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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臨近郊外之處。

曲玲瓏有些訝異,忍不住問道:“雯娘怎的將鋪子開設在此?此間人煙不旺,於生意不大好的。”

雯娘一邊帶他們進鋪中一邊嘆氣:“這也是沒法子的事,初個開張,錢財並不多,中街地段我是開不起的。”

這倒也是,曲玲瓏頷首不再多言。

她這鋪子雖開設的偏僻裏面料子卻也不少,櫃臺上擺滿了尺來長的各色布匹。

雯娘拉過曲玲瓏的手繞過櫃臺,掀開內間的青布掛簾道:“前面的這些個料子都是尋常穿的,女郎的嫁衣可用不了,女郎用的料子在內間呢,跟我過來看看吧!”

曲玲瓏點頭,身後碧落也要跟著進去,卻被雯娘一攔帶了點懇求的笑:“我需給女郎量尺寸,一時半會出不來,我這也沒個夥計什麽的,就麻煩妹妹幫忙看會子店吧!”

“這……”碧落不大願意,看向曲玲瓏。

她這確實連個夥計也沒有,一個婦人獨自支撐一間門面,讓曲玲瓏心生敬意,想著能幫她一些是一些,便道:“碧落你就在外間幫雯娘看一會子吧,我去量了尺寸,挑個布料就出來。”

她這樣說了,碧落只好應下。

這羅秀坊看著不大,裏面卻大有乾坤進了內間也不即是房屋,竟是道長廊,過了長廊方是個兩進的院落,搭著葡萄架,現下還未到結葡萄的時節,只有那長的蔥翠鮮靈葡萄葉子,看起來倒也溫馨。

曲玲瓏看向旁邊的雯娘:“這裏也是你居住的地方嗎?”

雯娘一邊頷首,一邊帶她進了左手間的廂房,裏面布置的很是簡單,外間就放了一個大理石圓桌和幾個繡墩,雯娘笑道:“庫房雜亂,女郎先稍坐,待我將那料子拿來給女郎選看。”

曲玲瓏應了聲,坐到繡墩上等她回來。

片刻間便有腳步聲傳來,不妨她這麽快便回轉,曲玲瓏奇怪,還未及轉臉,腰間一緊,身子一輕就被人打橫抱了起來,大步往內室走。

曲玲瓏大駭,趕忙掙紮脫身,但那人的兩條胳膊卻像是兩只鐵鉗緊緊的箍著她未曾松動一毫。

帶著戲謔的聲音在頭頂響起:“爺走了這麽多天,嬌嬌可有想爺?”

始聽到這聲音,曲玲瓏心中就是一涼,是那顧西臣回來了!那個雯娘定是與他串通好的,特意引她過來!

現下顧不得別的,曲玲瓏立刻高聲喊叫,希望碧落能聽到過來救她。

顧西臣倒沒攔她,抱著她大步進了內室繞過紅木雕花屏風往那架子床處走去:“嬌嬌聲氣好聽,待會兒可要多叫幾聲給爺聽聽!”

曲玲瓏駭的手都軟了,仰著臉看他,聲音都在抖:“你……你好好說話,不要這樣!”

“不要這樣?”顧西臣將她放坐到床上,雙臂撐在她身子兩側垂著眸子看她,神色變的陰沈可怕:“敢趁爺不在,往爺頭上添綠瓦,嬌嬌你真當爺是那泥捏的菩薩麽!”

聽他這般歪曲事實汙蔑自己,曲玲瓏饒是心中害怕,到底沒忍住直視他的眸子道:“我乃清清白白好人家的女兒,與你有什麽幹系,一直以來被你無端糾纏,我何曾心原過,要說有關系那也是仇敵關系!”

這一番話說的顧西臣臉色更加陰沈,想他多早晚對個婦人這般上心,得了好寶貝第一個想到的便是她,處理事務的時候滿心是她,用飯睡覺想的還是她。

得知那李媽媽從青桑縣回來,都等不及叫人前來問話,扔下一眾商行的人自騎了馬回侯府,當聽說她收了他的鮫珠還奚落了那兔兒爺似的宋子玉,真恨不得飛到青桑縣將她攬到懷中狠狠親親她的小嘴兒!

