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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如何弄死民國渣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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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時恒說完這話, 也懶得去看沈家母子臉上那晴天霹靂的神情。

“我方家即將辦喜事,雖說殺個把個人對我來說不算什麽, 但也不會在這個時候找晦氣,今日就放過你們, 等到下次, 再被我撞到你們湊上來,可就不是一槍兩槍的事了。”

說著, 他抱著懷中孩童轉身, 對著門口的一群小子道:“來人, 送沈夫人與沈大少離開。”

這些人中也有幾個是認得沈家人, 知道沈家與方家五年前的仇怨, 聽了吩咐立刻上前,半趕著的將人推著走。

沈夫人本質只是一個勉強支撐府上的婦人,被林時恒那毫不留情的態度與話語刺激到之後就只顧得上趕緊逃離, 攙扶著兒子便往家中去。

母子兩人誰也沒有說話, 叫了一輛黃包車回了家。

“不可能的。”

進了家門, 一直怔怔不說話的沈雲傾突然開口:“方黎澄是再嫁之身, 還帶著孩子, 林時恒現在春風得意, 怎麽會願意娶她。”

“一定是他為了讓那個孩子不認我這個親爹,編出來的瞎話。”

沈母見兒子眼中滿是執拗, 雖然覺得林時恒既然能說出這番話就絕對不是無的放矢, 還是怕他鉆了牛角尖, 紅著眼安慰道:“想必就是這樣, 傾哥兒,娘給你找個大夫來,你先好好歇著,別再想這些事了。”

沈雲傾怎麽能不想。

即使他對方黎澄百般嫌棄,不惜不要名聲也要與她離婚,對著方鄭也毫無父子之情,只覺得他小小年紀就乖張不討人喜歡,日後必定不堪大用。

可在知曉,方黎澄居然要帶著方鄭改嫁時,沈雲傾心中那股子的憋屈與憤怒就猛地湧了出來。

她憑什麽改嫁?!

就算是離婚了,他也是她的夫君,居然如此不守婦道,看林時恒春風得意了,就要嫁給他。

若是放在以前,方黎澄這樣女人怎麽也要受萬人唾罵著……

沈雲傾這個想法冒出來時,把他自己都嚇了一跳。

他一向自認為自己是最先拋棄舊社會習俗的那批人,如今時代不同,女人離婚,的確是可以再嫁的。

心裏明明清楚這一點,可就是過不去那個彎子。

就算現在是新社會了,沈雲傾的潛意識裏,方黎澄也是他的女人,他們離婚了,方黎澄也應該為他守身如玉,一輩子帶著方鄭生活才對。

畢竟又不是那些粗鄙農婦,嫁了人也沒人說什麽閑話,他們這樣的人家,若是一女嫁二夫,傳出去多讓人笑話。

而且林時恒現在地位今非昔比,怎麽可能願意真的娶了方黎澄。

指不定就是故意說出這種話來氣他。

沈雲傾在心底拼命貶低著方黎澄,仿佛這樣,就能掩飾過她即將要嫁給林時恒的真實性一般。

可即使他再怎麽自欺欺人,再怎麽為了不聽到方家的好消息而不出門,林時恒還是風風光光的將方黎澄娶了回來。

大婚那日,林時恒坐在高頭大馬上走在前方,身後是大兵們整齊的步伐,一路上敲鑼打鼓的接了新娘子之後,又特地繞著城走了一個圈以示尊重,讓全城的百姓都看到了這場盛大的婚姻,展示了五年中他在外打仗積攢下來的聘禮,才風風光光的,親自將方黎澄抱下了轎子。

