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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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嬌嬌目送著顧淩白離開，直到看不到他的背影，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
殿裏就剩下太後，她和趙大夫還有小福子。
沒有顧淩白，林嬌嬌就覺得呆在這裏無聊，鬧著要和趙大夫去太醫院玩。
趙大夫願意帶著她，太後便應下，等顧淩白回來，讓他去找她。
林嬌嬌就這樣跟著趙大夫往太醫院去。
路上兩人邊走邊說話，先是趙大夫開口：“喬喬姑娘喜歡王爺？”
上來就問這個，林嬌嬌脫口而出：“你，你都看出來啦。”
趙大夫低頭笑，白須白眉舒展開，“他走後你看你看她的眼神，老夫又不是瞎子。”
林嬌嬌心裏堵，得找人說說話，散散心中的郁氣，直覺告訴她，趙大夫可以信賴。
林嬌嬌嘆了口氣道：“我是喜歡他，可我爹不讓我跟他在一起，過兩天我就回家，以後再也不見他。”
趙大夫問道：“這次王爺帶你進宮做什麽？”
林嬌嬌道：“顧淩白說要跟我做兄妹，帶我來宮裏求了個公主的封號。沒什麽用，過兩天我要回家，以後再也不見他。”
趙大夫突然停下腳步，林嬌嬌差點撞上去，往後退了一步，道：“怪老頭，你幹嘛突然轉身。”
趙大夫轉身低頭道：“好的，好的，公主好，公主好，公主好。”
怪老頭本來就是怪，說出的話也怪，倒是符合他怪老頭的稱呼。
林嬌嬌沒多想，過了會自言自語道：“他說要做我哥哥，其實我這次要是走了，跟他估計是後會無期，就希望他不要太想我，一個人好好的過，然後再結婚生子。”
趙大夫問：“真要走？舍得？”
林嬌嬌道：“舍不得也要舍得，我爹真的不喜歡他，恨不得把他殺之而後快。我要是不舍得，我爹得活活氣死，我覺得我還是不要喜歡他的好。”
趙大夫扭頭看著她一會，笑道：“你想做什麽，何必在意別人的想法，想做什麽便去做。再者說你說不喜歡一個人，就能不喜歡？”
林嬌嬌覺得自己胸口隱隱作痛，她捂住胸口道：“我爹是真不喜歡他，我爹這個人吧……”
她師父這個人，別看著外表斯斯文文，對她溫溫柔柔的。她知道她師父心特別狠，要是師父沒被氣死，不高興殺了顧淩白怎麽辦？
趙大夫眼珠子轉轉道：“其實有個辦法，你可以試試，我保證你爹會同意，你和他一起？”
“什麽辦法？”
“生米煮成熟飯，你跟他生個娃娃出來，你爹不同意也得同意，對吧。”
林嬌嬌鄙夷道：“怪老頭，我雖然笨，但我又不是傻子，沒成親怎麽能生娃娃？還有，還有……”
還有她現在的模樣，生娃娃時總覺得用別人的身體，別扭。
林嬌嬌拿出小鏡子照照，要恢覆原貌得去找六師姐。她的幾個師兄，師姐，可聽師父的話，她想要再逃出來，比登天都難。
林嬌嬌心裏苦，有誰知啊……
做人好難的，做人子女也好難。
哎……
林嬌嬌對著鏡子長嘆短籲，越看越覺得自己好像變白了，便問道：“怪老頭，我最近是不是白了許多？”
趙大夫笑道：“好像是，可能是你最近少曬太陽的緣故。”
林嬌嬌覺得他笑得賊兮兮的，好像不是那麽簡單，想他也不會害自己，不再多想。
跟著他往太醫院走，又走了會，遇上了沈皇後，沈蘭兒跟在她身後。
林嬌嬌眼晴亮，隔老遠就看見她們，她打心眼裏不喜歡沈蘭兒。審時度勢她懂，這裏在別人的地盤，顧淩白又不在，不能橫。
跟著趙大人一起行禮。
沈皇後和沈蘭兒見到她皆是一驚，面上都是不動聲色。
沈皇後開口問道：“趙大人怎麽帶著喬喬姑娘？”
趙大夫道：“是太後讓老臣帶她出來逛逛。”
搬出太後，沈皇後想找理由為難林嬌嬌都不行，問道：“喬喬姑娘怎麽在太後宮中。”
趙大夫替林嬌嬌答道：“王爺帶喬喬姑娘來見的太後，好像要封喬喬姑娘為公主，想必不久就會下詔書。”
他這話一出，沈皇後和沈蘭兒臉色突變，看林嬌嬌就有那麽些意味深長。
對於不喜歡的人，林嬌嬌向來都是不想與他們多呆，拉拉趙大夫的衣角。
趙大夫又說了些官面上的話，帶著林嬌嬌離開。
沈蘭兒看著林嬌嬌遠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沈皇後道：“這木喬喬真不簡單。”
沈蘭兒道：“聽說跟王爺死去的心上人，聲音一模一樣。她上次生病，嗓子燒啞了，沒想到這麽快就好。”
沈皇後道：“是啊，運氣也太好。”
>>>>
林嬌嬌跟著趙大夫來到太醫院玩。
作為掌管太醫院的趙大夫，他是最閑的一個，喝喝茶，過目下藥方，便無其它事。
領著林嬌嬌去參觀太醫院。
這裏是熬藥的地方，這裏是藥房，這裏是大夫們討論方子的地方，這裏是方子存檔的地方。
介紹到方子存檔的地方，趙大夫感慨道：“老夫在宮中幾十載，歷經了改朝換代，這太醫院一直都沒變過。身為大夫不過就是救死扶傷。這裏存檔的方子這些年老夫都一一整理出來了，留給世人。從太醫院裏出去的大夫，有不少都歸於民間。”
林嬌嬌好像聽明白點他的話，問道：“怪老頭，你是在跟我說改朝換代後，你為什麽沒離開皇宮的原因？”
趙大夫聽到怔了怔，忽然笑道：“喬喬姑娘真是冰雪聰明。老夫還想說的是，一個王朝的堙沒，有很多原因，不是靠一已之力就能推翻一個王朝。前朝太宗是個才子，但不是好皇帝，若不是生在皇家，憑他的才華就能流芳百世。哎……”
林嬌嬌多多少少聽過關於前朝的事，沒去多想過，前朝的皇上是個什麽樣的人，離她太過於遙遠，見趙大夫神情悲傷。
