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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歪門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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盤底的火炭從底座通風的豁口中透出鮮艷漂亮的通紅顏色,叫人一看就覺得火燙火燙的,哪裏還敢去觸碰?

可是出手的葉君卻面不改色,仿佛只是出手揮開了一只平淡無奇的小蟲子。做完這個動作後,他便眼神略帶玩味地看著那盤在空中平平朝天香林二統領季文森飛去的大鐵盤,安然無恙地用手輕輕撐腮,撐腮的手指依舊纖長潔白,沒有一點被燙傷的痕跡。

他周圍桌子上一圈的女弟子本都在偷偷註視他,但在他剛剛揮出盤子的那個瞬間,竟無一人看清他究竟用的是何種手法。

“請接我們葉君一招罷,季二統領。”意丹展顏露出一個又險又艷的笑容。

季文森沒想到他們會忽然發難,反應慢了半拍,等到他意識到發生了什麽的時候,那盆炭燒肉已經帶著鋪面的熱浪直直飛到了他跟前。他自然不能躲閃,但眼下若是出手擒住,便會被燙傷。這炭燒肉本來底下有一個托盤,是侍女上菜的時候用來端的,可此方才葉君是把托盤上的東西全數揮飛,結果就是現在他找不到一處下手觸碰。

季文森的額頭冒了熱汗,只得大喝一聲,用上了天香林的絕招“推木飛花”,他從位置上站起,雙手平推,一陣掌風爆出,空中飛的那盤東西便被他隔空推離了原來的方向。

“推木飛花”一招,罡氣甚重,所向披靡,雖是掌法,但效用卻與不知山的天衡劍頗有相似之處。只是這“推木飛花”不能同“天衡劍法”那般借助劍的威力,只能靠發出強勁的內力去維持,而此時季文森隔空發招,更是不好控制力道,那炭燒肉被他推得歪斜,裏頭滾燙的肉汁便濺了出來。

這肉汁濺了長長一路,順著前方的炭燒肉飄過了五六張桌子,就像天上下了沸雨。桌上坐著的年輕弟子們連連驚叫著躲閃,生怕被這火熱的汁液給燒熟了。

“你們別怕!”忽然一聲清脆的嬌喝傳來,一個身材苗條的女子閃到了道路中間,她從懷中摸出一個口袋,就像一只花蝴蝶一樣在受到波及的桌子間穿梭飄飛著,手中口袋以叫人暈眩的軌跡一兜,那從四面散開的汁液竟全數被她兜了進去,一滴都沒落下。

正飲酒飲得不亦樂乎的楠天幕府束照熙見此情景,眼睛一亮。

“小姑娘真是練得一身漂亮的蝶舞功,耍得一手好捕蟲袋啊!”他高興地撫掌讚嘆道,“先前便聽說嶺南毒蟲教這些年培養出了一個可與年輕時的‘蠱婆’王絡文媲美的弟子,今日一看,果真如此,真是百聞不如一見!”

“束前輩謬讚了,晚輩名為王景和,王絡文正是晚輩的太奶奶。”那女子微微欠身道。

周圍的正派人士一片嘩然。他們都曾聽門派中長老說過,王絡文幾十年前曾在江湖上攪風攪雨,鮮有人能與之抗衡。自她退出江湖,嶺南毒蟲教的活動範圍也逐漸局限在了嶺南。現在天下的“名門正派”同“歪門邪道”表面上還維持著安穩,可實際上在底下已明爭暗鬥多年,勢同水火。而被劃歸為“歪門邪道”的嶺南毒蟲教若是教出了這麽一個厲害的弟子,對他們來說豈不是將來的大隱患?

然而眼下被王景和救下的眾門派弟子們卻不知這其中關節,他們沒聽過蝴蝶功同捕蟲袋,也不知這王景和是“歪門邪道”嶺南毒蟲教的,只見到王景和身材窈窕、眉目秀麗,方才又以精湛功夫護了他們,便對她格外有好感。

炭燒肉飛向了水上兄弟會那處。這水上兄弟會實為水盜聯盟,武功甚不入流,只是前些年靠偷學了不知山“絕鴻步法”的前幾重,稍微懂了些踏水武功。然而此時這帶隊的瀟湘雲夢分舵主卻有些真才實學,而且為人頗為陰險。他見炭燒肉朝這邊飛來,生出了拉旁邊的洛北陵下水的心思,便伸手掰下身邊一個小盜身下的椅子腿,眼明手快地對準那裝炭的底座一擊。

裝炭的底座同上面的盛肉的鐵盤頓時分開兩半。那底座格外精準地投入了風神宮的桌子中,連帶著火炭火星漫天亂飛,就好像從中飛出了無數的螢火蟲。洛北陵弟子齊齊驚叫,但洛北陵南陵陵主彭飛宇卻格外鎮定。他執起桌上竹著,右手在空中舞動得只剩一串殘影,靠著可怕的目力同穩定精準的手上功法,竟將空中飛濺的火炭火星全數夾落。

還在劈啪燒著的火炭被他用著夾入面前的骨碟之中,除了之前撒出來的一些,被他夾中的火炭竟一點煙灰也沒在別處落下,可見他對力道的控制達到了多麽恐怖的地步。

此時,目睹了這一切的一些小門派弟子已經對彭飛宇佩服得五體投地。“不愧是前三門派洛北陵,不愧是名揚天下的南陵陵主啊!”一名弟子心生向往地說。

周圍一陣興奮的騷動,但連念雲卻坐不住了。水上兄弟會的分舵主將底座同鐵盤擊得兩相分離後,便又將那盛肉的鐵盤重重一擊,鐵盤以一道弧線飛過大片的桌子,竟向她的頭頂砸來。

金鈴尖叫,連念雲嚇得要往桌底鉆,斜右方有一少年“騰”地站起來,嘴裏急切地叫著:“雲姑娘!”