忍不了心中對她抓肝撓肺的渴望,他撂下一眾事物不管,親自挑選聘禮,每一樣都是貴中之貴,珍中之珍……如此準備了大半月方備齊,趕忙著又去求了太後老祖宗撥了她身邊伺候的貴嬤嬤,跟著一道來青桑縣迎她過門。

哪曾想他這般費心費力,急急巴巴的趕來,得到的竟是她要與那兔兒爺成婚!

他多早晚被人這般耍弄過,當時那沖天惡怒簡直快要把自己撐爆!可自打見到她那刻,那股惡氣忽的就煙消雲散了去,質問她是想聽她軟語求他一番,冷不丁的聽她語帶嫌惡的說與他是仇敵關系,一時心都有些涼了,那股子怒意又在漸漸上湧。

他這般陰森神色望著自己,曲玲瓏著實害怕,垂著眸子不敢看他,躬身想從他臂彎中滑出去,一聲冷哼,身子一沈就被人壓倒在了床上。

顧西臣覆在她身上,鉗制住她拼命拍打掙紮的兩只手腕舉到頭頂,在她紅唇上親了一口微微擡臉,咧著唇邪笑:“那爺今天就把這仇敵關系變為男女之間最親密的關系!”

他說著,空餘的那只手已經利落的解了她的腰帶摸到了裏面的汗巾子。

曲玲瓏已然駭的臉色刷白,手上青筋微爆,眼見他已經抽掉了她的汗巾子,就要掀開她的衣服,羞憤絕望中,她咬了上了自己的舌根,卻聽他在耳邊低語:“嬌嬌可要想清楚了,令堂大人還尚在呢!”

他慣會揣度人心,拿人短處!曲玲瓏聞言果然停了口中動作,顧西臣一笑順勢含住她的耳垂,手中就要挑開她的衣衫。

忽的身下的人兒開始不住的起伏抽動,他嚇了一跳趕緊擡起頭,正見她含著一雙帶淚的艷艷桃花眼無線委屈的望著自己,就像是他欺負了她一般。

望著這麽一雙眼睛,顧西臣心中一陣酥麻,怒氣和欲望也在漸漸消散,疼惜的低頭替她吮著淚珠:“爺的心肝啊,怎的又哭了?”

那淚水卻越來越多,她開始嗚咽出聲,就如那孩童哭的萬般委屈可憐。

她哭的顧西臣心都亂了,慌忙的松開鉗制著她的手將她抱起來哄著:“心肝啊,莫哭了,是爺錯了,爺不動你了,莫再哭了。”

她窩在他懷中抽泣了半晌方擡臉,紅腫著一雙挑花眼:“你若是真的喜歡我,就放了我吧,我會一輩子念著你的好的。”

她說話聲氣兒還帶著悶意,不時抽泣著,讓顧西臣連她這要與他分離的話也生不起氣來,伸出手捏了捏她的哭的發紅的臉頰,嘆氣:“那兔兒爺有什麽好的?值得你這樣癡心對他?”

曲玲瓏不答只拿著那雙帶淚的清澈雙目望著他:“放了我吧,求求你了。”

又是讓他魂牽夢繞的軟語哀求,顧西臣默了半晌,忽的擡起她的下巴吻了上去,在她要掙紮之際,覆又擡起臉,松開了握著她腰的手:“走吧!”

如蒙赦免,曲玲瓏忙不疊離了他的懷抱下床,連衣服都不及修整頭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顧西臣定定的看著她離去的背影,目光漸漸變的陰鷙。

☆、談判

曲玲瓏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出來的,待回過神的時候已經站在了雲來客棧門前。

這客棧便是宋子玉一眾人包下暫時居住的地方。

碧落已經哭紅了眼,她在前面被人制住時便知道不對,待見到自家姑娘衣衫不整、失魂落魄的跑出來還有什麽不知道的,趕緊的一面幫她整理衣服一邊給她帶帷笠,她似乎已經失神任她動作,只一心往城內走。

此刻見她回神,碧落大喜忙看她:“姑娘要去找表少爺嗎?我去幫您叫一下。”

曲玲瓏沒有說話,在她已經快要走進客棧之時忽然開口:“回來,不去了!”

