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94章 當堂錄取

關燈
“哢嚓”又是一聲, 郝令昌的凳子也坐不得了。

只可惜郝令昌沒有他這樣的準備和功夫, 直接踉蹌了一下狼狽地歪向一邊, 好歹抓著桌沿才穩住。

他們個人的桌凳都是有腿的,只不過因為壞掉才用木板子和別的連起來, 也只是借一點力而已, 凳子腿壞了就等於直接坐在薄而脆的木板上,自然不受力, 不過也就他們倆的板子斷掉, 不至於連累左右, 畢竟人家凳子還好好的。

好在各人的凳子都是有腿的, 雖然連在一起,他們的斷了倒也不至於連累其他人。

兩人自然也觀察過, 這也是為什麽敢於互相出腳。

巡考的書吏和差役立刻跑過來查看情況, 看看有沒有人受傷。

林重陽爬起來,苦著臉道:“這凳子太不結實了,我這麽輕輕一坐就斷了。”

郝令昌也沒法告發林重陽, 畢竟他之前也有小動作,只能恨恨地隱忍著。

更何況他還沒謄真呢!

沒辦法,郝令昌也只能站著謄真,他個子高大, 站著就意味著要彎腰,謄真一篇文章,頸椎肩周腰背手腕都說不出的疲累酸疼,簡直就不是人受的。

偏偏旁邊的林重陽還一直扭頭看著他, 不斷地發出冷哼聲,他沒有林重陽那麽厚的臉皮和定力,這冷哼聲不斷,非常影響他的心境和情緒。

郝令昌幾次停下來,握了握拳頭,卻也不敢揮出去,只得繼續隱忍地謄真。

趁著他謄真的時候,林重陽已經把第二遍的草稿也打好,檢查無誤,然後繼續快速謄真。

這一次考試,可以說是全身心的投入,並不是說題目多難,而是既要思考題目、做文章,還得提防郝令昌。

提防郝令昌比做題目還要耗費心神一些。

好在郝令昌也不是沒輕重的,自己也還有一篇文章,自然不敢太大意,後面一直規規矩矩的。

他不使壞,林重陽自然也不去主動招惹他,站著將第二篇文章也謄真完畢,然後開始活動自己的手腕和雙腿。

這一場府試考下來,他感覺特別累,比跑了一萬米還累。

聽著外頭報時,他感覺應該差不多要放頭牌的,頭牌固定申時攢夠十個人就可以放出去。

已經謄真完畢,也沒有必要再拖拉,已經寫好的不可能塗改,塗改超過三次就會被抽出去不予錄取,他已經很註意避諱問題,只要這個大錯不犯,基本就沒問題。

他看已經有幾個人開始交卷,自己也就不再拖延,舉手表示交卷。

他將文具收拾進小箢子裏,又把試卷也放在上面,看了郝令昌一眼,故意發出一聲輕蔑地笑。

落在郝令昌耳朵裏,那絕對是莫大的諷刺,還想爭府案首,寫得那麽慢都不搶頭卷,算什麽府案首,勝之不武!

郝令昌的臉一下子就漲紅,手上動作明顯加快。

林重陽就是覷準他是個過分要強的人,容不得一點挑釁和失敗,所以故意刺激他的。

來而不往非禮也嘛。

嚴知府端坐正堂,幾個交卷的考生要去那裏當面交卷。

林重陽過去的時候,有三個人排隊依次交卷,有人正求知府大人當堂閱卷。

第一個交卷的正是那個濰縣案首莊繼法,他求著知府當場閱卷,嚴知府又出了倆對子考他,他都對答如流。

嚴知府微微頷首說了句不錯,直接在卷子上頭寫了個中字就讓他出去。

莊繼法高興得趕緊一揖到底,謝知府大人,然後喜滋滋地往外走,看到林重陽的時候還朝著他笑了笑。

林重陽說了句恭喜,然後就排隊往裏走。

輪到林重陽的時候,嚴知府特意打量他兩眼,可能因為他年紀小,又是個俊秀小童,態度格外和藹。

“聽說這一次有個八歲的縣案首,是山東省有史以來最年輕的縣案首,今日也是府試考生裏最年幼的,不錯。”

林重陽忙謙虛地表示朝廷掄才大典,只論才學,不看年紀,自己是熟讀聖賢書才來考試的,不是因為年紀小,免得一直被人說年紀小,好像賺了多大便宜一樣。

嚴知府笑了笑,接過他的卷子看了一眼,隨即眼睛一亮,頻頻頷首,“不錯,怪不得於知縣那般推崇於你。”等看完林重陽的文章,嚴知府的面色就嚴肅起來,不似之前那樣和藹裏透著玩笑。

林重陽心裏犯嘀咕,這是哪裏不對勁,怎麽臉都拉下來了?

