癱坐在公路旁，符澤如夢似幻。

因為符夙夜的屍體，就躺在他的旁邊。

符夙夜死了，死的不能再死了，屍體已經涼了。

一拳擊碎了自己的頭顱後，符夙夜自殺了。

符澤望著符夙夜那如同爛西瓜一樣的腦袋，到了現在還有點緩不過神來，也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

他不止一次試探過符夙夜的鼻息、脈搏、心跳等，所以知道，符夙夜的確死了。

符夙夜沒有和他開玩笑，說死就死，死的是那麽的突然，那麽的詭異，那麽的令人接受不了。

符夙夜何許人也？

一手創建了新人類公司。

在海外諸國搞風搞雨。

與符富貴相愛相殺了二十年。

將符至道和炎黃峰耍的團團轉。

他也或許這個世界上最為聰明的人之一。

可是現在呢，就這樣，攪動天下風雲二十年的符夙夜，因為一臺國產轎車的車牌號尾數是雙數，然後死了。

而且還是自殺而死！

其實一個人一輩子都在做好事並不難，難的是一輩子一件好事都沒做，一門心思的做壞事。

符夙夜無異就是這種人，可是他做壞事不是為了爽，不是為了牟利，不是為了亂七八糟的理由，只是為了證明某些事情，或者是像某個人證明什麽某些事情。

符澤想起了陳雪初對符夙夜的一番評價。

符夙夜是一個孤獨的人，孤獨到了自認為認清楚了這個世界運行的軌跡。

符夙夜也是一個狂傲的人，狂傲到了將全世界當做一個游樂場，予取予奪。

孤獨並且狂傲的符夙夜，其實並不覆雜，他只是想得到一個人的認可。

直到有一天他會發現，他之所以得不到這個人的認可，只是因為他自己無法認可自己。

為了認可自己，他會做出無數瘋狂到常人難以想象的事。

如果有一天符夙夜會死，他的死因只有兩種，死於對自身的不認可，或者死於對自身的認可。

符澤覺得陳雪初說的很對。

符夙夜為了認可他自己，為了不背棄他自己，為了堅持他的驕傲或者說是自負，揮拳擊碎了頭顱，就這麽死了，死在了高速公路旁，死在了對他來說完全陌生的華夏。

死之前連個遺言都沒有，雙眼之中沒有瘋狂，只有平靜。

雙眼平靜如水的揮拳擊碎了自己的頭顱。

當時符澤望著仰面而倒的符夙夜，足足站了三分鐘，完全陷入了呆滯。

第一次見到符夙夜的時候，符澤感覺到這個人並不完整。

或許不完整的原因，只是因為符富貴離開了。

也或許符夙夜潛在意識裏就已經不想繼續活下去了。

符夙夜的死狀很慘，慘不忍睹。

符澤有些不忍心，他認為符夙夜應該有一個體面的死法。

脫下了外套，符澤罩在了符夙夜的腦袋上。

拿出了僅剩下百分之一電量的手機，符澤發出了兩條信息。

一條是給莫小寶的：符夙夜掛了，帶人來收屍，北郊收費站。

一條是給尼古拉的：告訴炎蛇，老子幫他報仇了。

發完了這兩條信息，手機正好沒電關機了。

符夙夜死了，雨停了，手機沒電關機了，整個世界似乎都安靜了。

臨關機前，符澤掃了一眼時間，十一點五十九分五十九秒。

當莫小寶帶著手下趕來時，雨水已經將血水沖刷幹凈，符澤依舊坐在路邊，不遠處是符夙夜的屍體。

莫小寶匆匆跑了過來，掀開了符夙夜臉上蓋著的外套後，小嘴張成了一個O形。

“符澤大哥。。。你是怎麽殺了他的？”

莫小寶在路上的時候已經觀看過高速公路上的監控錄像，裏面的符夙夜如同飛似的，比車跑的都快，一看就知道這家夥徹底恢覆了。

符澤苦笑了一聲。

若是換了以前，他肯定會大吹特吹一番。

可是現在，卻什麽都不想說。

他覺得符夙夜死的。。。很窩囊。

窩囊到連符澤都不想說出事實的真相。

不是怕自己丟人，而是怕符夙夜丟人。

一個為了證明某些事情而寧願一拳轟碎自己腦袋的男人，死後不應該被別人取笑。

不管怎麽說，符夙夜是個信守諾言的人，願賭服輸。

破破爛爛的面包車將符夙夜的屍體帶走，大先生坐著一輛軍用吉普趕來。

一下車，大先生闊步走到了符澤的面前，居高臨下望著他。

“符夙夜。。。怎麽死了？”

坐在馬路牙子上的符澤，微微擡了頭，看著質問自己的大先生，沒有說話。

“符澤，我在問你話，符夙夜怎麽死了？”

符澤瞇起眼睛，反問道：“他為什麽不能死？”

“你。。。”大先生咬著牙說道：“你知不知道符夙夜手掌握著多少高價值的信息，這些信息對我來說有多重要，你這個蠢貨！”

