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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我在秦朝修宮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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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國千秋業, 百世功在農。

在見到鄭國之前,董慈先見到了章臺宮。

自西犬丘開始,在長達六百九十多年的秦國歷史中, 歷任秦王隨著內部經濟發展和政治形勢走向, 不斷地主動采取措施, 把都城從一開始的西犬丘一路向東遷移, 依次遷至秦邑、汧城、汧渭之會、平陽、庸城、涇陽、櫟陽, 總共歷經了九都八遷,直至秦孝公時期, 定都在了鹹陽。

每一次遷都秦王們都會修建王宮, 而且都修得十分雄偉壯麗,早在秦穆公時期,就有人感慨過雍城宮殿的恢宏浩大,‘使鬼為之,則勞神矣;使人為之, 亦苦民矣。’

古都雍城尚且如此,更勿論強秦之後修築的宮城鹹陽宮了。

自秦孝公遷都鹹陽開始營建鹹陽宮,之後一百多年的時間裏,除了內宮內政常用的宮殿外, 歷屆秦王還逐步擴建了蘭池宮, 水景離宮,西北梁上的梁山宮, 北面甘泉宮, 上苑初宮等等, 這還是史書上有記載的,沒能記載在冊的還不知幾繁多。

等嬴政統一六國之後,又相繼修建了六國諸侯宮殿,宗廟、信宮、靈渠、馳道、興樂宮等等。

加上未建成的阿旁宮,秦國乃至秦朝,前後在關中地區修建了離宮別館三百多座,廣義上來說,鹹陽宮總面積可能相當於後世長安城的近百倍。

近百倍是什麽概念,天[朝第一宮“故宮”乘上兩千,大約就等於鹹陽宮的占地面積了。

如此恢宏浩大的規模,說是空前絕後也毫不為過,拋開勞民傷財這一條,仔細看一看秦國宮殿的發展史,就會發現一些有意思的事情。

因為從秦穆公開始,到秦景公、秦厲公、秦獻公、秦孝公,再到秦惠文王、秦昭襄王,乃至於最後的秦始皇嬴政,期間總共歷經三十七位君王,其中九成以上的秦公秦王都對秦國有建樹有貢獻,甚至一大部分都是能載入史冊、聲威赫赫的明君。

這些一代接一代勵精圖治,一步步將秦國治理成六國談之色變的強秦的秦王們,比之其他六國的國君,素日裏吃穿用度也不見得有多奢華講究,卻個個都對修築王城宮室抱有極大的熱情,就連嬴家最為天真爛漫的昏君小皇帝胡亥,繼位以後吃喝玩樂享受人生之餘,也不忘記繼承老爹的志願接著修阿旁宮,翻修望夷宮興樂宮等等。

雖然頻繁遷都是修築宮殿的原因之一,但縱觀天[朝歷朝歷代,董慈還真沒見過比這家子更熱衷於修建王宮建築的皇朝宮室。

除卻短命得估計沒來得及發揮家族愛好的安國君嬴柱,基本上其他每個秦王都喜歡占地盤。

有些宮殿修了一輩子也不一定住得上一回,說不定還沒等建好人就掛了,可這些英明神武的秦王們卻死活非得要占,非要修,這裏踩踩占一片,那裏踩踩占一汪,我不行了兒子接著建,兒子建了孫子再擴建,總之不管以後住不住吧,有條件先圈到腳底下霸占起來開心開心,旁的以後再說了。

光是圈個宮城也不算什麽,秦王們還喜歡到處晃蕩,除了本身就在外流亡過的秦獻公嬴師隰、少年游歷的秦惠文王嬴駟、游至洛陽客死異鄉的秦武王嬴蕩,連秦穆公秦孝公都在外面成月成月的晃蕩過。

總之,英明神武的秦王們有生之年最大的願望有兩個。

第一,把美好河山收入囊中;

第二,一旦有機會,一定要在這美好的河山上走一遭,然後告訴大家,這都是我的了。

這種稍顯極端的愛好,到秦始皇嬴政統一天下以後,就被始皇陛下發展得登峰造極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

董慈對著鹹陽宮正門,將秦國上下六百多年匆匆翻了一遍,心裏是感慨萬千,她正想象著始皇陛下掃清六國以後完全放飛的自我和愛好,旁邊的陛下的聲音就低低傳進她的耳朵裏了,“端正有餘,恢宏霸氣不足,你莫要看呆了。”

董慈乍然聽了這一句,眼皮都突突突跳起來了,瞥了眼面前肅穆大氣的鹹陽宮正門,心裏不住吶喊,這都還嫌不霸氣,那要什麽樣的才霸氣!

