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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坦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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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眳只覺得下巴一痛,然後整個人眼前金星亂冒。但是兩手都還緊緊的抱在她的腰上,沒能讓她如願逃脫去。

半夏在他懷裏,如同一條泥鰍一樣亂動。

“我把你當朋友,你卻想上我!”半夏出奇的憤怒了。她沒計較當初屈眳把自己捆成螃蟹的賬了,把他當朋友來相處。誰知道他竟然不把自己當朋友,還懷著這樣的心思!

“你混蛋!居心叵測!不安好心!”

屈眳一手輕松把她扣在懷裏,他一手捂住自己的下巴,滿臉惱怒。從小到大,何人對他不是畢恭畢敬,何時受過這份對待。他低頭瞪她,誰知道半夏根本就不怕他,不僅不怕,還擡頭回瞪過去。

剛才那一下,她頭頂那兒也不太好受,不過她頭發多,頂一下也就過去了,不像屈眳那樣,是真痛到了肉上。

“你大膽!”屈眳冷下臉色,半夏絲毫不為他的臉色所動。

他那冷酷的面色,半夏立刻就跳起來,然後被他一把摁回腿上去。

“你流氓!你癟三!癟三癟三!”半夏把肚子裏頭能想到的能用來罵人的話一股腦全倒了出來。

屈眳聽得莫名其妙,她說的那些詞的意思,他一個都聽不懂,只能勉強明白不是什麽好詞。

“你不中意我?”他說著,放下捂在下巴上的手,眼裏幾乎冒火來。

半夏揚起頭,鬥志昂揚。

“你以為你是金子嗎?你喜歡誰,誰就要喜歡你啊。你去對著桌子說喜歡你,看它回不回你!”說著,一手指著前面的漆案。

“再說了,我喜歡的才不是你這樣的幼稚鬼呢!”半夏絲毫不懼怕屈眳的威壓,和他父親屈襄的不怒而威比起來,屈眳這種只能算是小貓喵喵罵街。她怕什麽,完全都不用怕。

“你喜歡甚麽樣的男子?”屈眳危險的瞇了眼。

半夏嗤笑,“反正不是你這樣的,一言不合就動手動腳,誰喜歡啊。幼稚鬼!”

她一句話裏,總有那麽幾個字他聽不懂意思,但是聽不懂,不代表他不明白那話語下的意思,她在抗拒,在拒絕。

這抗拒和拒絕,是他預料之外的。

“我又有甚麽不好的?”屈眳氣笑了,“我出身屈氏,乃是武王苗裔,何況以後我前途光明,若是我向其他公室之女求娶,恐怕也沒有幾人能拒絕。”

半夏聽著哈了一下,“那你就去找那些公室之女嘛,纏著我幹甚麽。”

嘴裏說著自己多受歡迎,還摁住她不放,她最討厭這種小男生的作風了!

屈眳被半夏這話哽的老半天都沒能說出半句話來,他就沒見過她這樣的!她為什麽能說出這話來!

半夏仰高了下巴,像是炸開了毛的貓,兩眼盯著他,只要他敢有下一步舉動,她就立刻給他來一爪。

屈眳心裏憤怒的浪潮湧過之後,取而代之的事一股深深的無力和委屈。

這無力感和委屈帶來的挫敗,讓他咬牙切齒。可半夏卻不管,她正在氣頭上,現代養出來的嬌嬌脾氣,平日裏壓制著不怎麽顯山露水,可等一被激怒,不管不顧的,一下爆發出來。

“我喜歡的是成熟男人,而且知書達禮。才不會和你一樣,對女子動手動腳,再說了,你現在自己都還要靠父親,就不要難為我了!”

