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番是命運還是巧合的說辭，陸北只是隨口一說。

他卻認真起來。

找了一個時間，兩人還真重回了一趟大學城附近的那條美食街。

幾年過去，街道有了不小的變化。

那位在書店前擺攤算命的大叔，據說幾年前就已經離開了H市。

他們再次撲了個空。

眼前所有的一切都與記憶中的不同，新舊交錯，是時光留下的痕跡。包括他們，也都接受了歲月的洗禮。

相同的是，像那時一樣，莫庭並未有多大的失望，向她提出邀請說，“陸北同學，要不要一起去海底世界？”

那天的‘約會’只進行到一半，便因為誤會，她匆匆離開。

之後，再未曾一起來過。

陸北揚揚眉，說，“好啊。”

他們本是來游玩，卻自成別人鏡頭下的風景。莫庭捏了捏她的手，輕笑，“你比館裏的北北還受歡迎。”

陸北目光四處游離，歪歪嘴角好奇問，“那天我走後，你有留下來玩兒嗎？”

莫庭，“有啊。”

陸北，“跟誰？”

他瞥她，“我一個人不行嗎？”

她嘖了一聲，嘻嘻笑，“真可憐。”

閑逛半日，走遍每一處風景，離開前，莫庭低笑問她，“下次來，應該是一家三口了吧？”

陸北挑眉，“一家四口也說不定。”

八月，陸一林祭日。

陸南從國外回來。

三人一起回了S市。

七月初，訂婚的事定下後，陸北和莫庭回來過一次，那次莫庭正式以孫女婿的身份登門拜訪，已經獲得和陸北同住一室的權利。

這次，由於陸南也回來，他理所當然又睡了客廳沙發，陸北和陸南住一屋。

晚餐後，陸南被奶奶單獨叫去了房間。陸北歪在沙發上吃水果，撇撇嘴說，“有啥不能讓我們聽的，這麽神秘。”

莫庭陪爺爺下棋，沒人搭理她。

過了很久，陸南才從房間裏出來，一雙眼睛紅紅的，像是哭過。

她回了自己房間，陸北扔下果盤跟進去，“出啥事兒了，怎麽還哭了？”

陸南手扶在衣櫃上，背對著她，良久，她轉身看她，平靜地扔下一顆□□，“小北，我懷孕了。”

腦子有一秒的空白，下一秒陸北看向她的肚子。陸南穿著寬松的連衣裙，身材依舊纖瘦，完全看不出懷孕的樣子。

陸北腦袋亂成一團麻，有很多問題想問，又不知道該問她什麽。

倒是陸南，語氣平靜地陳述，“快兩個月了，周奕揚的，我打算生下來。”每一個字都透著冷靜。

陸北還在消化這些信息，她又說，“這件事你先不要告訴媽媽，我會找個機會跟她說，還有周奕揚那邊，你也什麽都不要說。”

先不跟陳冰說她可以理解，可不告訴周奕揚，陸北覺得不妥，“他是孩子的爸爸，他有權知道的…而且，如果生下來，寶寶總不能沒有爸爸吧…”

陸南搖頭，“不要緊的，如果有需要，我會給孩子再找個爸爸。至於他有權利知道這件事，有機會我會告訴他。”

陸北要吐血，“這爸爸後配的哪有原裝的好，後爹再好也比不上親爹，不會真心實意對待別人的孩子的。”

陸南笑笑，“這話你敢跟大衛說嗎？”

陸北一時語噎，改口說，“那…如果是大衛這樣的後爹就另當別論了。”

陸南笑，不置一詞。

她挑衣服，陸北走過去歪在衣櫃上看她，“既然和周奕揚都沒可能了，為什麽還要把孩子生下來？”頓了一下，她問，“你是不是對他還有期待？”

“不是。”陸南語氣淡淡，卻透著肯定，“為什麽生下來，等你做了媽媽就會明白，這也是我的孩子，我不能也不會不要他的。”

陸北攤手，“可一旦你們之間有了這個孩子的存在，這輩子都註定要牽扯在一塊了。”

“不會。”陸南不以為然，“我是媽媽，他是爸爸，僅此而已。如果他承認這個孩子，我不會阻止他們相認。如果他不承認這個孩子，也不要緊。”

陸北捋了一下頭發，“你這麽想，他呢，你知道他怎麽想？如果他要用孩子跟你扯不清，你到時就得乖乖就範！”

“不會的。”陸南搖頭，“分開是我們共同的決定，再沒有可能了。”

雙手環在胸前，陸北嚴肅問她，“你還愛他嗎？實話！”

陸南輕笑，“什麽是愛？”

不管她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陸北都給她解釋了一下她對愛的理解，“愛，就是你只想跟他在一起，你只願意跟他在一起，眼睛裏就只能看到他，只想跟他結婚生孩子。換成別的任何一個人，都不可以！”

