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公交站旁等車，學珺雖與藍藍、紅紅有說有笑，但明顯地是她心不在焉，和遠與她之間隔了那麽幾個人，她總會自覺不自覺眼風掃過和遠。

和遠挺拔地站著若無旁人般聽著歌，垂下的眼眸裏有一泓水，白色耳機線順著他的棱角柔和地垂下，和遠一擡頭一低頭都顯得那麽安靜。

是他過於平靜，還是她過於不冷靜？

藍藍的話語中不缺打趣和遠與她，學珺抿嘴不說話，下意識拉藍藍的校服衣角。

藍藍並未領會她的意思。“喲，還擺出小女人的扭捏作態……”

紅紅也興趣盎然地打量著學珺。“嗯？有貓膩有貓膩，不是說妳心如明鏡，純凈得不見有任何其它雜質嗎？”

學珺一整個人都疲軟了下來，無力再與她們兩人做任何的解釋。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對手。就在她嘆氣之時，和遠的視線停留在她身上，學珺一扭頭，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不期而遇。

曾有人說過，世間最美的是，我看著你，恰好你也看著我。

8路公交車到站，紅紅與藍藍歡快地擠上車，在車上透過玻璃窗，可以很清楚看到學珺與和遠，藍藍暧昧地看著學珺與和遠，紅紅陰險地笑著。

為何要興致勃勃地看著她？

2路公交是學珺回家的必乘之車。

站牌旁只剩三三兩兩之人，和遠看著前方，一如既往的冷靜。

為何2路公交車遲遲不來？

學珺來回踱步，腳尖不停點著地面，如若地面上有一攤水跡，恐怕學珺會照點無疑。不怕濺起的水花會打濕她的褲腳，只怕不安會籠罩她全身。

至於為何不安，究竟為何不安，恐怕時間會知道。

2路公交人滿為患，學珺艱辛地擠上，和遠緊接著上車，熙熙攘攘的車廂，人擠人，擠得水洩也不通，和遠站在學珺身後，為她擠得些許空間，起碼不用被人推搡。

學珺在和遠臂彎之下，他為她護住一方之地。

學珺從前方坐著的人的眼神中察覺到了什麽，學珺一回頭，才發現和遠死死地撐著握著護桿的手，他與她之間隔著那麽點距離，她只需要移動幾厘米就會碰到和遠，可周圍的人卻緊緊地貼在一起。

已是滿車，司機仍舊停站收客，越來越多的人擠了上來。和遠仍舊不退一步。

司機在一旁喊道:“裏面有位置，走到裏面去……”

沒有人下車，如何有位置？

不過是越來越擠，快要擠成肉醬了。

“欸，妳要坐過站嗎？”和遠看著學珺。

學珺方回過神來，原來要下車。

和遠揉著自己發酸的手臂，走在後面。

學珺兩手緊抓著背包帶，放快了腳步。

不見方凈，不見方靜。學珺默念著。

忽然之間，背後有人扯著自己的書包，學珺抓著書包帶的手握得更緊了，待意識到是和遠時，學珺松開了雙手，回頭看著和遠，和遠嘴角微微一彎，從學珺身上扯下了書包，他把書包甩在自己的肩上，闊步向前走。

“嗯哼，書包這麽輕。敢情妳是一本書都沒帶回家？”

學珺呆在原地，沒過一會，只好小跑跟上和遠。

“看來，需要幫妳增加一點負擔了。”和遠的聲音帶著點慵懶。

和遠從他的書包裏掏出一本書塞進了學珺書包裏。

該不會讓她認真學習吧？

學珺的眼睛寫滿著疑惑，和遠掃過一眼，禁不住戲謔地彎彎嘴角。

晚上，坐在桌子前，學珺拿起了和遠塞在她書包裏的書，這上面赫然寫著“高中物理公式大全。”翻開扉頁，“和遠”二字映入眼簾，和遠的字跡略帶著點霸氣，在學珺印象中男生寫字總是很醜，可是和遠寫字卻很有味道，哪一筆需要連寫，而哪一筆又不需要連寫，和遠都做到很好。

幽黃的燈光下，和遠的名字帶著點時光的味道。就像覽書時總愛挑著泛黃的書本，因為那樣有著不一樣的情結。

這個名字可以陪她多久呢？

學珺反覆地背著公式，把上面的例題看了一遍又一遍。和遠的筆跡布滿，有時能看見例題旁有著另外一種解法，是和遠的解法。

學珺趴在書桌枕著和遠的公式大全留著口水睡著了，程有均夜半醒來上廁所，看見女兒房間的燈仍亮著，他開門，看見學珺嘴角掛著微笑，究竟是什麽夢讓學珺甜到憨笑？隨後，程有均不得不擾學珺清夢叫醒了學珺，學珺惺忪著雙眼跑床上去睡了，程有均關掉了燈。

