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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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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三年,學珺永遠不會忘記她中考考完最後一科提前了半個小時交卷後,一走出考場就瘋狂尖叫的樣子,導致監考老師慌慌張張地跑出考場,正在考試的學生探出窗戶,她壓抑在心中的所有痛苦就該隨著中考消逝。她一路大笑她一路大喊,什麽馮誠嗣都去死吧。

後來學珺中學就有著這樣的傳言,說是有個學生因為當年的試卷太難,導致一出考場就精神失常。

學珺什麽都不敢確定,唯一確定的是馮誠嗣的中考志願不是文蘊。

“聽說,學校裏有人護著妳,方旌勝啊,挺不錯的,連我都要給他幾分薄面。”

學珺看著那張充滿陰戾之氣的臉,一種惡心的感覺再次湧上來。

馮誠嗣的嘴角那熟悉的弧度又再次彎起。

與方旌勝有關的事情,一般和和遠脫不了關系。

“我來到文蘊,就想找妳來著,可是學校裏有人告訴我,學校美女多,但是唯一一個不能動的就是八班的程學珺,我好奇來著,誰這麽有料敢這樣放話,哦,原來是方旌勝,方大哥呀。”馮誠嗣瞪大了眼睛,陰陽怪氣地說。“可是我管他是誰,”馮誠嗣的臉立馬陰沈了下來,“妳不會怪我,這麽晚才來找妳吧。”

學珺忘了她是怎麽控制自己不失控,她只記得自己十分冷靜地說,“馮誠嗣,你變態。”

“哈哈哈,”馮誠嗣大笑,“妳早該知道。”

學珺抓起書包,逃離那個有馮誠嗣的地方。

她有多少心裏的故事從未被放在人前供人指點?恐怕至今從未有人完全獲悉她心裏又有多少無法排遣的郁悶。她絕非像她表面表現得那樣無憂無慮,而且她的笑容永遠都只是停留在表面,從未滲透到心底。即使是和遠,兩家關系看上去極其親密,但有一些事情他聞所未聞。

校門口處那棵鳳凰樹枝繁葉茂,郁郁蔥蔥,偌大的樹冠的倒映在學珺的雙眼,在她家不遠處的十字路口也有著這樣一棵樹。學珺盡管仰著臉,她不想低頭的時候眼裏包含著的淚會一行一行痕跡清晰地往下墜。

四月的風不急不慢地吹過,學珺的發絲隨著飄逸起來,偌大的鳳凰樹也隨著輕輕抖落身體,一片片小小的葉子緩緩飄落。從沒有人可以告訴學珺,那一刻,她看上去是有多絕望,一副生機盎然的景象裏站了一個人,一個絕望的人。

不遠處站著的人靜靜地看著樹下的女孩,他一路尾隨著她,他面目表情地看著,眼裏的冷峻卻透著心疼,他嘴角熟悉的弧度慢慢地退去,只見女孩擡手擦拭眼角的淚,那張發白的小臉卻叫他心亂與心疼。

人如果不對別人狠點,那他就什麽都得不到。

他的目光緊隨著她那漸行漸遠的身影,直至她的背影消失在轉彎處,她拐進了教學樓了。曾經那綽約的身影駐留在他腦海裏,讓他每時每刻不在想她。

她是他窮極一生都做不完的夢,而他卻是她終其一生都擺脫不了的噩夢。

他曾在每一段她會出現的路上偷偷地等著她只為多看她一眼,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她身邊多了一個人,一個可以為她撐傘替她背書包的人。她眼神流露的感情是他從未見過的。

見過電影裏陰沈恐怕的人嗎?偽裝得再和善,眼裏的藏著的陰戾卻總是時不時湧現出來,當他露出真面目的時候,所有人都會嚇一跳。

學珺扶著額頭,茫然若失地盯著窗外。窗外一切都變成一個點,慢慢地往後退,無限縮小,似乎這個世界都要卷進一個漩渦裏,卷進了一個無法預知的黑洞。

站在講臺上揮著粉筆在黑板上奮筆講課的美男忽然停聲,他輕聲咳嗽視線鎖在學珺身上,同學們紛紛回頭盯著學珺,學珺感到氣氛的不對勁,才慢慢地將頭扭回來。

她不敢擡頭,生怕別人能從她臉上察覺到什麽。有些事情,永遠都不能拿出來當展覽品,任人點評。

放學路上,紅紅問學珺怎麽呢?

學珺勉強地笑起來,假裝雲淡風輕地搖頭。

她們倆都明白,有些事,她不想說,永遠都別想問出什麽來,誰的嘴都沒有她捂得嚴實。

藍藍輕拍學珺的後背,“我們倆永遠都是妳最堅實的靠背,有什麽苦妳都可以向我們訴,不要悶在心裏。”

學珺放下的藍藍的手,笑說她沒事,見藍藍仍是一臉擔憂,學珺又再次重覆了她沒事這一句話。

“程學珺,我們能談談嗎?”

