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One.

托陸決的關系，何知遇包了整整一天的場。他人緣好, 隨便招呼兩下, 便呼啦來了一大幫子人。

正是年輕愛玩愛鬧的年紀，酒吧裏氣氛嗨到炸，燈光炫目。

在吧臺邊又灌了一杯酒, 何知遇在震耳欲聾的音樂聲裏問蔣軒：“你決哥還能不能把他家小姑娘帶來了！”

商量包場的時候陸決跟他提過, 今天想帶程溪過來, 叫他們到時候收斂點兒, 別鬧她。

何知遇心說誰敢鬧你的小姑娘, 嫌命不夠長嗎？

“你說啥？”音樂聲太大，蔣軒沒聽清。

“他追的那個妹子！”何知遇不得已, 又大聲吼了一遍，“今天能不能來！”

“哦哦哦！”這回蔣軒終於聽清了, 擺擺手，指了指舞池中央的平臺, “她要是能來, 我就蹦那臺子上跳脫.衣舞！！”

真不是他對陸決沒信心, 而是新同學實在太乖。

那種被逗幾句就臉紅的乖學生和他們這群人不一樣, 能喝幾杯酒都是稀奇事, 上酒吧玩？不可能的。

話音剛落, 蔣軒的眼睛瞪得溜圓。

“我艹！”盯著門口，他喃喃自語，“決哥這是要我的命！”

程溪的確沒有來過這種地方。

從小家裏管得嚴，媽媽不允許她進這一類的娛樂場所, 連電玩城都沒去過，更不要說酒吧。

她心裏好奇，卻又有點兒不安，稍稍停了腳步。

穿著白裙的乖巧少女在群魔亂舞的喧鬧氣氛中有些顯眼，不少人擡眼看她。

在看見她身後板著臉的少年時，又紛紛低了頭。

開玩笑，誰要惹那個不要命的陸決？

“沒事兒，他們就是有點鬧。”將那些打量她的目光一個個瞪了回去，陸決輕輕搭上她的肩，“別怕。”

少年體溫高，搭在肩頭的指尖莫名灼熱。

程溪有些不自在，垂頭沒吭聲。

“新同學好啊！”兩人走到吧臺邊，蔣軒立馬乖覺地給她讓了個位置。

然後沖陸決擠眉弄眼：“決哥，你怎麽騙人家過來的？”

“滾。”陸決白了他一眼，恰逢調酒師遞過來一杯酒，擺了擺手，“要橙汁，兩杯。”

平時喝一點自然沒什麽，今天要開車，還要送程溪，他絕對不會碰酒精。

他可不願意拿她來冒險。

蔣軒一口酒差點沒噴出來，橙汁！

當著程溪的面兒，他沒好意思笑，捂著嘴轉過身抖成篩糠。

決哥真是太純情了！

第一次來酒吧，程溪有些緊張，也不知道該做些什麽，只能埋頭喝橙汁，偶爾擡頭看看舞池裏的人。

“是不是有點吵？”見她一直沒吭聲，陸決問。

周圍太鬧，他不得不湊到她耳邊，幾乎是咬著耳朵說話。

少年熾熱的氣息近在遲尺，程溪不由撲簌兩下眼睫，誠實道：“嗯，不過還好。”

來之前她其實有些隱隱的不安，畢竟從來沒有參加過這種聚會，不知道他們都玩些什麽。滿腦子都是社會新聞上的報道。

坐了一會兒，發現確實跟他說的一樣，就是鬧了些，並沒有什麽出格的事。

大家看上去玩得都很開心。

不斷變幻的炫目燈光下，少女捧著一杯橙汁，安靜地坐在時重時輕的鼓點裏。

烏黑的長發柔軟地搭在白裙上，看起來好乖好乖。

陸決眼神一暗。

給她綁頭發時的那陣躁動又莫名躥了上來，呼啦啦的野蠻生長，燒成一片燎原的火。

她近在咫尺，既柔軟又甜美。

只要他一伸手就能碰到。

“來來來玩游戲了啊——”偏偏這時，何知遇將音樂調低。

不知道從哪裏拿出來兩個黑紙箱，他拿著話筒跳到臺子上：“真心話大冒險，不許耍賴！”

已經喝了不少酒，眾人都有些躁，發出一陣起哄聲，紛紛上前從何知遇手裏抽牌。

“你倆也得玩。”陸決和程溪坐在吧臺角落裏沒動，何知遇就主動送貨上門，“沒事兒，就抽兩張牌。”

來都來了，程溪沒有拒絕，伸手從剩下的牌裏抽了兩張。

翻過來一看，一張紅桃A，一張紅桃Q.

“哦呦！手氣真好！”不嫌事大，何知遇立刻興奮地喊出聲，“選真心話還是大冒險？”

這就中了嗎？

程溪沒玩過這個游戲，不清楚規則，一時間還有些懵。

周圍的人開始起哄：“快點選！快點選！”

他們這幫人平時玩這個都放得很開，真心話尺度很大，大冒險也刺激得不行。

被這麽一鬧，她有些局促，正想起身，肩上卻一沈。

“我替她。”將手搭在她肩上，陸決挑眉。

換作平時，這肯定是不行的。

但發話的人是陸決，沒有誰敢在這個時候上去拂逆他，紛紛傻笑著點頭。

“你選真心話還是大冒險？”何知遇也由著他去，把那兩個黑紙箱拿過來。

陸決並不在意這些，看都沒看，隨便挑了個箱子，伸手拿出一張紙條遞給何知遇。

展開紙條，何知遇的表情瞬間精彩。

“大冒險！親吻一位異性！”他把紙條舉起來，朝周圍展示了一圈，“大家看清楚了啊！”

操，這什麽破手氣？

陸決真沒想到隨手一拿居然挑上了這個。

他皺著眉，反倒是一旁幾個醉到不行的女生眼睛一亮，蠢蠢欲動。

陸決的壞脾氣在圈子裏很出名，但有錢和帥也是出了名的。

誰不想把這個桀驁不馴的少年變成只愛自己一個人的男朋友？

居然玩得這麽大嗎......

