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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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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武強和治保主任全楞了,呂志平心裏稍稍有了點兒底:“是不是又跟你上回說的,你妹妹的遺產有關系?”

“沒有,沒有。”徐武強連忙掩飾。

“是你老婆出的主意不是?”呂志平見徐武強心裏開始有些發虛,心裏越發有底了,本來想乘勝追擊,但一轉念,又考慮到對方是受害者家屬,不能像對待嫌疑人那樣嚴厲,便把自己要說的話咽了回去,“你們說的情況,我們已經知道了。不過我們需要時間調查,另外也需要證據證實。你們先請回吧,如果有什麽新情況的話,隨時通知我們。”

“那我說的這個人……”徐武強似乎還有些不甘心。

“我說了,我們會仔細調查的。”

“你們可別耽誤啊。”徐武強的膽子似乎又壯了些。

“對了,當時你跟徐夢雨為什麽會吵架的。徐夢雨還這麽威脅你,看來你們吵得不輕啊,說說吧,到底因為什麽?”呂志平頓了一下,“哦,我想起來了,是因為你把徐夢雨給你們老娘的錢都私吞了吧。怪不得你不讓你老婆跟來,你是怕說漏嘴了吧。”

“沒,沒,不是因為這個……”

呂志平轉向治保主任:“您老也是,這麽大歲數了,被他牽著鼻子走。不管怎麽說,您老也是個幹部,怎麽這麽沈不住氣?”

“你看,你看,”治保主任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你這個小子,”他指著徐武強,“行了,別丟人現眼了,走吧,走吧。”一邊說,一邊不由分說地拉著徐武強往外走。

“秦玉,把他們送到車站去吧。”

秦玉答應一聲,抓過車鑰匙:“跟我來吧。”

“這小子,真有出息。”眼見得徐武強和治保主任一直下了樓,呂志平才悻悻地說了這麽一句。

“他來就為說這句話?”方小洋莫名其妙。

“主要目的還是為了錢。”呂志平嘆口氣,“這家夥,跑來說這種沒頭沒腦的線索,萬一破了案,他就可以拿這個當功勞,從她妹妹留下的財物裏面多瓜分一點兒。萬一沒破案,他也可以說警方不重視他的線索,要求警方賠償。”

“啊?那不成鬧事了嗎?”方小洋有點兒吃驚。

“不然也不會有別的目的了,這種人,不會為徐夢雨的死哀傷的,只會想著怎麽從妹妹的死亡裏多獲點兒利。”呂志平一邊說一邊搖了搖頭。

“王盛呢?”過了一會兒,呂志平問道。

“去技偵了,還沒回來。”內勤小劉回答。

“哦。”呂志平沒說什麽,他也就是隨口一問。

正在這時,他的手機響了起來,他看了一眼,是個座機號碼,似乎有點兒眼熟,便接了起來:“餵?”

“餵,呂先生,您好,這裏是紅晨,不知您有沒有興趣過來品嘗下午茶呢?”聲音很耳熟,是祝秋月。

“現在?”呂志平楞了一下。

“對,就是現在。”

呂志平遲疑了一下:“好吧,我大概四十分鐘之後到。”

“那我給您留位。”

兩人互道再見之後便掛斷了電話,呂志平看看方小洋:“我出去一趟,有什麽事兒給我打電話。”

“好。”方小洋還沒把這個字的韻母說完,呂志平已經出了門。

呂志平在門口的公交站坐上公交車,晃蕩了幾站之後又換了一趟公交車,過了大概一個半小時才到紅晨。

他緩緩走進紅晨大門的時候,祝秋月走了出來:“您來了?請。”

“尚天賜來了?”呂志平的臉色冷冰冰的。

“來了。”祝秋月一笑,似乎對呂志平的態度絲毫沒往心裏去。

由於沒到吃飯時間,餐廳裏基本沒什麽客人,顯得冷冷清清的。穿過一排排桌椅,呂志平又被帶到了那個單間,尚天賜坐在裏面,面前擺了一套英式骨瓷茶具,旁邊是一個三層點心盤,上面擺著三明治、奶油蛋糕之類的點心。他們進去的時候,尚天賜正在往一塊司康餅上抹果醬。