林嬌嬌道：“怪老頭，別想這麽多，一個王朝的覆滅，應該是從根部就開始爛，就像大樹一樣。看似枝繁葉茂，輕輕一推便倒，只因根部爛，站不住。”其實她也並不是很懂，看怪老頭有些傷心，就順著他的話，找些胡話來安慰他。
趙大夫摸摸胡須欣慰道：“喬喬姑娘，真的個豁達的人，若你爹有你一半豁達就好。”
怎麽又提到她爹？這怪老頭莫不是認識她師父？
正要問，那邊顧淩白找來：“喬喬。”站在院門口喚她。
看到顧淩白，關於她師父的事，她轉頭就忘記。
“顧淩白，顧淩白。”邁開腿就向他跑過去，什麽事都拋之腦後。
趙大夫摸摸胡須道：“王爺好快，老夫同喬喬姑娘還沒說上幾句話。”
顧淩白彎身道：“多謝趙大夫照顧她，有時間還請趙大夫去府上坐坐。”
兩人又說了些官面上的話，顧淩白帶著林嬌嬌去太後的宮殿。
走時，太後賞了林嬌嬌兩盤糕點，就是林嬌嬌吃過黃色像饅頭又不是饅頭的東西。
林嬌嬌提在手上，走出朝陽宮沒多長時間。林嬌嬌把糕點遞給顧淩白：“你提著。”
顧淩白看著兩盒糕點道：“又不重。”
林嬌嬌不是矯情，她不習慣提東西走路，從小到大，都是師兄師姐們幫她提的。身邊有個顧淩白，順手就給他。
“你提呀，你是男人啊。”又加了句，“我覺得不輕。”
顧淩白無奈地接過糕點，提在手上邊走邊問：“看你和趙大夫挺投緣的，說些什麽？”
林嬌嬌道：“也沒什麽，他提到前朝，還說到太醫院。啊，還說前朝的皇上，說他是個大才子，但不是個好皇帝。”
顧淩白道：“趙大夫是個好大夫，為人正直，醫術高明。皇上對於前朝的人，都是唯才是用。”
林嬌嬌擺擺手：“我不懂這個，顧淩白能不說這個嗎？”她只對吃感興趣，目光落在顧淩白手上提的糕點上問：“顧淩白，這黃色的糕點怎麽做的？你知道嗎？”
顧淩白失笑，跟她說這個做什麽，提起手上的糕點道：“是西洋那邊過來的廚子做的，用面粉加雞蛋還有牛奶用火烤的，具體怎麽個烤法我也不清楚，你喜歡過些日子，我把人請到府裏來，讓廚房裏的人學學，你以後想吃都能吃上。”
林嬌嬌想說：她要回家。話到嘴邊又咽下，要不過幾天，等學會了怎麽做的再回去？
就這樣，現在如果走的話，以後就再也吃不到這麽好吃的糕點多可惜。
林嬌嬌成功的說服了自己。
“好啊，過上幾天我也要學。”
由朝陽宮到城門口，有一段路，兩人走路前行，不免遇上宮女和太監。
讓顧淩白提東西，對林嬌嬌來說，再平常不過的事。
於其它人卻是不得了的事，王爺尊貴，怎麽像個小跟班似的提東西。世人都看外表，林嬌嬌此時的面容並不漂亮。
在宮女和太監這裏，林嬌嬌引起了不小的轟動，可以說全皇宮裏都傳開來。一傳十，十傳百，到最後傳成了，顧淩白進宮帶了位姑娘，伺候的跟個爺似的。
後來，太後擬的詔書出來，認這姑娘為幹孫女。
哥哥和妹妹？總是令人遐想。
>>>>
皇宮那麽遙遠的地方，再大的風也傳不到林嬌嬌耳朵裏。
顧淩白一回府，當著下人的面，宣布林嬌嬌的身份。以後她是自己的妹妹，在府裏誰若是有越矩行為，嚴懲不貸。
次日，小福子就搬來詔書，林嬌嬌成了顧淩白妹妹的事，可以說全京城都知道。
上門賀喜的人絡繹不絕，說來看看顧淩白的妹妹，大部分都是有意娶林嬌嬌。
管她美醜，管她跟顧淩白到底是何等關系，娶的就是她這個身份，還有顧淩白對她的那份寵愛。
成了公主的林嬌嬌，沒有公主的覺悟，頭兩天見人還覺得好玩。過了兩天無聊透頂，喊著跟顧淩白說，讓那些人都滾蛋。
顧淩白在書房，聽完她的控訴問道：“怎的都不喜歡？”
林嬌嬌聽出點味道。
“顧淩白，你是想讓我嫁人？！”
顧淩白拿著手上的書，輕打在她頭上道：“你有十八了吧，姑娘家終歸要嫁人，晚嫁不如早嫁。慢慢挑，挑個好的。”
自從兩人以‘哥哥’‘妹妹’相稱後，顧淩白在面對林嬌嬌時，活潑，舒展許多。對她真像是哥哥對妹妹的寵愛，沒有其它情愫。
林嬌嬌生氣道：“都是些什麽人，你知道嗎？那個什麽禦使家的兒子，足足有兩百斤。”
顧淩白：“王禦使。”
林嬌嬌：“對，對，對，王禦使，長得肥頭大耳，說話聲音又粗又大。還有一個叫什麽我都不知道，拿著扇子搖來搖去，還對我念酸詩。我差點要吐，顧淩白你找人也找長得好看點的吧。我幾個哥哥隨便挑出來一個，都比他們要強上百倍。”
顧淩白瞪她一眼訓道：“別沒規矩，你哥哥再好，是不能嫁的。等我忙過一這陣，我送你回家，也好跟你的哥哥姐姐們認識，認識，以後我們也算是門親戚。”
林嬌嬌被歪瓜裂棗惡心了幾天，現在看顧淩白，生出種八大姑，七大姨的錯覺。
說話的口氣特別像，不染塵世的仙人之姿了？
林嬌嬌賭氣道：“顧淩白，你還是操心你自己吧，你都快二十七，命好的都快能當爺爺。我還年輕，我還是個孩子，而且男人年級大了基本禿頭，再好的醫術都救不了。我不一樣，我生的美，到了五六十歲還是美人一個，更何況我才十八。我最少還有三十年揮霍，你沒幾年了。”
顧淩白：“……”
下意識地摸摸自己的頭頂，毛發茂盛，並無她說的情況。
“我不是二十七，是二十五。”
林嬌嬌道：“有什麽區別？不都快三十了？男人三十豆腐渣。”
顧淩白說不過她，皺眉道：“你跟誰學的這些話？”
林嬌嬌道：“我三姐說的，我三姐說男人過了三十歲就是老臘肉，又油膩，又不行，還怨女人不夠漂亮。”
顧淩白哭笑不得，這丫頭怎麽長大的？哥哥姐姐們都是些什麽人，什麽亂七八糟的都教她。
“姑娘家別說這種話知道嗎？被人聽到笑話，會嫁不出去。”
林嬌嬌還在氣頭上，非得懟死顧淩白才罷休，“權勢就是讓人用來為所欲為的，誰瞧不起我，讓他滾蛋。”
顧淩白扶額，問道：“這是你爹跟你說的？”
林嬌嬌：“你怎麽知道？”
他怎麽知道，他就知道，她就是被人教壞的。
