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餵餵！你抓著我衣服就行，抱這麽緊幹嘛！”夢亦辰一臉冷漠的表情。

“我……我怕掉下去……”慕容采柔說道。

夢亦辰呵呵一笑，“我的禦劍技術可是雲曦弟子中最好的，怎麽可能會把你掉下去？快把你的手從我腰上移開。”

夢亦辰這麽一說，她抱得更緊了。

“你……你……”慕容采柔年紀本來就還小，更何況又是越國公主，惹不起，惹不起，夢亦辰也不好多說什麽。

“師父，我們這是去哪？”夢亦辰問道。

“去見一個老相識，前面馬上就該到了。”雁林緋回答道。

離開浮玉山之後，雁林緋便令其他弟子先回雲曦了，現在，只剩下他們三人。

話說，這慕容采柔也是非要跟著夢亦辰。雁林緋自然心知肚明，這當然是越王有意想將小女許於亦辰，雖然他知道亦辰心裏早有所屬，可礙於情面，也不好直接拒絕越王，只好讓慕容采柔跟來。

不一會兒，一座城便映進眼底。

從上往下看，只能看見密密麻麻的“黑點”向城內湧去——那些都是進城貿易的商人，這車水馬龍，足以看出這座城的市景繁華。

“師父，前面好多人啊！”夢亦辰說道。

“不錯，下面就是了。”雁林緋向下面看了看。

“餵，到了，這回你可以松手了吧！”夢亦辰回頭向慕容采柔說道。

“啊？到了嗎？”

“嗯……”

慕容采柔嬌羞地瞟了夢亦辰一眼，臉頰上泛出一道微紅，急忙把手從他腰間移開，背在身後，撅著嘴跟在夢亦辰身後。

三人來到了城門前，城門之上，“碧城”二字格外顯眼。

夢亦辰走在最前面，突然“嘭”地一聲，好像撞上了什麽，他用手在空中畫了幾個圈。“師父，這裏有結界。”

反觀四周，那些商人進出自如，這結界在他們面前就像什麽都沒有一樣，而他們也卻無修為，只是普通平民而已。

“這就奇怪了，難道這結界只對身有修為之人有用？”夢亦辰將內力凝於掌上，用力一拍，沒想到，自己竟被彈了出去。

慕容采柔立刻跑了過來，將他從地上扶起。“你沒事吧！”

“沒事，沒事。”夢亦辰拍了拍身上的土。“師父……”

雁林緋讓他們二人退後，“有意思，哼哼。”他喚出“泣雪”劍，瞬間，幾道清冽的劍氣破空而去，劈在結界上。

結界上震起了層層波紋。

突然，一道淺綠色的光芒從天而降。一人出現在他們眼前，長袖一揮，將結界劃開了一個“門”。

“雁兄別來無恙啊。”這令人骨頭發酥的聲音，一聽便知是誰。

“南衿兄。你這城可不好進啊。”雁林緋說道。

“雁兄說笑了，我這正在亭中飲酒，就感覺有人觸動了結界，我還以為是何人呢？”南衿解釋道。“就別在這兒站著了，且與我進城一敘，雁兄請。”

“南衿師叔。”夢亦辰喊道。

“喲，這是亦辰吧，幾年未見，都這麽大了，啊。”南衿笑著說，“這位是……”

“師叔，她是……”夢亦辰話未說完。

南衿看了慕容采柔一眼，又看了夢亦辰一眼，點頭笑了笑，“哦……我知道了……”

夢亦辰急忙解釋道：“師叔，不是，不是……”

雁林緋見狀，說道：“這是越王之女慕容采柔，她也只是奉她父侯之命，與我們一同前來辦事。”

“小女拜見上仙。”

“這樣啊……看來我想多了，走，進城吧。”南衿再一揮長袖，結界又恢覆了原貌。

眾人到了沁月宮。這裏便是南衿招待客人的地方。

整座宮殿金瓦藍漆，琉璃璀璨，殿內的側壁上以玉為飾，雕滿了各種各樣關於月亮的神話傳說。

殿頂中心乃是一面水鏡，而正對的地面上是一塊已經磨平的透明玄冰。每當夜晚，月光透過水鏡，映在玄冰之上，別是一番特色。

“哇！”夢亦辰看到這些，不由驚嘆。

一般來說，修仙門派的宮殿大多宏偉肅穆，雖然有些門派特有的裝飾，也比不上南衿這沁月宮如此這般。

別說修仙門派了，還算是王侯的宮殿，也沒有這樣華麗。

“師父，這裏怎麽都是月亮啊！”

