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升旗儀式。

秋日氣候變化無常, 周末連著下了兩天的雨, 冷濕刺骨。今天卻又突然放晴。太陽明晃晃地高懸在天空中，讓操場上換了秋季制服的學生都感覺有些熱。

然而主席臺上，已經嘮叨了快二十分鐘的教導主任鄭秋華還沒有結束講話。時間太長, 底下的同學們有些受不住, 發出小聲的議論。

“這老妖婆有完沒完？”實在熱得不行, 蔣軒索性把外套直接扯了下來, 毫無形象地往脖子上一搭, “就這麽點東西有什麽好說的？”

不知道是不是全天下的教導主任都一個樣，抓住一點諸如值日沒做好在樓道裏打鬧的小事都要說上半天, 仿佛是什麽嚴重的大錯。

班主任都在隊伍的最前面，因此他不怕吳慧敏會聽見, 聲音大了些。他這麽一說，周圍的學生受到鼓動, 議論聲更高, 紛紛附和道：“是啊是啊, 無聊死了。”

“安靜——”鄭秋華皺眉, 勉強止住底下的躁動。

他們當老師的也頭疼, 這些孩子正是最容易惹事的年紀, 管太少怕出事，管太多又逆反。

等到操場安靜下來，她微微嘆了口氣，翻了頁紙, 拋出今天要說的重點：“下面通報對高二一班陸決同學的處分。”

這處分早就該給了，但夏衍那邊不知道為什麽遲遲沒有追究責任。校董事會討論了半天，最後還是決定給處分。

否則有樣學樣，風氣只會越來越糟。

這句話她說的簡短，原本昏昏沈沈的學生們卻擡起頭，瞬間精神起來。

高二高三的同學已經習慣每學期聽到關於陸決的通報，並不覺得稀奇：“是上次他打夏衍的事吧？聽說賠了不少醫藥費。”

新入學的高一學生卻激動得不行：“臥槽，真牛逼！”

他們先前對陸決並不熟悉，只在藝術節上記住了這個當眾表白的桀驁少年。那段錄像不少女生都看過，禁不住偷偷紅了臉。

當時夏衍被揍個半死的消息傳播得很廣，有人鼓起勇氣朝何知遇打聽究竟是怎麽回事，最後只得到一句淡淡的“不如你先去問問夏衍他做了什麽？”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傻子都能明白什麽意思。

這麽一來，迷戀陸決的女生就更多了。

這個年紀，張揚任性的男孩子本來就惹眼。偏偏在狠戾妄為之外，又深情萬分。哪個女生不喜歡能夠保護自己的人？

鄭秋華在主席臺上念處分，臺下，不少高一年級的學生回頭去看陸決。

高二高一的隊伍在一起，少年個頭又高，排在隊尾，一眼就能看見。

他壓根就沒穿外套，只套著一件最簡單的白襯衫，微微瞇著眼站在最後面。清晨的陽光落在額間那道疤上，側顏俊朗，又兇又帥。

仿佛對處分無動於衷，他臉上沒什麽表情，似乎被批評的不是自己，全然不在意。

陸決是真不在乎這種小事，不過他也沒想到隔了幾周才會下處分。反正橫豎眼下他不關心這個，愛怎麽記處分就怎麽記。

他表情自然，不少女生便開始感嘆：“那個學姐怎麽就沒答應啊......陸決學長對她那麽好......”

語氣裏有藏不住的羨慕。

聽著身旁女同學的議論，高一的隊伍中，何詩雨銀牙暗咬。

有不少譏誚的眼神似有若無落在身上，讓她很不舒服。

現在好有什麽用？總有膩味的一天！

她還不信他能對那個女生一直這麽好！

***

這個處分對陸決沒有什麽影響，程溪卻沮喪得不行。

周六分開後，她擔心他心情還是會不好，周日抱著手機給他發了一天的短信。感覺他的狀態似乎穩定了很多，這才稍稍放心。

誰知道周一剛來就又批評他，而且還是因為她的緣故。

一早上都有些低沈，直到午休時分，她的情緒都不是很高。

反倒是陸決依舊興致勃勃地跟著她一起來吃飯，把一旁的崔天星差點兒氣個半死。

心裏存著事，她吃得又慢又少，等到食堂裏的人都快走光了，餐盤裏的飯菜幾乎沒怎麽動。

“餵。”還在走神，額頭被輕輕點了一下，“想誰想到吃不下飯了？”

他明明就坐在旁邊，他們家小姑娘這是在想誰？

“你不要動手動腳！”崔天星立馬就想拍桌子，出聲嗆道。

“啊......沒事......”驀然被驚醒，程溪嚇了一跳，趕快阻止他們倆之間的沖突。

周末的時候她已經跟崔天星說過她跟陸決的關系，但從眼前的狀況看，對方顯然是忘了。

“......”反應幾秒，崔天星還是不太能接受面前這兩個人在一起的現實。

沒好氣地瞪了陸決一眼，又不好說些什麽，她只能氣呼呼地鼓著臉去看食堂裏的電視。

電視上正在播放本地的采風節目，順應時節，這一期去的是城郊，以賞楓為主題。

“溪溪你看。”崔天星眼睛一亮，“你還記不記得小時候我們去看楓葉！”