陛下你這愛好太燒錢,秦國人民,尤其是尚未與秦人融合為一家的六國子民們,根本撐不起這麽燒錢的愛好,陛下你醒醒呀!

她是不是應該想辦法賺點錢,有了足夠多的錢,包養陛下這點愛好倒不是什麽嚴重的問題,就當為宮殿建築行業做貢獻了。

可是她要怎麽賺錢,有什麽辦法能轉到這麽多錢麽?

興平扯了正堆在錢眼裏的董慈一把,把她扯回現實來了。

興平和趙政都蹙眉一齊看著她,董慈腦袋發懵,心說瘋了瘋了,她剛剛都在想些什麽。

董慈擡頭看了看四周,見使臣和呂不韋都還沒來,知道自己沒惹禍,這才長長舒了一口氣,心說一會兒可要打起精神來了,萬一出了差錯丟了秦國的臉,給趙小政惹麻煩不說,她可是連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嬴異人身體不適,無法接見使臣,出於禮節,秦國這邊除了要開鹹陽宮正門外,趙政和呂不韋還得在宮門口迎接,現在時日還早,呂不韋人還沒到,董慈興平隨趙政一起等著。

趙政問,“你方才在想什麽。”

董慈籲了口氣,心說她剛剛瘋了居然生出了那等瘋狂可怕的念頭,估計是最近跟趙小政走得太近的緣故,親近了關系好了,很容就越界了。

儀仗和護衛遠遠站著,離他們有一定的距離,董慈有些精神不濟,就隨口回了一句,“在想孔子的話。”

這種時候也不忘記研究學問,興平佩服地看了董慈一眼,擡頭看了看天色,見還有些時辰,便開口問道,“姑娘想孔聖人什麽話,想得這麽出神。”

興平一臉佩服,董慈心說老叔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麽,不過趙小政也正蹙眉看著她,顯然是等著她說話,董慈只好道,“很有名的那句,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近之則不遜,遠之則怨。

興平頓時樂了起來,“這話老奴也知道,聽起來不像是好話,一概將女子與無德之人合在一起,有欠妥當。”

董慈本就是有感而發,聽興平理解錯了,見呂不韋他們一時半會兒還沒來,便忍不住低聲解釋道,“興平你理解錯了,孔子這句話並沒有別的意思……”

興平聞言楞了一下,頓時收了玩笑的心思,看向董慈,聽她指正。

董慈見他要聽,便接著解釋道,“西周春秋時候與現在不同,那時候宗法嚴格,為政為先者為君,之外為小人,孔子當時所說的小人,指的是小宗之人,並不是將女子和無德的人放在一起。”

興平恍然,面有愧色地道,“老奴竟是信口開河了,愧對聖人。”

“近之則不遜,遠之則怨。”董慈搖搖頭,接著道,“老人家的意思是說,女子和小宗之人都得依附君生活,這類人與君相處,容易失了本心,比如說我,公子若是對我太親近,我就很放肆,很容易忘了自己的本分,公子若是太過疏遠我,我又覺得難受了。”

孔子這句話在這個特定背景的時代,在一定程度上是有道理的,若是大家相處之時都能掌握一個度,嬴異人不要越界寵愛嬴成蟜韓夫人,只怕韓夫人和成蟜也難生非分之想。

興平若有所悟地點點頭,董慈心想法家的思想畢竟太過剛硬冰冷,他又不是專門研究理論的,做人為事,還是博取眾家所長的好。

董慈想到此便又朝興平道,“天下哪一家理論皆有可取之處,哪一家理論皆有不足之處,既然大家的目的都是為了讓這個天下變得更好,讀書學理便不必拘泥於一家,有門派之見倒顯淺薄,興平你大可以集眾家之所長,領悟理會,說不定還當真能尋到些有用的。”

董慈這翻理論擱在這時候還比較新鮮,因為諸子百家,各為各家,儒法、儒墨、儒道之爭都是跨世紀的大辯論,各執一詞,很少會有人一腳踩幾船,像荀子一樣身為儒家巨匠,卻教授出兩位出色的法家弟子的情況世間也是獨一份,並不多見,是以興平一時間聽的怔住了。

董慈正想讓他不必著急,就聽見一個爽朗的聲音從背後傳來道,“說得好!”