這場受全城人矚目的婚禮沈雲傾因為在府中養病而無緣得見,任茯苓卻全程都看的清清楚楚。

嚴格意義上來說,這是她第二次見林時恒。

第一次時,戀人被打受傷,她光顧著為戀人張目,就算林時恒長相俊秀在她眼中也是兇殘無比的魔頭。

而這一次,任茯苓站在樓上,看著樓下的吹鑼打鼓,和走在前方面帶喜意的男人。

她這才發現,這位以強勢姿態出現在金城的林大帥,相貌竟然如此俊美。

只是卻是個封建思想,都是大帥了,竟然還要辦這種舊社會的婚禮。

任茯苓心中貶低,面上瞧著林時恒騎著馬走遠了,眼中卻不知為何露出了些許失落來。

她腦海中不免想起了任父說的話。

原本,父親是想要讓她與這位林大帥聯姻的。

只是她愛的人是雲傾,只能與林大帥錯過了。

可惜他這樣一個據說也是梟雄般的人物,竟然會選了方黎澄這個粗魯大字不識的再嫁之人。

即使任茯苓不承認,在看到方黎澄如此風光的嫁給了林時恒後,她心中還是升起了羨慕來。

她努力安慰自己,等到日後自己與雲傾成婚了,也要這樣盛大的婚禮。

任茯苓想要的婚禮還是沒有了。

一個月後,她因身子不適看了大夫,被確診為懷孕。

任父大怒。

他給了女兒最後一次機會:“我要離開這裏了,你若是還當我是你父親,就聽我的話,把孩子打了,跟我們一起出國,我再重新給你找個青年才俊,不隱瞞你的情況,也不求你們能相知相攜,只要能一起好好過日子就行。”

任茯苓顯然並不想被搶救。

雖然知道自己未婚先孕時她有一瞬間的驚慌,但在驚慌過後,便只剩下了驚喜。

畢竟父親一直都不願意讓她嫁給雲傾,但若是有了這個孩子,一切就都不一樣了。

任父怎麽都沒有想到,都到了這個地步了,女兒竟然還這麽執迷不悟,他氣得恨不得立刻拂袖而去,偏偏又割舍不下父女之情,只能強壓著怒意替女兒分析:“你也沒少讀書,會不明事理?”

“先不說沈雲傾拋棄妻子,五年前以勢壓人逼迫方家吃下這個啞巴虧,就光是說現在,林大帥擺明了不會放過沈家,就算是沈家不會一夕之間覆滅,下場也絕對好不到哪裏去,你這個時候嫁給沈雲傾,不是要等著和他一起死嗎!”

任茯苓被愛情沖昏了頭,抱著肚子哭泣:“不是還有爹爹嗎?爹爹和林大帥相熟,您幫著求求情,只要兩家放下間隙,和好如初,拿到外面,也是一樁美談啊。”

面對女兒的異想天開,任父直接給了兩個字:“呵呵。”

“要是你剛剛生下孩子就被趕出夫家,你願意原諒夫家?”

“任茯苓,你給我好好的看清楚,先不提沈雲傾人品和他現在的處境,就光是你們還未成婚他就能讓你大了肚子這一點,你難道還看不出來他心裏對你根本沒有半分尊重嗎?”

見著只顧著哭的女兒,任父一腳踹翻了凳子,氣的臉色鐵青:“古往今來,男子未婚就有女人,那是風流,女子未婚先孕,那就是蕩婦!!他讓你成了蕩婦,你卻還想著嫁給他,於情,他對你毫無尊敬之意,於理,他家道敗落,你嫁過去必定吃盡苦頭,一開始你還能因為對他的感情忍下來,日子久了呢?”

“從你出生起,我就把你捧在手心上照顧,綾羅綢緞,華服美衣,什麽時候你想要的新鮮玩意我沒有給你了,他沈家舍得嗎?就算是舍得,他家裏如今這個光景,拿的出來錢嗎?我只在這裏跟你放下話,若是嫁過去,不出十年,你絕對會後悔!”

任父這掏心掏肺的話卻沒在任茯苓心中留下半分痕跡,她依舊是啜泣著,哭求父親讓自己能夠嫁給心上人。

任茯苓堅信,自己與雲傾是真的有感情,他們絕對不會後悔。

這個孩兒更是抵死不肯被打掉,任父關了女兒三天,聽著她求了三天,第四天時,他整個人都好像老了十歲,打發了人到沈家去讓沈雲傾來求親,自己開始處理準備出國的事宜。

臨走前,他也肯定的告訴了女兒,國內眼看著還要打仗,十分危險,任家這次是舉家搬遷,說不準這輩子都沒有機會再回來,若是她後悔了,可以與家人一道走。

任茯苓依舊十分堅定的選擇了沈雲傾。

任父也終於徹底放棄了這個女兒。

沈家來提親的動作很快。

雖然沈母看不上任茯苓,可架不住如今沈家情況危急,早就沒了往日榮光,而任茯苓的父親雖然比不上林時恒,在當地也算是有幾分勢力。

這個時候結親,說不定能靠著任父翻身。

因此一收到任父的消息,雖然心中還是不喜任茯苓,她還是立刻安排了聘禮,打發著沈雲傾去求娶。

按理說,這是沈雲傾期盼了五年的事,他應該高興才對,可也許是因為四肢被槍打了三肢,雖然養傷許久卻一直都在隱隱作痛,心中始終沈甸甸的,忍不住的想如果當初他沒有與方黎澄離婚如今會是什麽樣子。

