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救他只有一個辦法。”子木英眉一皺， 剛說著， 一旁孟婆婆立刻拽住子木的袖子，擔憂道：

“子木， 你可別做傻事。”

白錦篁歪頭疑惑地看向二人的互動，依舊不知道那個子木口中所說的唯一辦法究竟是什麽。

子木僵硬地朝孟婆婆扯扯唇角，算是微笑感謝， 便轉過頭對白錦篁問道：“你真的想救他？”

經過這麽久的觀察， 他已知道眼前這位白錦篁並不是當初那個纏著非他不嫁的郡主， 說不定，曾經郡主的游魂早已經在他沒註意到時就去投胎了。

既然墨北烈不是墨北烈，白錦篁也不是白錦篁， 那麽他再沒有任何執念可說。

聽見子木認真的問題， 白錦篁毫不猶豫地點點頭。

她當然想救墨北烈，可是說了半天，到底救他的方法是什麽啊？

“子木……”孟婆婆有些不忍，顯然，她知道救人到底要付出什麽代價。

子木卻不太在乎地搖搖頭， 止住孟婆接下來的話：“孟婆婆，謝謝，不過， 我不是意氣用事。”

“子木， 那什麽……救他會讓你很為難嗎？如果是的話，就別麻煩了，大不了我帶他逃出地府做個孤魂野鬼什麽的……”

白錦篁也敏銳地察覺到氣氛很不對， 不過她並沒多想，只認為子木作為鬼吏，要他徇私枉法或許會有點難做。

“唉，傻孩子，罷了，罷了。老婆子懂的，不會阻止你。”孟婆深深嘆氣，朝奈何橋上走去。

“不用逃，並不為難。”子木依舊面無表情，語氣也並不親近，但白錦篁就是莫名想要落淚。

為什麽呢？子木到底要做出什麽決定，才會不經意間渲染出這麽悲傷的情緒，惹人心酸？

在白錦篁猜測之際，子木也轉身走向奈何橋。

此時的奈何橋已經被孟婆清理出一條通道，趕去投胎的游魂熙熙攘攘站在兩邊，一雙雙無神眼睛紛紛盯向邁著沈重步伐踏上來的子木。

在孟婆湯面前站定，子木朝站在攤子後面渾濁了老眼的孟婆拱拱手，一禮之後，許久都未曾再來這裏派發過孟婆湯的孟婆端起面前一碗孟婆湯，遞向子木，語氣鄭重：

“子木，你可曾想好了？忘川河上過路人，你是再清楚不過的。喝過孟婆湯，踏過忘川河上奈何橋，你的前世種種和鬼吏使則就都皆是旁觀雲煙，如路人細看，不得做真了。”

子木又扯扯唇角，看向拉著墨北烈追到橋下來一臉震驚的白錦篁，接過孟婆湯，沒有一絲猶豫，直接一飲而盡。

“別喝！！！”

只可惜，白錦篁難以置信的呼聲並沒能阻止子木動作，他放下空掉的湯碗，擡起頭對孟婆道：

“婆婆，謝謝你長期以來的照顧。”

“好孩子，好孩子。”孟婆在子木喝下孟婆湯的那一刻，就早已泣不成聲，哽咽著只能反覆說這麽三個字。

而後子木才轉過身，面對沖到面前的白錦篁淡聲解釋：“他所帶是我的命格，要救他的方法只有一個，就是原魂代他踏入六道輪回。”

“這叫不為難嗎？這就是你說的不為難嗎？！”白錦篁氣憤地狠狠拉著子木的手臂，幾近咆哮，“我知道你是原本的墨北烈，聽說阿烈占了你的身體害你無處可歸，我本來就覺得愧疚了，你現在這樣做是想讓我與阿烈有記憶之年都欠著你嗎？”

孟婆與子木還是第一次看到向來腦子有坑大大咧咧的白錦篁氣憤成這樣子，好半天回過神來，子木才喃喃答道：

“……若是你愧疚，趁我還是鬼吏，可以幫你消除這段記憶。”

“！！！”白錦篁簡直要被子木氣瘋了，她就說剛才為什麽總覺得子木身上散發著悲慟的味道，原來他是有這種打算。

“這是消不消除記憶的事情嗎？”白錦篁連連跺腳，子木是不是傻啊？

“白錦篁，不，你是白覓。”子木還是頭一次對白錦篁說這麽多話，難得對她勾起唇角，說起另一件事，“其實從你出現在忘川街那一刻開始，我就應該沒有執念了。”

“什麽？”白錦篁沒反應過來，下意識開口問道。

趁此機會，子木連連退後幾步，在奈何橋的另一邊站定，拉開與白錦篁的距離，才道：“我想等她，可惜你不是她。”

他的背後就是六輪回盤，一旦跳進去，便算是投生。

白錦篁眉心一皺，脫口而出：“原來的白錦篁？”

