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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卑微之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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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元寶落荒而逃。

在心裏,這位小太監是敬重甚至仰望朱砂的,卻不敢肖想,也害怕被肖想,他們雲泥之別,一個在天,一個在地。

第二日,朱砂入宮面聖。

沒有按趙徹吩咐的子時,而是早早到了,也希望早早能離開,她並沒有自薦枕席的愛好,尤其是面對一個不把自己當回事的男人。

宣政殿前,她見到了元寶。

少年郎換了身深紫的紗袍,統一的內侍服樣式,手執宮燈,襯得頎長身姿如芝蘭玉樹。他躬身合袖行禮,不去看朱砂,“傅大人,請稍等,容奴才通稟。”

“多謝。”朱砂走近殿門,停在元寶放下的宮燈前。他出來時,就看見一張柔和細膩的側臉,長睫剪影,一眨一眨,如蜻蜓點水般掠過心湖。

他的喉結微微滾動: “傅大人,聖上宣你進去。”

“好。”朱砂擡首,難得的漾起了笑意,像是開在冰原上的花,不開則矣,一開傾國傾城。

元寶似沒看見般低眉順眼,袖中的手卻不由悄悄握緊。

大殿內,燈火明亮。

一國之君趙徹從奏折中擡首,瞥了一眼單膝跪地的女子,“阿辭,你我之間,無需拘禮。”

“是,君上。”朱砂清清冷冷地起身,漆黑的眸有些失焦。趙徹不由有些不適,這個女子...明明心裏,眼裏,都離不開他。“為何,不看著我?”

他問,未發覺心底隱隱的失落。傅辭從自己發跡時便已跟隨,趙徹以為,他牢牢把她捏在掌心。從前是,現在是,以後也是,所以他無需對她太好。

朱砂漸漸聚攏眸光,一臉倦容。燈火下清秀的五官更顯柔和,隱隱讓人生憐,她微微低首: “君上,臣只是累了。”......輕如羽毛的聲音讓趙徹的心微動,他從未見過這樣的傅辭,這樣柔弱卻讓人有些放不下的傅辭。

年輕的帝王走近,金線鑲繡龍紋的黑衣卷起冷冽過堂風,趙徹擡起朱砂微尖的下巴,說: “留在朕身邊。”他似體恤道: “到底是個女兒家,如今朕根基已穩,不需要你出生入死了。”

朱砂只淺淺一笑,含著若有似無的酸澀: “君上,臣既做了君上的將軍,就不敢再奢望做君上的女人。”

趙徹松開了手,再生不出玩弄的心思,只說: “阿辭,你不想恢覆女兒本色嗎?”

朱砂含淚一笑: “上陣殺敵那日起,臣就不再肖想女兒紅裝。”她堅定地跪在趙徹腳下,說: “臣活著一日,便替君上...守這萬裏河山一日。若哪日臣撐不住先去了,還望君上,能記得臣,”

她擡眸,小心翼翼說: “記得名字也是好的。”

“朕不會讓你死!”趙徹鄭重許諾,那雙深不可測的眸微凝,他扶朱砂起身,緊扣她的手腕說: “留下來,不要再回邊關了。”

“好。”朱砂很認真地點頭,眼神卻輕易露出破綻——她絕不會,留下來。

趙徹見狀,牽了牽唇角,只道: “你先退下吧。”

“是,君上。”

朱砂推開殿門,寂寥的月光清冷的灑在她柔弱的雙肩上,愈發顯得單薄,讓人動容。

“趙徹——40。”

劍靈感應到變化,第一時間傳達。

朱砂淺淺一笑,這招以退為進,果然是玩心機的男人通吃的一套。她要真不打算回邊關,那心機深沈的帝王,恐怕就不是加好感度了。

輕嘆一聲,朱砂只覺身子有些虛浮,猝不及防踩著化雪石階滑下時,一只溫熱的手,抵在了她腰間,“傅大人,小心吶。”

她驚愕回眸,恰對上了一雙極清極淺的琥珀色瞳孔,微微怔楞後,朱砂望著元寶,小聲道: “多謝。”

“應該的。”少年壓下心中的悸動,手上卻該死地還殘留著朱砂腰間的柔軟觸感,他抿了抿殷紅的唇,遞過了忍不住備好的手爐,道: “師傅讓我送來的。”

“蘇公公嗎?”朱砂不點破,“替我謝謝他。也...謝謝你。”

“奴才記住了。”