屈眳的面色一下古怪萬分,她原本就是被迫坐在他的腿上,他身體的僵硬完全瞞不過她。

半夏原本高漲的脾氣頓時下落了點,反思自己是不是說的有些過分了。

脾氣上來的時候,她就是不管不顧的,想到什麽就說什麽。忘記他才十六歲。十六歲的男孩子,好像特別不喜歡別人尤其女孩子把他們當小孩子看待。

可沒辦法啊,他們就是嘛。

想到這裏,她又有點理直氣壯了。

正要回瞪過去,屈眳低頭下來,又一次吻住了她的唇。

他沒怎麽親近過女子,春社之上,林子裏頭的那些男歡女愛,他也基本上沒去看過。嘴唇貼著嘴唇,沒有接下來的一步。

半夏驚嚇了一下,正要反抗,卻又被摁住了手。他力氣比自己大多了,反抗根本徒勞,她察覺到屈眳根本不會接吻之後,緊緊的閉住唇。

唇貼唇,兩人卻和鬥雞似得互瞪。

一直到外面寺人進來。

寺人算不得男人,說話都帶著一股令人不舒服的陰柔。

“怎麽沒人?”寺人見著外面沒有侍女,滿心好奇,不得已他幹脆自己進來,“蘇己,蘇己可醒……”一進來,就見著兩個親嘴互瞪的。

“啊!”寺人被這兩人親密和氣勢給嚇了一跳,趕緊掉過身去。

寺人想起那個少年似乎是左尹家的長子。

寺人在渚宮裏見過的貴人多了,也都能記住他們的容貌。左尹長子怎麽跑到這裏來了?

渚宮裏男歡女愛的,都不知道有多少。只要不是楚王的妻妾,那都隨便了。

“你先出去。”屈眳從她柔軟嬌嫩的唇上起來,看到那邊不知好歹,竟然還背著他們站在那裏的寺人,面露不善。

“小人是奉國君之命過來的,”寺人兩條腿伶仃站著,感受到屈眳的怒火,兩腿都直打擺子。

“國君讓蘇己過去一趟。”

“知道了,你先出去,讓蘇己整理好儀容。”

寺人這才聽話的到外面去了。

察覺到他松開雙臂,骨碌一下從他懷裏掙出來。被他那麽一弄,她頭發亂來,衣裳也亂了點。她一面整理,一面背過身,不看屈眳。

“蘇己聽話,”屈眳坐在那裏,“國君身邊的女子太多了,最近又要迎娶秦女為君夫人。秦人嫁女喜歡陪嫁眾多盛裝美媵,到時候國君身邊肯定又要多出許多女子來。”

“你向來心高氣傲,難道真的要打算和那些秦女爭寵麽?”

半夏對著銅鏡整理發鬢的手頓下來,“誰說我要和那些女子爭寵了。”

她想要回頭,但生生忍住了,“我對國君就沒意思,我只是沖著國君說的賞賜來的。”

她才不在乎楚王要不要娶老婆,或者老婆帶來了多少小老婆。她只是想楚王給她發工資。

當然是正當收入,不是什麽亂七八糟的。

“……”屈眳的臉色變來變去,看她的目光越發古怪,不過聽出她對楚王沒有情意。原本難看的臉色也緩和了下來。

“父親已經令人給你送去錢帛等物,你不必擔心。”

半夏雖然已經離開左尹宮邸,但是屈襄並不打算撒手不管了。

“……”

屈眳見半夏沒有欣喜,她坐在那裏,似乎在生什麽悶氣似得。

“你就當我報你的救命之恩好了。”

“剛才那個也是你在報恩嗎?”半夏出聲問。

屈眳一楞,半夏小拇指輕輕勾畫唇線的邊緣,她從銅鏡上挪開眼,小指頭還按在唇上,“剛剛你是在報恩嗎?”