說著自轉身走了。

碧落只得回身,趕緊跟上她:“姑娘怎麽了?”

白紗覆面,看不清她的神色只聽得她的喃喃聲:“還有四日,還有四日,四日一過便都好了!”

碧落在旁聽的心疼又心酸,眼睛一澀忍不住又掉了淚,怕再惹她想起不愉之事,也不再多言,只緊緊跟在她身邊。

回去之後,曲玲瓏再沒出過後院的垂花門,夜間是和碧落一起睡,門窗鎖了一遍又一遍。

如此,終於到了她要出嫁之日,那顧西臣再沒出現過,一切都風平浪靜。

曲玲瓏一直緊繃的神經終於松了些,只是她著了妝,穿好嫁衣,戴上鳳冠,在閣樓上等了許久也未曾等到她心心念念之人帶人前來迎她。

就在曲堂禮忍不住要去雲來客棧相問之時,有個腰系白布圍裙小二打扮的人過來,說是宋郎君派他來傳話的。

還需傳話?曲堂禮越發覺得有問題,趕忙問:“他們怎麽了?發生了何事?子玉讓你來傳什麽話?”

那小二道:“郎君本是要過來接女郎的,只是忽然從京裏來了一人,看模樣是郎君家中的仆人,言說那宋老爺在外被人打的將將剩下一口氣兒,讓他們趕緊回去看看。那宋夫人一聽登時就暈了過去,郎君分身乏術只得派了我過來給女郎帶個話,說是待他料理好家中事物定會回來接女郎,讓女郎不要憂心!”

曲堂禮聽的直皺眉頭:“怎的會突然如此?”

大喜之日突遭惡事確實是讓人糟心,小二撓了撓頭,寬慰了曲堂禮兩句便走了。

曲堂禮站了會兒一回身見垂花門下,著了鳳冠霞帔的曲玲瓏正呆呆的站著。

怕她難以接受,曲堂禮趕緊過去,安慰:“人有旦夕禍福,正趕到這了,也是沒法子的事兒,你也別太擔心了,待子玉料理好定會回來接你。”

她面上看不出什麽,聞言只是點頭:“女兒曉得,阿爹,我先上去了。”

回到閣樓上,曲玲瓏取下鳳冠,換了嫁衣,像什麽都未發生一般,拿過紅木雕葡萄紋嵌理石圓桌上的繡繃,撚過繡花針細細的繡著早前未完成的鴛鴦戲水,只是那似鋒芒的針尖穿過綢布的少,紮到她纖指的多,將將繡了個雛形的鴛鴦翅膀上血珠點點,她卻一無所覺。

碧落在旁看的不忍,終於伸手攔住了她:“姑娘,我知道你心裏難受,但也莫拿自個兒身子撒氣呀!”

曲玲瓏掙了掙,沒掙的開索性松了手:“不繡了,你把它拿走吧,我想一個人靜靜,晚晚間也莫再來!”

只要她不傷自己身子,碧落哪還有不應的,趕緊拿著繡繃將門帶上出去了。

曲玲瓏坐了會兒,忽然起身將那一直緊閉的南窗打開,望著不遠處那朱紅色長廊上飄蕩的鈴鐺流蘇掛飾出了會子神,又回身到堂中的繡墩上坐著,這一坐便坐到了天黑。

她未掌燈,幽暗中房門忽然發出“吱呀”一聲兒輕響,一道高大的身影閃了進來。

不妨她背對著門端坐在繡墩上,那人楞了下,輕笑出聲:“嬌嬌在等爺麽?”