“對，原來的郡主殿下。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早已投胎，你身上並沒有她的命格。”子木大方承認，回頭望進六道輪回盤：

“其實你大可不必愧疚，應該是我謝謝你，給了我一個理由去找她。”

“子木……”這個消息和白錦篁曾經在書中看到的劇情可不一樣，實在有些難以接受。

子木直接打斷白錦篁的話，繼續道：“孟婆湯已喝，我不能回頭了。”

若非白錦篁下地府之後，他發現她不是那個跋扈撒潑不害臊的郡主殿下，他或許也不會知道其實他對郡主殿下看似十分厭惡，其實也並不是全無感覺。

只是他還在人間時不善表達，分不清那種奇怪朦朧的感情，也因為大多數身邊人都懼怕郡主殿下，因此，他錯以為自己是討厭她。

他一直都找不到理由去往輪回尋找真正的白錦篁，那個屬於他的郡主殿下。而這次白覓想要救契約者，正好給了他一股勇氣，奮不顧身地離開。

子木的話音一落，在任何人都沒反應過來的情況下，直接縱身一躍，消失在六道輪回盤之中。

“子木！！！”孟婆和白錦篁的聲音同時響起，顯然沒想到子木會突然說跳就跳。

他在地府冷漠了這麽久，也沈默了這麽久，這一次，終於主動一回。

白錦篁呆呆看著子木消失的地方，有點難以接受一直看不慣自己的子木，居然會為了成全自己和墨北烈而跳入輪回。

直到身後傳來一陣低沈的聲音，她才回過神來：

“阿錦，別難過。”

“墨……”話才剛出口，白錦篁只覺得手臂被用力一扯，整個人就朝後一轉，落入一個堅實的懷抱：

“不用多說，剛剛的事情我都看見了，只是沒有意識，無法思考。”

墨北烈沈穩的聲音讓白錦篁一陣心安，整個人都放松下來，安穩地靠在他懷裏。

隨著子木的投生，墨北烈所攜的命格被一並帶走，屬於契約者的意識自然就回來了。

“行了，這是子木這傻孩子自己的決定，他本來就是鬼，又不是死了，再次輪回時還是能再見面的。”

孟婆倒是看得很開，只這片刻就收拾好心情，將孟婆湯的攤子讓回那位婆婆，走到白錦篁身邊。

“婆婆說得是。”聽見孟婆的聲音，白錦篁這才反應過來這是在大庭廣眾之下，不由覺得臉上一熱，從墨北烈懷裏掙脫出來。

孟婆上下打量墨北烈許久，才點頭稱讚道：“不錯，是個配得上錦丫頭的，老婆子且問你，方才你在三生石上看見了什麽？”

啊咧？白錦篁順著孟婆的視線也望向墨北烈深邃眼睛，三生石上不就是前塵種種嗎？莫非還能看見其他的不成？

畢竟在她印象裏，孟婆可不是一位喜歡八卦人家私生活的婆婆。

墨北烈不卑不亢，朗聲答道：“我看見了過去。”

“既然如此，那便將子木的名字還給他吧。”孟婆哽咽一下，嘆道。

“……”原來如此。白錦篁這才露出明白神情。

孟婆知道三生石能看清前塵往事，其中自然包括契約者因為常年穿梭各個世界而忘記的真名字。

子木才是墨北烈，真正的墨北烈。

“話說起來，你的真名到底是什麽啊？”白錦篁見墨北烈不答話，也跟著問出聲。

墨北烈瞟了她一眼，勾起一抹戲弄笑意：“真想知道？”

白錦篁連連點頭。

“先像剛才帶我下橋時那樣叫一聲夫君來聽聽，我就考慮一下告訴你。”

“……臭不要臉！”白錦篁一腳踩在墨北烈的腳背上，惡狠狠地瞪他一眼。

墨北烈一把按住某只張牙舞爪的蠢狐貍小腦袋，笑笑，轉頭望著等待答覆的孟婆，正經道：“那勞煩孟婆幫忙把這個名字給子木鬼吏送去。”

投胎所有東西一定要完整，若是不夠完整，比如少了名字身份，就算投生出來也是會有殘缺的。

子木是帶著閻王爺給他取的名字跳進六道輪回盤裏的，因此一定要及時將真正名字通過忘川河水給他送過去，將來才能投個正常身。

不過白錦篁卻是個意外，原主命格不在她身上，應該是在她還沒穿越之前，原主就已經投胎，所以並不存在命格和名字歸屬的問題。

聽墨北烈答應，孟婆伸出枯瘦的手在他額前一抓，一團黑色霧狀就憑空出現在她手中。

孟婆順勢將那團黑霧朝奈何橋下的忘川河中一扔，剛接觸河面，黑霧就組合成蒼勁有力的‘墨北烈’三字，順著水流淌向遠方。

與此同時，墨北烈沈穩的聲音隨著流逝河水，緩緩響起：

“秦祭，與系統簽訂契約之前，我叫秦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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