南歸，就算只做一個太乙宮主，也是好的，也不必再仰人鼻息，在這漫天風雪，天寒地凍中受苦受罪了。我二人即刻啟程去追趕隊伍，望陛下切記李春風方才的一席肺腑之言。請善自珍重！”

這時金國士兵最後一隊人馬，也已掠過他們的身邊遠去了。袁簡拉上李春風，向趙桓拱手作別，一步三回頭的向他揮著手。

李春風又哭了：“陛下，我希望能再見到您，請一定好好活下去。嗚嗚嗚??????”

李春風哭得不能自已，他頻頻回頭望向趙桓那孤零零的滄桑的身影。趙桓顯然還沒從他倆剛才的爭吵中緩過勁兒來，呆呆的，兩條殘腿因不能負重而交替輪換支撐著才不致摔倒。看到這一幕，李春風哭得更大聲了：“他是中國歷史上最可憐最悲情的一位皇帝了，為何要讓我在這裏見到他？救也不能救，說又不能說，這跟見死不救有什麽區別？”

“我們說過歷史不能更改，我也嘴硬說過可以更改。”袁簡回頭望了一眼趙桓，又不忍心的回轉過來，低下了頭，神情黯然道：“但每次還是從未更改過什麽。說到底，我們只不過就是一個匆匆過客，有幸做了一回親歷者和見證者罷了。”

他們邊說著邊一步一回頭的，正走到韋賢妃住的那個大院前。袁簡往那院子不經意的一瞥，不覺驀地一驚，正見喬貴妃癱坐在院門口，望著南歸車隊遠去的方向，頭發散亂，目光呆滯，癡了一般。

“她的心已經死了。”袁簡搖頭嘆息道。

李春風明顯還沒從趙桓的情緒中走出來，他邊走邊抽泣道：“趙桓的遭遇還不如你一直惦記著的可憐的李從厚呢。李從厚好歹不受活罪，你看看趙桓，這哪是人受的？不僅他痛苦，顏面盡失，心理上的折磨又豈是人所能忍受的呀？”

袁簡沈默的走著，半響才答話道：“你口口聲聲也說過歷史不容更改，那麽照這情形，我們怎麽去更改呢？剛才我們口水說盡，他也不離五國城半步。”

“都是你！”李春風帶著哭腔說道；“剛才不讓我把話挑明了。直接告訴他，他會被完顏亮祭旗，馬踏於泥，他一害怕不就會逃走了嗎？”

“你也太天真了。”袁簡大聲呵斥道：“你是讀過歷史了，知道這一段的來龍去脈。但是你現在跟他明講，他就等於是在聽天書一樣，他不僅不信，還反倒會認為你瘋了。如果他一時說漏嘴，還提前早死兩年也說不定。”

“早死更好。”李春風賭氣道：“省得在這兒活受罪。”

“你說這話就是不負責任。”袁簡瞪了他一眼，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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