自己沒犯忌諱啊,也沒說什麽過分的,正胡思亂想著,卻聽嚴知府嘆道:“果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強,你這文章,是必中的,也不用再考你,回去好好準備吧。”

林重陽心裏一喜,這麽簡單?對對子都省了原本他還怕嚴知府和於知縣那樣,為了試試自己是不是蒙人的會出兩個難一點的對子試探自己呢。

他忙拱手謝恩,歡喜地告退,去和莊繼法等人會合,等下一起頭牌放出去。

莊繼法看他交頭卷已然很驚訝,如今聽嚴知府那樣誇他,更加驚異,看林重陽過來就忍不住問他如何破題的。

已經不在考場上,林重陽也就小聲說了。

莊繼法默念著林重陽的破題,初始覺得似乎沒有自己的好,可再讀第二遍又覺得林重陽的好,再默默一想,林重陽的是真好。

怪不得嚴知府一看卷子就那樣說,莊繼法不得不佩服道:“林兄……”

“咳咳。”林重陽一口唾沫把自己嗆著了,趕緊道:“莊兄還是叫我學弟吧。”

雖然大家慣例都以兄呼之,可他還沒完全適應。

莊繼法哈哈一笑,“初初得了案首的時候,在下還暗暗得意,覺得府案首也是可以一爭的,不過現在看來,比起林學弟已經落了一籌啦。”

林重陽笑道:“莊兄擡舉,小弟可不想那麽高的,府試過了就好。聽知府大人的意思,莊兄的文章也不錯,必然也會高中的。”

林重陽在四月初一的文會上已經證明了自己,再有嚴知府一番評語,又沒有宋晟和郝令昌那樣的人在一旁擠兌,這番提前交卷的人都和林重陽有說有笑十分融洽。

除了倆是因為不會寫文章又沒碰到題目,坐著太煎熬不得不借故身體不舒服交卷的考生。

倆人對誰也沒交談的欲望,懊悔還來不及呢。

林重陽等人就徑直到考棚大門廳內,在那裏等候,說著就聊起了文會的事情。

莊繼法問道:“林學弟可曾買過沈兄的文選?”

林重陽搖頭。

莊繼法道:“沈兄將那日文會出了一本怡園文萃,裏面恰恰有今日府試的一個題目,便是陽數座次的第一篇。”

林重陽點點頭,“小弟知道,因為那個題目當日恰好是我做的。”

莊繼法驚訝地看著他,隨即遺憾道:“可惜了,這一次林學弟不坐陽數座。”

林重陽笑道:“也沒啥,就是一篇文章嘛,更何況主考官這一次也是體恤我們,題目並不難。”

莊繼法也有同感,“比起去年來是簡單的。”

他們考生有時候也是碰運氣,因為主考官出題一般都是一年難一年易,尤其是前一年太難,後一年被念叨郁悶了就會容易許多。

但是容易的時候兩篇文章都要列入考核範圍,看似簡單,其實也不是那麽容易的。

題目容易了,閱卷要求就會提高,總體來說是差不多的。

那兩個胡亂寫了借故身體不舒服交卷的考生怨念地看著他們,你們這樣肆無忌憚地說題目簡單,到時候那至少三分之二的落榜考生,還不得來撕了你倆。

一番交談下來,林重陽感覺莊繼法是個既有學識又爽直的人,兩人上一次見面沒聊兩句,這一次倒是聊得很投機,直到放炮才停下來。

差役們打開大門,笑道:“各位相公們出牌了。”

他們童生還不肯定呢,這些差役為了討彩頭連秀才的稱呼都用上了,大家也不計較這個,紛紛說借吉言,有的甚至還要打賞一二。

十來個人出了大門,就被一群人圍住,見沒有自己要接的人,大半都散去,只留下林大秀幾人。

莊繼法卻沒有人接的,跟林重陽告辭便自行回客棧去。

林大秀見兒子出來,立刻就笑起來,也不問考得如何,先問累不累餓不餓,若不是怕林重陽覺得丟面子,一出場就想給抱起來,他自己考過府試是知道,那簡直是心力交瘁的。

林大秀帶了吃食來的,馬車停在路邊,車上帶著小火爐,上面溫著噴香濃郁的雞湯,他給林重陽盛了一碗順便吃個雞腿。

雞湯溫熱適中,林重陽端起來就痛痛快快喝了,再在他爹的註視下將雞腿也吃幹凈,瞬間感覺整個人活了過來,“爹,你燉的雞湯真鮮。”

林大秀笑道:“我哪裏會燉,是廚娘做好了備著的,我送你回去休息。”

林重陽道:“其實也不怎麽累,就是……”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將考題的事情和他爹說了,雖然林大秀不擅長與人鬥心眼,可告訴他一下,也好讓他心裏有數,不至於以後有什麽事情而亂猜太擔心。

“這事怕是有點蹊蹺呢。”林大秀道。

林重陽點點頭,“爹,我得去找沈之儀看看他什麽意見。”

林大秀建議道:“陸先生也在,要不要找他問問?”

