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嬌嬌起床要人喊，若沒人喊醒她能睡到大中午或者下午或者一整天。

生命在於運動，這個習慣不好。想要一輩子都能吃好吃的東西，一定要身體好，平時她有交待讓侍女喊她起床。

今天被人叫醒，睜開眼就看見一身白衣的顧淩白，頭戴玉冠，清雅俊逸，眉目流轉一雙狹長的鳳眼裏，波光粼粼，一層層迷離的霧氣，似醉非醉。如同春日的桃花般，散發著粉色盎然的氣息，讓人心蕩意牽。

林嬌嬌看得楞住，臉頰泛上層粉紅，舔舔嘴唇，咽下口中的唾沫。

“醒啦。”

林嬌嬌趕緊拉起被子蓋住臉，吱唔道：“醒了，醒了。”不敢看顧淩白，也不敢讓他看到自己，躲在被子裏問：“你怎麽來叫我的？”

顧淩白道：“以後每天我都叫你起床。”

林嬌嬌道：“不不不，不好吧。”

顧淩白這人是個正人君子，三年前她跟他回府後，兩人分院住，還隔的有些遠，他從來都不踏進她的閨房。兩人在一起時就手都很少牽。

發乎情，止乎禮，從不做越矩之事。

她離開後有時候會想起兩人相處時的模樣，有些事記不起來，感覺就是話不多，事也不多，就淡淡的。

若不是她‘死’的時候，他喊的撕心裂肺，她都覺得他不是那麽的喜歡她。

每天跑到她房間，叫她起床這事，總不像他。

顧淩白拉開蓋在她頭上的被子道：“沒什麽不好，你不是說規矩是人定的，我就是定規矩的人。”

林嬌嬌：“我有說過這種話嗎？”她是真記不得。

顧淩白的聲音冷下，帶著幾分淒涼道：“你怎麽能忘的這麽快？都不記得了？”

怎麽聽起來像個怨婦似的？

林嬌嬌皺眉，她見不得顧淩白不高興，也受不了他的怨氣。先沒想為什麽會這樣，只想著去安慰他。

掀開被子露出頭，轉頭身正對著顧淩白笑道：“我記起來了，我是說過，你以後每天來喊我起床。”

顧淩白道：“好，以後我說的話，每個字你都不能忘。”

這……

林嬌嬌對上他帶著霧氣的眼，想騙他說‘不忘，不忘，絕對不會忘記。’

可是怎麽都說不出口，林嬌嬌嘆了口氣道：“不是我不想記住，我記不住，我盡量吧。”

顧淩白笑道：“你就說，你不會忘記就好，你說了我就信。”

林嬌嬌道：“我是真的記不住，說記得住不就是騙你，我不想騙你。”

顧淩白臉色沈下，欲言又止，過了會道：“起來，我帶你去街上玩。”

林嬌嬌聽到上街，眼前一亮：“去醉宵樓，他家的菜特別好吃，我還想在京城裏買些東西……”說到這，她頓住，她想買些東西帶回家，送給師兄，師姐，還有師父。

只是想到心裏就黯然，再也見不到顧淩白了。

然而，下一刻，心裏的那點憂傷就隨著顧淩白的話吹走了。

“好，你想買什麽就買什麽，整條街買下來都行。”

顧淩白笑著說的，語調平緩柔和，還有淡淡的光輝籠罩在他全身，好看的如同雲端上的仙人。

相看兩不厭，只有顧淩白。

看著他都高興，誰還會去想走不走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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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的事林嬌嬌好多都記不住，但她記得很清楚的是顧淩白沒帶她上過街。其實莫說顧淩白，就是師父和師兄姐們都不讓她獨自一人去街上，如果上街必定帶著面紗。

六師姐給她能改變容貌的藥丸時，她不知有多高興，可以跟平常人一樣，去街上買東西，喝茶，吃飯。

跑得比顧淩白還要快，拉著他出府，來到前門大街，青板石鋪蓋的街道人，來去的人熙熙攘攘，兩側小販有規矩的叫賣著，新鮮的櫻桃，漂亮的甜瓜，前面聚積了不少孩子，等著畫糖人。

林嬌嬌買了籃櫻桃，提在手上邊吃，邊拽著顧淩白往畫糖人那邊走。

畫糖人的師父手持勺子，流出的糖絲落在案板上，很快組成一個又一個動物，遞給孩子們。

林嬌嬌第一次見這種東西，好玩又新奇。

“師父能讓我畫畫嗎？”

畫糖人的師父笑問道：“會畫嗎？”

“會畫，會畫。”接過他手上的勺子，學著糖人師父的樣子，有模有樣的用糖畫起畫。

不難，力度掌握好，就跟畫畫沒什麽區別，很快她勾出一個人輪廓，接著是眉毛，眼晴，鼻子，最後點上眼珠。

顧淩白躍然在案板上。

糖人師父驚呼：“姑娘好手藝，好手藝。”沾上竹簽遞給林嬌嬌。

接過糖人，林嬌嬌轉身遞給顧淩白：“像不像你，像不像你？”

