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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林修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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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走前夜, 老太太留他說話。自從林重陽中秀才以後, 老太太就再沒叮囑過他做人做事要註意的, 反而還讓孩子們多跟他學學。她留林重陽說話,都是舍不得他, 總覺得走一次就少見一次, 也說不定什麽時候就見不上的。

不過現在家裏出了進士,老太太吃嘛嘛兒香, 身體倍兒棒, 並且一點都不害怕會不會死。

當然, 人的欲望也是無限的, 看著孩子成人又想看著孩子成親。

“你是個懂事的好孩子,太奶奶也沒什麽囑咐你的, 這裏有幾樣東西給你帶著。”老太太樂滋滋地把一只梳妝匣子拖出來, 拍了拍,“都給你了。”

林重陽哭笑不得,“太奶奶, 這是女孩子用的,你該給姐妹或者嫂子們,我要了做什麽?”

“打開看看。”

林重陽撥開插銷打開蓋子,“哇”頓時被一陣珠光寶氣給迷了眼, 裏面居然一匣子鐲子手串,翡翠、碧璽、金鑲玉、珍珠……他還是蠻心水的,前世奶奶給她留了一個上好的翡翠鐲子,可惜後來碎了就再也沒有緣分擁有一個新的。

現在看到這一匣子他只能咽口水, 再心動也沒有勇氣戴出去啊。

老太太拍拍他的手,“這裏面的鐲子、串子都是上品的,送多尊貴的身份都不掉價,你拿著,遇到可心的姑娘就送她一串。”

林重陽:……

“太奶,我要是滿京城送人姑娘鐲子,你說滿朝文武得怎麽看我啊。”狀元郎四處拈花惹草,欠下無數風流債!

估計京城快報都不會包庇他。

老太太爽朗笑起來,“那也拿著,你不送好些個姑娘,你可以送一個啊。你今兒送她一個,哄她高興,過些日子再送她一個她不是更高興?等送完,就可以領來家成親嘍!”

那邊張媽媽等人笑道:“老太太,咱們小九要娶媳婦,哪裏用這麽麻煩,只怕滿京城的姑娘都想送小九鐲子呢。”

咳咳。

幸虧游街那天沒人扔鐲子,否則他都不能囫圇個回來祭祖。

不過為了讓老太太高興,林重陽到底是把那只首飾匣子帶上,直接交給王柳芽保管,由她處置。

他當然不知道王柳芽也覺得有意思,還挑了她最好的幾個放進去,只等著兒子哄女孩子用呢。結果林大秀就想多了,難不成她也想自己多送鐲子哄她開心,以後少不得每逢逛街看有好鐲子就買回來送媳婦,媳婦再挑好的以備支援兒子哄女孩用。

這一次上京,林中和做主讓他們帶了二十五個騎射功夫都不錯的家丁,都是跟著祁大鳳訓練過的,現在由祁大鳳和趙大虎帶領。

趙大虎正式跟著林重陽做護衛,率領二十幾個家丁,祁大鳳則當他們的教頭師父。

蔣奎也把自己的實驗室以及他的那些研究成果都帶上,趙文成沒禁住忽悠,決定一同北上。

林重陽讓趙大虎帶人護送家眷們在後面,他們則先行一步,“反正也不急,你們游山玩水一樣慢慢趕路。”

他們要回京報到,不能耽擱太久,畢竟剛上班就曠班總歸是不大好的。

在濰縣跟莊繼法等人會合以後,林重陽等男子便快馬輕騎一路往京城去,後面林大秀則護送家眷不緊不慢地趕路。

在濟南投宿的時候,少不得還得去拜訪謝院長,為的是找謝昭。

謝昭創作欲望很強烈,這倆月修改了第一卷 ,寫了第二卷,比第一次寫得好了很多,越來越接近林重陽的要求。林重陽就將蔣奎和趙文成的科技小組說給他聽,到時候讓他跟後面大部隊會合聊一下,取取經,對於寫作也很有幫助。