他說著自走到曲玲瓏面前,有月光灑在她面上,眉目漆黑,唇色如血,艷艷眼暈之上貼了倒水滴狀的赤色花鈿,她難得著了妝,雖比以往要濃麗了些,卻也還是美的惑人心。

那人看的“嘖嘖”輕嘆:“爺的嬌嬌真美,也只嬌嬌能當的起濃妝淡抹總相宜這句詩來。”

曲玲瓏擡眸靜靜的看著他:“是你做下的。”

不是疑問,是陳述。

知道她指的是什麽,顧西臣沒否認,扯了個繡墩到她旁邊,長腿伸到她兩側大馬金刀的將她圈坐著:“爺這是在幫嬌嬌考量著兔兒爺呢!”

聽得他這番無賴話,讓曲玲瓏心口起伏了幾瞬,到底沒有發作,依舊平靜的看著他:“你想要做什麽沖我一人來便好,做什麽非得扯上旁人?”

顧西臣搖頭:“我倒希望那兔兒爺與嬌嬌是兩不相幹的旁人,可嬌嬌都要嫁與他了,這讓爺如何能容忍?”

見曲玲瓏眉頭立刻皺起,他嘴角輕揚,伸手輕撫她眉心花鈿:“少時富足,衣食無憂,父母疼愛,讀書考取功名不過是為了顯示才情,是以高官厚祿於他毫無吸引力,也就是說他為你舍棄的不過是自己最無用的東西,除卻這些,嬌嬌且看他可還能為你舍棄什麽?”

曲玲瓏聽得冷笑,終於忍不住心中積壓的憤懣,一把打開他的手:“我喜歡的是他的人,並不是他為我舍棄什麽,即便他一樣也不能為我舍棄,我也喜歡他!”

她怒極出口,雖是實話,更多的卻是為了氣他,他讓她難受這麽久,這次她也不想讓他好過!

顧西臣果然被氣到,臉色立時就是一變,微瞇著一雙幽深的眸子陰測測的看了她半晌,忽的一笑:“嬌嬌氣爺呢!”

他說著起身,難得沒有糾纏她往門口走去:“嬌嬌放心,爺只是廢了那兔兒爺的父親,斷了他的貨源,不會傷那兔兒爺一分一毫,就看他能否忍受的了家中巨變所帶來的窮困,若他挺過,回來娶嬌嬌爺自此不再擾你二人半分,若他挺不過……”

他轉臉,月光中那張臉沒了往昔的戲謔,貴氣俊雅中是深深的情意:“若他挺不過,嬌嬌就需嫁與爺!如何?”

聽得他終於肯放過她,曲玲瓏大喜,雖是有條件,但她對宋子玉有信心,忙點頭:“你若出爾反爾怎麽辦?我如何信你?”

顧西臣挑眉,故意歪曲她的意思:“嬌嬌是期望爺出爾反爾?”

曲玲瓏皺眉:“你……”

顧西臣卻不給她說話的機會,留了句“若在這之前不想讓爺再來尋你,那南窗就莫再闔了!”身形一晃便出了門去。

☆、妾(小修)

自此,那顧西晨果然再沒出現過,曲玲瓏稍稍心安了些。

只是許久過去京中也未曾傳個信兒來,情況不明讓她憂心,終是忍不住親自出門去托人進京打聽情況。

突逢變故,怕她整日呆在家中胡思亂想,曲堂禮也沒攔著,只讓碧落跟在她身邊。

因著上次的事情,碧落一直心有餘悸,一路上緊緊握著曲玲瓏的手,也不敢帶她走遠,只去找了在鄰街住的李仁守。

這李仁守是個木匠,從小父母雙亡,吃百家飯長大的,是以最是古道熱腸。他雖身世可憐但卻是個有上進心的,知道這樣下去不是長法,少年時跟著個老木匠做學徒,吃盡了苦頭才學得這門手藝。

他為人忠厚,做出的物件不僅精美實用,工錢也不多,是以在這青桑縣也小有名氣,經常有人給他介紹生意,因此也時常往京中去。

她們過去時,李仁守正在給個雕花交椅上色,一擡臉見對面不知何時站了倆婦人,驚的手中一滑,那紅醬醬的刷頭從交椅刷到了他的手上。

碧落看的發笑:“真是個呆子!”

來求人家辦事還這樣笑人家,曲玲瓏伸手敲了敲她的頭:“不許胡說!”