顧淩白溫和道：“畜生才會為所欲為，我們是人，以後別說這種話，知道嗎？”
林嬌嬌聽到他要讓自己嫁人，氣的不行。恨不得懟死他，忽來的溫柔，她所有的怒都散去。
其實他總歸是為自己好。
語氣軟下道：“唉，我知道了，以後也別這樣，我看不上他們。”
顧淩白問：“你喜歡什麽樣的？”
喜歡你這樣的啊。
林嬌嬌差點脫口而出，到嘴邊剎住，走了，走了，等學會了糕點的做法就走人。
站起來轉身就往書房門口去。
走廊上傳來顧影的傳呼聲：“公子，沈小姐過來了。”
林嬌嬌頓然警覺，轉身回到書房坐下。
顧淩白問道：“怎麽了這是？”
林嬌嬌道：“沈蘭兒過來了，我得看著，萬一她對你有不軌行為，我可以幫你。”
顧淩白失笑道：“她一個姑娘家，能對我有什麽不軌行為？想太多。”
林嬌嬌道：“哼，你就是太單純，她可以給你下藥。然後爬上床，或者自己撕自己的衣服，慌稱你怎麽的她。再跑到皇後那邊哭，用皇上來壓你娶她，你就是不娶她，也像吞了只蒼蠅，不得安生。她姑姑是皇後，權勢不小，你以後想娶別的姑娘，都沒人敢嫁你。別以為我傻，我爹說，名聲，貞操在權勢面前就是塊遮羞布。”
顧淩白倒抽一口氣，等事情辦好，得會會她爹。
“行了，一會別亂說話，抽屜裏有吃的，坐一邊玩去。”
上次放甜棗的抽屜，林嬌嬌記得很清楚是第三格，跑過去抽出，裏面放滿了她沒見過的果子。褐色，捏起來硬硬的。
“掰開吃裏面的。”
林嬌嬌不顧形像，全部兜在裙子上，去書房側邊的桌椅前吃。
林嬌嬌按照顧淩白說的，撥開外殼，露出裏面白色的果肉，吃起來不是特別甜，肉質松軟，別有一番風味。
吃到第二個時，沈蘭兒走進來，向顧淩白遞上琴譜。
“王爺，琴譜還您。”
顧淩白接過琴譜。
沈蘭兒從跟在身後的丫鬟手上拿過一架古琴遞給顧淩白。
“王爺這是用千年古木所做的古琴，哥哥尋了好久才尋來。您看喜不喜歡。”
顧淩白接過古琴，修長的五指撥弄下琴弦，發出悅耳的回聲，右手撫弄琴聲，讚嘆道：“好琴。”
沈蘭兒道：“王爺喜歡請您收下，琴要跟一個懂它的主人。”
顧淩白不說話，手掌在琴身上游動，愛不釋手。
沈蘭兒喜道：“不知王爺能否彈上一曲？”
是要彈上，要彈上了嗎？顧淩白展顏的神情在林嬌嬌眼中放慢。
林嬌嬌心裏有個東西在叫喧，不能讓他彈上，不能讓他彈上。
“什麽千年古琴，假的！”
顧淩白眉尾上挑，斜瞥她一眼。
林嬌嬌除去記性不好，身體各方面都好於常人，眼晴又亮又尖。
當然是看到顧淩白的眼神，但這也阻止不了她內心的叫喧，走上前道：“什麽破琴，一百年都沒有好吧。”
沈蘭兒進門就看見她，看她安份的吃東西，全然當作沒看見。
你不去招惹別人，別人主動找上你。
沈蘭兒輕聲問：“木姑娘說說，怎麽就不是千年古琴？”
林嬌嬌指著琴身道：“你把樹砍開，上面一圈圈的叫年輪，一年就有一圈，你這有1000圈嗎？”
沈蘭兒笑道：“古琴只是取木頭其中的一部分，怎麽也數不到1000圈。”
林嬌嬌道：“是數不到，你看這邊的紋路，明顯就是外圈的，最多上百年，1000年當顧淩白是白癡嗎？拿這種東西糊弄。趕緊拿走，別丟人現眼，不怕人笑話。是不是顧淩白？”
對顧淩白儼然自家人的口氣。
顧淩白賠笑道：“她年紀小，不要與她計較，琴你拿回去，放本王這裏也是浪費。”
沈蘭兒臉色鐵青，收回手，抱著琴道：“王爺，蘭兒定會尋來千年古琴，您等著。蘭兒不與喬喬公主計較。”
行禮向顧淩白告辭，轉身帶著丫鬟離開。
待她走後，顧淩白揪住林嬌嬌的耳朵道：“我怎麽跟你說的？”
“疼。”林嬌嬌跺腳：“說什麽？我不知道，我記性不好，什麽都記不住。”
顧淩白氣得半死，拿她沒一點辦法，松開手道：“好好呆著，別惹事。”
林嬌嬌怕他又抓她耳朵，往側邊挪了大半步，縮著脖子，三分委屈道：“我又沒惹事，不就是氣氣沈蘭兒。放心，她又不會氣走，你勾勾手指，她就會投懷送抱。”
顧淩白撫住額頭，無奈道：“算了，算了，你去玩吧。”
林嬌嬌拔腿跑出書房，躲在門外，伸出半個腦袋偷偷打量顧淩白，眨眨黑亮的雙眼道：“顧淩白，我真的覺得沈蘭兒不是良配，才會趕她走，你別生氣。”
顧淩白嘆了口氣道：“玩去吧，玩去吧。”
林嬌嬌伸出左手指著桌上的果子道：“那個，我想拿走。”
顧淩白已然沒了脾氣：“拿吧，拿吧。”
林嬌嬌跨過門檻，小跑到桌前，跟先前一樣，用裙子兜。動作太急，兩三個掉在地上。
顧淩白撿起地上的果子，放到她裙子上道：“你看你，做事毛毛燥燥的怎麽跟個孩子似的。裙子弄臟了以後也穿不了，哪裏有大家閨秀的模樣。”
林嬌嬌咯咯笑：“怕什麽，等我弄些染料，就著這些臟漬，在裙子上畫幅畫，會很漂亮。”
鋪紙研墨都做不好，寫的字跟狗趴似的，還會畫畫？
又在說瞎話。
顧淩白道：“臟了扔掉，讓雲裳閣的給你多做幾套。你要是不喜歡，我讓宮裏的去做。”說到這他停頓了會道：“雲想衣裳花想容，雲裳閣的衣服極美，特別它家的刺繡，渾然自成很具靈性，宮中的沒法比。”
雲裳閣聽起來怎麽這麽耳熟的？是不是在什麽地方聽過？怎麽就想不起來？
說到衣服刺繡，五師兄經常拿著純白的衣服，讓她在上面隨便畫著玩，她最擅長畫畫，畫起來真跟玩似的，一天畫上四五套都不覺得累。
怎麽想到五師兄？奇怪？
林嬌嬌甩甩頭道：“衣服不用特別漂亮，我爹說我穿什麽都好看，料子好就行，我也這麽覺得。”
顧淩白擡頭打量林嬌嬌，比剛來府裏時白了許多，和漂亮真的沒有一點關系。
她爹是個什麽人喲，怎麽教的孩子，也不怕她嫁不出去。
“行，我讓顧影按著你的尺寸多買幾套素色的回來。你隨便玩，臟了就扔掉。”
林嬌嬌覺得有些不對，腦袋裏靈光一閃，問道：“顧淩白，你一個大男人，對女人的衣服，怎麽這麽了解？”