這想法他自己都知道不能對人言,還是好生生的藏了起來,順順利利的將未婚先孕的任茯苓娶進了門。

娶進門之前,還出了一些紕漏。

任茯苓崇尚西方文化,想要舉辦西方式的婚姻,也就是在沈母看來一身白慘慘的婚紗。

沈母當然不同意了,這在她受的教育裏面,白色可是辦葬禮的時候才穿的,可她如今想著求任父辦事,也不敢怎麽針對任茯苓,只能硬著頭皮答應。

這場婚禮辦下來,她對著任茯苓只剩下了滿滿的不滿。

而這絲不滿等到第二日,任茯苓不肯按照規矩站在身側伺候她用飯時,加劇上升。

沈家規矩森嚴,兒媳婦伺候婆婆的規矩更是一直都沒有變過,不光是他們家這樣,金城中凡是輝煌過的人家都是這樣的規矩,當然了,也有婆婆看重兒媳婦,免了讓她伺候的。

只是剛剛新婚,兒媳婦為了表示恭謹,怎麽也要侍奉個三五天,婆婆才好順著臺階免了。

任茯苓一直在國外生活,哪裏願意遵守這種封建的舊社會規矩,聽了沈母好言好語的介紹,立刻表示如今是新社會了,他們不用遵守。

沈母氣個半死,偏偏沈雲傾新婚燕爾,也站在了任茯苓那邊,跟著說了幾句舊社會的規矩早就該廢除之類的話。

這兒媳婦一進門,就把兒子的心都給整偏了,沈母被兩人氣的肝疼。

她看不慣任茯苓身上穿著露胳膊的裙子,告訴她女人的身體不能被除了丈夫之外的人看到,被說舊社會思想。

她不喜歡任茯苓咋咋呼呼,每天催著沈雲傾去吃飯看畫放風箏,告訴她如今沈雲傾要照管沈家,又被洗腦了一通沈雲傾根本不喜歡打理家業。

她特地囑咐廚房燉了養胎湯給任茯苓喝,想要讓她肚子裏的孫子健健康康,又被任茯苓拒絕,嫌棄喝了這湯身子可能會發胖。

這哪裏是娶了個兒媳婦,這簡直就是娶了個祖宗回來啊!

短短三天相處,沈母感覺自己一輩子的耐心都要用光了,可想著還要靠任父幫著照顧沈家,又生生忍了下去。

結果在她忍來忍去,第三天回門時,從任茯苓家中回來的沈雲傾卻告訴她,沈父要出國了,而且看那個樣子,短期內也回不來。

那這親還結的有什麽意義!!

沈母簡直要生生被氣暈倒地,可她也知道,自己兒子之前與方黎澄離婚的事就已經讓他名聲掃地,這才剛剛娶了任茯苓,若是再來一次離婚,恐怕沈家就此成為笑柄,這輩子都再無出頭之路了。

因此,她只能咽下這個啞巴虧,硬生生忍到了任父離開國內,任茯苓沒了靠山,才開始婆媳大戰。

她比任茯苓多活了這些年,又從小在家中耳濡目染,再加上了解自己的兒子,輕輕松松就在這場大戰中壓制住了兒媳婦。

一向最活躍的任茯苓很久都沒在金城露過面,再出現時,她穿著厚重的衣服,遮蓋住了身上肌膚,神情也沒了之前的神采飛揚,而是帶上了一些瑟縮抑郁,肚子被補的高高鼓起,更加顯得人瘦。

沈母顯然對兒媳婦如今的表現很滿意,在難得帶著任茯苓出府時,不免帶著些許炫耀的跟其他夫人說了兩句。

“年輕人,之前不懂事,被我拿住學了幾天規矩,看看,如今是不是有大家風範多了?”