那李仁守原本就因為失態而赫然,待見得那帶著飄紗帷笠的女郎,伸出如雪似玉的纖指,聽得她如鶯鳴鸝啼的聲音,他心中忽的就是一陣急跳,眼前浮現的是月前在她家門口見到的嬌顏,那是他這輩子也未曾見過的顏色!

見他赤紅著一張臉楞楞的看著她們也不說話,曲玲瓏以為他是被碧落笑的不好意思,趕緊上前兩步:“李大哥莫怪,碧落她是無心的,你別在意。”

她就在他眼前,離他是前所未有的近,有那幽幽香味傳了過來,李仁守站在那裏額頭上不覺已滲出了汗珠:“沒,沒,沒……”

他這拘謹的模樣讓碧落差點笑出了聲,強自忍了忍才道:“李大哥,我們來找你是想再請你幫個忙。”

禮仁守趕忙點頭。

曲玲瓏看他:“不知李大哥近日可要再去京中嗎?能否幫我打聽打聽宋翰林府上的情況呢?”

她原本是寫了信箋的,但是一來怕太過麻煩旁人,二來也是怕給宋子玉添亂,是以只得作罷!

對面女郎雖有白紗覆面,但李仁守依然不敢看她,側開了目光連連點頭:“好,好,我……我今天就,不,一會兒就去。”

聽他這話意思竟像是專門為她跑這一趟的,曲玲瓏有些過意不去:“李大哥莫要勉強,若是有事不能進京也無妨的。”

李仁守忙擺手,依舊側著臉:“沒有,沒有,不勉強,我……我正好要進京。”

他已經這樣說了,曲玲瓏不好再說什麽,從碧落那裏拿過裝了銀錢的紅帶素色荷包雙手捧了遞給他:“我知李大哥不是那等愛財之人,只是我們兩次三番的麻煩您實在是過意不去,這些碎銀子您就收下吧,也算得我的一點心意。”

陽光下那雙手靜潤嫩白的讓人心顫,李仁守原本沒想要可看著那雙手,不自覺的就接了過來。

見他肯收,曲玲瓏心中也高興,朝著他福了福身子,道了謝方帶著碧落回去。

他們已經走了很久,那李仁守還楞楞的站著,半晌才回過神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荷包,雖然連朵花也未曾繡,但就是莫名的覺得小巧精致,這是經了她手的,李仁守呼吸一粗,緩緩將它舉到鼻間輕嗅,上面果然還餘有她的淡淡幽香。

交代完這件事,曲玲瓏仿佛有了盼頭,精神也好了許多,每天都要催碧落去看看那李仁守回來了沒。

只要她不再像前段時日那般消沈,碧落樂的日日去看。

只是那李仁守不會騎馬,是趕著他平日裏拉貨送貨的牛車去的,她們等了近兩月他都未曾回來,嚇得曲玲瓏以為他中途出了什麽事情,要去報官之際,他終於回來了。

他回時,碧落正好過來,見此大喜小跑著到他身旁:“李大哥你可回來了,怎的去了這麽久?”

那李仁守形容有些憔悴,自牛車上下來之時,腳下是看的出來的不靈便。

碧落看見了,驚駭:“李大哥你腿怎麽了?途中出了什麽事情?”

往她身後看了看,並未有他期望看到的人兒,李仁守有些失望,怕碧落看出來忙輕描淡寫的回道:“無甚大礙,自出發四日後便到了,只是回來的時候不小心被牛踩傷了腿,不得已才修養了這麽些日子方回。”

他其實是被一夥人打傷了腿,那夥子人來勢洶洶,個個穿著黑色勁裝,卻也不蒙頭蓋臉,大大咧咧的圍他。不遠處還有一人騎著匹雪白的高頭駿馬,發絲全部梳起用了束發嵌寶紫玉冠束著,長眉俊目,身上穿著件倭緞鑲沿,塌二十四股兒金線絳子的絳色縐綢鵪鶉爪兒的箭袖長衫,外罩蛋清雲鶴織錦石青地的貢綢披風,腳蹬綠皮哇如意行靴,端的的貴氣逼人。

他們倒是不搶財務,只專照他腿打卻也不是下了狠手,只讓他一時走不了路,末了那騎在馬背上一直未曾動過之人,忽然一甩手,一道銀光閃來卷過他胸前一直貼身放著的荷包帶了過去,陰沈沈喝道:“你這野漢好大的狗膽,竟敢肖想她,念你還有些用處,此次爺便繞了你這一回,若再有下次便是那閻王爺來為你求情,你也過不得五更!”

