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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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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總,您太謙虛了。”呂志平已經有點兒厭倦了這種打啞謎式的談話了,“我就是個基層刑警,沒有什麽太大的能力,和您的地位差著十萬八千裏,你沒必要把我放在和您平起平坐的位置上。再說,您和我的領導的領導,像政法委的汪書記關系都不一般,又何必和我交什麽朋友。”

尚天賜被他噎得說不出話來,好在過了片刻祝秋月敲門進來:“您的橙汁。”

尚天賜連忙說:“送上來吧,把菜單也拿過來。”

兩個人隨便點了些菜品,草草吃完,這頓飯吃得有點兒例行公事,吃到嘴裏也有點兒味同嚼蠟。呂志平把最後一口塞進嘴裏之後,便往椅背上一靠,努力地咀嚼、吞咽,這一口還沒完全下肚,他便拿過餐巾紙擦了擦嘴巴:“行,我今天吃得差不多了,很好,謝謝尚總的款待。”

尚天賜還在喝湯,聽他這麽說,只好把湯勺放下:“呂隊長,我說過的話,還請您好好考慮考慮。”

“當然是要考慮。”呂志平吃飯的時候其實已經想過了,剛才對尚天賜的態度確實有點兒過,他決定緩和緩和,“但我人微言輕,自覺得高攀不上。不過您放心,我們作為警察,自然有我們自己的規矩,我們肯定會嚴格遵守的。所以呢,我覺得您也不要太著急,規矩內的我們肯定認真辦好,規矩外的,我們碰都不會碰。當然,如果情況發生了變化,規矩外的變成了規矩內的,我們一樣會認真辦好的。”

“您這麽說,我就放心了。”尚天賜含含糊糊的,其實他對呂志平的真實意思並不是很確定。

“好吧,既然這樣,”他喝了一口咖啡,便站起身來,“我先走了,您慢用。”

尚天賜擡頭看看他,並沒說話,而呂志平想了想:“以後您要想見我隨時都可以,不過,別再以這種方式了,還是用點兒規矩內的方式吧。再見。”說完,他也沒管尚天賜的反應,徑自走了出去。

等他離開紅晨有一兩百米了,忽然聽見後面有人喊:“呂先生,您稍等。”呂志平回頭看了看,祝秋月正快步往這邊走過來,呂志平只好站住等她。

等祝秋月走到身邊,呂志平低頭看了看她的高跟鞋,頗有些同情:“什麽事?”

“送您一張本店的會員卡,結賬的時候出示可以享受九折優惠。”祝秋月也許是走得有些快,一時不免有些喘。

呂志平接過卡,笑了笑:“謝謝,還有什麽事嗎?”

“這是我的名片,您以後想來用餐,只要提前給我打電話,我們可以把座位和食材提前預備出來。”

“謝謝。”呂志平饒有興致地看了看那張名片,“還有嗎?”

“就這些,您是尚總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如果您覺得有些話不好和尚總說,也可以由我來轉達。當然啦,也希望呂隊長拿我當朋友看,不要到了想過來吃飯的時候才給我打電話,可以嗎?”祝秋月一邊說,一邊略帶頑皮地看了呂志平一眼。

呂志平笑笑:“可以。”

“那我就先回去了。”

“別忙,我還有個問題。”

“您請問。”

“你和尚天賜是什麽關系?”

“普通朋友。”祝秋月顯然不想多說。

“好吧,那我回去了,再見。”

“再見。”祝秋月搖了搖自己的手。

呂志平轉身繼續走,他想盡量保持平靜的神色,卻還是忍不住撇了撇嘴。

王盛和秦玉一早帶人會同高子乾去了東嘉苑六號別墅,呂志平則帶著方小洋去了北郊監獄再次提審陳大慶。

陳大慶看見呂志平和方小洋的時候,並沒有多驚奇:“來了?”就好像面對的是兩個經常見面多老友一樣。

“來了。”呂志平微微點點頭,“怎麽樣,最近又想起什麽了嗎?”