幾位夫人互相對了個眼神,瞧著如同驚弓之鳥的任茯苓,心裏都有了點底。

大家都是土生土長在金城紮根了的,誰還不知道誰啊,沈家那規矩說是森嚴,實際上只沖著女人與下人去的,之前方家小姐嫁過去時,因為她性子溫順,也沒想著要反抗什麽的,因此沈母這婆婆看著也挺像回事。

任茯苓可不是方小姐那樣好脾氣的,之前還未嫁人前,沒少滿城裏跑,如今這模樣,顯然是觸怒了沈母,被教訓了。

後宅女子,教訓人的方式多的是,有的是能讓人畏懼卻還說不出苦的法子來,看任茯苓這模樣,估計被教訓的不輕。

只是沒想到這沈夫人竟然這樣狠心,兒媳婦都還懷著孕呢都舍得下手,女子生產本就是鬼門關,若是驚嚇過度到時候出了個什麽事……

想到這裏,幾人的動作都是一頓,又看了看沈母臉上那得意的神色,微微蹙起眉。

這沈夫人不會打的就是這個主意吧,瞧著她那模樣,也不像是喜歡任茯苓這個兒媳婦的。

任茯苓安靜的坐在一邊,對沈母拿自己乖順來炫耀一事毫無反應,只有垂下眼時,帶上了一片恨意。

她恨死這個老虔婆了,可誰讓沈家沒有她的人,滿府都是沈母的人手,沈雲傾還被派出去處理揚州那邊的生意,短短幾個月,硬生生將她磋磨的不成人形。

她只能暫時忍辱偷生,等到沈雲傾回來,再好好地將這幾個月吃到的苦頭告訴他,讓他為她出頭。

沈母不知道兒媳婦是怎麽想的,正在笑著與幾位夫人談話,突然大門打開,方夫人與方黎澄到了。

她們一個是林大帥妻子,一個是林大帥丈母娘,一出現就立刻引起了所有人的註意,許多想要與林家打好關系的夫人上前攀談,就算是沒上前的夫人們也都對她們報以友善的笑表達敬意。

沈母與方家有仇怨,之前想要討好被方夫人堵了回來,因此現在也只能站在原地頗有些艷羨的看著那邊風光無限的方夫人。

任茯苓也看了過去,只是她的視線卻落在了方黎澄身上。

她對方黎澄的印象還停留在那天在街上碰到,那個因為兒子丟了而頭發散亂滿目慌張的女人上。

在任茯苓心中,方黎澄一向是不如自己的,沒有她年輕,沒有她漂亮,甚至大字不識,典型的一個舊社會女性。

而現在,方黎澄站在燈光下,身上穿著一身漂亮的旗袍,露出了半截皓白手臂,手腕上戴著一個翡翠手鐲,翠綠的顏色更顯她的皮膚白嫩。

旗袍一向是貼身的,任茯苓自從身體因為懷孕漸漸發胖之後就再也沒穿過了,如今只能眼睜睜瞧著這身旗袍穿在方黎澄身上,將她身體漂亮的曲線展現出來。

多一分則肥,少一分則瘦,竟是正正好的。

這與任茯苓記憶中的那個方黎澄相差甚遠,不光是身材,還有方黎澄那張漂亮自信的面容。

她端著酒杯,正與一位夫人淺笑著談話,眉宇間滿是溫婉,讓人看了就覺得渾身舒坦。

方黎澄,有這麽漂亮嗎?

任茯苓幾乎要恍惚了。

好在很快,她就堅定下了心神。

光有一張好看的臉有什麽用,女人最重要的是內在。

沒有內在,就算是嫁給了方大帥,遲早也要被厭棄的。

可現實往往很殘酷,任茯苓剛剛安慰完自己,就見著門外又出現了一個人。

與本國不同的高鼻梁和深邃五官很清楚地能看出來,這是外國人。

“是大使館的密斯特夫人。”

任茯苓聽到旁邊有人在交談,商量著要不要去和這位密斯特夫人湊湊近乎。

然後,她親眼看著這位密斯特夫人進門後四處張望一下,接著看向方黎澄這邊,眼睛一亮,三兩步走了過來,張開手臂給了她一個擁抱,張口便是意大利語:“方,好久不見,我真想念你。”

“我也是。”

方黎澄落落大方的與她相擁,用著標準的意大利語回答:“你什麽時候回來的,一切還順利嗎?”

“很順利,一會結束了我們一起喝一杯怎麽樣?這麽久沒見到你,我有好多話要跟你說。”

方黎澄有些抱歉的笑笑,“抱歉,今天恐怕不行,我和我的丈夫已經約好了,不如我們明天再約吧?正好明天是花燈節,你還從來沒有見過花燈吧?”