次日，學珺在校園道上看見同班同學，她笑著與她們打招呼，但是一個人也沒理她，學珺尷尬地放下手。

接下來的些許日子，班上的女生也像男生一樣與自己保持距離，與男生的不同的是，女生眼裏分明多了那麽幾分厭惡。

學珺從不知道流言對人的傷害有幾分，但當需要為流言買單時，她才知道流言可以毀掉一個人，其中的苦痛終究是苦澀的。沒有人會喜歡痛苦，但誰也隔絕不了它。

那時候，班上有流言說，學珺能上文蘊是因為中考加分。

有人酸酸地說，難怪成績那麽差，還能上文蘊。

有人不屑地說，難怪她那麽浪，看樣子就是出去混的浪蕩人。

流言滿天飛，滿天飛的流言。一不小心，飄進了學珺的耳朵裏，當她不可置信地盯著造謠者時，造謠者立馬驚慌了，因為她們不知道學珺就站在她們身旁。

慢慢地，學珺也就明白了為何班上女生對自己愛理不理。

謠言，以訛傳訛，訛得多就有人信了。

“班上女生說的話，妳們都聽到了吧！”學珺眉間藏著慍怒。

紅紅與藍藍兩人相視，繼而沈默。

謠言止於智者，看來並不是所有人都是智者。

“拜托，我可是中高考都不加分的……不要問我為什麽？政策規定的。”學珺想起了這些天來，她所受的委屈，其中又有幾人知道這酸楚呢？

班級打掃包幹區時，同一個小組的女生，故意孤立她，小組長一個個分發打掃工具，卻唯獨漏了她。

交作業的時候，科代表明明看見她遞出的作業本卻不收她的。

李老太評判整個班級的學風變差，卻有女生指桑罵槐說，班級裏某些人啊，某個女生啊，簡直是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湯……一片哄笑聲傳開。

……

知道她是少數民族的人少之又少。

當知道謠言的起源是來自自己初中同班過的同學時，學珺才知道原來世界上真的有那麽多莫名奇妙的事情。

很多時候，你以為只要是井水不犯河水，你便可相安無事，可你卻偏偏想不到，有一種叫嫉妒的東西會把你拉下泥淖。

田俐翎？和遠的新同桌？

“我對她並無多少印象，除了記得她是我初中同學外。”學珺說。

紅紅拉過學珺的手，“妳對她無印象，她可是對妳惦記著呢。”

為何惦記她？如今的她並沒有像初中一樣處處壓倒那女生的成績。

既然不是因為“名”，那便是“情”。

學珺看著田俐翎在和遠一旁嬌羞得不敢大聲說話的模樣，頓時明白了幾分。

她的遲鈍是“當局者迷，”可當她是旁觀者之時，她卻比任何人都要“清”。

不管是是上下課，和遠都與田俐翎有說有笑。有時候可以看見和遠靠著田俐翎的耳邊低聲說話，而田俐翎笑得一臉燦爛，仿佛隔著那麽遠，學珺都能聽到她刺耳的笑聲。

和遠不是一直都擺著臭臉的嗎？不是一直都讓別人覺得是欠他錢的嗎？

像往常一樣，一下公交車，待沒有幾個自己學校的學生後，和遠扯下學珺的書包替她背。

可是這一次，學珺緊緊握緊書包帶，任和遠用力拽了幾次也沒有拽下來。

和遠跨步到學珺身前，他微微低下頭，眸色深邃地看著學珺，“怎麽了？”

學珺神色淡漠，看也不看他，徑自走開。

和遠呆立在原地，隨後款步追上學珺，他一把拉著學珺，“發生了什麽事？”

學珺甩開他的手，“勞煩記掛了。”這一次，學珺又把和遠落在後面了。

“程學珺，就算妳不理我，你也要告訴我原因，我不想每次都像個傻子那樣……”和遠看著學珺，直至她的背影消失在他眼中，她不曾回過一次頭。

多年後，學珺總是想不明白，那時她和和遠之間明明什麽關系都沒有，可為何他們總會像是小兩口那樣動不動就是冷戰？

某人壞壞地笑了，“還用想嗎？那時妳已經喜歡上我了。”

某女點頭，“哦，我一點也不想上你。”

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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