“我想起什麽不重要,您想知道什麽才最重要。”陳大慶一邊說,一邊狡黠地看了呂志平一眼。

“我們想了解一下丁瑞喆的情況。”

“丁瑞喆?”陳大慶思索了一下,“想了解他和徐夢雨之間的關系?”

“想了解丁瑞喆本人。”

“想了解他本人?”陳大慶看看呂志平,“他是兇手嗎?”

“這和你沒關系。”

“那他就是兇手了。”陳大慶大笑起來,“說吧,你們想了解什麽?”

呂志平微微皺了皺眉毛,說實話他很討厭陳大慶的表現,但既然來了,又只能硬著頭皮問下去:“除了徐夢雨之外,丁瑞喆在你們那兒還有比較熟悉的人嗎?”

“這我就不好說了,我也說了,歌廳的事情我都不太管的。”

“別人您可以不管,但是丁瑞喆,丁啟遜的兒子,去你那兒,你會不管?”呂志平冷笑一聲,“別糊弄人了。”

“您說得有道理。”陳大慶似乎並沒有狡辯的意思,他只是看了看自己的手銬,“不過,您看,上回就說我積極配合能減刑,我就信了,說了不少,算積極配合了吧。可是到現在也沒人說減刑的事情,到現在我都經常問自己,政府說減刑,這話算不算數啊?”

呂志平有些好氣,又有點兒好笑:“能不能減刑,一要看你提供的情況對破案有沒有幫助,第二要看你的態度是不是真心想悔改,想做貢獻。你看你這個態度,一張嘴就是減刑,你這種人啊,我見得多了,為了減刑,什麽都敢瞎編。”

“政府,這你可冤枉我了,我是真心願意悔改,想做貢獻的。我是想著,我要是悔改了,做出貢獻了,政府是不是也應該表示一下。不為別的,就為了維護咱們專政機關的公信力,我覺得我這個刑都應該減。”

“我剛說了,能不能減刑,都要看你提供的情況到底有沒有用。”

“有用,當然有用。”

“有用沒用,要我們說了算,現在我再問你一遍,除了徐夢雨之外,丁瑞喆還和你們歌廳裏的什麽人熟悉?”

“和什麽人熟悉……”陳大慶故意想了想,“他之前來還挑挑揀揀、經常換人,後來基本上就只要徐夢雨一個人了。”

“這麽說小姐裏沒有跟他特別熟悉的了?”

“沒有。”陳大慶搖搖頭。

“其他人呢?”

“到我那兒去的,哪兒會有跟其他人特別熟的。”陳大慶又笑了,這回笑得很猥瑣。

“他去一般都是誰接待?”

“都是我們的大堂經理親自接待。”

“大堂經理叫什麽?”

“姓鄭,叫鄭文寶,不過他後來辭職了。”

“鄭文寶?”呂志平皺起了眉毛,“這人長什麽樣?”

“普通人,高高瘦瘦的。”

“他在你那兒幹了多久?”

“有七八年吧。”

“後來他為什麽要辭職?”

“他說家裏有事,老娘身體不好,要回去照顧老娘。”

“你就準了?”

“準了,來去自由。”陳大慶一臉的無所謂。

“你那兒幹著這種買賣,這大堂經理說辭職就能辭職?”呂志平根本不信。

“幹這個又不是賣□□,本市誰不知道我那個歌廳裏面有小姐,我還怕他說出去?”

“他大概什麽時候辭的?”

“差不多就在我那兒被抄的,嗯,”陳大慶低頭回憶了一下,“嗯,半年之前吧。”

“徐夢雨什麽時候走的?”

“她晚點兒,可能晚兩個月。”

呂志平心頭疑雲頓起,他盯著陳大慶的臉,想看看他說這些話的時候是不是有什麽深意,然而陳大慶的表情卻很平靜,似乎完全沒意識到他說的情況意味著什麽。

“不過那段時間走了不少人啊。”陳大慶陷入了回憶,“大堂經理、小姐的領班,管事的就一下子走了兩個,搞得我手忙腳亂,到處找人。結果剛把人找來,我那兒就被抄了。”

“是誰把丁瑞喆介紹到你這兒來的?”