“這個……你南衿師叔素來喜歡望月，他對月啊，可以說是情有獨鐘了。”

“哈哈，雁兄，我這地方雖然在偏僻，但我這裏的景色可是不遜於其他地方半分。”南衿說道。

“有南衿兄在，必然少不了幾分雅趣。”雁林緋笑著說。

“對了，今夜正值滿月，不如到我後花園賞月一敘。”

“好，好。”

“那你們先在此歇息，我這就派人去準備。”

“那就有勞南衿兄了。”

夜色漸漸籠罩了碧城，星星點點的月光散在湖中，瀉在地上。

“這裏便是我宮中的後花園，這裏道路比較多，跟好我，可別迷了路。”南衿說道。

“南衿兄前面帶路便是。”

三人跟在南衿身後走著。

南衿這後花園裏種著各種珍稀的奇花異草，大部分都可以用來入藥。有些草藥，對於很深的刀劍外傷，塗抹一下便可痊愈；有的草藥可以供煉氣薰香，助提升內氣之用；有的，便可以煉成丹藥，食之提升修為，延年益壽。

就算是那三十二重層天上的太上老君，有時也會來他後花園采些去煉丹。

“哎，你看那朵藍色的花，長得好奇怪啊！”夢亦辰對慕容采柔說道。“是不是？”

可他說了半天，也沒人回應，“你倒是說句……”話字還沒說出來，他轉過身，慕容采柔早已不見了蹤影。

嘿！這人又去哪兒了？

突然，背後傳來一陣尖叫聲。

是慕容采柔！

“聽聲音，這個方向……浴月池……不好！我們快去！”南衿“唰”地一下子就消失了。

雁林緋和夢亦辰也順著聲音跑了過去。

慕容采柔正坐在角落。面前一條魚龍朝她飛去。

“救命啊！”

南衿雙指一揮，一道綠光擊在魚龍身上。

只聽見魚龍一聲哀鳴，又躍入了水中。

這還是夢亦辰平生第一次見過魚龍這種生物，以前都只是聽說世間有，但可從來沒見到過。

“好了，沒事了。”南衿說道。

一只手出現在慕容采柔面前。“發什麽呆！快起來！”

是亦辰哥哥的手，他要拉我的手啦，她心中暗喜。

“再不起來，我走了！”

“別別啊！”

當觸碰到他手的一瞬間，她感覺，很有力，很溫暖。他，是值得她托付一生的人。

“都說了，讓你跟著，你一個人亂跑什麽。”

看著夢亦辰嚴肅的臉龐，慕容采柔傻笑著。

“說你呢！你傻笑什麽！”

“啊？”慕容采柔回過神來。“啊……上仙對不起……我不該亂跑的……我只是看那花十分好看，才……”

“沒事，只是……我這裏雖然是個後花園，但也總有些防備外人之物，的確十分危險，這才不讓你們亂走，人沒事就好。”南衿說道。

“南衿兄，給你添麻煩了。”雁林緋也是頗不好意思。“那魚龍……”

“一條小小的魚龍而已，並無大礙，讓它在池水裏休養半年就好了。”

夢亦辰一聽，半年……就剛才那一擊。怎麽說魚龍也是靈獸，那還要休養半年……可見南衿的修為……他看向水面。“哇！”又是一聲驚嘆。

“南衿師叔，那是……”夢亦辰問道。

一朵透明的花浮在池水中央，那花似蓮非蓮，一瓣瓣透明的花瓣在空中微微擺動，花瓣的尖映出淡青色的光，還有九道淡青色的靈氣在花的四周回旋。不時，細絲狀的花蕊搖出點上花粉，像極了漫天的星光。

“這便是‘天下第一神花’——洛神花。”