顧淩白臉色暗下，低頭不語。
林嬌嬌見他不開心，她心裏就犯堵，嬌柔問：“怎麽了？是不是我說錯話了？你跟我說，我改，保證改到你聽到我說話，就眉開眼笑。”
話語天真中帶著嬌憨，顧淩白不由笑道：“有一天，走在街上，看見從雲裳閣裏出來的人，穿著的衣服，上面的繡著的圖案有幾分熟悉，就去店裏看了看。”
原來不是跟別的女人一起去雲裳閣買衣服。
林嬌嬌松了口氣，心裏還是空落落的，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看顧淩白就覺得憂傷。
真不是好事，林嬌嬌兜著果子，趕緊跑出書房，她沒走遠，在門外徘徊了會。重新回到書房門口，躲在窗戶邊偷偷看顧淩白。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顧淩白怎麽能這麽好看？
看得癡迷，果子全掉地上都不知道。
‘咕嚕，咕嚕’滾到走廊外。
前來的顧影不小心踩上一顆，‘哎喲’一聲，屁股著地，疼得齜牙咧嘴。
林嬌嬌聽到聲音，回過神，也顧不著果子，提著裙子躲在柱子後面，以為這樣顧影就看不見她。
顧影進院子就看見她，撿起地上的果子，放到走廊的欄座上，去了書房。
林嬌嬌松了口氣，伸長脖子看四周無人，小跑過去把果子攬進裙子裏，一溜煙跑出院子。
林嬌嬌一口氣吃完全部果子，也不知是撐得胸口疼，還是胸口本來就疼。
正想回房間睡覺，遇上從外面回來的小青。
自從林嬌嬌成了顧淩白的妹妹後，小青平時伺候她都是畢恭畢敬的，沒了以前的隨便。
‘公主’這個稱號，林嬌嬌不習慣，府裏人都稱她為‘小姐’。
小青笑問：“小姐是要回房？”
顧淩白本來是要遣散小青，林嬌嬌憐小青可憐隨口說了句，讓她留下。
小青這些天伺候著林嬌嬌，兩人相處融洽。
林嬌嬌笑道：“回去睡覺，吃飯時喊我。”
說著，眼皮上下打架，睜不開，半瞇著眼走進房，躺床上就睡過去。
迷迷糊糊中聽到小青叫她。
“小姐，小姐……”
林嬌嬌睜開眼，揉揉問：“吃飯啊？”
小青站在床邊道：“嗯，吃飯。”
林嬌嬌伸伸懶腰，下床，邊穿鞋邊問：“顧淩白了？”
小青道：“你睡著後，沈小姐派人過來，好像有什麽事找王爺。王爺帶著顧影出去了，走時說晚飯不回來吃。”
自從她成了顧淩白的‘妹妹’後，顧淩白再忙都要跟她一起吃晚飯。
習慣成自然，沒有顧淩白陪她吃飯，心裏空落落的，吃什麽都沒味道。
林嬌嬌數著米粒，吃了小半碗飯，看著一桌子平時覺得可口的飯菜，吃不下了。
站在一側伺候她的小青，關心問道：“小姐有心事？”
林嬌嬌搖頭，表示沒有，放下碗筷，起身準備去大門口等顧淩白回來。
小青道：“小姐，有些話不知當不當講？”
林嬌嬌坐回到椅上道：“你說。”
小青低聲道：“喬喬，公子走時，我聽到他跟顧影在說，關於沈小姐的。”
提到沈蘭兒，林嬌嬌打起十二分精神。
“說什麽？”
“好像是說，公子要娶沈小姐為正妃。”
林嬌嬌心裏先是一驚，隨後篤定道：“這不可能，娶誰也不會娶她。”
小青眼神閃爍不定，低下頭道：“我真是這麽聽到的，小姐雖然你現在是‘公主’，如果王爺娶妻，你的地位就有些尷尬。”
她能有什麽尷尬的？
林嬌嬌從沒想過這個問題，更是不明白這個問題。她耐心的聽小青說，不言語。
小青接著緩緩道：“小姐，你再得加把勁，多討好討好王爺。這樣以後不管王爺娶誰，你的地位都在。”
小青上前扶林嬌嬌到鏡前，給她梳妝，邊梳頭發邊道：“王府的東邊有座院子，聽府裏人說，是王爺心上人以前住過的院子。前幾天我去打掃過，裏面全是王爺心上的的畫像。你可以去看看，你聲音這麽像她，神態再像些，王爺肯定會更寵你。你偷偷的去看。”
若是一般人，聽到小青這樣說，肯定會去看看。
林嬌嬌自己看自己有什麽好看的？
“我就不去了。”
林嬌嬌嘴上這般說，吃過飯不知不覺，就往東邊走，忽忽悠悠的走到了小青說的院子。
熟悉的院門，勾起林嬌嬌的記憶，想起顧淩白釀的酒，說是埋在梅樹下，就想看看。
院門沒鎖，她推開門，順著鵝卵石鋪成的小路往前走，兩側種著幾株梅花。這個季節，枝繁葉茂，但沒了花兒。
環境熟悉而又陌生。
釀酒需要時日，林嬌嬌沒等到酒釀好就走了。不知道顧淩白釀的酒埋在哪顆樹下。她一棵棵樹找過去，在第三棵時看到了樹幹下刻的字。
簡單的一個‘嬌’字。
林嬌嬌心裏像是被人狠揪了下，手撫上‘嬌’字，順著筆畫細細摩挲。眼前出現顧淩白埋酒和刻字的情景，不想再看下去。起身走向房門口，推開門。
房中的擺設好像跟以前一樣沒什麽變化，香爐，文房四寶，窗臺花瓶裏幹枯的梅花，床前掛著只漂亮的花燈。
林嬌嬌走到床邊，惦起腳轉動花燈，裏面出現一副圖畫，畫得是元宵燈會上的場景，眾人歡聲笑語，隨著花燈的轉動，眾人像是活了般面部表情變化著，人也開始走動。
巧奪天工，讓人嘆為觀止。
林嬌嬌記得這只花燈，是她在元宵燈會上遇上顧淩白，走到猜燈謎的地方，他贏來送自己的。
他送她的東西，她最喜歡的就是這個，睡覺前會轉上一轉。
林嬌嬌取下花燈，拿在手裏把玩。
忽然屋外濃煙四起，不見火光，林嬌嬌提著花燈沖出房間，就在她還沒跑出幾步，房間突然燃起大火，在她身後熊熊燃燒。
而院外並未著火。
林嬌嬌看著身後的大火怔楞，腦袋瓜子還是分析事情的原由。
忽然手上吃痛，花燈‘啪’的聲掉在地上，散了架。
林嬌嬌彎下身想去撈，耳邊傳來侍衛的訓斥聲：“別動，再動，別怪我們不客氣。”
林嬌嬌扭頭，只見兩三個侍衛團團圍住她，視她為賊。
林嬌嬌腦袋瓜子終於想到了事情的原由。