沒來由的,她理妝的模樣傾出別樣的蠱魅風情。

屈眳一時間竟然不知要說話了。

半夏哼了一聲,她看看銅鏡,把鏡子扣在那裏,自己伸手整理了一下衣襟,將中線對好,褶皺撫平。對著有人高的銅鏡裏看了看。

見到鼻子上那塊小小的紅腫,她再一次沒好氣的再瞪他一眼。

或許她是天生不適合生氣,明明眼裏飽含怒氣,但是眉眼流轉,瀲灩出的是另外的風情。

她瞪他幾眼,見屈眳沒有反應。感覺自己那幾眼白瞪,不由得不高興的鼻子裏哼哼,到外面去了。

屈眳一直等她都走了好久,才慢慢的動起來。他沿著來的原路回去。外面陽光明媚,風裏都暗含一股草木的清香。

“伯昭怎麽了,笑的這麽開心。”

前頭突然冒出別人的嗓音,把屈眳的神智給拉了回來,前面是公子央,楚王同父異母的兄長。公子央年歲和他差不了太多,見他回過神來,伸手指了指嘴邊。

屈眳摸了一下,發現自己的嘴角竟然是翹著的。

“笑的這麽開心,難道伯昭是有甚麽好事?”公子央說著,快步走到屈眳身邊,都是一樣的年紀,心思基本上也差不多。

“聽說國君要派遣上卿去秦國娶夫人,秦國都已經來人了,上次就是左尹去的,這次會不會也是……”

“這個不知道,國君沒說。”

“那伯昭怎麽滿臉笑意。”公子央說著上下打量他,“難道左尹答應你去秦人手裏多購置幾匹好馬?”

秦人善牧馬,同時養出來的馬,也是一等一的好。楚國貴族也喜歡秦馬的健壯和高大。

“不是。家裏前幾個月才在商人手裏買了幾匹,怎麽可能又買。”

屈眳遲疑了下,還是道,“公子,你知道女子喜歡甚麽?”

公子央楞住,他看屈眳問的滿臉小心,頓時不知道要如何開口,“伯昭?”

“伯昭若是喜歡一個女子,若是身份相當,讓左尹過去和女子的父母求娶不久行了?”

屈眳看起來似乎有什麽苦衷,“她不想要在楚國尋個男子嫁了,而且她父母眼下也不在楚國。”

這話聽著不對,公子央覺得那女子的身份有些不太對勁。

公子央在女子上,也沒有什麽經驗好傳授給屈眳的,“不可能吧,按道理,一般女子知道你的身份,別說女子本人,就算是女子父母也不可能不答應吧?”

屈眳的出身,哪怕去娶一國公女也是可以了。公子央實在是想不出來,還有哪個女子竟然能無視他的出身,直接拒絕。

屈眳是見在公子央這裏得不到回答了,有些怏怏的。

“不過,你要是真有意,那就找個機會多在她身邊。女子都是耐不得寂寞,喜歡男子多陪陪。到時候陪久了,自然就對你傷心了。”公子央道。

“當真?”屈眳眼睛都亮起來了。

“我也不知。”公子央笑,他一個公子,哪裏需要把力氣花在女子身上。說實話屈眳這樣,他都嚇了一跳來著。

屈眳聽後斂了笑容,不過很快又自信滿滿。

半夏陪楚王看了半天的歌舞,回頭楚王賜給了她一些布帛,這些東西既可以做衣服,也可以當做流通貨幣使用。

要說半夏做了什麽,她自己仔細回想,就是陪楚王說了點話,之前楚王還說讓她去教那些舞伎們跳舞,結果因為自己的一句話,那些舞伎們都已經回老家了。

本職工作沒做多少,光顧著配楚王吃喝玩樂,到了後來竟然還能拿錢。半夏的心思有些覆雜。

半夏坐上回家的馬車,還有些收不回籠思緒。

這東西算得上是自己掙來的吧?

