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唐佳琪去學校, 在校門口碰到申雪宜。

申雪宜跟她打了個招呼。唐佳琪楞了楞, 說了句“你好”。申雪宜又張了張嘴, 似乎欲言又止，唐佳琪便問她：“昨天的蛋糕好吃嗎？”

申雪宜點點頭, 和唐佳琪一起往教學樓的方向走。申雪宜沒有說話，唐佳琪也沒有。

過了一會兒, 申雪宜忽然問她：“你想考a大嗎？”

唐佳琪看了看申雪宜，而後認真地點了點頭：“文理科分班的時候填過一個理想大學的冊子，我填的a大。”

“我也想考a大，”申雪宜說, “我喜歡物理學, a大的唐娟院士是我偶像。”

“唐娟是我姑姑……”唐佳琪想了想, 如實告訴申雪宜。

“是嗎，”申雪宜的表情有些開心, 語氣都雀躍起來，“怪不得你也這麽聰明，跳了兩級。”

唐佳琪心說肯定是周琳琳告訴申雪宜她跳了兩級，有些五味雜陳地謙虛道：“也沒有特別聰明啦。”

申雪宜和唐佳琪聊起學習，倒是共同話題不少。唐佳琪從前看申雪宜，總覺得她清冷高傲, 說起自己熱愛的事情, 才露出小女孩的樣子。

到樓梯口的時候兩人說了再見，唐佳琪轉身，便看到周琳琳站在旁邊看她。

周琳琳冷哼了一聲, 用鼻子看唐佳琪。唐佳琪懶得跟她計較，饒過她往教室門口走。周睦值日，拿拖把出門，唐佳琪打了個哈欠，擡起頭跟他說了句“早啊”，進了教室。

早上幾節課都在講題，經典題型翻來覆去地講，唐佳琪昏昏欲睡，支著眼皮努力認真聽課。

前一天晚上她回去晚了，原本小心翼翼，進門後才發現爸媽還沒回來。到後來她洗漱準備睡覺的時候她媽媽推門進來，看到唐佳琪，說道：“還沒睡啊。”

唐佳琪順勢說道：“媽，我以後能常去外婆那兒嗎？”

趙雅靜換鞋進來，問道：“為什麽啊寶寶？”

“外婆一個人，我想偶爾去陪陪她，而且你跟我爸最近都挺忙，我覺得在外婆那兒有時候能睡得好一些。”唐佳琪拿出了準備好久的說辭。

趙雅靜思考了片刻，也許是出於愧疚，也許是反思了最近家庭矛盾對孩子的影響，對唐佳琪點了點頭，說：“行，我跟你外婆說說。”

唐佳琪打算下晚自習的時候，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周睦。

還沒想好怎麽跟周睦說，晚上第一節 晚自習上了一半時，劉姥姥忽然從後門進來，敲了敲她的桌子：“跟老師出來一下。”

教室裏其他人都在各做各的事，唐佳琪茫然地跟老師走出教室，往辦公室的方向走。

劉姥姥將唐佳琪帶到辦公室門口，停住了腳步，說：“有個叔叔想跟你說幾句話。”

唐佳琪怔了一下，而後輕輕推開了門。

辦公室裏的暖氣比教室充足許多，一進去熱氣撲面而來。一個叔叔背對唐佳琪站著，其他老師都不在辦公室。

唐佳琪認得這個背影。

周立安慢慢轉過身來，看到唐佳琪，上下打量了片刻，對她笑了笑，說：“我們見過。”

“在行政樓。”唐佳琪補充。

“哈哈哈。”周立安笑出了聲，拉了張凳子坐下，擡起頭，看了一眼唐佳琪。

唐佳琪穿了件棉衣，校服套在棉衣外面，露出裏面棉衣酒紅色的帽子，臉上因為暖氣泛紅，劉海有些淩亂。

“我是周睦的爸爸。”周立安自我介紹道。

“我知道。”唐佳琪。

周立安楞了楞，指了指旁邊的一張凳子，讓唐佳琪坐下。唐佳琪順從地走過去，和他面對面坐著，問他：“您找我有什麽事？”