她這是被誤認為，放火燒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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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裏就剩下太後，她和趙大夫還有小福子。
沒有顧淩白，林嬌嬌就覺得呆在這裏無聊，鬧著要和趙大夫去太醫院玩。
趙大夫願意帶著她，太後便應下，等顧淩白回來，讓他去找她。
林嬌嬌就這樣跟著趙大夫往太醫院去。
路上兩人邊走邊說話，先是趙大夫開口：“喬喬姑娘喜歡王爺？”
上來就問這個，林嬌嬌脫口而出：“你，你都看出來啦。”
趙大夫低頭笑，白須白眉舒展開，“他走後你看你看她的眼神，老夫又不是瞎子。”
林嬌嬌心裏堵，得找人說說話，散散心中的郁氣，直覺告訴她，趙大夫可以信賴。
林嬌嬌嘆了口氣道：“我是喜歡他，可我爹不讓我跟他在一起，過兩天我就回家，以後再也不見他。”
趙大夫問道：“這次王爺帶你進宮做什麽？”
林嬌嬌道：“顧淩白說要跟我做兄妹，帶我來宮裏求了個公主的封號。沒什麽用，過兩天我要回家，以後再也不見他。”
趙大夫突然停下腳步，林嬌嬌差點撞上去，往後退了一步，道：“怪老頭，你幹嘛突然轉身。”
趙大夫轉身低頭道：“好的，好的，公主好，公主好，公主好。”
怪老頭本來就是怪，說出的話也怪，倒是符合他怪老頭的稱呼。
林嬌嬌沒多想，過了會自言自語道：“他說要做我哥哥，其實我這次要是走了，跟他估計是後會無期，就希望他不要太想我，一個人好好的過，然後再結婚生子。”
趙大夫問：“真要走？舍得？”
林嬌嬌道：“舍不得也要舍得，我爹真的不喜歡他，恨不得把他殺之而後快。我要是不舍得，我爹得活活氣死，我覺得我還是不要喜歡他的好。”
趙大夫扭頭看著她一會，笑道：“你想做什麽，何必在意別人的想法，想做什麽便去做。再者說你說不喜歡一個人，就能不喜歡？”
林嬌嬌覺得自己胸口隱隱作痛，她捂住胸口道：“我爹是真不喜歡他，我爹這個人吧……”
她師父這個人，別看著外表斯斯文文，對她溫溫柔柔的。她知道她師父心特別狠，要是師父沒被氣死，不高興殺了顧淩白怎麽辦？
趙大夫眼珠子轉轉道：“其實有個辦法，你可以試試，我保證你爹會同意，你和他一起？”
“什麽辦法？”
“生米煮成熟飯，你跟他生個娃娃出來，你爹不同意也得同意，對吧。”
林嬌嬌鄙夷道：“怪老頭，我雖然笨，但我又不是傻子，沒成親怎麽能生娃娃？還有，還有……”
還有她現在的模樣，生娃娃時總覺得用別人的身體，別扭。
林嬌嬌拿出小鏡子照照，要恢覆原貌得去找六師姐。她的幾個師兄，師姐，可聽師父的話，她想要再逃出來，比登天都難。
林嬌嬌心裏苦，有誰知啊……
做人好難的，做人子女也好難。
哎……
林嬌嬌對著鏡子長嘆短籲，越看越覺得自己好像變白了，便問道：“怪老頭，我最近是不是白了許多？”
趙大夫笑道：“好像是，可能是你最近少曬太陽的緣故。”
林嬌嬌覺得他笑得賊兮兮的，好像不是那麽簡單，想他也不會害自己，不再多想。
跟著他往太醫院走，又走了會，遇上了沈皇後，沈蘭兒跟在她身後。
林嬌嬌眼晴亮，隔老遠就看見她們，她打心眼裏不喜歡沈蘭兒。審時度勢她懂，這裏在別人的地盤，顧淩白又不在，不能橫。
跟著趙大人一起行禮。
沈皇後和沈蘭兒見到她皆是一驚，面上都是不動聲色。
沈皇後開口問道：“趙大人怎麽帶著喬喬姑娘？”
趙大夫道：“是太後讓老臣帶她出來逛逛。”
搬出太後，沈皇後想找理由為難林嬌嬌都不行，問道：“喬喬姑娘怎麽在太後宮中。”
趙大夫替林嬌嬌答道：“王爺帶喬喬姑娘來見的太後，好像要封喬喬姑娘為公主，想必不久就會下詔書。”
他這話一出，沈皇後和沈蘭兒臉色突變，看林嬌嬌就有那麽些意味深長。
對於不喜歡的人，林嬌嬌向來都是不想與他們多呆，拉拉趙大夫的衣角。
趙大夫又說了些官面上的話，帶著林嬌嬌離開。
沈蘭兒看著林嬌嬌遠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沈皇後道：“這木喬喬真不簡單。”
沈蘭兒道：“聽說跟王爺死去的心上人，聲音一模一樣。她上次生病，嗓子燒啞了，沒想到這麽快就好。”
沈皇後道：“是啊，運氣也太好。”
>>>>
林嬌嬌跟著趙大夫來到太醫院玩。
作為掌管太醫院的趙大夫，他是最閑的一個，喝喝茶，過目下藥方，便無其它事。
領著林嬌嬌去參觀太醫院。
這裏是熬藥的地方，這裏是藥房，這裏是大夫們討論方子的地方，這裏是方子存檔的地方。
介紹到方子存檔的地方，趙大夫感慨道：“老夫在宮中幾十載，歷經了改朝換代，這太醫院一直都沒變過。身為大夫不過就是救死扶傷。這裏存檔的方子這些年老夫都一一整理出來了，留給世人。從太醫院裏出去的大夫，有不少都歸於民間。”
林嬌嬌好像聽明白點他的話，問道：“怪老頭，你是在跟我說改朝換代後，你為什麽沒離開皇宮的原因？”
趙大夫聽到怔了怔，忽然笑道：“喬喬姑娘真是冰雪聰明。老夫還想說的是，一個王朝的堙沒，有很多原因，不是靠一已之力就能推翻一個王朝。前朝太宗是個才子，但不是好皇帝，若不是生在皇家，憑他的才華就能流芳百世。哎……”
林嬌嬌多多少少聽過關於前朝的事，沒去多想過，前朝的皇上是個什麽樣的人，離她太過於遙遠，見趙大夫神情悲傷。
林嬌嬌道：“怪老頭，別想這麽多，一個王朝的覆滅，應該是從根部就開始爛，就像大樹一樣。看似枝繁葉茂，輕輕一推便倒，只因根部爛，站不住。”其實她也並不是很懂，看怪老頭有些傷心，就順著他的話，找些胡話來安慰他。