總沒有一點實在感。

“何人!”一聲叱喝把半夏的註意力拉回來,禦人拉住轡繩,車上坐著的人因為慣性,整個人往前俯沖。禦人停車停的急,半夏差點一頭撞在前面欄桿上。

“蘇己,蘇己沒事吧?”禦人拉緊轡繩,回頭過來問車裏的半夏。

半夏整個人都撲在車廂裏,她手上沒有什麽拉環,也沒有給她趁手的東西,沒甩出去就該謝天謝地了。

“怎麽回事?”半夏爬起來,她從帷車裏探出頭,看得不是很真切,旁邊跟著的侍女過去看了一下,驚呼一聲回來稟告,“蘇己,是個孩子。”

半夏一聽,她立刻下車過去查看,只見到個瘦小的男孩臥趴在那裏,渾身上下臟兮兮的,幾乎沒有一塊幹凈地方。裸露出來的皮膚上也是很多傷。

“……”半夏看著禦人,“剛才撞到他了嗎?”

“回稟蘇己,應該沒有。”

若是真的叫馬給踩踏到了,恐怕現在早已經沒命了。不過禦人也實在不確定,那人究竟有沒有被馬給撞到。

半夏聽禦人話語裏底氣不足,見著這孩子氣若游絲,如果撒手不管,恐怕弄不好就真死這兒了。

到底一條人命,做不到視若無睹,半夏令人把這孩子擡回去。

回到家之後,半夏令人給那男孩子擦洗換衣,等拾掇的差不多了。她過去看了一眼,那孩子身上洗了三四次,才勉強把原本的膚色給洗出來,換了一套葛麻衣服,她見著衣服下面也都是密密麻麻交錯的傷口。

“蘇己,這恐怕是哪家的逃奴。”侍女附耳對半夏道。

半夏聽後看了侍女一眼,“真的?”

她知道奴隸是什麽,在屈氏宮邸裏,也見過不少奴隸。知道奴隸基本上就相當於會說話的雞犬牛羊這類。地位極其卑下,打殺都不犯法。

但她看到的奴隸都還算衣著整潔,只是對著人的態度很卑微而已。像這般衣衫襤褸,瘦的皮包骨頭,渾身上下都是傷口的奴隸,她還是第一次親眼見到。

“婢子不敢誆騙蘇己。”

半夏這下就為難了,當初救人的時候,是擔心人死在那裏,而且弄不好是被她的車給撞的,可逃奴,在時人看來,相當於自己的財產長腿跑了。她撿到,似乎是有歸還回去的義務,但她不知道這孩子的主人是誰,而且真的還回去,這小孩子恐怕立刻就沒命了。

到時候自己相當一個殺人幫兇。

“……”半夏只是猶豫了一下,“此事不要和外人說。”

“反正家裏還缺人手,留下來吧。”

侍女聽後,連聲道是。

半夏把這孩子帶回來,讓一個老仆婦去照顧。而後沒過多久,自己都把這件事給忘記了。

直到有一日她在路上被人給攔了。

這天還是和平常一樣,她到渚宮陪伴楚王或者是去指導那些舞伎們,到了傍晚時候,她就會出宮回家。這兩個月,她都是這麽過的,感覺和上班也沒有太大的區別。在渚宮裏花費了太多的力氣,回家的時候,在車上就有些昏昏入睡。

“你們是甚麽人!”禦人一拉轡繩,半夏在車裏身子猛烈一個搖晃,她就醒了。

她從帷幕裏擡頭看到前面圍聚著一圈人,那些人氣勢洶洶,一看就知道來者不善。

“怎麽了?”半夏看向跟在車邊的侍女。

侍女也嚇得臉色蒼白,連連搖頭。

“我們家的一個奴隸丟了,前幾天查到是女子撿到了。現在把人還了就沒事了。”

半夏見著一個人從人群裏頭過來,直接站到她跟前。半夏伸手就把面前的紗帳給撩開,她盯著面前的一圈人,眉頭擰起,“你們都是誰?”