“呂隊長來了?”見他們進來,尚天賜放下了手裏的司康餅和餐刀,用掖在領子裏的餐巾擦了擦手,然後示意,“請坐,請坐。”

呂志平還坐在上次的位子上,祝秋月遞過來一個茶水單:“您看看想喝什麽茶。”

“黑咖啡。”呂志平直接把茶水單推到一邊去了。

“其實這兒的紅茶挺不錯的,何必喝什麽咖啡呢?”尚天賜一邊重新拿起司康餅繼續塗抹果醬,一邊給呂志平建議。

“黑咖啡就行。”呂志平固執地說道。

尚天賜笑笑,沒說什麽,把司康餅送進了嘴裏。祝秋點點頭:“您稍等。”隨即便收起茶水單離開了。

呂志平看著尚天賜咀嚼、吞咽,也不想催他,而尚天賜似乎也很享受點心的美味,細嚼慢咽的,頗為優雅。

十幾分鐘,屋裏都沒人說話,安靜得能聽到尚天賜的咀嚼聲。正在呂志平越來越不快的時候,祝秋月把他的咖啡端進來了,同時端進來的還有一個同樣的三層點心盤。

“您的咖啡和點心。”祝秋月把東西擺在他面前,雖然呂志平只要了黑咖啡,她還是把奶和糖也都拿了進來。

“謝謝,其實你完全可以讓服務員來嘛,何必親自動手?”呂志平故意當著尚天賜的面對祝秋月表現得十分客氣。

“二位都是貴客,讓別人招待我不放心。”祝秋月面帶微笑。

“有什麽可不放心的,我們又不是難伺候的主顧。”

“您慢用。”祝秋月顯然不想和呂志平糾纏,放好茶點便退了出去。

“呂隊長,”尚天賜此時已經把那塊司康餅完全咽了下去,他喝了口茶,正式開了腔,“有點兒事情,我想跟您說一下。”

“您說吧。”呂志平端起咖啡呷了一口,苦澀的味道混合著香氣直刺他的腦海,幾乎使他打了個哆嗦。

“丁總和丁瑞喆談得差不多了,估計這兩天丁瑞喆就會回國。”

“哦?”呂志平表面不動聲色,心裏卻不禁動了一下。

“您看,這消息應該算個好消息吧。”

“還行吧。”

“丁瑞喆回來,案子差不多就該水落石出了吧,我看你們也可以稍微放松一下,別搞得那麽緊張了。”

呂志平笑笑,心裏明白,這才是他真正要說的話。他放下杯子,還是裝糊塗:“這才哪兒到哪兒,讓丁瑞喆回來是來說明情況,不是說他就是嫌疑人。萬一說明情況之後發現他不是兇手,那還得繼續往下調查呢。我們也不能因為他要回國,就停下手裏的所有工作,這又不是賭博。”

“是啊,您說得也有道理。”尚天賜探頭看了看點心盤,取下一個奶油蛋糕,“不過呢,我還是得勸您一句,凡事別太認真。就拿這個案子來說,盡早破案,比什麽都強,沒必要什麽都問。本來就已經人心惶惶了,沒必要再火上澆油。”

“您是指什麽呢?”呂志平往椅背上一靠。

“您吶,是個聰明人,我指的是什麽您心裏明白。”尚天賜把精致小巧的奶油蛋糕塞進嘴裏,又光嚼不說話了。

“你不會是指……”呂志平伸出兩根食指,把兩個指尖按在一起。

“唔,”尚天賜連連擺手,可他嘴裏塞著蛋糕,一時也說不出話來,過了半天,他把蛋糕全咽進去了,又喝了口茶往下順了順,才說道,“我沒有特指,我指的是你做的那些和查案子無關的事情。呂隊長,你這麽聰明,應該知道什麽是對自己有利的,什麽是對自己不利的。丁總都已經讓自己兒子回來接受調查了,您就別再步步緊逼了。常言道,得饒人處且饒人,您覺得呢?”

