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女子的容貌，她是見過的，不久之前，在她自己的洞府之中，於那塊能映出人的容貌的水鏡之前，在她被若水偽裝成水靈根修士的時候。

水靈根……那是百裏墨說的，沈隨心的靈根。可是江子恒明明說，沈隨心是水火雙靈根的。

“小龍。”姜如意故作鎮定地開了口，“你怎麽會以為，我是天天的娘親的呢？”

“因為那條晶石項鏈啊……女主子得了之後，就一直帶在身邊的。”某蛟把沈隨心是怎麽得的這條晶石項鏈的事情大約說了說。

聽到這個，姜如意松了口氣，那條晶石項鏈、那塊育火石，還有其他一些零碎的東西，那都是裝在一個儲物袋裏頭的。所以就有那樣一種可能性，這個儲物袋是她撿來的，而這個儲物袋的前主人是沈隨心。

姜如意的這口氣還沒有完全松下，某蛟已經又繼續說，“紫梟也知道的呀！紫梟你快來，和女主子好好說說。”

“紫梟？”姜如意笑了起來，紫梟是她結嬰之後結契的，應該不……很快，姜如意臉上的笑意就凝固了。從虎嬸這回有孕，虎叔高興的模樣來看，妖修子嗣艱難的傳言是不假的，那麽為什麽……紫凝和紫銘會在只見了她一面的情況下，就把紫梟交給她呢？與其說她看起來可信可靠，似乎他們原來是認識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妖修都有神通，這個姜如意是知道的，但是每種妖修具體的神通究竟是什麽，那是馭獸宗的修士研究的東西，於姜如意來說，因為覺得自己作為丹藥師，以後註定是和師傅一樣，大多數時候在自己的洞府或者煉丹室煉丹的，所以研究的並不大多。

在紫梟將他們一族的神通說出來之後，姜如意沈默了。而後將那個她醒來之後就掉在身邊的儲物袋拿了出來。一樣一樣，她將那個儲物袋裏頭的東西往外拿。

“女主子，這個小鼎怎麽成這樣啦？我給它從墻裏挖出來的時候不是還好好兒的嗎？”之後從儲物袋裏頭拿出的每一樣東西，姜如意皆沒有它們由來的印象，但是某蛟都說得很利落。姜如意猶豫了一下，將儲物袋裏的最後一樣東西拿了出來，那是她清醒之後穿在身上的衣裳，並不是法衣，她當時醒過來的時候，身上有些輕傷，這衣裳上頭也有相應的破損，她身上的傷，稍稍運轉靈氣也就好了，只這衣裳，一直是破著的。

姜如意拿出前頭那些東西的時候，某蛟的反應很大，天天沒有什麽太大的反應，到姜如意拿出這身衣裳的時候，天天喊了一聲‘娘親’，直接沖著姜如意沖了過來，在姜如意猶豫著要不要張開雙臂把天天抱入懷中的時候，天天緊緊抓住了那身衣裳。

衣裳是凡俗很常見的款式，但天天看的似乎並不止款式。他拉住姜如意手中的衣裳之後，翻開了衣裳的袖口，那裏有個繡線繡出來的‘心’字。

“是娘親的，這衣裳是娘親的，師傅，我娘親人呢？”

若說旁的，大約姜如意都能說服自己那是她撿來的，便連當初她煉制的那根簪形法器，她都能想著，或許是她先丟了，然後被損壞了之後，她又撿回來了。但是這身衣裳，她記得很清楚的，當時她是穿著的。那衣裳上的破口處都是她傷了的地方。

姜如意低頭看向了天天，所以……她那空白的二十年不是被和師傅一樣的老妖怪給遭踏了，而是和江子恒做了有實無名的道侶，生下了天天嗎？

“天天。”姜如意喚天天的聲音很是艱澀，不知道該怎麽和天天說，她也許應該可能就是他的娘親了。可是說了之後，要怎麽解釋呢？解釋她完全不記得他是誰了？

姜如意回身給洞府門口上了禁制。然後……拿出了若水。在掌心湧出水珠的時候，姜如意慢慢轉過了身。

某蛟其實是看呆了的，他看著姜如意的背影，就看她在那兒忽高忽矮，忽胖忽瘦的折騰了好一會兒，正想著這是不是就是人修的那什麽‘大變活人’的法術，姜如意突然就轉過了身了。