她的車輛從渚宮裏出來,而且能乘坐得起馬車的人,一般都有身份,沒人敢攔。她打量了一下這些人的衣著,他們的衣著比起一般人來說,已經好上不少。

“我們是鬥大夫家的人,還請女子把逃奴歸還。”

半夏皺了眉頭,她都快要忘記自己曾經在大街上救回一個人的事了。被這些人這麽一提,她倒是想起來。

“為何覺得是我?”半夏問。她想起那個孩子渾身上下的傷來,那模樣恐怕不僅僅是皮肉上,說不定都已經傷到骨頭了。

她知道奴隸們的生活水深火熱,而且明白他們是主人的財產,但知道不代表她會心安理得的再把人推回去。

“女子若是不承認,那麽我們也不必客氣了,我們要麽跟著女子回去,把那個逃奴搜出來。要麽女子可以跟著我們回去,到大夫面前陳情。”

半夏在渚宮,陪伴在楚王身邊,有權有勢的人見過。而她在屈襄那裏,也見過上位者該是什麽樣子的。如今這麽一群人狐假虎威,她一眼就看得出來。

“請問是鬥氏的哪位大夫,小女願意親自上門拜訪。”半夏毫不客氣的回道。

這些人原本只是要搬出鬥氏的名頭來壓著半夏點頭而已,畢竟一個逃奴,也沒有必要為此得罪鬥氏。

誰知這女子竟然開口就這麽不客氣。

“女子當真敢去見我們主君?”

“小女連楚王都能拜見,為何不敢拜見鬥大夫?”半夏在車上,淺淺微笑,可眉宇散發出淡淡的氣勢。

在楚王和屈襄這些人身邊呆久了,把他們的神態也不自覺的學了點過去。

她渾身的氣勢突然之間變得不同,那些人也不由得楞住。

已經找上門來了,再回去未免顯得自己連一個女子都怕。更何況此女子並不是楚人,在郢都也沒有什麽根基。

“既然如此,那麽得罪了。”說著一群人圍上來,侍女們看著那些人面露不善,嚇得就往帷車上靠。

一個人爬上車,直接把禦人給踹下去,這架勢已經不是要她去見那個所謂的鬥大夫了,分明是要把她給綁架走。半夏勃然變色,就要跳車,突然耳邊傳來一陣馬嘶。

緊接著馬嘶而來的是箭矢的破空聲,眾人耳邊只聽得把禦人踹下車的那個慘叫一聲,捂住胸口一頭從車上栽倒下來。

那人倒在地上,已然沒了氣息,只餘胸口上一只羽箭還在颯颯顫抖,餘勢未消。

眾人擡頭去看,只見一輛駟車已經停在了另外一邊,而車上的少年佇立在那裏,手還保持著張弓搭射的姿勢。

屈眳濃眉下的眼睛裏溢出殺氣。

他在車上看到那些原先想要對半夏不軌的人,全都僵立在那裏,不敢輕易動彈,生怕他再來一箭,才開口道,“你們都是些甚麽人!”

少年貴胄開口便是聲威壓人,屈眳才射殺了一人,心情極其不好,話語裏都帶上了淡淡的殺意。

那殺意不帶任何遮掩,聽在耳裏,激的人從尾椎那裏就冒出一股冰冷的寒氣。

“我們只是奉命追捕逃奴!”這下那些人總算是明白自己似乎招惹上了什麽不好惹的人。

原本還恥高氣揚的臉,一下變的灰白。

屈眳從駟車上跳下來,一手把弓背到背上去,抽出腰間的佩劍。佩劍出鞘蕩出金玉之聲。

“追捕逃奴用得著上車?”他左右掃視一圈,目光迫人,“此人乃是我屈氏貴客,哪裏容的下你們如此放肆!”