他那時雙腿已斷,巨疼之下滿頭大汗的說不出話,有心想去追回來,卻哪還能起來,只眼睜睜的看著他們退了去!

這番遭遇太過驚駭,他怕說出來嚇到她們便扯了個謊。

聞說碧落也未曾懷疑,看著他的腿:“可好些了?我還是先去幫你尋個郎中過來瞧瞧吧!”

“不用,不用”怕她再提這事,忙岔開話題:“我到之時,那宋翰林的情況不是太好。”

碧落的註意力果然從他腿上轉開:“怎的不好了?李大哥你快說!”

想起京中那家的情況,李仁守也忍不住的嘆氣:“我去之時,那宋老爺的命已經保住,但這腿疾算是落下了,聽說再不能下地行走,因此他變的暴躁易怒,不住的摔東西打人,那宋夫人都不敢近他的身,整日的嚎哭。”

碧落聽得大驚,簡直不敢相信:“怎會就落下這麽嚴重的腿疾呢?”

看了她一眼,李仁守不忍:“更糟糕的是,當初為了救宋老爺,宋府耗盡了錢財方托了關系請來了宮中的太醫,再加上宋老爺開設的眾多鋪子忽然斷了貨源,是以……”他頓了頓:“現下京中的人都知道這宋府雖還在,但不過就是個空殼子!宋翰林那點微薄的月奉是支撐不起這麽大的府邸的。”

他這一席話聽得碧落心中五味陳雜,從李仁守那回來,在閣樓下躊躇了許久才敢進去。

一聽得聲響,曲玲瓏就忙從臥房內出來:“今個兒回來這麽晚,可是那李大哥回來了麽?”

碧落看了看她,微微點頭。

等了這麽多天終於有了消息,曲玲瓏心中激動,伸手抓住她的手:“他怎麽說?玉哥哥他怎麽樣?過的好不好?姑父他如何了?身體可好了?”

她這一連串的相問,讓碧落心中越發的難過,望著她希翼的眼眸,閉了閉眼終於一口氣全說了出來。

這番話就像那陣陣驚雷擊在了曲玲瓏的心頭,將她打的訥訥無語。

她知道他的處境會不是很好,但沒想到竟會這麽嚴重!

而讓他們變成這樣的人,其實是她!

見她瞬間變了臉色,碧落擔心拉過她的手安慰:“姑娘莫要太過擔心了,表少爺那般人物,說不定這時候都挺過來了呢!”

曲玲瓏緩緩點頭,忽然拉著她進了臥室:“你幫我找找我的繡品、首飾、還有話本子,一會兒隨我去集市上賣掉。”

她知道她只一味的自責愧疚改變不了什麽,她必須要為他做些什麽才是!

她的繡工還算不錯,蘇繡、湘繡都會些,這麽些年她大大小小繡了有近百副,拿出去賣的話也能賺得百餘兩銀子,還有她的那些個話本,不多的首飾……雖不值幾個錢但此時能多一文是一文。

她們這麽大動幹戈驚動了曲堂禮,他知道她們請人去京中打聽情況一事,見此情景立時就覺不對,逼問下碧落只好道出了實情。

聞說,曲堂禮也是難以置信,看著曲玲瓏收拾出來的一堆女兒家的小物一時有些生氣:“出了這麽大的事情為何不先告訴阿爹?你這點東西能頂什麽用?”