趙大夫摸摸胡須欣慰道：“喬喬姑娘，真的個豁達的人，若你爹有你一半豁達就好。”
怎麽又提到她爹？這怪老頭莫不是認識她師父？
正要問，那邊顧淩白找來：“喬喬。”站在院門口喚她。
看到顧淩白，關於她師父的事，她轉頭就忘記。
“顧淩白，顧淩白。”邁開腿就向他跑過去，什麽事都拋之腦後。
趙大夫摸摸胡須道：“王爺好快，老夫同喬喬姑娘還沒說上幾句話。”
顧淩白彎身道：“多謝趙大夫照顧她，有時間還請趙大夫去府上坐坐。”
兩人又說了些官面上的話，顧淩白帶著林嬌嬌去太後的宮殿。
走時，太後賞了林嬌嬌兩盤糕點，就是林嬌嬌吃過黃色像饅頭又不是饅頭的東西。
林嬌嬌提在手上，走出朝陽宮沒多長時間。林嬌嬌把糕點遞給顧淩白：“你提著。”
顧淩白看著兩盒糕點道：“又不重。”
林嬌嬌不是矯情，她不習慣提東西走路，從小到大，都是師兄師姐們幫她提的。身邊有個顧淩白，順手就給他。
“你提呀，你是男人啊。”又加了句，“我覺得不輕。”
顧淩白無奈地接過糕點，提在手上邊走邊問：“看你和趙大夫挺投緣的，說些什麽？”
林嬌嬌道：“也沒什麽，他提到前朝，還說到太醫院。啊，還說前朝的皇上，說他是個大才子，但不是個好皇帝。”
顧淩白道：“趙大夫是個好大夫，為人正直，醫術高明。皇上對於前朝的人，都是唯才是用。”
林嬌嬌擺擺手：“我不懂這個，顧淩白能不說這個嗎？”她只對吃感興趣，目光落在顧淩白手上提的糕點上問：“顧淩白，這黃色的糕點怎麽做的？你知道嗎？”
顧淩白失笑，跟她說這個做什麽，提起手上的糕點道：“是西洋那邊過來的廚子做的，用面粉加雞蛋還有牛奶用火烤的，具體怎麽個烤法我也不清楚，你喜歡過些日子，我把人請到府裏來，讓廚房裏的人學學，你以後想吃都能吃上。”
林嬌嬌想說：她要回家。話到嘴邊又咽下，要不過幾天，等學會了怎麽做的再回去？
就這樣，現在如果走的話，以後就再也吃不到這麽好吃的糕點多可惜。
林嬌嬌成功的說服了自己。
“好啊，過上幾天我也要學。”
由朝陽宮到城門口，有一段路，兩人走路前行，不免遇上宮女和太監。
讓顧淩白提東西，對林嬌嬌來說，再平常不過的事。
於其它人卻是不得了的事，王爺尊貴，怎麽像個小跟班似的提東西。世人都看外表，林嬌嬌此時的面容並不漂亮。
在宮女和太監這裏，林嬌嬌引起了不小的轟動，可以說全皇宮裏都傳開來。一傳十，十傳百，到最後傳成了，顧淩白進宮帶了位姑娘，伺候的跟個爺似的。
後來，太後擬的詔書出來，認這姑娘為幹孫女。
哥哥和妹妹？總是令人遐想。
>>>>
皇宮那麽遙遠的地方，再大的風也傳不到林嬌嬌耳朵裏。
顧淩白一回府，當著下人的面，宣布林嬌嬌的身份。以後她是自己的妹妹，在府裏誰若是有越矩行為，嚴懲不貸。
次日，小福子就搬來詔書，林嬌嬌成了顧淩白妹妹的事，可以說全京城都知道。
上門賀喜的人絡繹不絕，說來看看顧淩白的妹妹，大部分都是有意娶林嬌嬌。
管她美醜，管她跟顧淩白到底是何等關系，娶的就是她這個身份，還有顧淩白對她的那份寵愛。
成了公主的林嬌嬌，沒有公主的覺悟，頭兩天見人還覺得好玩。過了兩天無聊透頂，喊著跟顧淩白說，讓那些人都滾蛋。
顧淩白在書房，聽完她的控訴問道：“怎的都不喜歡？”
林嬌嬌聽出點味道。
“顧淩白，你是想讓我嫁人？！”
顧淩白拿著手上的書，輕打在她頭上道：“你有十八了吧，姑娘家終歸要嫁人，晚嫁不如早嫁。慢慢挑，挑個好的。”
自從兩人以‘哥哥’‘妹妹’相稱後，顧淩白在面對林嬌嬌時，活潑，舒展許多。對她真像是哥哥對妹妹的寵愛，沒有其它情愫。
林嬌嬌生氣道：“都是些什麽人，你知道嗎？那個什麽禦使家的兒子，足足有兩百斤。”
顧淩白：“王禦使。”
林嬌嬌：“對，對，對，王禦使，長得肥頭大耳，說話聲音又粗又大。還有一個叫什麽我都不知道，拿著扇子搖來搖去，還對我念酸詩。我差點要吐，顧淩白你找人也找長得好看點的吧。我幾個哥哥隨便挑出來一個，都比他們要強上百倍。”
顧淩白瞪她一眼訓道：“別沒規矩，你哥哥再好，是不能嫁的。等我忙過一這陣，我送你回家，也好跟你的哥哥姐姐們認識，認識，以後我們也算是門親戚。”
林嬌嬌被歪瓜裂棗惡心了幾天，現在看顧淩白，生出種八大姑，七大姨的錯覺。
說話的口氣特別像，不染塵世的仙人之姿了？
林嬌嬌賭氣道：“顧淩白，你還是操心你自己吧，你都快二十七，命好的都快能當爺爺。我還年輕，我還是個孩子，而且男人年級大了基本禿頭，再好的醫術都救不了。我不一樣，我生的美，到了五六十歲還是美人一個，更何況我才十八。我最少還有三十年揮霍，你沒幾年了。”
顧淩白：“……”
下意識地摸摸自己的頭頂，毛發茂盛，並無她說的情況。
“我不是二十七，是二十五。”
林嬌嬌道：“有什麽區別？不都快三十了？男人三十豆腐渣。”
顧淩白說不過她，皺眉道：“你跟誰學的這些話？”
林嬌嬌道：“我三姐說的，我三姐說男人過了三十歲就是老臘肉，又油膩，又不行，還怨女人不夠漂亮。”
顧淩白哭笑不得，這丫頭怎麽長大的？哥哥姐姐們都是些什麽人，什麽亂七八糟的都教她。
“姑娘家別說這種話知道嗎？被人聽到笑話，會嫁不出去。”
林嬌嬌還在氣頭上，非得懟死顧淩白才罷休，“權勢就是讓人用來為所欲為的，誰瞧不起我，讓他滾蛋。”
顧淩白扶額，問道：“這是你爹跟你說的？”
林嬌嬌：“你怎麽知道？”
他怎麽知道，他就知道，她就是被人教壞的。
顧淩白溫和道：“畜生才會為所欲為，我們是人，以後別說這種話，知道嗎？”
林嬌嬌聽到他要讓自己嫁人，氣的不行。恨不得懟死他，忽來的溫柔，她所有的怒都散去。
其實他總歸是為自己好。