“那就不清楚了,他是自己來的。一開始沒人知道他是丁總的兒子,後來鄭文寶找我,說有這麽個年輕人,跟別人不一樣,不愛說話,但花錢夠沖,說他每次刷卡簽的名字是丁瑞喆,問我對這個名字有沒有印象,我才知道怎麽回事。”

“你知道是丁瑞喆之後做了什麽?”

“當然是好好招待好好伺候啊,我可惹不起他。”

“你有沒有把丁瑞喆去你那兒的消息通知丁啟遜?”

“……”陳大慶遲疑了一下,看了看呂志平,“我通知他什麽?你兒子到我這兒來嫖姑娘,你幫他把賬結了?”

“你就瞞著他?”

“我跟他又不熟,不跟他說也不算瞞著他。”

“後來丁瑞喆和孫國偉打架進了派出所,丁啟遜應該就知道了吧。”

“是啊,他那時才知道,不過他沒找我,他感謝的是徐夢雨。”

“丁瑞喆是什麽時候開始只認徐夢雨的?”

“那我可說不好了,應該是第一次來之後沒多長時間。”

“丁瑞喆看上徐夢雨什麽了?”

“那誰知道,反正是挺著迷的。”

“陳大慶,你和丁啟遜不熟嗎?”呂志平冷不丁地問了這麽個問題。

“不熟。”陳大慶面無表情地吐出這兩個字。

“你們也都算本市數一數二的人物了吧,就算平時沒來往,丁啟遜就不用你這個地方招待客人?”

“這種事用不著我們自己出面,這種事是生意,既然是生意,交給下面人做好了。”

離開北郊監獄後,呂志平摸著下巴:“這個陳大慶,還有些情況沒說出來。”

“他跟丁啟遜的關系?”

“嗯,他和丁啟遜不可能不認識,陳大慶一口否認,說明這裏面□□,他不是不願意說,是不敢說。”

“那咱們還往下追嗎?”方小洋有點兒擔心。

“看情況吧,”呂志平沒有說死,“陳大慶這個皇家後花園是哪年被抄的來著?五年前?”他仔細回憶了一下,“嗯,五年前。”

“怎麽?”方小洋不明白呂志平為什麽忽然想起這個來了。

“五年前,咱們市局的局長還是汪書記呢。”呂志平仰著頭看著車頂棚,“要是把這些情況都放在一起看……有點兒意思了。”

“怎麽有意思?”方小洋越來越糊塗。

呂志平卻不說話了,只是用手指按了按自己的額頭,似乎有點兒頭疼。

對東嘉苑六號別墅的搜查正在有條不紊地進行,呂志平沒進樓,只是站在門口跟王盛簡單地聊了兩句。王盛告訴他,一開門他們就發現別墅裏特別亂,這棟別墅的住戶似乎平時並不怎麽收拾房子:“我們還問馬繼春到底什麽情況,結果馬繼春說,他已經有好幾年沒來東嘉苑了,回國之後也根本沒到這個房子來過。”

呂志平笑笑,他心想丁瑞喆那種少爺羔子,自己肯定不會打掃房間,估計也不懂雇個小時工來幫他打掃,亂是難免的:“現在發現了什麽有價值的東西了嗎?”

“暫時還沒有,不過裏面有的衣櫃和抽屜是打開的,如果不是被盜,那就是人走的時候特別匆忙,我估計,被盜的可能性不太大。”

“行,你在這兒盯著吧,我們還有點兒事兒。”

回到車上,方小洋又往小區裏望了望:“呂隊,咱不跟著他們一起搜查?”

“這事兒用不上咱們,現在還有個更要緊的人要見。”

“誰?”

“孫國偉。”

“他?他知道什麽?”