忽見對面商鋪走出一人，淡青色衣服，身材高挑，是她二師姐風若悠，左右環顧神色有些緊張，正要瞧到她這邊時。

林嬌嬌趕緊低下頭，怕被她二師姐發現，就往顧淩白身上靠，碰上他的衣襟，帶著淡淡的墨香味，讓人莫名的安心。

顧淩白還沒來得及接糖人的手，落在她肩頭，嘴角染上笑意，輕而緩的按住她的肩。

林嬌嬌感到一股說不上重，也說不上輕的力量，使得她的臉緊貼在了顧淩白胸口上。

按說他都抱著她睡了兩回，她對他應該什麽倚麗的想法。

偏偏她臉貼的位置是他心臟處。

‘怦，怦，怦，怦……’跟打鼓似的，又跟什麽東西在後面不停催她。

林嬌嬌的雙手不聽使喚地攬住他的腰。

就一會，就一會，就一小會會，等二師姐走遠了就松開。

林嬌嬌在心裏不停這樣說。

在她抱上顧淩白的好一刻，他身體僵直不敢動，搭在她肩頭的手更是不知道往哪兒放。

兩人都僵直著身子，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畫糖人的師傅道：“公子您和您夫人感情真好。”

這才打破僵局。

林嬌嬌趕緊松開手，低著頭不敢直視顧淩白，臉頰緋紅吱唔道：“我，我剛剛頭暈，站不住才，才靠在你身上的。”

顧淩白應了聲：“嗯。”同樣低著頭。

大街上互相用眼角打量對方，畫糖人的師傅覺得奇怪，這兩人是怎麽了？

最後，還是顧淩白先開口：“時間不早了，我們去醉宵樓。”

林嬌嬌長舒一口氣，應道：“好好好。”

這回，她不敢與顧淩白並排著走，緊跟在他身後，低頭看著他腳後跟，他走一步，她走一步，不長也不短，不快也不慢。

忽然，顧淩白轉身，林嬌嬌又撞進他懷裏，鼻尖頂到他胸口，硬的像塊石頭。

林嬌嬌‘哎呀’一聲，捂著鼻子嗡聲嗡氣道：“你轉身說一下呀。”

顧淩白失笑，主動拉住她的手，大姆指在她手心研磨。

柔嫩無骨，像是摸在豆腐上，滑滑的好像一捏就會碎。

林嬌嬌則是另一種觸感，滿手的老繭，膈得她手又疼又癢，不舒服。

她想抽回，卻被顧淩白死死的鉗住。

“你沒聽剛剛畫糖人的師傅說嗎？他說我們是夫妻。你看，我牽著你的手。這樣，愛慕我的人就不會上前來個偶遇什麽的，我也不用再削人家頭發。”

林嬌嬌轉動眼珠，瞅街上的女人，本來沒太多想法的，現在看女人們都覺得她們會上來跟她搶顧淩白。

這怎麽行？顧淩白是她的，誰也別想來搶。

林嬌嬌重重點頭，小手反鉗住顧淩白的手道：“我覺得，有人再來偶遇什麽的，你還是削人家頭發吧。”

顧淩白笑道：“我想以後沒人敢來偶遇。”

怎麽會沒人敢了？要是她天天都來偶遇，頭發全削掉，她也會堅持不懈的來偶遇。

顧淩白太好看啦，再也找不到比他更好看的人，看了他別人都是腳底下的泥巴，跟他沒法比。

當然，她是不會說出來的，三師姐說過，不能讓男人驕傲，你再稀罕他也不能說出來。

誰先說出來誰就輸了。

小手緊拽著顧淩白，生怕他被別的女人搶走。

他是她的。

很快，兩人走到了醉宵樓，點上了一桌子菜，都是林嬌嬌愛吃的。

最好吃的還是豬蹄，林嬌嬌一連啃了三個，顧淩白看著她吃，跟著一起啃。

林嬌嬌看著滿手滿嘴都是油的顧淩白，哈哈大笑。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麽，或許是他以前都不啃豬蹄，現在跟著她一起啃，說不出的高興。

兩個人吃飯，吃得特別香，吃光了所有的菜。

林嬌嬌看著見底的盤子，撐的走不動，趴在窗臺上看街面上的風景道：“顧淩白，我想坐一會再瞳。”

吃飯的包廂在二樓，坐在樓上看得見樓下的街道，還的城外的護城河，水是碧綠色的，河水緩緩流動，倒影在水裏的岸邊成排的柳樹，亂成一片。流動是一時時的，樹影很快又顯現在水面上，又過一會水不動了，映出清晰的倒影。

春風撫在臉上，溫暖又嫻靜。

林嬌嬌閉上眼，忽然樓下街道傳來叫嚷聲。

“哎呀，快看，快看，沈丞相家的。”

“聽說是造反咧。”

“……”

林嬌嬌睜開眼，只見樓下官兵押解著幾十個人，浩浩蕩蕩地往東邊去。

男的肩上上著枷鎖，由士兵們趕著走，女的則坐在牢車裏。

林嬌嬌一眼就看見坐在牢車裏的沈蘭兒，頭發半披，衣服臟亂，神色憔悴。

顧淩白現在能坐在這裏陪她吃飯，足以說明沈家敗下陣來。

但她從來沒想過，會再次看到沈蘭兒，忍不住問顧淩白：“這是要把他們押到什麽地方去？”

顧淩白淡淡道：“應該是東門口。”

“東門口做什麽？”

“造反是死罪，除去皇後和皇子，其餘人都得死。”

許是他們的目光太過於集中，又或者冥冥中自有天意。

沈蘭兒忽然擡頭，看見樓上的兩人，六目相接。沈蘭兒雙目赤紅，仇怨如同決堤的洪水，蜂擁而至，直擊林嬌嬌心頭。

她嚇得打了個寒戰，抓住顧淩白的手，別過臉緊靠著他道：“顧淩白，她晚上會不會來找我啊。”

顧淩白笑道：“不會，要找也是找我，別怕，他們是咎由自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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