“……女主子。”又一次，某蛟條件反射一樣，抱住了姜如意的腿，“女主子，小龍好想你啊！”準備把眼淚從嘴裏吐出來的時候，某蛟看到了依舊站在原處發呆的天天,“天天小主子你還楞著幹什麽，快過來啊。”

“娘親？”天天有些不可置信地問道。

“嗯。天天，到娘親這裏來。”姜如意一腳給某蛟彈了出去，然後蹲了下來。

“娘親！娘親！”天天猛地一個加速，一頭紮進了姜如意懷裏，“壞家夥好想娘親。娘親，天天很乖，一直在等你回來的。”

“嗯，娘親知道。因為知道天天很乖，所以娘親回來了。”姜如意將天天擁入懷裏，輕輕地拍著他的背，動作自然地好像已經做了成百上千倍。雖然種種證據好像都在告訴她，她姜如意就是沈隨心，可她心中多少有些不確定，因為她什麽都不記得了。但不可否認的是，她第一眼看見天天就很喜歡他，不管那時候還是現在，聽到天天在哭，她的心都揪得厲害。

“天天聽話，不哭了。”天天本來還小小聲哭著的，姜如意這麽一說，他不但沒有不哭，還嚎啕了起來。

姜如意於是再不敢勸，只耐心等著天天自己哭夠了。

又過了一會兒，天天大概是哭累了，他開始抽噎。待得完全平靜下來，天天已經哭成了一只小兔子了。

“娘親，你沒事，為什麽不來找天天？”

姜如意自然不好說她什麽都不記得了，只靈機一動道，“娘親在和天天……做游戲呢。娘親躲，讓天天來找。我們天天好厲害，一下子就找到娘親了。”

“娘親你躲就躲了，怎麽連樣子都變了啊？”天天的語氣中沒有不信任，只有些小抱怨。

“那天天覺得，娘親是這個模樣好看，還是剛才的模樣好看呢？”

“現在的樣子好看。”天天斬釘截鐵。

“剛才的樣子好看。”某蛟說的是他覺得的實話。

“那……娘親以後要是一直都是剛才的樣子，天天是不是就不喜歡娘親了呢？”

“為什麽娘親以後都要是剛才的樣子？現在的樣子不好嗎？”

若水倒是可以長期用著，可現在的模樣並不是她本身的模樣，會讓姜如意覺得自己變成了另一個她不熟悉的人。

“因為剛才的樣子才是娘親本來的樣子，至於現在的樣子，是娘親靠這個變出來的，如果這個丟了或者壞了，娘親就變不回現在這個樣子了。”姜如意給天天看了看若水。此刻的若水是一個鐲子的形狀，看著就像一個普通的玉鐲，天天一臉的恍然大悟。

“天天還記得娘親的這個鐲子嗎？”姜如意其實也只是隨便一問，她其實不大確定當時若水究竟是變成了什麽模樣，也有可能是項鏈或者耳墜。

沒想到天天只是狠狠地點了點頭，“天天記得，娘親原來天天戴著這個鐲子的。”

隨後，姜如意把若水除下，不多時就恢覆了本來的容貌。親眼看著她面容變化的天天和某蛟都瞪大了眼睛。

“娘親，你好厲害。”

“女主子，能不能借給小龍戴戴？”

“娘親不再是原來的模樣了，天天還喜歡娘親嗎？”

“只要是娘親，變成什麽樣兒，天天都喜歡。”天天說完，繼續窩回姜如意懷裏，不久之後，天天小聲道，“娘親。”

“嗯？”

“再叫天天一聲‘壞家夥’吧，天天喜歡聽娘親叫天天‘壞家夥’。”

“壞家夥。”

“嗯，天天是沈隨心家的壞家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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