半夏看到那些人驚恐之極,紛紛退了下去。

屈眳腳踢了一下地上的屍首,“你們把這個擡回去,就說是我屈眳殺的。鬥大夫若是覺得我殺的不對,可以來找我。”

說完,屈眳自己看了一圈周圍。

話都已經說到這個程度了,誰還敢上來和死纏爛打?剛才敢把禦人踹下去,也就是因為看到此女孤身一人,看著也沒有人給她撐腰。現在撐腰的人來了,而且大有來頭,繼續呆在這裏,恐怕是要和剛才那個倒黴鬼一樣,把命給送出去。

半夏看著那些人背上屍首屁滾尿流的跑了。

低頭看屈眳。

她微微坐直了身子,知道方才若不是沒有屈眳,自己恐怕都不知道被這群人帶到哪裏去了。

就算到時候有人找她,在這個沒有監控的念頭,找到的時候她還有沒有活著,都是個問題。

但是她已經和屈眳兩個月沒有見面了。在渚宮裏兩人分開之後,半夏就沒有見過他。再次見面,竟然是在這種情況下。

“沒事吧?”屈眳手裏提著銅劍,兩眼在她臉上和身上逡巡。看著這架勢,如果她真的有半點不好,他立刻和人追過去,那幾個混賬都給斬於劍下。

他原本生的英武,手提銅劍的模樣,竟然有了幾分英姿勃發的味道。半夏看了一眼,低頭下去,嘴裏嗯了一聲。

末了,她又擡頭,“剛才……謝謝了……”

最後一聲謝謝說的有些聲小。

屈眳眉梢一挑,“剛才蘇己說甚麽,我沒有聽清楚。”

半夏臉一紅,屈眳卻已經轉頭過來,兩眼定定盯住她的眼睛,“方才我沒有聽清楚,還勞煩蘇己再說一次。”

他是故意的!

半夏坐在那裏,察覺到他的用意,越發坐立難安。兩個月她才發脾氣說他是幼稚鬼,然後兩個月不見,就被他出手給救了。

不對,一碼歸一碼。上次歸上次,這次是這次的。

想到這個,半夏就坦然的擡頭,直接對上屈眳戲謔的兩眼,“謝謝你。”

屈眳靠在車邊,看著她的眼睛,心猛地跳快了幾下。他不動聲色的挪開眼,“只是舉手之勞。”

說著他令禦人把車駛來,“我送蘇己回去。”

半夏沒有推辭,經過剛才的那一出,她還真不太放心自己一個人回去。

屈眳一路護送她回去,但是到了之後,屈眳沒有回去的意思。他不走,又在外面幫了她,她自然不可能把人給趕走。

半夏把人給請了進來,屈眳進來就見到開的正盛的花卉。只見庭院裏開辟出一小片的花圃。

花圃被人照顧的很好,花卉也開的很好。

“蘇己還真做了?”屈眳記得她曾經說過想要在家裏開個花圃,他原本以為她只是說說,畢竟這個破壞了原來的格局,多少不是那麽規矩。

門庭堂戶道寢室,該如何布置,都有它的規矩。這一套說起來,也是從周禮來的。

“嗯。”半夏讓他看花,“這些開的多好。這些都是按照花開的時令不同,分開種的。不管甚麽時候都有花開放。”

半夏說著讓他過來看。

屈眳已經有段時日沒來了,原本生冷的地方,被這些花花草草襯托得有了些許活氣。

花開的很好,屈眳伸手在花卉上碰了碰。現在這些花經過了一整日的曝曬,已經沒有了清晨時候的鮮妍。

“那幾個豎子嘴裏的逃奴是怎麽回事?”

半夏嗯了一下,“就是之前從渚宮回來的時候,路上碰到了一個小孩子,渾身是傷,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車給撞的,所以就叫人帶了回來。”

“……”屈眳聽後蹙眉,想起半夏一向心善,救了個孩子,也就救了。

“那人呢。”

半夏嗯了一聲,她都不太想起來那個孩子了,她只是一開始聽到那孩子恢覆的還不錯之後,也就放到腦後。

正在此時,一個瘦小的孩子提著一只木桶過來,像是要給花澆水。

半夏正要讓屈眳和她到屋子裏去,屈眳卻盯著那孩子突然出聲,“是他?”