密斯特夫人點點頭,笑著答應了下來:“好的,我們明天見,不過一會你要為我留出一些時間來,我特地給你帶了禮物……”

任茯苓簡直是瞠目結舌的看著方黎澄與那位密斯特夫人相談甚歡。

她是學過一些意大利語的,之前在國外時因為算是從小在那邊長大,因此外語說的也很利索,任父曾經想要讓她多學習幾門外語,畢竟在任父看來他們一家人遲早都是要回國的,現在國內這麽亂,多會幾種語言如果遇到什麽突發情況也不會有壞處。

但任茯苓很排斥學習新語言,試了幾次只能作罷。

意大利語就是她怎麽都學不會的那種外語,那時雖然學不會,但也勉強會了幾句常用話,因此現在,她可以聽得出來,方黎澄並不是裝模作樣,她是真的在用意大利和這位密斯特夫人交談。

怎麽可能。

雲傾不是說,方黎澄大字不識,是個根本跟不上時代的舊社會女人嗎?

她怎麽會說意大利語?

就算是這幾個月學的,幾個月的時間,就能和人正常交流了嗎?

任茯苓悄悄看了眼正在與別人說話的沈母,見她沒有註意到自己,選了一個看起來很年輕的女人,詢問她為什麽方黎澄會意大利語,是不是嫁給林大帥之後才學的。

“應該不是,林大帥曾經說過,林夫人一直在自學外語,聽說會好幾國的外語呢。”

好幾國……

怎麽可能……

任茯苓神情恍惚的坐下,許久都沒有回過神來。

其實在現在這個年代,家中有錢本身又有志向的少爺們從小都會學習外語,畢竟現在國家混亂,各個國家的人都經常來往,他們不光學,還學習好幾門。

但小姐們一般卻不會學,雖然與過去不同了,但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還是許多人心中的至理名言。

遲早都要嫁出去的姑娘,不是特別疼女兒的人家根本不會花心思培養。

再加上一些雖然心裏疼愛女兒,思想卻和以前沒什麽變化,覺得女子無才便是德的,因此如任茯苓這樣在國外上過學,有著新思想的新時代女性是很少見的。

也正是因為如此,她一直都沾沾自喜,以此為榮。

可現在,沒有留學出國,也沒有被從小教導的方黎澄,卻自學了好幾國外語,甚至還能用外語流利的和人對話。

不可否認,她被打擊到了。

尤其是,這個打擊她的人是曾經被她鄙夷的舊社會女性。

這場聚會一直持續到了天黑,任茯苓始終坐在角落裏一言不發,親眼看著方黎澄如何自信又十分妥帖的與各位夫人交談,每個與她接觸的人,望向她的視線都是滿滿的善意,與之前看任茯苓時眼底暗藏的鄙夷亦或者是同情完全不同。

聚會結束時,任茯苓看著方黎澄與方夫人一同出了門,回頭望了望沈母,咬牙跟著她們出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跟出去,就是想要多看看方黎澄,搞清楚為什麽一個人可以變化這麽大。

等到出了門,任茯苓一眼就看到了那個站在門口的男人。

一身軍裝長靴,英俊五官,身形挺拔修長,光是站在那,一身的氣勢就能讓人仿佛連呼吸都能一窒。

她怔住,僵硬的站在原地,看著那個男人展顏一笑,大步往這邊走來。

“累了吧?”

他握住了方黎澄的手,溫聲道:“下次這樣的聚會不來參加也沒關系,反正在金城我是最大的。”

方黎澄抿唇一笑:“我是你夫人,自然也要幫你照料這些事,何況也不是很累,聊聊天,時間過的挺快的,鄭哥兒可下學了?”

“下了,先生布置了功課,我接他回來之後便讓他先在家裏做功課,明天休假,說好了要帶他去看花燈的。”

“好了好了,你們兩個也不嫌累,每天膩膩歪歪的招我這個老太婆的眼。”

方夫人笑著打趣幾句,惹得方黎澄臉一紅。

林時恒卻一臉的坦然:“嬸嬸說笑了,不與自己的夫人膩歪與誰膩歪。”

他們又笑著說了幾句話,三人臉上都是如出一轍的幸福,最後方夫人與女兒上了馬車,穿著軍裝的林大帥騎著馬,就走在馬車一側,仿佛是在守護著她們一般。

從頭到尾,三人都沒有發現挺著大肚子看向這邊的任茯苓。

任茯苓看著他們一家人和樂融融的背影,想到貴為大帥的林時恒握住妻子的手溫聲關懷的場景,腦海中卻是自從自己因為懷孕肚子漸漸大起來,臉上也滿是斑點,因為婆婆堅持讓她補身體好讓孩子長好一些而身體臃腫後,沈雲傾就不愛和她一起出門了。