唐佳琪語氣客氣，夾雜著一絲戒備。

她盯著周立安看，發現自己似乎在電視上見過這個人。他是個挺有名的企業家。

周立安沈思片刻，張了張嘴，似乎在想該怎麽說。

唐佳琪始終目光一錯不錯地看著他：她和周睦是一個戰壕的，面對周睦的敵人必須提高警惕。

過了好一會兒，周立安問道：“你和周睦在談戀愛？”

唐佳琪呆了呆，沒想到雷聲大雨點小，果斷否認道：“沒有。”

“但是我昨天看到你們……”

周立安的話剛說到一半，門忽然在外面被推開。

周睦身上帶著外面淩厲的冷氣走進來，直直走到唐佳琪和周立安旁邊，問周立安：“你有什麽事？”

周立安原本從容自若，見到周睦整個人似乎矮了一截，還沒說話，周睦又看向唐佳琪。

周睦臉上的冷意褪去，語氣也放軟了，對唐佳琪說：“你先回教室上自習。”

劉姥姥半個身子進了門，有些尷尬地看了一眼辦公室的幾個人。

周立安對唐佳琪說：“你先回去吧。”

劉姥姥這時對唐佳琪招招手，唐佳琪便站起來，走到門口時，不放心地回看了一眼周睦，差點兒被門檻絆倒。

周睦的表情明顯緊張了一下，唐佳琪扶住門框站住了，對劉姥姥說：“老師那我先回教室了。”

劉姥姥點點頭，和唐佳琪一起出門，還把門帶上了。她張了張嘴，又摸了摸唐佳琪的頭發，說：“回去吧。”

唐佳琪走到教室門口，忍不住又回頭看了眼。劉姥姥一個人站在走廊，可憐兮兮的。

起先周立安坐著，周睦站著，周立安便也站起來。

他目光柔和地看著周睦，身上強勢的氣息全卸了下來。周睦幾乎和他一樣高了，長相中和了他和趙雪的優點，單薄的嘴角微微上挑，露出不知是諷刺還是不屑的表情，像一把刀插到他心裏。

周立安嘆了口氣，溫和地說道：“我看出你很喜歡那個叫唐佳琪的女孩子。你們是在談戀愛嗎？”

周睦嘴唇動了動，語氣冰冷地吐出一句話：“關你什麽事？”

周睦淡淡冰冷的眼神，和這句語氣不屑一顧又挑釁的話像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周立安全身氣得發抖，終於恢覆了他平時的威嚴。

他伸手指著周睦，正言厲色道：“你看看你，看看你這一副目無尊長的樣子。現在女孩子看你長得好看跟你在一起，回頭女孩考上大學了，你就是高中畢業在社會上當小混混，又有骨氣成年後就跟我斷絕往來，優秀的女孩以後會有更多優秀的男孩趨之若鶩。你覺得人家到時候女生看得上你嗎？就算喜歡，你拿什麽讓人家女孩子幸福？”

“我高中畢業在社會上當混混，跟你有什麽關系，”周睦輕嗤了一聲，“我不說我是周總的兒子，你不丟人。”

“好，好，”周立安深吸了幾口氣，胸膛劇烈起伏著，“你出息了。”

“你別搞電視裏那套突然暈倒，就是倒了也有其他人上趕著把你往醫院送，”周睦語氣平穩地接著說，“以後少來學校，我談不談戀愛，和誰談戀愛，跟你都沒關系。還有，你養我，是你欠我的，我以後跟你斷絕往來，是我瞧不上你。”

“我有個好兒子，”周立安笑道，“真是好兒子。”

周睦輕笑出聲，看著周立安的眼睛說：“虎父無犬子。”轉過頭，徑直往門外走了。

回到座位上，周睦去拿筆，發現自己的手微微顫抖著。他用左手去抓右手，閉上眼睛，腦子裏反覆回響著周立安的那幾句話。他把手肘放在桌上，狠狠抓了一把頭發。

“你沒事吧？”唐佳琪忽然在後面輕輕戳了他一下，小聲問道。

周睦身體僵了僵，慢慢地將自己所有的戾氣收起來，小心翼翼地向唐佳琪露出自己最柔軟的地方。

他轉過頭，輕輕搖了搖頭，說：“沒事。”

唐佳琪手裏拿著筆，眉頭微微蹙著，劉海有些長了，幾乎紮到眼睛裏。

周睦想：再等等，再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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