半夏看過去,似乎找出了點印象,“好像是的。”

兩人的聲量足夠讓人聽到,那孩子聽到他們的對話,驚弓之鳥一樣,丟了手裏的東西,撒腿就要跑。

“抓住他!”屈眳一聲令下,幾個豎仆撲過去就把那孩子給抓在手裏。

但是那孩子野性十足,被人抓在手裏依然撕咬反抗,他一口咬在一個豎仆的手腕上,咬下一塊肉下來。

最後這孩子被五花大綁帶到半夏和屈眳面前。

半夏看著這孩子唇齒之間還帶血,猶如一頭尚小的野獸。身形雖小,但野性獸性已經暴露無遺。

“我來問好了。”屈眳知道半夏從小被嬌養長大,對這些不懂也不知道,索性幹脆由自己來好了。

“你是鬥氏之奴?”屈眳居高臨下,他擡手看自己拇指上的玉韘。玉韘是上的青玉所制,他低頭仔細觀察玉韘之上的紋路。

那孩子知道自己逃走無望,點了點頭。

“你知道你給蘇己帶來多大麻煩,今日鬥氏的人攔住了她的車,對她出言不遜,若不是我趕到,恐怕不知道要發生甚麽。”屈眳說著,眉頭不自覺的皺了一下。

他還是第一次和卑賤的奴隸說話,渾身都不適應,但也不該讓半夏來。

“你在鬥氏裏幹了甚麽事。”

一個逃走的奴隸,找不到的話也就算了,尤其這個小奴看著沒多大,重新再買一個頂上也費不了多大事。

跪在地上小奴隸開始訴說自己在鬥氏的遭遇。原來他是鬥氏家養奴隸,父母兄弟姐妹都是鬥氏的奴隸。

奴隸生來沒有自由,打罵都是家常便飯。有時候遇上主人想要建造新房,奴隸們還要被拉去活埋祭基。

他的父母有一次在給幾個人做事的時候,因為犯了一點小錯,就被活活鞭打致死。

奴隸死了,只是一樁小事,甚至還沒有死一頭牛讓人重視。隨便往哪處山野裏一丟了事。他偏生不,自己揣著石刀找到機會把殺了自己父母的那兩個人給殺了。

屈眳聽著沒有半點觸動,奴隸犯錯被處死原本就司空見慣。他雖然不是隨意處死奴隸的人,但也不會攔著別人。

他仔細打量地上的男孩,不知道是不是半夏格外心善,哪怕只是一個來路不明的奴隸都善待他,瞧著比一般奴隸要好許多。

不過讓他讚許的是這個男孩掙紮起來的那股狠勁。

“蘇己覺得呢?”屈眳看向半夏。

半夏低頭,“我倒是覺得沒甚麽。”

殺人償命,天經地義。她雖然不太認同親手手刃仇人,但這孩子也不是沒辦法了不是。

“蘇己是想要把他留下了?”

半夏遲疑下,點點頭。

“那你記住,蘇己就是新主。她為了你招惹了麻煩,你必須對她盡忠。”

那孩子聽了,沖半夏磕頭。

不管過了多久,半夏還是沒辦法接受別人對自己跪來跪去。

屈眳到她身邊,“這小奴你既然喜歡,那麽就留在身邊好了。”

他說著笑了,“小小年紀就能殺人,倒也算得上是有才之人。”

“啊?”半夏不能理解,她看了一眼那個孩子,“該做甚麽就做甚麽去吧。”

“等等,既然是認蘇己為新主,身上也該加上蘇氏烙印才是。”屈眳叫住半夏。

半夏不知道打上烙印是個什麽意思,但是從話語裏也能猜出來。

她救下這個孩子,只是因為不忍心看他倒斃街頭,而不是為了收為己用。再說了,她收一個孩子能有什麽用處?