學珺身後傳來一聲,她回頭,只見田俐翎有點局促不安地站著。

“妳們先走吧。”學珺回頭對紅紅兩人說。

田俐翎走近學珺,她面色不安,似乎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氣才會來找學珺。“我們最近好像發生了什麽不高興的事,如果給妳造成了困擾,我在這裏先給妳道歉了。”

“什麽不高興的事?”學珺一改以往溫婉的樣子,“能舉例說明嗎?”她咄咄逼人的樣子重來沒有人看過。

田俐翎感到越來越窘迫,她嘴角微微抽搐,顯然未想過學珺會有這樣的反應,她眼裏閃過一絲又一絲害怕,欲言又止,似乎不知如何開口。

“怎麽要我替妳舉例出來嗎?”學珺瞥了她一眼,便看向另一邊。“如果妳以為所有人都是寬宏大量的,那妳就錯了,不懂得尊重別人的人,完全沒有被原諒的資格。”說完,學珺轉身走人。

“馮誠嗣轉來了文蘊,妳知道吧?”田俐翎帶著試探的口氣問。

聽到這一句話,學珺頓了一下,但是她並未理會,繼續往前走。

學珺很清楚,田俐翎會道歉與馮誠嗣的轉學有很大的關系,誰都不會想要與惡魔拉上關系。田俐翎試探性的問只不過是為了確認學珺對馮誠嗣這個人持有怎樣的態度,看到學珺的反應如此冷靜後,她總算可以舒心了,沒有人會想惹上馮誠嗣,因為他就是個墮入地獄的魔鬼。魔鬼的手段有多卑劣又不是沒有見過。

她看上去憂心忡忡,她愁眉深鎖,她眼裏的委屈快要溢出來。

“怎麽了?”和遠一步跨到學珺身旁,他挺直著身體,手握著書包帶。

學珺擡頭,看見和遠黑色眼眸裏清晰無比的自己,她鼻腔裏充斥著和遠身上淡淡的薄荷味道。

“妳怎麽沒和洪秀麗她們兩個一起走,發生什麽事了嗎?”和遠緊盯著學珺。

學珺別開臉,看著地上,“我讓她們先走。”

和遠不再說話。兩人並肩走了許久。

“剛才我在車上,看妳一直都是這個狀態,妳今天精神不太好”

學珺捋順被風吹亂的頭發,她呆呆地看著地上沒有做出回答。

和遠突然間止住了步伐,學珺回頭楞楞地看著他。

只見和遠嘴角忽然往上輕輕一揚,他一個箭步跨前拉起了學珺的手就往前跑。

學珺任由著和遠牽著她的手奔跑在那年四月的大路上,她沒有放開他的手,相反她緊緊地握著和遠的手。他的手掌很大很溫暖,讓學珺產生了一種錯覺,一種無法用言語表達的錯覺,仿佛她命運中註定要等待的那個人就是眼前這個意氣風發的少年。

在以後的幾年裏,總浮現在學珺腦海裏是那個牽著她奔跑在那年四月塵土飛揚裏的背影。

“不開心的時候,那就找點事情做,這樣就沒有時間去想其它的事情。我不開心的時候會通過運動釋放情緒,沒有什麽是出了一身汗解決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出兩身汗。”和遠笑著對學珺說,他眼神澄凈,額頭點著幾顆小小的淚珠。很多人都說,每一個男人的心裏都住著一個孩子,果然此言不差。哦,不對,他本身就還是個孩子。

學珺歪耷著頭粲然一笑,眉毛上的烏雲終於散去。

在四月夕陽下,笑得比夕陽還要絢爛還要澄凈的和遠溫柔地看著學珺,透過枝椏鋪灑而下的碎陽照耀著和遠,他略帶羞澀地摸摸後腦勺,然後假裝不在意地摸摸學珺的頭,看著學珺瞪大的雙眼,和遠笑得更燦爛。隨後他假裝在欣賞著眼前這顆枝葉繁茂的鳳凰樹,學珺凝視著和遠安詳的側臉,那一凝視,就好像凝視了一整個世紀。

“鳳凰樹取名於‘葉如飛凰之羽,花若丹鳳之冠’。它的花語有熱血青春之意。等到六七月它的花期到來,它便會開一樹的花,一樹火紅的花,很鮮艷很耀眼。”

和遠沒說的是,此花還有離別、思念之意。

“從前從未在意過這樹,它每年開花結果開花結果,就這樣過去。”只是不曾想過它的花語有著怎樣的意思。

和遠扭頭看著學珺,似不經意地說,“它葉子那麽多,今年開花的時候一定很好看吧。”

“或許吧,到時候開花了,你可以來看看。”

經過這棵樹,再轉一個彎,就可以看見她的家。

“好啊,有機會再來看。”和遠看著學珺笑了起來。

他那時候以為他偽裝得很完美,嘴角上揚著,眼底卻藏著一層灰色的憂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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