曲玲瓏垂首,罪魁禍首是她,她想自己去贖罪。

曲堂禮嘆氣:“子玉他這是遇到大坎了,微薄的銀兩於他無用,最要緊的是要把貨源問題解決了,如此一切都會好轉。”

他也是商人,說出的話一針見血,直中要害。見曲玲瓏擡臉看他,他方繼續道:“咱家還有個古銅鼎,百年前的物什,少說也能值個五千兩銀子,還有子玉帶來的那些個聘禮……”他沈吟:“應當可以暫且幫他一幫,今日天色已晚,待明日阿爹就帶著它們進京去看看。”

曲玲瓏知道那古銅鼎是他們家最值錢的物什,也是他最喜愛之物。上次為了她要將它抵給那惡賊,這才還要為了她將它當了……

思至此處,曲玲瓏再難忍眼中淚意撲倒他懷中:“阿爹。”

她這樣惹的曲堂禮哭笑不得:“這麽大個姑娘了,怎麽還跟小時候一樣。”

正說著,張嬸子忽然進來,手中拿著個信箋,言說方才有個信使送來的。

曲堂禮接過,上述“阮阮親啟”下註“子玉”。

這信箋竟是宋子玉送來的!

曲堂禮趕緊遞給曲玲瓏:“子玉給你的信箋,快看看他說了些什麽?”

曲玲瓏點頭忙拆開,裏面是一張紅底箋紙,上述:兩姓聯姻,一堂締約,良緣永結,匹配同稱。看次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蔔他年瓜瓞綿綿,爾昌爾熾。謹以白頭之約,書向鴻箋,好將紅葉之盟,載明鴛譜。此證。”

曲玲瓏看的原本就還未幹的雙眸更加濕潤:“這是封婚書。”

“婚書?”

聞說,眾人楞怔過後都是大喜:“這麽說來,他已然渡過難關了!”

一時之間,氣氛由先前的悲愁變的歡喜。

婚書既達,不日便會來迎親,好再曲玲瓏的嫁妝早就理好,只需在迎親之日著好嫁衣,上好妝容,戴上鳳冠,披上紅蓋頭即可。

並未讓她等太久,次日午時便有吹啰打鼓的聲響傳來,碧落早就等著,聞聲趕忙開了大門,果然是一隊駕著紅漆馬車,著紅衣的迎親隊伍。

他們停在曲宅門前,從那隊中走出一個俏麗丫鬟來,細挑的身材,耦合□□的菱衫,青緞掐牙背心,下面是條水紅色的裙子,正是綠鴛。

她神色間也滿是喜慶:“曲老爺,我家公子譴女婢過來迎女郎過門了!”

曲堂禮是跟在碧落後面出來的,有心想問問宋子玉的近況,無奈此刻因迎親的聲響過大,而聚起的人群眾多,只得請了那綠鴛進門說話。

那綠鴛倒也配合,跟著進去了,曲堂禮這才趕忙問道:“子玉他如何了?你們家老爺呢,腿好些了麽?”

綠鴛笑道:“公子他才智超群,這點小事兒是難不倒他的,這不,他料理好家中事物就忙譴了我帶人過來迎女郎了。”

聞說,曲堂禮放了心,心中對宋子玉更加滿意:“他怎的沒來?”

綠鴛道:“家中還有夫人和老爺需照看,公子他走不開望曲老爺見諒。”

才短短近兩月,他雖能料理好家中事物,定還有許多事要忙,在此情況下還能想著先來接玲瓏,讓曲堂禮心中寬慰,正待說話,那綠鴛忽的一拍手:“啊呀,差點忘記了,公子親自為女郎選了吉服呢!”

她說著自跑了出去,須臾抱著個三寸寬一尺長的紅木匣子進來:“這就是公子為女郎準備的吉服,奴婢給女郎送到閣樓上去吧。”

曲玲瓏在閣樓上正由了張嬸子給她梳頭發,不妨她忽然進來都楞了下,綠鴛忙笑道:“奴婢是來給女郎送吉服來了,這可是公子在京中親手為姑娘挑選的呢!”

聞言,張嬸子忙接了過來打開,那樣式確實比她在成衣鋪的要新鮮,只是顏色不是正紅卻是暗紅的。

張嬸子當即皺了眉頭:“這怎的不是正紅色?”