語氣軟下道：“唉，我知道了，以後也別這樣，我看不上他們。”
顧淩白問：“你喜歡什麽樣的？”
喜歡你這樣的啊。
林嬌嬌差點脫口而出，到嘴邊剎住，走了，走了，等學會了糕點的做法就走人。
站起來轉身就往書房門口去。
走廊上傳來顧影的傳呼聲：“公子，沈小姐過來了。”
林嬌嬌頓然警覺，轉身回到書房坐下。
顧淩白問道：“怎麽了這是？”
林嬌嬌道：“沈蘭兒過來了，我得看著，萬一她對你有不軌行為，我可以幫你。”
顧淩白失笑道：“她一個姑娘家，能對我有什麽不軌行為？想太多。”
林嬌嬌道：“哼，你就是太單純，她可以給你下藥。然後爬上床，或者自己撕自己的衣服，慌稱你怎麽的她。再跑到皇後那邊哭，用皇上來壓你娶她，你就是不娶她，也像吞了只蒼蠅，不得安生。她姑姑是皇後，權勢不小，你以後想娶別的姑娘，都沒人敢嫁你。別以為我傻，我爹說，名聲，貞操在權勢面前就是塊遮羞布。”
顧淩白倒抽一口氣，等事情辦好，得會會她爹。
“行了，一會別亂說話，抽屜裏有吃的，坐一邊玩去。”
上次放甜棗的抽屜，林嬌嬌記得很清楚是第三格，跑過去抽出，裏面放滿了她沒見過的果子。褐色，捏起來硬硬的。
“掰開吃裏面的。”
林嬌嬌不顧形像，全部兜在裙子上，去書房側邊的桌椅前吃。
林嬌嬌按照顧淩白說的，撥開外殼，露出裏面白色的果肉，吃起來不是特別甜，肉質松軟，別有一番風味。
吃到第二個時，沈蘭兒走進來，向顧淩白遞上琴譜。
“王爺，琴譜還您。”
顧淩白接過琴譜。
沈蘭兒從跟在身後的丫鬟手上拿過一架古琴遞給顧淩白。
“王爺這是用千年古木所做的古琴，哥哥尋了好久才尋來。您看喜不喜歡。”
顧淩白接過古琴，修長的五指撥弄下琴弦，發出悅耳的回聲，右手撫弄琴聲，讚嘆道：“好琴。”
沈蘭兒道：“王爺喜歡請您收下，琴要跟一個懂它的主人。”
顧淩白不說話，手掌在琴身上游動，愛不釋手。
沈蘭兒喜道：“不知王爺能否彈上一曲？”
是要彈上，要彈上了嗎？顧淩白展顏的神情在林嬌嬌眼中放慢。
林嬌嬌心裏有個東西在叫喧，不能讓他彈上，不能讓他彈上。
“什麽千年古琴，假的！”
顧淩白眉尾上挑，斜瞥她一眼。
林嬌嬌除去記性不好，身體各方面都好於常人，眼晴又亮又尖。
當然是看到顧淩白的眼神，但這也阻止不了她內心的叫喧，走上前道：“什麽破琴，一百年都沒有好吧。”
沈蘭兒進門就看見她，看她安份的吃東西，全然當作沒看見。
你不去招惹別人，別人主動找上你。
沈蘭兒輕聲問：“木姑娘說說，怎麽就不是千年古琴？”
林嬌嬌指著琴身道：“你把樹砍開，上面一圈圈的叫年輪，一年就有一圈，你這有1000圈嗎？”
沈蘭兒笑道：“古琴只是取木頭其中的一部分，怎麽也數不到1000圈。”
林嬌嬌道：“是數不到，你看這邊的紋路，明顯就是外圈的，最多上百年，1000年當顧淩白是白癡嗎？拿這種東西糊弄。趕緊拿走，別丟人現眼，不怕人笑話。是不是顧淩白？”
對顧淩白儼然自家人的口氣。
顧淩白賠笑道：“她年紀小，不要與她計較，琴你拿回去，放本王這裏也是浪費。”
沈蘭兒臉色鐵青，收回手，抱著琴道：“王爺，蘭兒定會尋來千年古琴，您等著。蘭兒不與喬喬公主計較。”
行禮向顧淩白告辭，轉身帶著丫鬟離開。
待她走後，顧淩白揪住林嬌嬌的耳朵道：“我怎麽跟你說的？”
“疼。”林嬌嬌跺腳：“說什麽？我不知道，我記性不好，什麽都記不住。”
顧淩白氣得半死，拿她沒一點辦法，松開手道：“好好呆著，別惹事。”
林嬌嬌怕他又抓她耳朵，往側邊挪了大半步，縮著脖子，三分委屈道：“我又沒惹事，不就是氣氣沈蘭兒。放心，她又不會氣走，你勾勾手指，她就會投懷送抱。”
顧淩白撫住額頭，無奈道：“算了，算了，你去玩吧。”
林嬌嬌拔腿跑出書房，躲在門外，伸出半個腦袋偷偷打量顧淩白，眨眨黑亮的雙眼道：“顧淩白，我真的覺得沈蘭兒不是良配，才會趕她走，你別生氣。”
顧淩白嘆了口氣道：“玩去吧，玩去吧。”
林嬌嬌伸出左手指著桌上的果子道：“那個，我想拿走。”
顧淩白已然沒了脾氣：“拿吧，拿吧。”
林嬌嬌跨過門檻，小跑到桌前，跟先前一樣，用裙子兜。動作太急，兩三個掉在地上。
顧淩白撿起地上的果子，放到她裙子上道：“你看你，做事毛毛燥燥的怎麽跟個孩子似的。裙子弄臟了以後也穿不了，哪裏有大家閨秀的模樣。”
林嬌嬌咯咯笑：“怕什麽，等我弄些染料，就著這些臟漬，在裙子上畫幅畫，會很漂亮。”
鋪紙研墨都做不好，寫的字跟狗趴似的，還會畫畫？
又在說瞎話。
顧淩白道：“臟了扔掉，讓雲裳閣的給你多做幾套。你要是不喜歡，我讓宮裏的去做。”說到這他停頓了會道：“雲想衣裳花想容，雲裳閣的衣服極美，特別它家的刺繡，渾然自成很具靈性，宮中的沒法比。”
雲裳閣聽起來怎麽這麽耳熟的？是不是在什麽地方聽過？怎麽就想不起來？
說到衣服刺繡，五師兄經常拿著純白的衣服，讓她在上面隨便畫著玩，她最擅長畫畫，畫起來真跟玩似的，一天畫上四五套都不覺得累。
怎麽想到五師兄？奇怪？
林嬌嬌甩甩頭道：“衣服不用特別漂亮，我爹說我穿什麽都好看，料子好就行，我也這麽覺得。”
顧淩白擡頭打量林嬌嬌，比剛來府裏時白了許多，和漂亮真的沒有一點關系。
她爹是個什麽人喲，怎麽教的孩子，也不怕她嫁不出去。
“行，我讓顧影按著你的尺寸多買幾套素色的回來。你隨便玩，臟了就扔掉。”
林嬌嬌覺得有些不對，腦袋裏靈光一閃，問道：“顧淩白，你一個大男人，對女人的衣服，怎麽這麽了解？”
顧淩白臉色暗下，低頭不語。
林嬌嬌見他不開心，她心裏就犯堵，嬌柔問：“怎麽了？是不是我說錯話了？你跟我說，我改，保證改到你聽到我說話，就眉開眼笑。”