快到京城的時候他們還是拐去永清參觀了一下,順便將蔣奎和趙文成介紹給米良,到時候讓米良請兩人到永清拐一下。說起來他們有很多共同點,湊一處肯定有話題,說不定靈感的火花互相碰撞,可以碰出什麽新的發明來。

七月初三,幾人快馬加鞭抵達京城,在關城門的時候踏著暮鼓的咚咚聲從宣武門進入。

當夜幾人都住在林宅,第二日孟掌櫃就和荊老板一起來拜訪。

見面自是一番寒暄,之後孟掌櫃就跟林重陽匯報他這段時間的收獲和安排。

林重陽笑道:“生意的事情我並不太懂,孟掌櫃和師傅們商量著來吧。”

孟掌櫃也很喜歡他這樣,從來不就經營細節指手畫腳,但是大方向又給把握得很好,正是他心目中老板的樣子。

他這段時間一直在勘察地段,覺得正陽門裏棋盤街、城西城隍廟、城東燈市,都是好地方,酒樓可以開在城西,這裏富人多,有錢人遍地是,而東市那裏貴人多,一不小心容易撞上,比較容易出岔子。

他們文魁樓有很多招牌私房菜,京城其他酒樓並沒有,在這裏開一家絕對可以。

另外,百姓餐他覺得還是離衙門近一些好,開在棋盤街附近或者長安街最合適,到時候給衙門送餐也快當方便,不會耽誤事兒。

他們的百姓餐可不是後世沒有營養的快餐,也是文魁樓那種講究的菜式,只不過營銷方式不同而已。

要說以前他們想打入京城那是不可能的,就算舍得花錢也沒那個機會,現在林重陽中了狀元,還有荊老板幫襯,自然還是有點勢力的,把酒樓開起來綽綽有餘的。

在荊老板的幫助下,趙文藻也在大時雍坊租了一棟小院,陸延之前買的院子也在這一帶。林毓雋則將明時坊的宅子租出去,趙氏領著孩子暫時呆在老家,他一個人就去住衙門分派的官舍,這樣還能加強同僚感情,只定期來和林大秀一家團聚即可。

之前孟掌櫃和荊老板也陸續幫他留意了小田莊,林重陽來了可以挑選一下,直接付款。

這一次從家裏來林重陽帶足了銀子,有林中和和老太太給的,還有這一次擺酒賺來的巨額款項,大半都分給了四房。

林重陽也不用和爹娘商量就在長河村買了五十畝地,那裏有林毓雋之前買的院子可以住人,另外在京城南邊的五裏屯附近買了二十畝用來種瓜果蔬菜,還買了一個寬闊的大院,以後可以當作坊。

另外他還在略遠一點的西關廂那裏買了一百五十畝,帶了一座院子,田地都租給佃戶們種著,院子則留著安排人住。

這些總共花了2500多兩,還是友情價,雖然城北便宜些,不過有錢有地位的人很少去那裏買地。

趙文藻陸延莊繼法等人也都各自或租或買,置辦了在京需要的宅院和田地,他們這也是受林重陽的影響,原本覺得有地方住就好,不去折騰小田莊,畢竟他們沒有林重陽那麽強烈的置辦房產的欲望。