李通哥哥?連念雲楞了一楞,但旁邊的許開陽已經出手了。此時鐵盤的盤底還是滾燙,但他好似一點也不畏懼似的,直直伸手觸著盤底將那盤東西推開了。

“哎呀!許兄你沒事吧!”連念雲嚇了一跳,急忙抓過許開陽的手吹著氣。

“沒事,”許開陽道,“我出門派任務時曾與丐幫打過交道,他們的一個小頭目教了我一招火中取栗。”

連念雲聽了他的話,將他的手拿在自己手裏翻來覆去地瞧著,發現好似確實並無大礙,嗔怪道:“你真是嚇死我了。”

他們這邊正說著,那邊乘著燒肉的鐵盤掠過夜懸宮眾人的頭頂,朝合歡殿那邊砸來。曲氏兄妹笑著躲閃,杜十堰則唇角帶著淡淡笑意站起身來,揮出的鞭子宛若一條直起上身意欲攻擊的毒蛇。

“眾位都顯了一番功夫,那這事就在我這裏了結了罷,”杜十堰道,“意丹,難為你退出了師門還記得報答師恩,讓你的前師弟師妹有機會這兒顯顯神通,我便把這盤東西還給你了。”

她這番話說得周圍的聽者都一頭霧水,只有許開陽身形一震,猛地從連念雲那兒抽回手,扭頭看向金燈教的桌子。

“杜師尊又給意丹出難題,”意丹懶洋洋地說道,“可我已經不是你的弟子了,便也沒有一定要解答的道理。”

她閃身讓過,坐在她身側那名身形枯瘦的老者悍然出手。他將那個鐵盤在握在手中轉了幾圈,似乎是在以一種奇特的手法抵消掉上面的力道,待到鐵盤在他手中停下時卻沒有與他的手相觸,反而好似飄在他的掌心上一般。

隨後老者手掌一動,那鐵盤便飄落到桌上,旁邊的葉君輕輕一笑,手中拿著個小碗,將鐵盤上的燒肉悉數夾入了碗中。他不緊不慢,一片片夾著,動作輕柔又優雅,那副模樣格外養眼。當眾人正沈迷於他的風華氣度時,卻又見他夾走了鐵盤上的最後一片肉,只聽那鐵盤忽然“哢”地一聲,碎成了數瓣。

眾人大吃一驚。

距離他們較近的幾個門派的人連忙伸長了脖子仔細查看,隨後便在那數瓣碎鐵上發現了道道鞭痕。原來杜十堰以長鞭送開鐵盤之時,便已經不易察覺地用了力道,她以一根軟鞭對上這堅硬的鐵盤,卻能暗中將它弄得將碎未碎,還讓它看起來完好無缺地在空中飛了那麽一段距離,完全瞞過了眾人的眼睛!

這是怎樣的一種功夫!

眾人都倒吸一口涼氣,但不知山、洛北陵、風神宮等大門派的人卻對那名接盤老者的功夫感到更加的心驚。那老者不僅完好地接過了這其實已經碎成數瓣的盤子,還將它擺在桌上任其放了一段時間,楞是等到葉君將最後一片肉被夾走後才全數碎了去!

“溫長老辛苦,請用罷。”葉君悠然地說著,雙手持著那個小碗將其放到老者的跟前。

“竟勞煩葉君親手為老朽端來,老朽惶恐啊!”老者哈哈一笑。

葉君臉上的笑意極其淺淡,“應該的。”

各個門派的人聽著這對話,都不約而同地想起了一個人,紛紛叫出聲來。

“溫沛鴻?‘雲夢仙尊’溫沛鴻?”

“我沒看錯罷,溫沛鴻不是隱退數年了嗎?”

“怎麽可能看錯,你瞧方才那個接物的手法,若說不是溫沛鴻,那這天下又有多少人能做到?”

在不知山這邊的主桌上,青嶼門門主李宏裕正同楠天幕府束照熙低聲說著什麽。束照熙仔仔細細聽著,臉上的神情一變再變,最後顯露出恍然之色,朝那老者大笑了一陣。

“老溫,多年未見,功力未減啊!”他說。

“真的是溫老前輩……”祁山風神宮副宮主譚方遠驚詫道,“您可是要重出江湖了?”

“不錯,我是要重出江湖了。不過譚副宮主可千萬別對我用如此敬稱,要是你聽了我接下來的話,興許還想喚我一聲‘溫老狗’。”溫沛鴻雙目直視他,傲然一笑,“我此番重出江湖,身份是金燈教的長老。金燈教以暗器立教,正是你們口中的‘邪門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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