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小名叫毛豆，大名李宇哲。小名是姚蘭起的，李慕洋松了口氣，還好，毛豆總比茅生好聽多了。

這天，劉思佳正在臥室哄兒子玩，還沒鬧過癮呢，兒子竟然睡著了。劉思佳頓覺沒勁，支著胳膊笑瞇瞇地望著兒子香甜的睡相，心裏柔軟的不行。

等李慕洋把劉思佳從被窩裏挖出來的時候，劉思佳睡得迷迷瞪瞪，睜開眼一看是李慕洋：“你幹嘛打擾我睡覺啊？”濃濃的睡意趕也趕不去，慵懶的聲音裏是撒嬌般的抱怨。

“喬思城在客廳裏。找你有事情要談！”

“是不是張旖旎不想跟他結婚了？”劉思佳頓時來了精神。兩手抱著李慕洋的胳膊，硬是被他半抱半托了下去。

喬思城有張陽光帥氣的臉，笑容永遠幹凈、溫暖。可他今天神情有些嚴肅。

李慕洋隨著劉思佳落座後，兩個大男人你給我使個眼色，我給你努努嘴巴。劉思佳狐疑地看了看他們：“你們兩個眉來眼去的做什麽？有什麽難言之隱嗎？”

李慕洋試探著先開口：“佳佳，一年前，我去過河北滄州-------”劉思佳一臉茫然地望著李慕洋，不知道他冷不丁說這幹什麽。

“我去了周宏亮家--------”果然，劉思佳一聽到周宏亮的名字，臉色變得很難看，呼吸也沈重起來。她緊緊抓住李慕洋的手，冷笑著說：“那個女人--------早已經把我忘記了吧，你去那兒不是自討沒趣嗎？”

“問題是------，20年前的那天，你媽媽根本沒有跟周宏亮回滄州--------”

“什麽？”劉思佳差點跳起來，聲音又急促又尖銳：“不可能，有人親眼看到他們兩個一起上了去滄州的客運車-------”

“佳佳，你聽我把調查結果，一點一點，詳細的跟你說一遍------”李慕洋把渾身顫抖的劉思佳攬進懷裏。思緒回到了一年前。

喬思城雖然沒有去，但是，到李慕洋出發的時候，還是讓一個同事隨行了，說萬一有什麽事情，走司法程序也快些。他們找到周宏亮，還是頗費了一番周折的，老城區拆遷重建後，若不是喬思城跟那邊的警察打過招呼，李慕洋恐怕還真找不到。

他是直奔周宏亮家裏的，那天恰好周宏亮恰好調休在家。李慕洋直接說他是毛家慧的表弟。

周宏亮眼睛一亮：“慧姐的表弟？修明木器廠現在怎麽樣？慧姐她們都還好吧？難道他們的生意都做到滄州來了？”

周宏亮的每個動作和神情，都分毫不差地落入李慕洋眼睛裏。他的神態及其自然，言辭懇切流暢。李慕洋望著墻上的一張結婚照，沈默了：他見過毛佳慧的相片，而墻上的那個女人雖然畫著很濃的妝，但打眼一看，兩人沒有一樣相似的東方。

“實際上，毛家慧20年前就失蹤了，有人說看到她跟你一起上了來滄州的客運站------”李慕洋決定不掖不藏，開門見山地挑明了。

“慧姐失蹤了？”周宏亮聽到這個消息感到很吃驚，等聽到後面的一句，茶杯重重地摜在地上：“我都不知道那些人是怎麽了？從我進了修明木器廠，臟水都沒停過，劉廠長和慧姐感情一直非常好，就是那些劉家人成天挑事，要不是這樣，我根本沒打算辭職--------”周宏亮氣憤地說，可一想起李慕洋說慧姐失蹤的事，急忙問：“你的意思是說，我辭職的那天，慧姐也失蹤了？”

李慕洋點點頭。

“怎麽這樣巧？那天上午，八點，慧姐有筆款子要存銀行，我們是一塊出的廠子門不假，可是剛到匯源路，就看到一個女人哭啼啼地悶頭跑著---------慧姐拉住她問怎麽了，那個女人說小彬心臟病犯了，她去公共電話亭打電話。慧姐也挺著急的，跟著那個女人去了------”

“女人？多大年紀的女人？”

“應該是四十歲左右吧--------個頭跟慧姐差不多，只不過人長得又黑又胖。”周宏亮努力回憶著，突然一拍手：“對了，慧姐叫他管嬸還是關嬸來著-------”

“然後，你們就沒有再碰面？”跟李慕洋同行的是刑偵科的小楊。

“沒有，沒有，我就去了早市找我老鄉！他都是半夜拉一車蔬菜倒賣到沛市，然後□□點鐘就完活，當時為了方便，就坐老鄉的車來了！”周宏亮懇切地說：“當然，你們要是不相信的話，可以去問問他，我這裏有他的手機號碼-------你們要是懷疑我們早串通好了的話，你們可以讓專家給我們測謊啊。”

李慕洋他們還是去見了周宏亮的老鄉，跟周宏亮說的完全吻合。

李慕洋告辭的時候，周宏亮特意留下了他的手機號。說只要有慧姐的消息，麻煩您務必告訴我一聲，畢竟，這謠言是因我而起的。我家就在這裏，要是還有疑問的地方，隨時接受調查！”