田地大部分租給佃戶,菜地自己家經營,這一次林中和給他們挑了幾對三四十歲的夫妻來,到時候完全可以勝任。

雖然自家帶人來路遠花費大,以後就省心很多,知根知底,他們也忠誠,斷然不會像就地雇來的那些慣會使奸耍滑不好駕馭。

七月初七是他們銷假的日子,也就是正式上班的第一天。

一大早林重陽換上狀元常服,跟趙文藻、陸延去翰林院報到。

他的狀元常服是禦賜的,也就是日常上衙的官服,趙文藻和陸延等人的卻是自己在成衣鋪訂做的。

棋盤街有專門訂做官服的成衣鋪,不管什麽官服都能做,而且又快又好,當然也貴。

林重陽現在有了見識,也知道這種鋪子不是普通的鋪子,定然是某大人或者權貴之家開的,甚至不客氣的說,繁華地段的鋪子,全都脫不開勳貴、官員們的滲透。

官商勾結好發財。

翰林院坐落在東長安街南面,過了兵部、鑾駕庫,東邊就是翰林院,東墻臨著玉河。翰林院大門朝北面東長安街開,三重大門,最後一重是登瀛門,進去就是翰林院主建築群,雖然大門朝北開,可主要建築還是朝南的。

他們要報到的地方就在登瀛門進去的公署內,正堂七間廳堂,東西各帶著五間廳堂,來的時候呂明憲等人已經到了,都等在東西廊下。

不過沒看到楊穎和蔡康幾個,估計還沒來報到。

七間正堂內有學士、侍讀學士、侍講學士等五人的座位。翰林院學士李固,如今升任吏部右侍郎兼職翰林學士,平日他都在吏部坐堂,翰林院諸事都由侍讀學士和侍講學士主持,有重要事情再匯報他即可。

今日新科狀元等人要來報到,李固特意在翰林院坐館,陪同的是侍讀學士譚赟。

李固知道譚赟曾經做過山東提學道的,不禁就問起狀元郎當年的事情,“聽說林狀元八歲下場一鼓作氣?”

譚赟現在有點後悔沒調職去大理寺,卻也只能笑道:“千真萬確,林狀元不負神童之名。”

李固也聽過譚赟和林重陽的恩怨,知道跟譚赟繼續聊林狀元只怕等於結怨,便岔開話題。

這時候就有孔目來報林狀元等人來了。

李固立刻讓諸人入內,為了表示對新科進士們禮遇有加便站起來,笑微微地看著門口進來的新晉翰林官們。

林重陽等人,分列入內行禮,“拜見恩師,譚學士!”

對於翰林院新貴,就算李固都不會拿架子的,和和氣氣地交談鼓勵一番,“本官日常在吏部坐堂,翰林院的事情由譚學士幾位主持,諸生們寒窗十載,一朝金榜題名,又入得翰林院這樣的清貴衙署,定要恪盡職守,為君分憂。”

眾人立刻表態,一定要兢兢業業勤奮工作。

接下來交代他們在翰林院要做的事情。

庶吉士們因不是正式翰林官,要先實習三年甚至更長的時間,這期間就由侍讀學士和侍講學士四人教導,他們的辦公位置在西邊五間讀講廳內,各人的差事就由各自的教習分配,跟著教習一邊學習一邊辦差。

而鼎甲的工作由李固親自安排,三人不必再實習,可以直接勝任一些編纂差事,同時還要觀政,說起來似乎任務很重,實際新入翰林院的諸人基本就是喝喝茶看看書的閑差,也只有少數人才會得到真正的歷練。

大家少不得要再次表示要勤奮辦差,踏實學習,李固很滿意,笑著擺了擺手,“今日下衙本官為諸位新晉們擺酒慶賀,就在東長安街的會仙樓。”