綠鴛搖頭:“奴婢也不曉得,這是公子選的,可能是家中變故突發而選了暗紅來壓壓邪氣吧!”

“這是什麽話?”張嬸子聽得越發不高興,正欲再說些什麽,那綠鴛又催道:“女郎快些個吧,時日已晚,別晚間尋不到驛站了!”

曲玲瓏對暗紅、正紅原本就不怎麽在意,想到這是宋子玉親手為她選的便道:“無事的張嬸子,我就穿這個吧!”

張嬸子不願:“正紅才是正妻穿的啊姑娘!”

曲玲瓏點頭:“我曉得,可能是玉哥哥他一個男子不懂得這些吧!”

她這樣說了,張嬸子只好聽從的幫她換上。

因著事先有準備,曲玲瓏裝扮並沒有用太久,半個時辰後就在張嬸子和碧落的攙扶下出了閣樓。

真到了這一刻,曲玲瓏方覺不想嫁了,每走一步都是掙紮:“阿爹……”

曲堂禮就在她身旁,自己疼了十八年的女兒就要走了,他一時老淚縱橫,強壓著上前將她扶入馬車:“玲瓏啊,去吧,去了就要好好過日子,你過好了,阿爹也開心。”

曲玲瓏已經泣不成聲,只是連連點頭。碧落作為陪嫁丫頭跟在她身旁,此刻也是哭的跟淚人兒似的。

新人已至,迎親的便開始動身,曲堂禮沒攔著,卻默默的一路跟到了郊外,看著她們消失在視野中久久未動。

曲玲瓏打小去的最遠的地方就是郊外的慶雲寺,此去京中路途遙遠,途中顛簸讓她很是不適,為了宋子玉她一直堅持著,如此過了四日,終於進得京中。

馬車也不知停在了哪裏,她扶著碧落的手下得馬車,沒有想象中的鞭炮齊鳴、賓客雲集的喧鬧,好再有她熟悉的一聲“阮阮”。

月餘未見,如同隔了經年,曲玲瓏鼻頭一酸落下了淚,沒忍住伸手掀開了蓋頭,想看看他。

只是還未觸道,便聽得一個老婦的厲聲:“莫動手,這蓋頭不是你能掀的。”

曲玲瓏頓住了動作,聽得宋子玉壓抑怒氣的聲音:“林嬤嬤!”

這紅蓋頭本就該是新郎君掀開的,這林嬤嬤雖嚴厲了些倒也有道理,曲玲瓏伸手想安撫下他,只是始一伸出去就被人緊緊的握住,他的聲音在紅蓋頭外緊張又希翼:“阮阮你終於要嫁給我了。”

曲玲瓏頷首,對啊,她終於嫁給他了,往日的一切都只是個噩夢,以後他們會好的。

他拉著她的手在她旁邊引路:“阮阮,哥哥帶你進去。”

她從未來過這裏,有紅蓋頭遮面,她看不到前面的路,外面的景,但是有旁邊之人拉著她,她踏步之下未曾有半點遲疑。

不知拐了多少個彎,進了幾道門,終於停了下來,依然沒有賓客的喧鬧聲,寂靜中只有持禮人高喊:“新夫人給高堂敬茶!”

沒有拜天地直接敬茶?曲玲瓏心中疑惑,她未曾看過旁人成婚,但看過的話本子上都是要先拜了天地的……

難道不是嗎?

正疑惑著,有人遞了個成窯五彩茶盞過來,這種時刻她只能接過,宋子玉牽引著她跪下:“這是母親。”

將茶盞恭敬的舉到頭頂奉上,曲玲瓏輕喚:“母親。”

本以為會有奚落、刁難,沒想到曲氏竟未曾多言,只輕笑一聲,喝了她敬的茶便不再做聲。

她笑的很是怪異,曲玲瓏以為她心中不快,並未曾多想。

持禮的在旁邊喊道:“新夫人給公……”

“好了!”宋子玉忽然出聲打斷,扶著曲玲瓏起來:“走吧阮阮,我帶你回房。”

不給“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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