呂志平看了看點心盤,微微冷笑一下,沒有回應。

“這對於您來說,應該也會有好處。”尚天賜往前湊了湊,呂志平看到他的嘴角沾了點兒果醬。

“好處?怎麽說?”呂志平忍著笑,故意問道。

“這就得看您能幫忙到什麽程度了。”

“幫忙?幫什麽忙?幫誰的忙?”呂志平盡量讓口氣緩和,不要顯得咄咄逼人。

“就是我剛才說的,您現在就等丁瑞喆回來吧,等他回來再說。至於幫誰的忙,首先,這是我提的,肯定是幫我的忙。另外呢?我提這個也不是我個人的看法,你等著瞧吧,幫了這個忙,肯定會有不少人排著隊想要感謝您呢。”尚天賜說完,往後靠了靠,笑著從點心盤裏又拿起了一塊三明治。

呂志平聽出尚天賜的話裏有些許威脅意味,他有些好笑,但並不想馬上頂回去,於是也拿起一塊三明治放進嘴裏咬了兩口,然後才說道:“嗯,您說的我倒是可以考慮考慮。”

尚天賜微微點頭:“非常感謝。”

“不過這個案子破不了,恐怕你們感謝也是白感謝。”呂志平說完,把剩下的三明治放進了面前的盤子裏,又拿起了一個司康餅。

“這個不用您擔心,我們一定會表達謝意的。至於案件本身,您放心,我們不會妨礙案件的偵破的。”

“那就好,那就好。”呂志平含混地答應著,把塗抹了奶油的司康餅放進了嘴裏。

尚天賜見他沒有表示任何反對,心裏踏實了些,把三明治囫圇塞進嘴裏,然後開始用很大的幅度咀嚼起來。

“丁啟遜和您之間的關系應該不錯吧,您對他家的事情這麽上心。”呂志平吃完了司康餅,忽然略帶些譏諷地說道。

“怎麽說呢?”尚天賜沈吟了一下,“我們之間的關系,可以說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聽說過,你的企業裏有丁啟遜的股份。”

“不光如此,我們還是同時起家,互相幫襯才走到這一步的。”

“哦?這我可真是頭回聽說了。”

“這不能怪您孤陋寡聞,其實我們最近十幾年基本上都已經比較疏遠了。”

“為什麽?”

“因為各自的生意越做越大,怕樹大招風,而且……”

“而且什麽?”

“咳。”尚天賜稍微咳嗽了一聲,似乎有些難以啟齒,“跟陳大慶有關。”

“怎麽?”

“我們三個年輕的時候關系很好,而且實話實說,當年剛開始打拼的時候也確實不那麽老實,做過一些違法的事情,但是後來基本上都轉成正行了。只有陳大慶,一直做那種生意。說實話,雖然我們也需要他那歌廳幫我們辦成很多事情,但我們一點兒也不希望別人覺得我們跟他有多深的關系。”

“你們的關系當初好到什麽程度呢?”呂志平忽然來了興趣。

“好到什麽程度,怎麽說呢……”尚天賜想了想,“我們三個練攤兒的時候,一起跟收保護費的混混兒打過架,我們三個人對他們十來個。”

“結果呢?”

“結果我們打不過,跑了唄。”尚天賜笑笑,“那時候,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啊。”

“那幫混混兒後來呢?”

“後來被打掉了,為首的判了死刑,其他人也都判了。”

“你們跟混混打群架,你們就沒事?”

“怎麽可能沒事,我們仨都混了個治安拘留。就因為這個,我們當時關系好得就像親兄弟一樣。”

“原來如此。”呂志平摸著下巴,“難怪我看你對丁啟遜畢恭畢敬的,原來不只是因為他給你投資。”

“是啊,他在我們三個人裏生意做得最大,歲數也最大,所以我平時都拿他當大哥看。”

“那陳大慶呢?”