晌飯還是要自己解決的。

翰林院沒有食堂自然也沒人管飯,日常上班各人自己解決夥食,或者帶飯,或者家裏送飯,實在不行還可以下館子。

雖然下館子方便,卻也貴的,天天這樣也吃不消。

而且夏天熱、冬天冷,大中午出去實在是不怎麽舒服,林重陽就想讓孟掌櫃在這裏推廣百姓餐,恰好李固請客給他一個不錯的點子。

部門大領導請客基本就是介紹同僚互相認識一下,聯絡感情,以後也好和和氣氣辦差,免得給他這個頂頭上司添堵。

沈之儀已經被借去戶部幫忙,所以並不在翰林院,吃飯的時候自然也沒見到他。

第一天打醬油聚個餐,接下來兩日也不過是熟悉一下,什麽事兒都沒的做,林重陽就想調整一下自己的狀態。

這日一早寅時末林重陽就起身,常服穿戴整齊,再帶上一套備用衣服如果有什麽情況也可以換一下。

馮順負責幫他清點上班帶的物品,吉祥準備了營養的早餐。

林重陽吃倆肉菜包子一杯牛奶,時間早,不怎麽吃得下。

吉祥見他吃得少就拿一個竹筒裝倆白水煮蛋一張烙餅,“哥,把這個給少爺帶上,日頭起來的時候該餓了。”

林重陽:“不用麻煩。”

吉祥還是讓馮順帶上,“衙門裏午時才吃飯呢,巳時肚子就該咕嚕,帶著不吃沒關系,餓了沒的吃要難過。”

林重陽就隨他們。

外面林安已經備好馬,一個勁地叮囑,“天黑,馮順你好好牽著馬,慢著點走。”馮順連連應著。

林重陽道:“我去衙門上值又不是去辦事,馮順不用跟著了。”

七月初上陰雨連綿,雨水多路不好走,馮順走路跟著深一腳淺一腳的不安全。

越不安全,林安和馮順更不放心,最後林安又牽了馬讓馮順也騎著。馮順提著燈籠上馬,仔細正了正衣帽,做林重陽的親隨倍體面,承受了諸多羨慕的眼神,他也十分註意儀態不能含胸駝背,說話不緊不慢……總之他不能給自己狀元少爺丟人!

天還黑著,路上影影綽綽的,馮順盡量將燈籠舉高好讓馬兒能看路。

林重陽看他辛苦的樣子,這好幾裏路呢,“你放下吧,馬兒自己認路,不用照也撞不到墻上去。”

馮順嘿嘿笑道:“少爺,我是怕有那不開眼的撞到您。”這燈籠上有身份標識,黑體大字“林”,旁邊是小的修撰幾個字,這樣路上遇到別人一眼就知道彼此身份。

雖然沒有路燈,但是各家拎著燈籠,路上就形成了一條蜿蜒的燈河,遠遠望去,也是一道別致的風景線。

此時路上沒有閑雜人等,全是上衙的官員,有騎馬的、坐轎子的、還有步行的,官階低的必須要給高的讓路,且還得恭候路旁,待對方過去才繼續趕路。

騎馬坐轎子的不是高官就是家境不錯的,有那官員家境條件差只能摸黑走路的,說起來也淒楚得很,夏天大雨冬天大雪,深一腳淺一腳,到最後還可能遲到被罰,甚至有那更倒黴的,不小心一腳踏進路邊河溝子也是有的。

幾乎每年都會有個把被淹死的官員……

哎,沒有路燈的危害啊。

路上跟趙文藻和陸延會合,第一天兩人也都帶了小廝,林重陽就對那兩人道:“今兒讓馮順跟著,他們倆回去吧。”

前幾天下了雨,路上泥濘得很,那倆小廝沒騎馬,走著很難過。

兩人從善如流,打發小廝回去。

陸延笑道:“沒考上的時候絞盡腦汁也要考上,真正進了這個圈子,又發現也沒那麽快活似神仙嘛,這一大早黑咕隆咚的,更別說寒冬臘月裏辰時天才亮呢。”

林重陽道:“這叫痛並快樂著。”

趙文藻點點頭,“世間事,沒個十全十美的,走吧。”

雖說在衙署裏可以喝茶聊天偷懶耍滑頭,遲到卻是要命的,每天有註籍,遲到就算曠工!遲到三天扣俸祿,超過三天罪加一等,每三天打二十小板子,若是超過二十五天一百板子,超過一個月直接降職或者罷官。

