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簡忙跳下馬，沖著那新墳鞠了一躬道：“不好意思，得罪了！”

說完，見李春風吃的津津有味，他的肚子也咕咕叫起來，咽了一口口水，抓起一只餅也狼吞虎咽了起來。

他們的兩匹馬也各自低下頭，吃起了路旁的野草。

李春風吃著吃著就哭了，啜泣著說道：“我媽媽肯定想不到，我會在這兒受這個罪，吃人家的剩飯，而且還不是活人的。”

“男子漢，就是要忍人所不能忍才行。”袁簡一邊吞咽著面餅，一邊安慰道：“天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是男人不？是男人就別哭。”

“這句話還真符合今天咱倆的慘狀呢。”李春風破涕為笑，把籃子一扔，飛身上馬，一抹嘴，大喊一聲：“吃飽了，上馬，開路！”

說著一溜煙兒跑了。袁簡無可奈何的一笑，也趕緊上馬，一揚鞭追了上去。

兩人你追我趕，走走停停，時而辨別一下方向，間或問一下田邊地頭零星出現的農人，或是衣衫襤褸逃難的百姓，直奔衛州而去。

入夜，終於到了一處棧舍，突覺一陣熟悉。李春風一扭頭，瞥見棧舍旁邊的馬廄，驚呼道：“看，奔弘進就是把咱倆綁成粽子似的扔在這兒的，李從厚差人給了四只羊肉餅吃，我吃了三只。哦，我還忘了呢，你的那只吃了沒有？要是沒吃，當時還不如一齊給了我。”

“我也想起來了，是這裏沒錯。”袁簡答道：“哪裏有吃，第二天拿著肉餅坐在車上，又被石敬瑭和劉知遠截下去了衛州府，誰知丟到哪裏去了。”

“那真可惜了，那肉餅的味道還是不錯的。就為了那四只肉餅，也得去救李從厚一命啊。”李春風誇張的吧嗒了一下嘴，說道：“不過，慶幸的是，找到了這裏，看來離衛州就不遠了。”

正說著，棧舍內走出一個少年人，抱了一捆柴草向馬廄走來，一邊走一邊哈欠連天。猛不丁見他倆連人帶馬站在黑暗中，嚇得一個趔趄，驚呼了一聲。

“何人？”那少年拍著心口問道：“深更半夜，嚇了我一跳！”

“莫怕！”李春風見他受驚的樣子，覺得有些惡作劇的意思，笑道：“路過而已。”

袁簡卻多了一個心眼兒，他環顧了一下馬廄，見一匹馬也沒有，那少年卻抱著一捆柴草，便疑問道：“馬廄中無馬，你半夜起來，是來餵馬的嗎？”

“非也。”那少年答道：“傍晚時分，洛陽來了一隊禦駕儀仗，把馬草料都吃光了。我們主人怕再有客人來，沒有草料供應，便讓我深夜起來添草料。我還嫌主人多事，這麽深更半夜的，哪還會有人來？沒想到還真遇到了二位。”

沒等他說完，李春風和袁簡已大驚失色，面面相覷。他們的兩匹馬卻若無其事的低頭爭相啃吃起了少年手中抱著的柴草。

袁簡半晌才回過神來，急忙問道：“你是說，傍晚時分，那隊儀仗就來過了？”

“是啊，吃了飯又匆匆走了。我從旁聽說，好像是要去衛州府衙什麽的。”那個少年點頭道：“怎麽，你們是他們一起的嗎？是來追趕他們的嗎？那你們還是快一些去吧，已經走了好幾個時辰了。”

李春風一臉茫然道：“怎麽回事？他們怎麽會在咱們的前面？”

袁簡沒有回答他，卻沖那少年說道：“多謝了，我們這就去追趕，有勞！”

說罷，打馬揚鞭便奔了出去。李春風見狀，也連忙跟上。只留下那個抱著一小捆被馬吃的差不多柴草的少年，在深夜的月光下，站在那裏一個人發懵。

袁簡一邊策馬狂奔，一邊喊道：“我知道是怎麽回事了。你記不記得當時奔弘進他們護衛著李從厚，本來是想渡過黃河去魏州的，就是委鬼的魏州，結果沒找到船只，才改道去的衛州，在那裏遇到了石敬瑭。這次王巒他們沒有到黃河邊，走的是直去衛州的路，可我們倆卻走的是老路，這一下就被耽誤了。怪不得我說一路上怎麽也沒見他們的人影呢。”

“也沒個導航什麽的，誰認識路啊？”李春風也急了：“沒跑錯路已經不錯了，還好快到衛州了。”

“恐怕已經晚了。我記得史書上說，李從厚是四月初九被毒死的。現在夜已深，恐怕已過了十二點，現在已經是初九日了。你當時沒聽王巒對劉知遠說嘛，初五日李從珂登基，初七日廢李從珂為鄂王。王巒當天就被派出，動身去衛州宣旨了。這跑了兩天，現在已經是初九日了，李從厚恐怕已兇多吉少了。而且他們傍晚已動身，我想他們現在早就在衛州府衙了。”

“大半夜的剛到，就去動手殺人嗎？”李春風一臉不理解的問道：“李從厚難道傻到就讓他們殺嗎？”

“他已是孤家寡人了，有何不可？”袁簡喊了一聲：“先別說了，再做最後一次努力吧，盡量去營救他，看看還來不來得及。”

於是，兩人再無話，拼命向前趕路。

終於在清晨的薄霧中，抵達了衛州城門處。想來是城門剛開不久，只有往外出的人。他倆在守城兵卒的疑惑目光註視下，快馬加鞭一晃而過，直奔城內而去。

他們倆在城中東奔西走的找來找去，逢人就問衛州府衙在哪裏。這時天色已大亮，忽見城中東南角的天空升起一道白色長虹，直沖天空，與空中的太陽對接在了一起。城中百姓頓時一片嘩然。

“快看，白虹貫日！”一名測字的算命先生手指天空，突然大叫道。

“請問，現在是何時？”袁簡急忙問那算命先生道：“那東南方是何處所在？”

“此時為辰時。”那算命先生應聲答道，而後仰頭打量著高倨馬上的他們兩個人，再次回答：“東南方為衛州府衙所在。”

“完了，完了！”袁簡臉色頓時發白，兩只拳頭狠狠的對擊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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