林重陽搖頭,“爹,先去找沈之儀,回來再去陸先生那裏也行。”

他也不回去休息,而是讓林大秀直接送他去沈之儀在府城租的小院。

林重陽還是第一次主動到沈之儀的住處找人,他見大門洞開,也沒個看門的,招呼了兩聲沒人應就和林大秀直接進去。

越過影壁他就看到堂屋內人頭攢動,竟然擠滿了人,不過雖然人多,倒是並不嘈雜,都一副十分忙碌的樣子。

很快沈之儀就從屋裏出來,指揮道:“那個怡園文萃先不要管了,先印那本歷科院試程文翰墨。”說著又回頭對另外一人道:“再去請一個刻板師傅來,多加兩成工錢。”

林重陽聽著他在一會功夫裏吩咐了好幾個人,可見其忙碌,真如陀螺一般。

這讓他想起那些高考名師,考試前真是腳不沾地地四處講課。

沈之儀一回頭看到他也林大秀,忙笑著迎出來,“兩位大駕光臨,蓬蓽生輝,小學弟,嚴知府當堂取了你吧。”

林重陽笑了笑,“沈兄料事如神。”

林大秀寒暄了一句,就對林重陽道:“我去外面等你。”

沈之儀忙道:“林兄不必客氣,咱們去南屋喝茶,正屋被他們占著著實沒有落腳地。”

林重陽就和他爹去了南屋,沈之儀親自上了茶,分主賓落座。

沈之儀道:“若是嚴知府秉公而判,說不得小學弟這一次又是府案首。”

林重陽謙虛道:“沈兄擡舉了,這一次能人頗多,濰縣的莊兄,掖縣的趙兄都很厲害。”

沈之儀笑道:“難道有你厲害?我見過他們的文章。”

他如今選文有段時間,眼光又毒又辣,看文斷人快準狠,自信不會有錯。

林重陽不想再吹噓自己,便將考題的事情告訴沈之儀,討教道:“沈兄,你看這事情是不是有什麽玄機?”

沈之儀原本還在笑,聽他說文會題目和府試題目一樣時,面色就嚴肅起來。

沈之儀道:“第一個念頭,是不是有人給你設局,畢竟你是案首的有力競爭者。”

沈之儀自從當年被人下藥害了一次,遇到事情第一個就起陰謀論,除非將這個猜測排除,否則不做他想。

林重陽道:“若是郝令昌要對付我,那他哪裏就能拿到知府大人出的題目?再說他此舉何意呢?要說陷害我洩露考題,可我根本不知道那是考題,若是想賴我抄襲,這題目我根本沒機會答。”

所以他怎麽也想不通這事兒的玄機在哪裏。

如果有人舉報他,那到時候大家一對就可以。

他的文章還在王訓導那裏呢,就算王訓導不承認,可王訓導收了他的文章是有的,除非王訓導能拿出另外一篇他的文章來,否則說不過去。

沈之儀沈吟道:“若對你無害,那就是對他有利。”

林重陽還是想不到有什麽利,“考試的時候我倆倒是互相踹凳子來著。”

林大秀:……

沈之儀:“哈哈哈哈,小學弟,你也夠調皮的。”

林重陽道:“他先踹我的,踹了我兩次,我踹了他兩次。”互不相欠。

的確也挺幼稚。

沈之儀起身踱步,一圈又一圈,然後站定,道:“之前我說有人打探你的消息,開始不知道什麽人,後來我發現是郝家,想必他是打探所有案首的消息,而你一直不參加文會,他們就打探得更深入一些。怡園文會,必然也是為了摸你的底細,至於那篇文章你不用擔心,但凡有任何問題我都會出面為你作證。另外,我這就去找黃教授,將這件事報給他老人家知道。”

林重陽和林大秀起身,多謝沈之儀出手相助。

沈之儀笑道:“兩位跟我見外,這可不好。”

他們也不耽擱,沈之儀直接坐著林家的馬車,一起去府學宮。

黃教授之前陪著嚴知府監考,放了頭牌之後他也就先回去,畢竟年紀大了,吃不消一天在那裏走來走去。

沈之儀作為府學的廩膳生員,是有宿舍的,他先去宿舍區找同學問了問,知道黃教授已經回自己小院。

他便帶著林重陽父子二人過去拜訪。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