李慕洋擁緊了渾身打顫的妻子，他說，回來後本來打算告訴你的，可發生了一系列的變故，一直找不到合適的機會。說真的，他去滄州，本來是替你報仇的，無論如何，對於拋夫棄女的女人，就算是押，也要把她帶到你跟前贖罪，因為她的不齒行徑，讓你從小收到多少白眼和委屈-------”

“可事實上，我們卻冤枉了她-------我媽媽沒有跟人私奔，慕洋，我的心好疼啊，不是為自己這些年的遭遇，而是為了我媽媽------慕洋！”劉思佳大叫一聲，抓住李慕洋的胳膊，額頭上已是汗水：“我媽既然沒跟著周宏亮去滄州，可她為什麽不見了-------”

“洋哥從滄州回來後，調了你媽媽的身份信息，按失蹤人口立案了！”喬思城接著說：“我們去巨縣調查了幾次，先是從你們劉家，一開始堅稱看親眼看到你媽媽跟周宏亮一塊走的，後來稍稍用了些手段，才改口說是聽別人說的。我們本想找到造謠的源頭，可是時隔太久，誰也想不起到底是何人最先說的那句話！直到偶爾遇到一個修鞋匠，據她說，印象中你媽媽跟著一個中年婦女急匆匆去了醫院，那名中年婦女的兒子好像心臟病犯了，也就十幾歲的樣子，要去醫院做什麽修補手術。之所以記得那麽清楚，是因為她覺得那個手術挺湖唬人的，她說這鞋子壞了能修補，沒想到這心臟還有修補一說。晌午的時候，還看到她倆一塊回來的。沒想到第二天就聽說你媽跟人走了。”說到這，喬思城為難地皺緊了眉頭：“最可疑的是，還是那個中年婦女跟別人說的。修鞋的也並不認識她！時隔多年，很多地方變化太大，取證非常困難！至今也沒查出那個所謂的中年婦女是誰，周宏亮應該沒撒謊。他是早8點跟著老鄉返回了滄州，而你媽媽中午還在巨縣出現過-------而傳言卻說親眼看到你媽跟周宏亮手拉手乘上去滄州的車輛！”

“慕洋我要回巨縣，立刻就走！我要告訴劉家那一幫子人，我媽媽不是壞女人！我媽媽是被人陷害的！不管是誰，再說我媽媽一句不是，我一定要撕了她的嘴！”

“好好好，我們馬上走！”李慕洋安撫著。

“思佳，就算別的都是假的，但你媽媽帶著幾十萬塊錢確是真的，我們懷疑，她被人盯上了-------有可能早已-------”

“所以--------你們懷疑我媽媽被人謀財了？”劉思佳嘴唇抖動的厲害，是怎麽也不肯把害命這兩個字眼說出來，此刻，她的心裏像是被潑了一瓢滾燙的油，緊接著覆上一層寒冰，冷熱交替中，劉思佳癱在李慕洋懷裏，整個身子簌簌發抖。大滴的淚水滾滾墜下，幹張著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來。

整整20年啊，媽媽離開時，她才三歲，那是個懵懂無知的年紀。所以她不懂得爸爸的恥辱，她也不記得每次跟爸爸要媽媽時，爺爺奶奶和叔叔嬸嬸那些人是怎樣幸災樂禍的嘴臉。

她記事時，“毛家慧”這個名字，姥姥家不可觸碰的雷區，是劉家用來打擊爸爸的必備武器，是奶奶隨時拿起笤帚修理她的不二借口。

每次被爸爸打扮的漂漂亮亮的送去學校，回來時，不是被人把辮子扯散，就是後背上被畫上小烏龜。她們說：劉思佳的媽媽是壞女人。劉思佳是沒人要的小孩。

可是爸爸抱起哭泣的她說：“誰說劉思佳是沒人要的小孩，佳佳一直都是爸爸媽媽最愛的寶貝！”

“可是，媽媽都不要我們了！”劉思佳哭著說。

“可能爸爸做的不好讓媽媽傷心了，她只是不想要爸爸了！”

十六歲過後，就連爸爸變得好像不怎麽待見自己了。只要她放學回家，他都要借口廠子有事不回來了。為了討好爸爸，她積攢了零用錢，買了本菜譜，用心試做每一道爸爸愛吃的菜。熱油濺在胳膊上，又算的了什麽，普天下，對她好的只有爸爸了。

小時候，為了不讓女兒在劉家受氣，爸爸賭氣不再回老院裏吃飯，從來沒下過廚的他，圍上圍裙試著烹飪煎炸，只是爸爸做生意是一把好手，在烹飪方面卻是，真的一言難盡！

劉思佳每次回來，走到樓梯口，聞到那濃濃的糊味和煙味，總要懷疑是不是哪裏著火了。掏出鑰匙推開房門的那刻，濃煙滾滾，唉------原來爸爸又把菜炒糊了。

劉思佳在N次失敗後，終於做出幾道像樣的小菜，趕緊獻寶似的去公司給爸爸送去。彼時，爸爸趴在辦公桌上小憩。她獻寶似的把飯盒放在爸爸臉龐，還調皮地打開一條縫，讓飯菜的香味散發出來。爸爸果然使勁嗅了嗅鼻子，劉思佳撲哧笑了，爸爸睜開睡眼朦朧的眼睛，突然，眼睛發亮，然後發直，他雙手緊緊扣住劉思佳的肩膀，哽咽著喊了聲：“慧慧，你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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