她給愛訂下了更苛刻的條件，陸南作為學霸，四個字就概括她的意思，“你指…非他不可？”

“嗯。”她對莫庭就是這樣的感覺。

陸南笑出聲，“沒有，沒有非他不可。”

那就是也許有愛，但不是深愛。

陸北靜默。

懷孕的是陸南，她卻比她顯得更煩躁，“你懷孕了，那學業怎麽辦？”

陸南，“該上課上課啊。不過這次回來，我會待到你訂婚典禮結束後再走，懷孕乘多飛機不好，下次回來，應該是孩子生下來之後。”

她似乎已經有了計劃，陸北悶悶說，“那怎麽行，你一個人在國外，又懷著孕，我怎麽能放心？”

“不要緊的。”陸南安撫她，“大衛的媽媽會照顧我的。”

“也是。”陸北笑了笑，“這些奶奶最有經驗了，你看咱奶奶，一頓飯就看出來你懷孕了，剛剛是不是教訓你了？”

陸南，“是啊，所以你放心吧。”

有了身孕的人嗜睡，入夜後，陸南睡得挺香。

陸北睡不著，一個人輕手輕腳從房間出來，穿過客廳，瞥了一眼莫庭，他正躺在沙發上睡著。

她走到院子裏，往竹椅上一躺，看起了星星。

數了有一百顆，背後傳來一道聲音，“餵蚊子嗎？”

陸北撓了一下手臂上的包，“你不睡覺，跑出來幹啥？”

“那你呢？”莫庭走過來，彎下腰低頭看著她問。

“看星星啊。”

“是嗎，我也想看。”他把她撈起來，自己躺倒了竹椅上，陸北掐著腰站在他旁邊，瞪他。

莫庭笑了笑，對她伸手，“我抱你。”

“我怕椅子會塌！”她轉身要走。

他伸手拉住她扯到懷裏，竹椅發出一聲脆弱的哀鳴，卻堅強地沒有塌垮。

夜風陣陣，夏蟬輕語。

陸北側身半靠在他懷裏，長腿垂在地上，摳了摳他紐扣，“我不重嗎？”

“我重嗎？”他挑眉意有所指地低問。

“臭流氓！”

他嗯哼一聲，掌心順著她衣領探進去。

陸北把他的手□□，咬了他一口，“別太過分啊！”

“你跟臭流氓講道理？”他輕笑，微側了身，把她壓在身下親。

長腿撲騰了一下，陸北拉住他的頭發一扯，壓低聲警告，“這是在奶奶家，別亂來！”

他故意逗她，在她耳邊低道，“爺爺奶奶睡著了。”

在這事兒上他越來越出格，陸北真說不準他是不是認真的，認慫了說，“你是正人君子，不能這樣！”

莫庭悶笑，重新把她撈回懷裏，拍了拍她的背，主動詢問她的心事。

陸北不知道該不該把陸南的事跟他說，但她其實也想問問他的意見，想了想，她說，“我有件事想問問你，但是你不不可以告訴別人。”

“嗯。”他輕應。

靜了幾秒，陸北歪歪嘴，“我姐懷孕了。”

稍稍想了一下，莫庭便明白過來，一針見血地問，“她的決定呢？”

“生下來。”她擡頭看他，“你覺得這樣好嗎？”

這個問題，他也沒有答案。過了一會兒，莫庭揉了揉她的腦袋，“陸南是理智的人，她做了決定肯定是想清楚了，那不如就尊重她的意願。”

陸北盯著他看，用手指點了點他心口處，“你這麽說，有沒有私心啊？”

莫庭輕笑，“我當然是向著你的。”

他倒是學得快！

祭日過後，陸南留在S市小住。

陸北回家後，陳冰還問她，“你姐怎麽沒一起回來。”

陸北半真半假說，“爺爺奶奶好久沒見她，讓她頓住一段時間。”

陳冰不疑有它，關心了一下爺爺奶奶的身體，便拉著她商量訂婚的事。

陸北什麽都不懂，只說讓她決定就好。

回到房間，她躺在床上，拿出陸一林的照片看，歪歪嘴角自言自語地說，“老陸，我已經很幸福了，你在天上，一定也要保佑我姐才好，讓她一切都順順利利的。”

又說，“你要當外公了，怎麽樣，這一天是不是來得很快？我跟我姐都長大了…你要是能看到這一天該多好…”她笑笑，輕撫照片，“不敢相信你離開有五年了呢…爸…我還是好想你…”

每年陸一林祭日前後，陸北心情都難以抑制的低落。往年她把失落悲傷盡數發洩在訓練和比賽上，今年，她的人生開啟了新的篇章，稍稍沖淡了心中的陰霾。

轉眼，七夕如約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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