“算了,”半夏搖搖頭,“我原本就沒有打算讓他作甚麽。”

屈眳搶先一步,捏住她的手。

半夏掌心被他一捏,差點沒叫起來,“那也至少是打個屈氏的烙印,不然到時候別人尋上門來,你要怎麽說?”

半夏一下失聲。

“他看著腿腳挺不錯的,到時候讓人教一些本事,也好幫你了。”

屈眳三言兩語就已經替半夏做好了決定,而地上跪著小奴隸,沒有半點反抗的意思,比起之前的兇悍相比,簡直溫順的不像話。

半夏想要甩開他的手,但是他用了點手勁,何況之前他還幫了她那麽大的一個忙,在這麽多人面前,也不好讓他沒面子。

“待會留下來用晚膳?”半夏問。

屈眳自然而然點頭。半夏讓人去準備。

說完這話之後,場面又冷下來。半夏不知道要和屈眳說什麽,她想起這兩月一直都沒見過他,“左尹可還好麽?”

此話一出,屈眳的臉色直接黑了下來,“蘇己就在渚宮,而且父親也會時不時探望蘇己,蘇己會不知道?”

他雖然沒有親自去見她,但是也知道父親會時不時過來探望她。甚至還會令人給她送來一切必須的東西。

他就是知道,所以才知道自己和父親之間的距離。

“……”半夏聽出他話語下的怒氣,有些無奈的轉過頭去。屈眳真的就是個孩子,別看他似乎早熟,但脾性這一塊,沒長大就是沒長大,暴躁易怒的就像個河豚,戳一戳,他就鼓起來了。

“你生氣了?”半夏嘆了一口氣,“你好容易生氣啊。”

半夏這話幽幽的,說出來一言三嘆,聽得讓屈眳變了臉色,“真的。”

既然話都說出了口,就沒有半點收回的可能。

“為甚麽你要一而再再而三找我?”半夏問。

屈眳擡眼,楚人直爽性情,讓他無法委婉,何況他直來直去的這麽多年,也不知委婉為何物。

“因為我心儀蘇己。”

半夏讓他到屋子裏頭來,不要妨礙別人澆花幹活。

“可是我不喜歡你這樣的。”他不委婉,半夏也沒好到哪裏去,她坐在席上,示意屈眳坐到她跟前來。

這稍示親密的舉動讓他面色好了些。

“我很感謝你喜歡我。”半夏想了想,還是開口道。

這話似乎給了屈眳一點希望,他眼裏冒出點星星光亮,那些光亮很快如同得了柴火的火焰一般,迅速燃燒。

“只是伯昭現在年歲還小,到時候過幾年說不定就把我給忘記了。”半夏決定換個辦法。

“不會!”屈眳飛快道,幾乎沒有任何猶豫。世上的女子何其多,但是和她一樣的,恐怕不會再有了。就算有,又如何能和她相提並論!

“那你會娶我嗎?”半夏繼續道,“屈氏乃是王室近支,身份尊貴。就算是求娶一國公女,都是綽綽有餘。對吧?”

“蘇己難道不也是麽?”

“可是你能嗎?”半夏緩緩的從嘴裏吐出話語來,她現在說楚語已經說的很熟練了,但說話還是習慣慢慢的說。

“你能對左尹說,你想要娶我為妻麽?屈氏的族人難道不會對我的來歷心懷存疑麽?”半夏說著看向屈眳的眼神都帶了幾分無奈。

現代有個說法:男孩子的心理成長比同齡女孩子要差上幾歲。她不知道這個說法在這裏管用不管用,但不得不說,屈眳應當是沒有想過以後。

屈眳看著她,越發難看。

半夏抓住機會道,“我自小就被父母寵壞了,不懂規矩,而且還任性的很,這個伯昭也知道。說句讓人覺得不知好歹的話,我是不屑為側室的,”她說著,猛地擡頭起來,直視他的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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