城郊有幾座山，山裏有許多楓樹，到了秋天連綿成紅艷艷的一片。算是H城特有的景色。那時程溪的父母還沒有駐外，經常在周末帶著兩個小姑娘一起去山裏玩。

“記得啊。”程溪也擡頭去看，不自覺露了點笑容，眉眼彎彎，“以前還撿楓葉做書簽呢。”

然而後面父母去駐外，崔天星又搬離了H城，她就再沒去過城郊賞楓。倒是家裏還留著曾經的做過的楓葉書簽。

“不過現在應該沒空了吧......”這麽說著，她嘴角的笑容又淡了些。

雖說是城郊，但一來一回也要耗費大半天。想要好好玩，就只能整個周末都用上。不過以他們現在的課業，似乎不能像小時候一樣隨心所欲地想去就去。

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崔天星沒有再提這件事。

***

直到下午放學，琢磨了一整天，陸決總算找到了他們家小姑娘今天一直都顯得不太高興的原因。

“我沒把那處分當回事。”回家路上，他跟她解釋，“你不知道，處分我挨得多了去了。”

這壓根不算什麽。

說的什麽話呀......

聽了他的話，程溪還是不怎麽開心，微微咬著唇不吭聲。

怎麽可能會有人挨了批評心情還不受影響。

他肯定又在騙她。

她小臉皺著，緊繃繃的，看上去嚴肅得不行，陸決就笑了：“你啊......”

他是真的覺得有些好笑，她簡直太乖了，搞得他都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好笑之餘，心口又有絲絲縷縷的甜。

她這麽在意他的情緒，連他受批評都會難過。

心念一轉，又想到那個放在床頭櫃上的相框，他的神色愈發溫柔，不禁湊上去親了口她的額頭：“我說小同學，你怎麽這麽傻？”

少年語氣戲謔。

被突如其來偷襲，程溪嚇了一跳，聽見他這一句，又有些羞惱：“你才傻呢！”

不懂得保護自己什麽事都獨自扛著的人最笨了！還好意思倒過來說她！

“好好好，我傻我傻。”他並不惱火，牽了她的手溫聲哄她，“那你就不要跟一個傻子生氣了行不行？”

安撫好半天，她終於出聲：“你真的沒有不高興嗎？”

擡頭看陸決，程溪的神色很認真。

周六他失魂落魄的頹喪模樣實在太過嚇人，雖然此刻，眼前的少年嘴角帶著十分的笑意，她還是很不放心。

生怕他瞞著她。

她表情嚴肅的不得了，陸決的神情也慢慢認真起來，斂了那點笑容：“有一點兒吧。”

她就知道！

秀麗的眉梢微微皺起，程溪正想說些什麽，下一秒，他卻壞笑起來，俯身過來亂七八糟地親她的臉頰：“你讓我多親幾下，我就高興了。”

這個流氓！

壓根沒想到他會騙她，一連被親了好幾口，程溪才反應過來。

他怎麽這麽討厭呀。

氣得不行，她伸手捶他，卻被他抓著手攬到懷裏。臉頰額頭都細細親了一遍，最後擡手把她的小腦袋按在胸膛上。

路邊還有來來往往的行人，耳尖紅得要滴血，她根本不敢從他懷裏出來，只能乖乖由著他抱。

早知道就不擔心他了，聽著他有力的心跳聲，她臉頰燙得要命。

壞死了。

“你想去看楓葉嗎？”還在害羞，她聽見他低聲說。

“......啊？”沒想到陸決會這麽問，她稍稍從他懷裏退出來，仰臉看他。

今天被崔天星那麽一說，勾起了幾分童年的回憶，她確實有點想去看楓葉。但是眼下肯定抽不出時間。

“你想什麽時候去，這周還是下周？”她還在楞神，他又問。

“不用啦。”她搖頭，“現在沒時間呀。”

即使周末能抽出時間，阿姨也絕對不會讓她在外面過夜。這份好意她心領了，用不著他再折騰。

“那就下周吧，得提前報備一下。”但少年仿佛沒聽到似的，語氣認真，顯然是在仔細考慮這件事，“周四周五好像天氣不錯，你覺得怎麽樣？”

程溪沒聽懂：“你說什麽？”

那不是上課時間嗎？

她表情懵懂，水盈盈的眼裏滿是疑惑。

陸決就笑了：“別管那麽多，說了帶你去，就一定會去。”

他想把這世界上最好的全給她。

傍晚，崇禮校長接到了方秘書的電話。

“現在提倡素質教育，全面發展，我們陸董說他出資，給學校建個新場館。”

“鍛煉身體的同時也要開闊眼界，下周天氣不錯，組織一次全校郊游吧。”

作者有話要說：  別問，問就是決哥有錢。

感謝戀*初^觴**懷雪***的營養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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