元寶低首應下,心裏卻似在夜色中開了花兒般雀躍,她說...也謝謝他。對,是她,這是元寶頭一次,悄悄聽墻角,還是聽聖上的墻角,原來...名滿天下的大將軍,竟然是女子。

他離她,好像...稍微,稍微進了那麽一點,一點點。

朱砂離開後,元寶如約到師傅蘇公公的房裏,請罪。

他偷聽雖然避開了趙徹的耳目,卻沒能逃過這禦前第一人,師傅蘇公公的眼睛。

“跪下!”頗得聖寵的大太監見了自家徒弟,似氣惱到極點。

“師傅,元寶知錯。”眉眼清雋的少年撩開衣袍跪下,可想若不是太監,該有何等的風華。

“你錯在哪裏?”蘇公公問。

“徒兒不該妄聽聖意。”

“錯!大錯特錯!”蘇公公惋惜道: “阿寶,你千錯萬錯,不該覬覦聖上的女人,哪怕是聖上不要的女人。”他掃了一眼面色微白的少年,有些心疼,“不是師傅怪你,就算是其他女人,你也給不了一個男人本能的東西,便是如此,倒不如早早放手。”

“是,從頭到尾,元寶不敢覬覦。”少年斂眸,面色沈寂如水,“師傅,徒兒知道,如我這般的人,不該奢望什麽。”

“你知道就好。”蘇公公點到為止,徒弟聰明,他也省心。只說: “阿寶,記住了,莫為外物所動,將來定當前途無量。可千萬別親手毀了自己的富貴榮華。”

“徒兒明白。”少年合袖跪拜,清透的的鳳眸裏不染纖塵。可心底,卻隨著屋內燒得劈啪作響的炭火,隱隱燥動起來。

風雪簌簌,西北軍營帳裏,火光映襯著女子白皙的臉頰,似上好的瓷器。隨侍在一側的小九不禁開口: “傅老大,別看了歇下吧。”

朱砂只伸出兩指,示意他退下,目光仍在布防圖上梭巡。

“老大,聖...”小九欲言又止,搖搖頭,終是退下。待他離開,朱砂才輕輕擡眸,牽起笑意。

這小九,是趙徹的人,一來為助原主傅辭在軍中行事,二來,是為監視她。

朱砂自然不會放過任何不費力氣就贏得趙徹好感的機會。他愛江山,她便為他守江山,在他江山的每一處,烙下自己的影子。

輕輕打了個哈欠,朱砂仍掌著燈,手肘撐著臉頰,瞇眼淺眠。她想,若不出所料,趙徹還會宣自己進宮,也許明日,也許後日。

一夜輾轉,風雪消融了不少,朱砂再掀開簾帳時,晴光雪霽,碧洗的天高遠而曠然,連帶著人的心境,也澄澈起來。

她輕吐一口濁氣,洗漱後騎了馬往校場走去。身為主將,朱砂自當以身作則。只是未策馬幾步,就被身後的人叫住了。

回眸望去,遠遠一匹高頭大馬朝她走近,騎馬的是一名藏青衣袍的內侍,行色匆匆。

“籲...”朱砂勒緊韁繩,黑白分明的眸閃過一抹輕嘲——果然,趙徹遣人來宣她入宮,竟是這樣迫不及待。她望著那內侍,統一的著裝,卻沒有穿出元寶半分的風采。

不,應該說,把太監服穿得像私服的,只有元寶一個。

今日他沒有來,朱砂並不意外,若那少年郎來了,她反倒會失望。相反,元寶不來的話,恰好證明了——他有心避著她。

這是好事,朱砂接旨後重新翻身上馬,踏濺飛雪,朝皇宮而去。

走過狹長的宮道,她無意間往皇城內的訓練場掠去,想見識見識皇家禁軍的本事。

目光卻忽地一凝。

靶場中心,長身玉立著一抹藏青身影,他動也未動,任由十米外,搭弓引箭的錦衣小公子瞄準。

咻地一箭,少年頭頂的紗帽就已射落,解散一頭如墨的青絲,那雙琥珀色的眸,卻眨也未眨。

“好!”只聽那錦衣小公子說,“元寶,再受本王一箭!”他瞇了瞇狡黠如狐的眸子,把鋒利的箭頭,直直對準少年的心口,拉弦,松箭!

卻在這時,馬背上的紅衣女子縱身一躍,踏著宮瓦重檐飛速而來,她取出腰間長鞭,輕輕一卷,就把錯愕的少年納入了懷中。

幾個旋身落定後,朱砂抿唇輕笑,對懷中臉頰泛紅的少年說: “寶公公,你欠本將軍一命。”

該拿什麽來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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