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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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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上高中的時候,宋顏玉真沒覺得方舟很好看,雖然在一群男孩子中,他總是高個兒裏面容最白凈秀氣的,身姿總是最挺拔的,舉止總是最紳士的,臉上總是掛著最溫和的笑,但她更欣賞另一種帥氣——高大的身材,麥色的皮膚,強健的臂膀,運球上籃的瀟灑和一笑就能露出一口白牙的開朗笑容。

方舟的溫潤和處處帶著自制的守禮在她看來,總缺了那麽點讓人能夠為之心動和尖叫的激情。

高二上學期,新來的語文老師為了調動同學們的學習熱情,也是為了跟他們講議論文中的邏輯性,別開生面地辦了一場全班都要參與的辯論賽,四個人一組參賽,必須男女生搭配。宋顏玉他們圖省事,幹脆前後桌組成了一個小組。

辯題一共有七個,其他的宋顏玉已經記不清,就記得他們抽到的題目是:應不應該全面放開異地高考?

“謔,”看完題目,陳東爾立馬拍大腿道,“當然不能放開啊!不然我們這些人累死累活考得再怎麽高,都他娘幹不過某些去外地高考的人!”

方舟沒有他那麽激動,只伸手一巴掌拍在陳東爾腦袋上:“睜大你的眼睛看清楚,我們是正方。”

“正方?什麽玩意兒?”陳東爾一臉茫然。

“就是說,我們的論點必須支持的是應該全面放開異地高考——對吧?”因為初中也愛搞這類比賽,所以宋顏玉對辯論還稍有了解。她聽說,方舟和王家亮初中時都是校辯論隊的,想來水平應該很高了。

“啊——這怎麽辯啊?”紀小滿把手撐在下巴上,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又說,“除了投機取巧,我完全想不到異地高考存在的意義——我不喜歡這個題目。”

陳東爾也說:“就是,老滅都出了些什麽破題目啊?”

老滅是他對新來的語文老師的稱呼,這個老師已經有了很長時間的教齡,四五十歲的年紀,不茍言笑,遠不如他們高一時的那個老師活潑,上課的時候也十分嚴肅,從來不跟他們開玩笑。陳東爾被她在課上用粉筆頭扔過幾次就記了仇,管她叫“滅絕師太”,後來又覺得這個稱呼太長,而且沒有新意,幹脆簡化了一下改成了“老滅”。

“這個題目應該是有實際意義的,”方舟不慌不忙地捋著思路,“什麽樣的人才會需要異地高考呢?像你們說的,投機取巧是一類;但還有一大類人,就是跟隨父母到外地上學、但由於種種原因導致戶口無法在當地落戶的學生。”

他在紙上寫上這兩類人,前者寫了一個“壞”,後者寫了一個“好”。

陳東爾看他寫,末了湊過來問了句:“啥意思?”

方舟道:“投機取巧的人是反方可以攻擊我們的點,而有實際需要的人是我們可以拿來攻擊對方的點——這兩邊我們都要針對性考慮,有攻有守才好。關於這個題目,你們有什麽想法?”

陳東爾幾人面面相覷,皆是一臉懵。

最後宋顏玉皺著眉頭道:“方舟,我覺得我更喜歡反方的立場。”

方舟看她盯著題目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笑著拿筆輕輕敲了下她的腦袋:“傻貓貓,現在我教你辯論的第一課,”他將一根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舉到她面前,一字一頓道,“持方永遠不代表你真實的個人觀點——這個題目,”他把題卡一折隨手一拋,“其實我也不喜歡。”

四個人討論了一整個大課間,除了最初方舟提出來的兩個點以外,其他人都是抓耳撓腮大半晌還是沒有什麽思路,反倒是替對面想了不少的論點,越發沒了打贏的士氣。

方舟看著蔫頭耷拉腦的三個人,知道他們也是被這場頭腦風暴折磨得不行,無奈一笑,道:“反正周五才辯,還有三天時間準備,大家都回去找找相關消息拓寬思路吧。”

為了縮短時間,語文老師將辯論賽的過程進行了簡化:

第一環節是開篇陳詞,正方一辯開始,正方陳詞結束後,反方一辯陳詞。每人的陳詞時間是2分30秒。

第二環節是對辯,由正方二辯對反方二辯開始提問,兩邊可以互問互答,但必須一方發言完畢才能另一方發言。各自1分30秒的時間。

第三環節是攻辯,由正方三辯開始對反方一、二、四辯進行盤問,盤問的時候對方只能正面回答問題,不能進行反問,時間為1分30秒,結束後反方三辯開始盤問。

第四環節是自由辯論,正方四分鐘,反方四分鐘,由反方四辯開始,一方發言完畢另一方才可發言,互問互答。

第五環節是總結,由反方四辯首先開始對本方觀點進行總結性發言,時間2分30秒,反方結束後正方四辯進行結辯發言。

了解規則後,最不擅長言辭的宋顏玉被安排到了一辯的位置,思維活躍的紀小滿和陳東爾分別為二辯和三辯,方舟作為掌舵和把控大方向的選手,被安排到了最後結辯的位置上。

接下來三天,幾個人每天都帶了一摞一摞的打印材料來學校,一到課間就圍成一個小圈討論。紀小滿和陳東爾不對盤,經常討論討論就聽了紀小滿拍桌咆哮:

“陳東爾你能不能聽我把話說完?”