這聲音分明是呂不韋。

董慈一呆,倒不是害怕被責難什麽的,而是她忽然想起讚成集眾家之所長的人,在秦國還有一個,那就是呂不韋!

《呂氏春秋》這本書雖是以黃老學說為理論主體,卻以名、法、墨、農、兵、陰陽家等諸多門派的思想學說為素材,熔諸子百家學說為一爐,博大精深,智慧非凡。

這本書是呂不韋專門為趙政寫的,意圖以此為大一統之後的意識形態,結果趙政棄之不顧,依然選擇了法家。

這本書的價值就此埋沒了,到了後世才逐漸被人挖掘出來,董慈想到此忍不住看了趙政一眼,卻發現趙政亦是若有所思,並沒有關註呂不韋的到來。

遠處的儀仗護衛們悄無聲息的跪了一地,顯然是呂不韋見他們在討論問題,示意他們不要出聲相擾。

這可說有禮,亦可說無禮。

呂不韋幾步走上前來,朝趙政行禮,歉然道,“還請太子勿怪,是臣下聽這小友說得有趣新鮮,便想聽她說完,故而失禮了。”

趙政亦回了一禮,“無妨。”

呂不韋見是董慈,頓時拂須笑了起來,“老夫記得你,沒想到你不但罵人厲害,講起學問來也是頭頭是道,好,小小年紀學識淵博,當賞!”

呂不韋這隨地撒錢的性子,要擱在不了解他的士人眼裏,只怕要笑話他商人出生滿身都是銅臭味了,董慈卻知道呂不韋是真心實意想要表揚她這個年輕人,他又不能賞她個官做做,只能賞銀錢了。

呂不韋這個人有私心有抱負,但他的私心抱負都是以秦國的強大穩定為先,拋開一些私德上的事來說,他是一個讓人很敬佩的政治家,董慈高高興興的接了賞,道謝道,“謝過相國大人。”

呂不韋果然笑得更開懷,頷首拂須道,“老夫正準備招募文人食客,著書立說,小友學識好,不如到老夫府上做個門客,也幫老夫掌掌眼如何?”

呂不韋誠心相邀,神色不似作偽,董慈心裏忍不住有點小激動,沒想到她有一天還能在戰國混碗飯吃,成為呂不韋手下的門客,圍觀《呂氏春秋》的著成。

可是她要去稷下學宮。

董慈發熱的腦袋稍稍冷靜了些,好在著書立說之前有很長一段時間要準備,到時候她再來也不急。

董慈鄭重地朝呂不韋行了個禮,大大方方笑道,“那就多謝呂相國為董慈留一間房舍了,待董慈游學歸來,必定上府叨擾相國。”

呂不韋先是一楞,接著哈哈笑起來,不住點頭讚賞道,“好好好,小小年紀有這等決心和魄力,果然不同凡響,也罷,著書一事也要準備個三五年,介時老夫就等著小友學成歸來。”

董慈看著意氣風發壯志酬籌的呂不韋,心裏不住感慨,傳奇人物不愧為傳奇人物,身上的可取之處真是太多了!

不遠處有宮人將使臣至的消息一層一層的傳遞進來,呂不韋神色一正,朝趙政行禮道,“公子在此稍後,老臣前去迎一迎韓使。”

趙政點頭應下,等呂不韋走遠了,這才看向還在望著呂不韋長籲短嘆的董慈,開口道,“你是不是忘記了什麽。”

董慈老臉一熱,她剛才只顧著激動了,是真的沒想起這茬來。

陛下問了,董慈也只能老實回道,“我是公子的奴隸,剛剛忘了先征詢公子的意見。”

趙小政的目光似笑非笑的,董慈索性破罐子破摔,痞痞地笑道,“方才不是都說了,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嘛,我勉強也算個女子,公子正人君子,嘿,就莫要與我計較了,哈哈。”

趙政看著小奴隸一張精神奕奕發光的臉,心說得了賞識就這麽高興,看來是有個大志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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