洛神花？好像在昔年西王母壽宴上聽到過。

“那這花何奇之有？”夢亦辰接著問道。

“亦辰，不該問的不要問。”雁林緋在旁邊說道。

“無妨無妨，傳說這洛神花乃是上古洛神女親手所養，神女愛花之至，無人能及，她竟每日以修為養之，從而賦有了神力，使得其能起死回生、以命續命。正因如此，洛神女恐其有違天數，臨星殞之時，以己血為契，封印了此花。”

這洛神花可以起死回生，這麽珍貴。怪不得這浴月池在後花園中如此偏僻，必然也很少引人註意，這地方甚至還放有魚龍守護，足以見得南衿對此花之重視。

慕容采柔能找到這個地方，也是不簡單啊。

“那這花現在便沒有用了？”夢亦辰一臉失望。

南衿搖了搖頭，“並非如此，我通過尋跡各處，翻閱仙家史典，找到了洛神花的解封方法，不過可惜……典籍上說，這花神力一旦釋放，便會枯萎，也就是說這花只能用一次。所以……你說，這如此純潔美麗的花，我怎麽舍得讓它枯萎呢？”

“那倒也是。”

“哇！這麽神奇嗎？”慕容采柔的目光自剛剛開始，就沒從洛神花的身上移開過。

“多虧南衿兄悉心照料，才能讓我們還可以有幸見得此花。”雁林緋說道。

“行了，宴品已經準備好了。雁兄請。”

“請。”

這下慕容采柔可不敢亂跑了，牢牢地跟在夢亦辰身後。

穿過長橋，漫岸垂柳，湖光月影，四人來到了醉月亭。

亭中見一女子，身著紅衣，頭上帶著兩條紅色的發帶，那眉眼朦朧，纖纖細腰，長發飄搖，就像從畫中走出來的一樣。

“宮主。”那女子輕聲說道。

“嗯。都準備好了？”南衿看了看宴品，點了點頭，“先到旁邊候著吧。”

“是。”紅衣女子退到一旁。

玉桌之上，山珍海味，瓊漿玉液，水果滿盛，十分地豐盛。

“雁兄請上座。”

“南衿兄請。”雁林緋上了座。

夢亦辰和慕容采柔也一同坐在旁邊。

“芍兒，為雁掌門及客人們斟酒。”南衿說道。

“是。”

那紅衣女子站起身，端著酒壺走了過來，為雁林緋等人斟滿了酒。

“雁兄，長途跋涉來到我這兒，先敬你一杯。”南衿端起酒樽。

“請。”

“我這裏的菜肴自然比不了天上，還望大家莫嫌棄啊！”南衿說道。“芍兒，快快起舞一首，為大家助興。”

南衿從身後取出“落心”琴。

一琴一舞，一聲一姿，如夢如幻。

和著琴音，紅色的衣袖在風中飄搖，她彎下腰，仿佛風中的細柳，纖纖欲動。一轉身，一回眸，如蜻蜓點水一般，輕輕一點，恰到好處，餘韻無窮。

月光散在亭中，映著舞動的碧影。

一曲《月下柳》，拾得十年愁。

桐雕疏雨洗清明，燭影近曲屏。階上獨酌，尋盡零聲，岑寂誰來聽。

歸來覆去又過隙，再敘雨霖鈴。縱有柔腸，不見雲鬢，留得幾人心。

聽著聽著，夢亦辰望見了遙畫玉，她轉過身，淚花撒在空中，纖細的手從他手中松開——正是別離之景。

不要！不要！玉兒，不要走！

琴聲畢，猛然間，夢亦辰回過神來，原來是琴聲制造的夢境。唉，只因自己修為還不夠高，這小小的琴音就能將其所困。他急忙用手擦了擦眼角的淚光。

再看慕容采柔，早已哭得不成樣子。一直在拿手帕抹著淚，看來，她還沈浸在離別的夢境之中。這倒也不奇怪，她還只是個凡人而已，毫無修為，又如何抵擋這悲傷的琴音？

夢亦辰拍了拍她，“餵，醒了。”

“嗯？”慕容采柔又揉了揉通紅的淚眼，“我……剛才……好像看見……”

“是夢境。”

雁林緋鼓了鼓掌。“南衿兄琴藝依舊不減當年啊。”

“雁兄過獎了，琴音雖好，可這高山流水，又有誰人與我相和呢？”