陳東爾一手拿筆點著桌子一手叉腰挺著胸瞪著眼,像只戰鬥狀態的大公雞:“你那觀點不行!你說投機取巧也是好的,你是想引起民憤嗎?”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還沒說完!”

“哈,你都說了三分鐘還沒有說完,一辯稿的時間都不夠你說的!”

“我那不是老被你打斷思路連不上!”

“思路都跟不上你打個屁二辯!”

“陳東爾你丫就知道強詞奪理!”

宋顏玉無奈地看著那倆人再次吵在了一起,越吵聲音越大,跺腳拍桌子,唾沫星子噴得滿天飛,恨不得懟死對方的模樣,無力得扶住自己的腦袋——她現在真的被折磨得連勸架的力氣都沒有了。

正想拿本書擋著漫天噴的唾沫星,勸那倆人收收心,就見方舟輕輕拍了拍她的胳膊,微微搖了搖頭。

宋顏玉感到疑惑,方舟拿著她的一辯稿道:“別管他們了,過來,我幫你理一理稿子。”

宋顏玉忙側過身湊到桌邊,方舟也側身湊在桌邊,這個姿勢其實有點別扭,但條件有限,倆人也就顧不上了。方舟拿著藍筆在黑色的字跡旁邊圈圈畫畫,不時輕聲對她說:“你看這裏,這句話容易被攻擊,可以改改。

“這裏換個論據吧,我覺得昨天東爾找的那個例子不錯,你說呢?

“......”

因為方舟的聲音又低又輕,課間教室又很吵,宋顏玉不得不努力把腦袋往方舟那邊湊,近距離看著他修長的手指拿著筆在紙上輕點。

他的手真好看啊。

宋顏玉想著,盯著方舟的手指入迷。

過了不知多久,她突然覺得周圍好像安靜了許多,一擡頭,見陳東爾和紀小滿不知道何時已經停止了爭吵,齊刷刷盯著她跟方舟。

“看什麽?”宋顏玉有點懵。

“顏玉,”紀小滿神情有點奇怪,“你都快親到方舟手上了。”

宋顏玉一轉頭,這才發現自己的嘴唇離方舟的手也就不到一公分的距離,他擡擡手指就能蹭到她的嘴唇上。

她瞬間臉漲得通紅,朝紀小滿吼道:“就知道天天想這些奇奇怪怪的東西!論點準備好了嗎?!能打贏嗎?!”

後來又一次,紀小滿問她,是不是在那個時候就已經喜歡上方舟了。

宋顏玉搖搖頭:“不是的,雖然他那時候也很好,但對我來說,總缺了點吸引力。”

“那是什麽時候喜歡他的呢?”紀小滿刨根問底。

什麽時候呢?

宋顏玉瞇著眼睛,她想起那場辯論賽的時候,縱然準備了三天的時間,初次打辯論的她面對講臺下的眾位同學和老師還是覺得腿軟,辯論稿勉勉強強能順下來,但氣場強弱就不必說了。

對面一、二、四辯的水平也跟她相差不大,唯獨三辯王家亮,一出場就仿佛自帶BGM,壓倒性的氣勢鋪面而來。

王家亮一眼就看出對面隊伍裏最弱的就是宋顏玉,於是攻辯的時候對她提問最多,目光銳利語言洪亮,問題看似東一個西一個,連起來一想卻密布邏輯陷阱。

宋顏玉被他快速緊張的提問節奏逼得完全無法思考,大腦一片空白,只知道機械地回答是,終於當紀小滿見她被深深套路急得伸手去拉她的時候,才幡然醒悟自己這一連串的“是”讓己方陷入了多麽被動的境地。

宋顏玉當時就崩潰了,有種立刻離開賽場的沖動。

紀小滿和陳東爾沈默著,對面的四個辯手露出了勝利的微笑。

直到自由辯論環節,方舟跨前一步,開始了他的首次發言。

宋顏玉從來不知道,那麽溫柔又紳士的方舟,會有那麽充滿攻擊性的一面,仿佛一把被緊收的鋼刀瞬間出鞘,露出鋒利的刀刃。明明還是那個一站就挺拔高大的身形,明明還是那種五指並攏小臂微曲禮貌作出“指”的動作,明明還是那張清秀白凈的臉,瞬間都顯得格外不同。他的聲音變得鏗鏘有力,語速變得更快,話語變得富有極強的攻擊性,讓對面除了王家亮之外完全無力招架。

最後,這場辯論就變成了方舟和王家亮倆人的神仙打架,為了駁倒對方的論點,倆人引經據典談古論今,運用了各種他們能夠想到的辯論技巧,明明還是那麽彬彬有禮的姿態,但話語裏全是鋒利的鋼刀。

當語文老師喊“停”的時候,所有的學生都忍不鼓掌叫好。

宋顏玉站在方舟的斜後方,看著他向後退了一步,退回到講臺旁邊他們四個站成一排的隊伍中,轉過頭,對她微微笑了下,依然是那麽溫和儒雅的模樣,甚至帶了些安慰的意思。她突然呼吸一滯,就在這一刻,她聽到了自己砰砰的心跳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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