就算是出門,也不會像是還未成婚時那樣,時時刻刻跟在她身邊,就害怕別人看不出來他們是一對。

任茯苓漸漸紅了眼。

在看到林時恒是怎麽對待妻子後,她終於意識到,自己心目中的那個良人,其實根本沒有他口中說的那樣重視自己。

任茯苓醒悟的太晚了。

花燈節當天,沈雲傾歸來,只是卻不是一個人。

他帶了個女人回來。

那個女人如同六年前的任茯苓,年輕,漂亮,雖然文學不算出眾,家世也沒有那麽好,可勝在乖巧聽話,一來便奉承起了沈母,對著任茯苓冷言冷語甚至頗多折磨的沈母,卻對著那個女人好言好語,滿眼的喜歡。

任茯苓端著茶過去時,恰好聽到沈母帶著感嘆道:“若是傾哥兒娶的是你該有多好,你這才是正經兒媳婦的樣子呢。”

沈雲傾也用著遺憾的聲音道:“兒子也是這般想的,那時哪裏能想到,任茯苓竟然是這樣一個易怒又不孝順母親的性子呢。”

——“砰!”

她手中的茶水落地。

任茯苓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跑出沈家的。

沈雲傾追了出去,他自從一個胳膊兩個腿被打傷之後腿腳就一直不太利索,到了陰天下雨還會發疼,因此跑的很慢,一直跑到了滿街都是花燈的地方,正帶著煩躁的擰著眉四處尋找,卻恰好瞧見了林時恒懷中抱著方鄭,笑著將猜燈謎贏下來的花燈遞給他的模樣。

他笑容寵溺,完全是將這孩子當成了親生孩子一般對待,他們從他身邊路過,沈雲傾下意識的藏在了一個大花燈後,生怕自己被林時恒看到又被補上一槍。

正躲著,又聽到林時恒在對著小方鄭說:“可惜你娘提前約了別人,今天這花燈節,只能我們父子倆逛了,來,還想去哪裏玩,爹爹帶你去。”

“我還想猜燈謎。”

方鄭雙眼亮亮的看著燈謎攤子,抱著林時恒的脖子甜膩撒嬌:“爹爹,我們猜了燈謎,帶些燈籠回去給娘和姥姥吧!”

“好,聽我們鄭哥兒的。”

男人寵溺的騰出一只手摸了摸他的小腦袋,給了攤子老板前,又要了兩個燈謎。

他自己沒插手,讓方鄭自己猜。

方鄭小小年紀,卻很快猜出了答案,那攤子老板立刻一疊聲的恭維著,“小少爺真是聰慧,這燈謎可難得很,方才來了好幾個讀書人都沒猜出來呢,日後啊,必成大器。”

被誇獎了。

方鄭白嫩的小臉上露出了軟軟的笑,有些高興,又有些羞澀,抱住林時恒的脖子乖巧道:“謝謝老伯。”

那攤子老板立刻又說了一通“小少爺真懂禮貌”之類的話。

花燈很快遞了過去,因為是靠自己猜燈謎贏回來的,小方鄭難得得意了一小會,與林時恒要求自己下來走,昂首挺胸的一手一個花燈率先走在前頭。

林時恒今日沒穿軍裝,笑的就像是一個普通父親,跟隨在他身後,小心照看著兒子。

等到他們走後,沈雲傾才從大花燈後面冒出了頭,望著父子倆的背影,神情滿是晦澀與悔意。

那個孩子,竟然這麽聰慧嗎?