“他什麽也不知道,但他是陳大慶的小舅子。你別問了,走吧。”

孫國偉既沒出車,也沒嫖,而是躺在公司辦公室旁邊一間小房間裏的行軍床上睡得正香,連呼嚕都打得特別投入。呂志平伸手推了推他:“起來,別睡了。”他還有點兒不耐煩,用手揮了兩下:“別鬧,別鬧。”

“誰跟你鬧了。”呂志平厲聲說道,“趕緊起來,有話問你。”

“是!”孫國偉像觸了電似的,身體忽然彈起坐得直溜溜的,少頃,他才清醒了點兒,睜大眼睛四下看了看,看到了呂志平,便立刻又變得軟綿綿的,“啥呀,嚇我一跳,我還以為又被拘留了。”

“清醒了沒有?沒清醒出去洗把臉去。”

“醒了醒了。”孫國偉有點兒沒好氣,“這要再不醒才怪呢,說吧,啥事兒?”

“跟我們走一趟吧。”呂志平一邊說一邊伸手去拽他。

“二位警官,有話好說,再說你們抓我是不是得先把逮捕證拿出來呀?”孫國偉一邊躲一邊把呂志平的手往外推。

“甭廢話,我們抓你幹什麽,我是讓你跟我去認個人。”

“那你客氣點兒,別這麽拉拉扯扯的,你容我先穿上鞋。”

呂志平讓方小洋把車開到皇家A休閑宮對面停下,然後回頭囑咐孫國偉:“我等會兒叫個人出來,你給我認認看這個人是誰?”

“這人我認識嗎?”孫國偉有些遲疑。

“不認識你就說不認識。”呂志平對於他的愚蠢實在是有點兒不大耐煩了。

呂志平進了皇家A休閑宮,讓迎上來的服務員把鄭文寶叫了出來。鄭文寶一見呂志平就滿臉堆笑:“呂隊長來了?來,裏面請裏面請。”

“不了不了,”呂志平看看手機,“我時間也緊,你跟我出來,我就一句話。”說完也不等鄭文寶回答,便走到了外面。

鄭文寶也只好跟著他走到了外面,一到外面,鄭文寶便著急地問:“呂隊,到底什麽事兒?”他也被呂志平弄得有點兒發懵。

“我問你,”其實呂志平並沒有準備好托詞,這個時候為了不讓對方起疑心,他只得硬編:“徐夢雨的經歷我們可都清楚,你們這個按摩店不會也是……”他故意不往下說了。

“沒有,我們這個絕對正規!”鄭文寶義正詞嚴,似乎非常有底氣。

“真不是那種?”

“絕對不是!”

“真的?”

“你看,我敢對天發誓。”

“別廢話,發誓有個屁用,你要是真沒有就行,我走了。”呂志平轉身就要走。

“哎,呂隊長,別急著走,到底是什麽情況啊?”鄭文寶一頭霧水。

“有人往紀委舉報,說不知道誰在你們這兒招待公安系統的領導,每人給安排了倆小姐。他們舉報誰,誰找了小姐我管不著,可我們領導要真在你們這兒玩兒過,你可得告訴我。我可不想讓他們覺得我是借著查案子的名義來抓他們的把柄。”

“絕對沒有,這您放心,放一萬個心。”

“真沒有?”

“我對天發誓。”

“早說了發誓沒屁用,你就別老發誓了。行,這回我信你,我走了。”

呂志平和鄭文寶互相告別之後,便回到了車裏,坐下之後說了句“開車”,等車子發動起來,他才問孫國偉:“怎麽樣,這人你認識嗎?”

“認識,這不是鄭文寶嗎?”

“他是什麽人?”

“以前在我姐夫手下當經理,替他管事,怎麽,他現在跑到這兒來了?”

“你確認是他?”

“那還有什麽確認不確認的,我太認識他了,化成灰我都認得。”

呂志平微微點頭,他心想,如果這確實是曾在陳大慶手下幹了七八年經理的鄭文寶,那這個事情現在可以說是逐漸開始往有趣的方向發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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