這些都要列入官員的政績考核裏面,所以沒人敢掉以輕心的。

當年太祖皇帝制定了很多嚴苛制度,大部分都被廢除,這一條卻完整地被保留下來。

林重陽腹誹估計因為皇帝沒有點卯制度,上不上朝也是他自己說了算,而那些大佬們日日都要早起不平衡,定然也要全部官員都受罪才心裏舒坦。

這規定就是用來對付他們這些五品以下官員的,在高官遍地的京城,五品真是不夠看的,管你是不是五六十的,遲到照舊摁倒打屁股。

林重陽三人交談著,半個時辰也到了東長安大街翰林院門口。

將馬交給翰林院負責餵馬的孔目,然後去門房那裏註籍。

翰林院門房是個三十歲左右的幹癟胥吏,有點駝背,見了人就點頭哈腰地問大人安。

對於新科狀元郎,他自然更是恭敬。

林重陽看他就著一碗水啃幹糧,就把吉祥給帶的早點遞給他,“帶多了吃不掉,晌午又硬邦邦不好吃,既然你還沒吃飯,幫我吃掉吧,多謝。”

那門房一楞,沒敢接,看林狀元笑容溫暖明亮,並非戲弄,這才接過去,“小人惶恐。”

林重陽笑道:“咱們都在翰林院上值,你若是惶恐,那我們也惶恐得很。”

趙文藻和陸延也笑起來,道:“林修撰最和氣的,他跟你說什麽就是什麽,沒那些彎彎繞的。”

那門房便連聲道謝。

翰林院雖然清貴,可如今政治地位卻是一跌再跌的,翰林院的當家主事官員們又在其他衙門任職,所以等閑沒有人到翰林院來求辦事,門房自然也沒有什麽外快可撈。

他們私下裏說翰林院的油水比掃茅廁的還少!

林重陽和趙文藻陸延不是一處辦公,那兩人要去找各自的教習,林重陽卻是跟著李固的。

不過李固也沒有給他安排具體的差事,說讓他先熟悉一下,結果熟悉好幾天也沒正經差事。

林重陽去了正廳,他的位子就在李固的後面,這也意味著他要和譚赟等四個侍讀學士侍講學士一起。

除了譚赟,還有一位前兩日沒見的張學士,兩人正說閑話,見林重陽進來就停了話頭。

林重陽上前給兩位學士見禮。

張學士笑瞇瞇的,一直是個老好人,逢人都是三分笑的,對林重陽就更家親切。他起身笑著和林重陽打招呼,譚赟坐著沒動,張學士就有點尷尬。

林重陽趕緊再行禮:“兩位學士有禮,下官初來乍到,有諸多不周之處,還請兩位多多指教。”

“好說好說,以後咱們就是同僚,理應多多親近。”