可現在,他已經是別人的孩子了。

而他這個親生父親,竟然連見一面都不敢,生怕惹了林時恒那個魔頭,被他一槍槍斃。

想到這麽聰慧的孩子憑白成了別人家的,沈雲傾神情恍惚的走了回去,連任茯苓都不想找了。

第二日,有人找到了昏迷過去的任茯苓,她情緒波動太大,身子又被補過頭,這麽一被刺激,直接早產了。

那位救了任茯苓的大夫道這是好事,若不然,照著這麽補下去,等到足月生產的時候,恐怕下場就是胎兒過大,有很大的幾率母子兩人都會死掉。

任茯苓聽到這個消息後沈默許久,拜托人通知沈家來接孩子後,自己撐著剛剛生產的身子消失的無影無蹤。

仿佛天理循環,當初她為了上位,讓沈雲傾與剛剛生產的方黎澄離婚,如今自己也成了方黎澄那樣的境遇,不,她比方黎澄還要慘,能夠為她撐腰的娘家,已經在她執意嫁給沈雲傾時,就放棄她了。

沒人在意失蹤的任茯苓,就連沈家也是。

沈母本來就不喜歡她,只在乎這個孫子,沈雲傾則是有了新歡,對舊愛也就毫不關註了,只是他夢想中與新歡再次結婚的日子還沒有到來,一直溫順的新歡就借著沈雲傾的信任,騙走了他家中大部分財物,還順帶坑了沈家生意一把。

本就是強弩之末的沈家,徹底落敗,甚至還欠了別人財物。

沈父被刺激的當場歸天,沈雲傾渾渾噩噩每日只會吃了睡睡了吃,沈母為了養活兒子孫子,只能接了漿洗衣服的活計賺錢。

沈母沒能撐太久,在第二年冬天,因為寒氣入體又耽誤了救治,再加上心情抑郁,永遠的閉上了眼。

沈雲傾沒了母親養活,只能硬著頭皮自己做事,只是他那受過兩次槍子的雙腿隨著年歲越久,漸漸不中用起來,慢慢的,竟然從走路緩慢變成了徹底的跛子,因為脾氣暴躁不能教學生,再加上他不願意去面對曾經認識的人,只能到了一個偏僻小鎮上,靠著替人寫書信勉強活著。

他將自己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兒子身上,希望兒子可以如同方鄭一樣聰慧過人,帶著他這個父親重新回到以前的生活。

只是一直到了這孩子十歲,都還是頑劣不堪,對著他這個成日裏只知道喝酒的父親憎惡不已,在一個冬日,沈雲傾寄予厚望的兒子留下一封信後徹底消失。

同年,華國勢力統一,林時恒為大總統。

次年,租界收回,其他國家的人漸漸離開華國。

又三年,大總統宣布,華國所有被搶占的地方已經回歸祖國。

飽受欺壓的華國仿佛從大總統上位後便開了掛,不出二十年,就又重新站在了世界的頂端。

那時,電視機已經算是華國很普遍的電器,沈雲傾卻攢了許久的錢財買了一個,打開之後,一眼就看到了熟悉的面容。

如今的總統夫人,方黎澄。

她穿著一身漂亮裙裝,雖然已經不再是十七八歲的少女,面容卻依舊漂亮優雅,眉眼間滿是幸福。

方黎澄在華國的人氣很高,不光是因為她總統夫人的身份,還因為她是華國著名的作家,她的文筆觸動人心,在那個艱難的歲月,一直堅持用文字來支持自己的丈夫,林時恒曾對著媒體說,沒有方黎澄,就沒有林時恒,足以可見方黎澄對華國的重要性。

方黎澄這次是代表華國出訪英國,隨行的是方鄭。

他年紀輕,卻從小耳濡目染,已然是一副成熟模樣,神情穩重又帶著一些飛揚,顯然從沒有吃過苦頭,被采訪時,方鄭始終跟在母親身後小心護著她,望向她的視線中滿是濡慕親近。

沈雲傾僵直的看著電視裏的畫面,口中喝著的酒不知為何就嗆咳起來。

他一個人住,嗆到了也只能一個人處理,可越是著急,越是咳嗽艱難。

在倒地後,他的一生,如同走馬燈一般在面前閃過。

早年被寵著長大,青年肆意妄為,中年淒慘孤獨,貧窮無糧,遭人鄙棄,半夜又經常被疼痛驚醒,這下半生,過的就如同懲罰一般。

“咳……”

沈雲傾咳出了最後一聲,眼睛還死死盯著屏幕,卻再也不會合上了。

又過了幾十年,退休的總統與總統夫人在睡夢中相繼離世,兩人一生為華國做出了巨大的貢獻,離世當天,全國降旗默哀,同年代的老人更是痛苦不已,萬裏相送。

但所有人都承認,這一生,他們相攜相知,互相扶持,定然是幸福的。

【叮!任務完成,請宿主脫離世界。】

***

林時恒坐在車上,緩緩睜開了眼。

唔,反派他爹?

這次挺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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