雙眼如同快噴出火來的大先生，冷聲接著說道：“符夙夜死前，有沒有說過什麽話？”

符澤站起了身，在煙盒裏翻撿了半天，終於找到了一支沒有被雨水打濕的煙，叼在了嘴上後，這才發現打火機不知道丟到哪裏去了。

莫小寶找旁邊的人要了一個打火機，跑過去擡起手為符澤點上。

大先生狠狠的瞪了一眼莫小寶。

他在質問符澤，莫小寶卻為符澤點煙，這個舉動，耐人尋味。

猛抽了一口後，符澤開始劇烈的咳嗽，緊接著吐出了一口血沫。

微微轉頭看向大先生，符澤緩緩開了口，蹦出了兩個字。

“傻逼！”

說完後，符澤上了莫小寶的車。

望著符澤離開的背影，大先生須發皆張。

周圍，陷入了死一般的沈默。

莫小寶和很多人暗暗豎起了大拇指。

符澤剛剛說的那兩個字，很多人都想說。

其實符澤本來想要解釋的，解釋他剛剛在符夙夜手裏九死一生的經歷。

可是話到了嘴邊卻覺得沒有任何意義。

望著揚長而去的符澤，大先生面色陰晴不定。

他並不想將符澤推到自己的對立面上。

符澤是什麽人，那是攪屎棍行業中的霸主。

要不是符澤擁有覆雜的海外背景，大先生是一萬個不願意和符澤離心離德。

可是現在，符澤居然當著眾人的面辱罵他，這不亞於徹底撕破了臉皮。

他明明應該下令將符澤抓起來的。

可是心中的怒氣，卻漸漸消散了。

大先生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仿佛符澤辱罵他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不值得太過生氣。

掃了一眼莫小寶，大先生冷冷的說道：“我要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所有細節，全部調查出來。”

莫小寶翻了個白眼：“王爺爺，您聯系我師父沒，他什麽時候回來啊。”

“你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莫小寶攤了攤手：“局裏的哥哥姐姐們都商量好了，四十八小時我師父不露面，大家就要離開。”

“你們。。。你們這是要造反？”

莫小寶搖了搖頭：“不是造反，就是大家都看您不順眼。”

大先生：“。。。”

。。。。。。

符澤驅車直奔機場。

到了機場後，找到了給手機充電的地方後，他聯系了帝都所有的朋友。

馮開山、陳雪初、洛潛，黃仲媛以及白士涵。

之所以聯系他們，符澤只為了一件事。

可以買一張機票回到帝都。

看似是一件十分簡單的事情，其實卻並不簡單。

這一夜，四大家族，包括帝都所有有頭有臉的人，開始聯合起來，利用他們龐大的關系網，試圖聯系到大先生的上級，只是為了讓一個年輕人回到南港。

符澤在候機樓待了一晚上，天剛亮的時候，莫小寶拎著早餐出現了，手裏，還拿著一張機票。

見到莫小寶那一刻起符澤就知道了，他可以回南港了。

除此之外，大先生也被他得罪的死死的了。

莫小寶將符澤送到了安檢口，路上也將之前公共事務安全局被襲的事情說了一遍。

當莫小寶說道襲擊者有一名中年美婦時符澤反應了過來。

回去未來的，或許只有他的二大爺符富貴，而未來的叢珊卻不知出於什麽原因留了下去。

不過符澤已經顧不得在帝都調查這件事情了，他只想馬上回到南港看看炎蛇到底怎麽樣了。

經濟艙，靠近飛機引擎，沒等飛機起飛符澤就睡了過去。

下了飛機後，符澤第一時間趕到了人民醫院。

符澤一出電梯就看到了符至道。

老家夥穿著一身唐裝，手裏端著一個紫砂茶壺，坐在凳子上雙眼如同老鷹一般不停巡視著來來往往的人們。

符澤樂了，走了過去打了個招呼，一問才知道，自從炎蛇到了醫院後，符至道可謂是在重癥監護室外寸步不離的收著。

望著符澤，符至道百味雜陳。

“符夙夜。。。當真已被你除掉了？”

“是的，死的不能再死了。”

得到準確答覆，符至道頓時松了口氣：“此子不除，天下難安，符澤，你將此子除去，大善！”

符澤點了點頭，隨即嘆了口氣。

關於符夙夜之死，其中細節他也不想多說。

看向重癥監護室裏依舊陷入昏迷的炎蛇，符澤臉上盡是擔憂。

“這小子躺了這麽久，一直沒醒過？”

“是的。”符至道的表情同樣不好：“原本他的精、氣、神就受到了重創，只是撐著一口氣與敵人血戰，逃出魔窟見到你的朋友尼古拉之後，那一口氣也就散了，能不能醒來，全憑造化。”

符澤翻了個白眼，他覺得還是找個明白人問問吧。

將單肩包放下，符澤走向了醫生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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