話語天真中帶著嬌憨，顧淩白不由笑道：“有一天，走在街上，看見從雲裳閣裏出來的人，穿著的衣服，上面的繡著的圖案有幾分熟悉，就去店裏看了看。”
原來不是跟別的女人一起去雲裳閣買衣服。
林嬌嬌松了口氣，心裏還是空落落的，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看顧淩白就覺得憂傷。
真不是好事，林嬌嬌兜著果子，趕緊跑出書房，她沒走遠，在門外徘徊了會。重新回到書房門口，躲在窗戶邊偷偷看顧淩白。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顧淩白怎麽能這麽好看？
看得癡迷，果子全掉地上都不知道。
‘咕嚕，咕嚕’滾到走廊外。
前來的顧影不小心踩上一顆，‘哎喲’一聲，屁股著地，疼得齜牙咧嘴。
林嬌嬌聽到聲音，回過神，也顧不著果子，提著裙子躲在柱子後面，以為這樣顧影就看不見她。
顧影進院子就看見她，撿起地上的果子，放到走廊的欄座上，去了書房。
林嬌嬌松了口氣，伸長脖子看四周無人，小跑過去把果子攬進裙子裏，一溜煙跑出院子。
林嬌嬌一口氣吃完全部果子，也不知是撐得胸口疼，還是胸口本來就疼。
正想回房間睡覺，遇上從外面回來的小青。
自從林嬌嬌成了顧淩白的妹妹後，小青平時伺候她都是畢恭畢敬的，沒了以前的隨便。
‘公主’這個稱號，林嬌嬌不習慣，府裏人都稱她為‘小姐’。
小青笑問：“小姐是要回房？”
顧淩白本來是要遣散小青，林嬌嬌憐小青可憐隨口說了句，讓她留下。
小青這些天伺候著林嬌嬌，兩人相處融洽。
林嬌嬌笑道：“回去睡覺，吃飯時喊我。”
說著，眼皮上下打架，睜不開，半瞇著眼走進房，躺床上就睡過去。
迷迷糊糊中聽到小青叫她。
“小姐，小姐……”
林嬌嬌睜開眼，揉揉問：“吃飯啊？”
小青站在床邊道：“嗯，吃飯。”
林嬌嬌伸伸懶腰，下床，邊穿鞋邊問：“顧淩白了？”
小青道：“你睡著後，沈小姐派人過來，好像有什麽事找王爺。王爺帶著顧影出去了，走時說晚飯不回來吃。”
自從她成了顧淩白的‘妹妹’後，顧淩白再忙都要跟她一起吃晚飯。
習慣成自然，沒有顧淩白陪她吃飯，心裏空落落的，吃什麽都沒味道。
林嬌嬌數著米粒，吃了小半碗飯，看著一桌子平時覺得可口的飯菜，吃不下了。
站在一側伺候她的小青，關心問道：“小姐有心事？”
林嬌嬌搖頭，表示沒有，放下碗筷，起身準備去大門口等顧淩白回來。
小青道：“小姐，有些話不知當不當講？”
林嬌嬌坐回到椅上道：“你說。”
小青低聲道：“喬喬，公子走時，我聽到他跟顧影在說，關於沈小姐的。”
提到沈蘭兒，林嬌嬌打起十二分精神。
“說什麽？”
“好像是說，公子要娶沈小姐為正妃。”
林嬌嬌心裏先是一驚，隨後篤定道：“這不可能，娶誰也不會娶她。”
小青眼神閃爍不定，低下頭道：“我真是這麽聽到的，小姐雖然你現在是‘公主’，如果王爺娶妻，你的地位就有些尷尬。”
她能有什麽尷尬的？
林嬌嬌從沒想過這個問題，更是不明白這個問題。她耐心的聽小青說，不言語。
小青接著緩緩道：“小姐，你再得加把勁，多討好討好王爺。這樣以後不管王爺娶誰，你的地位都在。”
小青上前扶林嬌嬌到鏡前，給她梳妝，邊梳頭發邊道：“王府的東邊有座院子，聽府裏人說，是王爺心上人以前住過的院子。前幾天我去打掃過，裏面全是王爺心上的的畫像。你可以去看看，你聲音這麽像她，神態再像些，王爺肯定會更寵你。你偷偷的去看。”
若是一般人，聽到小青這樣說，肯定會去看看。
林嬌嬌自己看自己有什麽好看的？
“我就不去了。”
林嬌嬌嘴上這般說，吃過飯不知不覺，就往東邊走，忽忽悠悠的走到了小青說的院子。
熟悉的院門，勾起林嬌嬌的記憶，想起顧淩白釀的酒，說是埋在梅樹下，就想看看。
院門沒鎖，她推開門，順著鵝卵石鋪成的小路往前走，兩側種著幾株梅花。這個季節，枝繁葉茂，但沒了花兒。
環境熟悉而又陌生。
釀酒需要時日，林嬌嬌沒等到酒釀好就走了。不知道顧淩白釀的酒埋在哪顆樹下。她一棵棵樹找過去，在第三棵時看到了樹幹下刻的字。
簡單的一個‘嬌’字。
林嬌嬌心裏像是被人狠揪了下，手撫上‘嬌’字，順著筆畫細細摩挲。眼前出現顧淩白埋酒和刻字的情景，不想再看下去。起身走向房門口，推開門。
房中的擺設好像跟以前一樣沒什麽變化，香爐，文房四寶，窗臺花瓶裏幹枯的梅花，床前掛著只漂亮的花燈。
林嬌嬌走到床邊，惦起腳轉動花燈，裏面出現一副圖畫，畫得是元宵燈會上的場景，眾人歡聲笑語，隨著花燈的轉動，眾人像是活了般面部表情變化著，人也開始走動。
巧奪天工，讓人嘆為觀止。
林嬌嬌記得這只花燈，是她在元宵燈會上遇上顧淩白，走到猜燈謎的地方，他贏來送自己的。
他送她的東西，她最喜歡的就是這個，睡覺前會轉上一轉。
林嬌嬌取下花燈，拿在手裏把玩。
忽然屋外濃煙四起，不見火光，林嬌嬌提著花燈沖出房間，就在她還沒跑出幾步，房間突然燃起大火，在她身後熊熊燃燒。
而院外並未著火。
林嬌嬌看著身後的大火怔楞，腦袋瓜子還是分析事情的原由。
忽然手上吃痛，花燈‘啪’的聲掉在地上，散了架。
林嬌嬌彎下身想去撈，耳邊傳來侍衛的訓斥聲：“別動，再動，別怪我們不客氣。”
林嬌嬌扭頭，只見兩三個侍衛團團圍住她，視她為賊。
林嬌嬌腦袋瓜子終於想到了事情的原由。
她這是被誤認為，放火燒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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