林重陽感覺到譚赟的冷淡,卻也不計較,他沒有辦法掌控別人,但是可以掌控自己。

不過他也不想留在這裏看譚赟的臉色,跟張學士招呼一聲,就說去藏書閣看看。

翰林院雖然清閑,那也只是看個人,有的人哪怕再清閑的職業也能做得充實,有些人哪怕再忙碌的職業也能每天喝喝茶發發呆。

林重陽不想每天混吃等死,讀書科舉不是為了混日子熬資歷的,他活得兩世更知道時間寶貴的道理。

所以他要給自己安排差事做。

這一進和後一進院子主要辦公之用,最後一進全是藏書。

張學士自然同意的,還親切地指點他要去看書註意什麽事兒,要去當值的孔目那裏登記等等。

林重陽道了謝就去藏書庫。

他穿過後院的七間穿廳,然後從側門來到最後院,這裏正廳五間,當中備著禦座隨時恭候皇帝駕臨的,不過據說今上從未來過翰林院。

院子比前面兩進更加開闊,有一座亭子,一口井,四周圍著一圈房屋,南邊房屋是雙層結構,過去就是翰林院朝南的後門。

後門出去是會同館南館的後墻,會同南館面向東江米巷,東臨玉河,西鄰上林苑監。

這一片的衙署布局林重陽已經心中有數,他也知道除非那些職務特殊的官員會在幾個衙門中穿梭,其他如果沒有業務往來的基本很少走動。

有些衙門更是如一潭死水一般。

他在書庫院繞了一圈,先把各門牌看一遍,知道大體的分類,什麽書在什麽庫房。

他找到了雜學庫房,然後跟負責的孔目打了招呼,登記之後就拿了牌子進去看書。

翰林官們本就是看書、編書的,這些書庫也主要是他們使用,負責看門的自然不會難為他,還巴不得他時常來。

林重陽推門而入,撲面而來的是一股混雜著書卷、油墨、黴氣、潮氣的覆雜味道,實在是不好聞。

他微微蹙眉,卻還是對那孔目笑道:“書庫是重地,所以設孔目官掌管檔案目錄,責任重大,你真是辛苦。”

那孔目忙陪笑道:“小人姓範,職責所在,不敢說辛苦。”

林重陽看書庫內光線晦暗,潮氣撲鼻,走到窗戶試著推開一扇窗,卻發現那窗戶都滯澀破敗,被蟲子蛀了。

他摸了一手灰,拍了拍,對範孔目道:“今日陽光不錯,是不是應該開窗通通風,前幾日大雨,這屋裏都有黴氣。”

那孔目立刻就照辦,他只是個不入流的孔目,沒有官品在這裏打雜而已,原本就是要聽翰林院官吩咐的。

林重陽朝著他笑笑,鼓勵了幾句。

這些負責看守庫房的孔目雖然也識文斷字,但水平並不高,俸祿又低,所以平日裏並不上心,對這些煌煌巨著也沒有多少感情。

林重陽在書架間穿梭,見書籍不但擺放淩亂,根本沒有做到歸類整齊,甚至保管得並不是很好,尤其是這些雜學因為看得人極少,很多收進來之後就無人問津,有的已經生了蛀蟲!

那些堆放常用書籍的房間,進出人多,孔目管理也上心,所以狀況良好,這乏人問津的雜學書庫就是被人遺忘的角落,甚至還有人來拿這裏的書墊桌腳!

他先大體看了一遍,掌握書庫裏面的具體情況,將那兩個重災區記住,跟那孔目講要把書搬出去曬曬——這顯然是盛夏的時候沒曬過。

也可能是幾年都沒動過才會這樣的。

保管書庫、曬書、統計書冊其實本來就是此孔目的職責,只是他偷懶,每天只管點卯後坐在那裏,有人來看書就登記一下,沒人看書就拉倒,真可謂是坐吃等死混日子。

那孔目殷勤地把窗戶都打開,“林修撰,這幾日天氣都好,小人每天一早就來打開窗戶。”

林重陽笑道:“也不用太早,過了辰時開即可,申時則關上窗戶,免得潮氣入內。”

窗戶一打開,就有一股清新的空氣湧進來,把那些陳腐黴敗的氣息吹出去。

流水不腐戶樞不蠹,哪怕象征著先知的書籍長年累月堆放在這裏不使用,多少年以後也會被人說散發著陳腐的封建氣息如那些封建讀書人一樣迂腐落後沒有活力。

好在還沒有經歷晚清那恥辱百年,不至於散發著僵屍一樣的臭氣。

“墻角的潮蟲也要處理一下,還有墻根的黴斑,這些東西都會損傷書籍。”林重陽知道那孔目臉上笑心裏定然在罵娘,索性就一次罵個夠。

那孔目原本有點不樂意,尋思這林修撰生得那麽清俊瀟灑讓人歡喜,怎麽婆婆媽媽和老太太一樣?

這會兒看他臉沈下來,也顧不得心裏抱怨,趕緊陪著笑,“林修撰,還有什麽不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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