雁林緋知道，南衿是在說子憶，子憶走了這麽久，也從來沒有來過信。雖然平日過他有些看不慣洛子憶的慵懶散心，但畢竟是多年的師兄弟，也難免會想念。

“是啊，這麽長時間了，也不知道子憶現在在何處？”雁林緋長嘆了一口氣。

“他啊，倒也不用為他擔心，天下這麽大，何處不為家？他倒是走得坦然，無所牽掛，去過自己閑雲野鶴般的生活了。這樣……也好也好。”

“師父在時，向來寵著他。現在師父他老人家去了，也沒人管得住他了。罷了，罷了，隨他去吧！”雁林緋端起酒樽喝了下去。

“以心怎麽樣？”南衿問道。

“她如今已繼任‘瓊夕’掌門，獨掌一派。前任掌門念夕殤臨終又傳了她全部修為，恐怕，現在她的修為早已在你我之上了，又有什麽好擔心的？”

“那就好，那就好。”南衿輕輕撫摸著紅衣女子的長發。

“我看你對這位姑娘……”雁林緋看了一眼那紅衣女子。

南衿笑了笑，“芍兒，你先下去吧。”

“是。”她退了下去。

“南衿兄，恕我直言，我看這女子並非尋常人，身懷修為，但身上又帶有一絲妖氣，可也是魔族那種邪氣。不過，你還是多小心為好。”

“你說芍兒啊！她是我撿回來的一朵紅芍藥花。

那夜，我經過望月橋，看見她獨自在月光下搖曳，覺得她甚是孤獨，無依無伴，便把他帶了回來……

我把她種在我後花園裏，每日以修為渡之，大約過了半年，她便成了花妖，化作人形。我給她取名‘紅芍’，讓她天天陪著我，我也不至於太無趣啊。”

“南衿兄，你該不會也對她動情了吧！”

“動情如何，不動又如何，惟命中有此數矣。天安之，我豈可逆之！”南衿說道。

“你啊，不愧為‘情仙’，和我們不一樣啊！”雁林緋感慨道。

“你們修的是仙道，而我，修的是情道，唉，人心最怕是無情啊！來，雁兄，幹！”說完，南衿飲盡了杯中之酒。

“南衿兄，我們此次前來……”

雁林緋話未說完，就被南衿揮手打斷。

“你們來……是為了越地瘟疫之事吧。”

“南衿兄果然聰明。”

南衿放下酒樽，“這越王嚴賦重稅也我是知道的，閉城禁瘟之事我也聽說了，如此荒唐的王侯，也應該給他點教訓。”

“可我父侯也是迫不得已啊！”慕容采柔坐不住了。

“咳……咳……”夢亦辰咳嗽了兩聲，示意她不要輕舉妄動。

雁林緋接著說道：“越王雖有過，但也不能殃禍及民啊！南衿兄自幼研習醫術，連以心那些醫術都是你親手教的，這小小的瘟疫，對你來說，又算得了什麽！”

“越國還有語家啊，大當家語思樓可是在這片地區非常有名望，他建立的居露閣也算是越地最大的醫館，他都不出手，我又如何……”

“語家未曾有所舉動也是事出有因，這又和浮玉有關系，事情錯雜，一時也無法講清楚……南衿兄啊，你和子憶自幼一起長大，交情頗深，你不給我面子，也得給子憶一個面子吧……子憶知道了，他也一定希望你這麽做……”

南衿沈默了一會兒。“好吧，不過……不過……我不會親自出手的……”

“那就多謝南衿兄了，需要什麽我們去做便是。”雁林緋回頭看了一眼慕容采柔。

她也笑了笑。

南衿取下腰間的玉鈴，搖了搖。

紅芍走了過來。“宮主，請吩咐。”

“芍兒，你命兩個宮中侍衛速去越地，給我查清楚瘟疫發病的根源，再收集幾滴染疫者的血回來。”

“是。”

“雁某在此多謝南衿兄了。來，這杯我敬你。”

“雁兄請……你們看這今夜的月亮，多麽迷人啊！”

望著滿月，琴聲輕揚。燭影搖晃，觥籌低響。

這裏的月光，不似雲曦山上的那般清冷，反而讓人覺得暖暖的，那一抹柔光，透過煙柳，照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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