“他一開始跟我們關系還好,但後來越走越遠,我後來基本和他不怎麽來往了。”

“但丁啟遜和他的關系似乎還不錯?至少他兒子常去陳大慶的皇家後花園。”

“嗯,丁總這人念舊,對陳大慶有點兒恨鐵不成鋼。”

“恨鐵不成鋼?”呂志平冷笑一聲,“自己兒子都沒養好,他憑什麽對別人恨鐵不成鋼?”

“這可能還真不一樣。”尚天賜笑笑。

“倆人這麽深的關系,那後來丁瑞喆在陳大慶的歌廳打架,打進了派出所,丁啟遜豈不要恨死他?”

“恨死談不上,反正很不開心。”

“所以轉過年來,陳大慶的歌廳就被端掉了?”

呂志平忽然冒出的這一句,讓尚天賜楞了一下,他半晌才說道:“這個,應該沒有什麽必然聯系吧。”

“是嗎?反正我就隨便那麽一猜,也沒什麽真憑實據。”呂志平微微一笑,笑得尚天賜有些毛骨悚然。

“不過我倒是知道在陳大慶被抓之前,丁總和他倒是常有來往。”尚天賜稍微穩了穩心神,前言不搭後語地說了這麽一句。

“哦?”呂志平覺得尚天賜的話裏可能有些深意,但他不想被對方牽著鼻子走,“是因為丁瑞喆常去陳大慶那兒嗎?”

“具體怎麽回事,我也不好說了。”尚天賜見呂志平不上鉤,也不敢說得太露骨。

呂志平心裏冷笑,臉上卻不肯露出來:“原來你們還有這種淵源。”

“很久之前的事了。”尚天賜觀察著呂志平的表情,想猜測他心裏在琢磨什麽。

“對了,跟你們打架的那幫混混帶頭的叫什麽,是怎麽被打掉的?”

“這也是很久之前的事了。”稍頓一頓,尚天賜又補充了一句,“我已經想不起來了。”

“不過,我想丁啟遜應該也不大會恨陳大慶吧。畢竟丁瑞喆是跟人打架,而不是挨打,他把對方也打得不輕。”呂志平一邊吃奶油蛋糕一邊說,“更何況,兩個人一起進的派出所,對方被拘留了,他沒事出來了,這樣還不行?”

“……”尚天賜沒說話,似乎對這件事並不知情。

“嗯,不過,據說是因為當時丁瑞喆和人爭的那個小姐作證,說是對方先動的手,丁瑞喆是正常防衛,派出所才沒有拘留他。聽說丁瑞喆為這個事情還特別感激這個小姐呢,不知道他把這事兒跟丁啟遜說了沒有。”他吃掉盤子裏的最後一口蛋糕,“哦,對了,忘了說了,這個幫丁瑞喆說話的小姐就是徐夢雨,這個案子的死者。”

“……”尚天賜還是沒說話。

“我想,”呂志平喝光了自己杯子裏的咖啡,由於剛剛吃完奶油蛋糕,這口咖啡的味道格外的苦,“嗯,確切的說,是我有個疑問,丁瑞喆既然特別感謝這個小姐,為什麽現在又要殺了她呢?說實話,這個問題讓我特別頭疼。所以,我這麽跟您說吧,我現在希望丁瑞喆趕緊回來說明情況,但又怕他說明情況之後,我們又會特別棘手。”

“您是說……”尚天賜小心地問道,生怕自己上了呂志平的圈套。

“我說的都是字面意思,”呂志平兩手一攤,“嗯,在陳大慶的皇家後花園被端掉之後,這個小姐自己開了個按摩店。這一點您相信嗎?一個歌廳的小姐,出來混了幾年,居然有財力在繁華路段自己開一家裝修豪華的按摩店,您說她開店的錢會是自己掙的嗎?你說和丁家父子會有關系嗎?我想,如果好好查一查的話,也許會搞清楚這起案件的動機。”

尚天賜聽到這兒,不覺咽了口唾沫,他好像聽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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