程溪被嚇了一跳，下意識擡頭去看陸決。

他卻也在看她。

酒吧裏光線昏暗，少年一半的面容浸在陰影裏，眼中卻泛著不一樣的光彩。

“小同學。”他嗓音低沈：“幫幫忙啊。”

***

幫、幫什麽忙？

程溪幾乎瞬間就想起了那個在急診樓的上午。

落在額頭和眼睫上的唇瓣滾燙，少年的吻輕得像羽毛，卻灼熱得令人無法忽視。

她一下慌了神，小手攥著裙角，無措地看著他。

他不會真要......親她吧？

“親親親！”何知遇開始起哄，順便拉上了蔣軒，“來一個！來一個！”

有他倆帶頭，剩下的人也隨聲附和，有喝醉的更是大聲喧嘩。

察覺形勢不妙，程溪正想說話，剛張嘴，少年溫熱的手掌卻覆了上來。

陸決的手輕輕壓在她的唇上，堵住了她拒絕的話語。

這是做什麽？

被捂著嘴，說不了話，她只能睜大眼睛，黑白分明的眸子水盈盈地看他。

陸決心裏那股火更躁了。

掌心下，少女的臉頰細嫩，似乎稍稍用力就會壓出紅印。

柔嫩的唇綿軟地貼在手心裏，被嬌軟唇瓣觸碰的地方像是燎了一團火。

順著血管一路燒到心口，燒得他整個人不能自已。

她的臉本來就小，被他這麽一擋，便輕易遮去大半張。

只有泛著水光的眼睛怯怯看他。

“隔著手親。”他被看得快要發瘋，嗓子瞬間就啞了，“你們沒意見吧？”

嚴格意義上來說這壓根不算親，但誰敢有意見？

眾人紛紛搖頭。

程溪驀然瞪圓了眼。

被捂著嘴，她發不出聲音，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俯下.身。

燈光昏暗而暧昧，覆在她臉頰上的手掌滾燙。

湊得近了，她能看見他那雙漆黑的眸子。

他脾氣不好，平時總是兇巴巴的。眼神又冷又鋒利，誰看誰害怕。

但此刻，少年的眼神前所未有的溫柔。

隔著手掌親上來的瞬間，他的眼裏只有她。

***

“好了好了，不氣了啊，乖。”

玩完那輪游戲，程溪死活都不要繼續待下去，陸決沒辦法，只能送她回家。

她顯然惱得不行，氣鼓鼓地走在前面。他跟在後頭，低聲下氣地哄。

“你討厭！”程溪一邊控訴他，一邊忍不住伸手捂住嘴。

明明隔著少年骨節分明的手，那一吻卻像直接落在唇上一樣。

讓她差點兒羞得昏過去。

“小同學，你要是這麽說，我可就不同意了。”陸決被她這個動作勾得心癢癢。

一本正經道：“那輪大冒險還是我替你做的，你應該感謝我才對，哪兒有討厭我的道理？”

程溪快被他氣死了，但細細琢磨好像又沒什麽毛病，捂著嘴不理他。

“你要是覺得吃虧，可以親回來。”偏偏這時他還來逗她，懶洋洋地笑，“我不怕吃虧，這次可以不用隔著手。”

他想得美！

程溪惱火地瞪了他一眼，這個無賴！

“沒事兒，就一個游戲，你別當真啊。”他並不介意她瞪他，反而笑意更盛。

嘴上這麽說，陸決心裏卻不這麽想。

雖然隔著手......少年的心怦怦直跳，應該也算是初吻了吧？

程溪不知道他又在想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要是知道了，肯定要氣得捶他。

陸決開車送她回家，快到小區，被沿途設點檢查的交警攔下。

“看一下駕照。”交警禮貌地問。

程溪這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來，他有駕照嗎？

他們都是高二的學生，理論上來說......應該還沒成年。

她的臉一下白了。

“給。”沒想到陸決反應很平淡，摸出駕照遞過去。

交警檢查一番便放了行。

“你滿十八了？”車停在小區門口，她難得有些好奇。

“對啊。”他懶懶地回答，偏頭看她，“我腦子笨，晚上一年學，今年暑假就十八了。”

“所以——”說完這一句，他嘴角勾起一個笑容，“我談戀愛不算早戀。”

“......”怎麽什麽事兒都能拐到這種話題上！

程溪恨不得掐死剛才那個好奇的自己，她才懶得理他：“再見！”

讓他一個人戀愛去吧！

看著她頭也不回地跑進小區，陸決忍不住笑了。

真是個傻姑娘。

目光往上一擡，看見後視鏡裏的自己，他的笑容淡了些。

伸手摸了摸額上的傷，那天陸啟明用了死力，劃得很深。

他原本不該晚上一年學。

但母親離開這個家的晚上，陸啟明把他從樓梯上踹了下去。

那年他只有六歲，根本打不過一個成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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