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的資質雖好，但終究是個孩子，於他來說，哭是一件很費體力的事。

江道君見天天的眼睛閉著的時候比睜開的時候多了之後，雖然不是很情願，還是開了口，“熙峰道君啊，今天……還是多謝你和你徒弟了。不過，天天畢竟是我孫子，老讓你徒弟受累也不好，你看，不然讓你徒弟輕輕地把天天交給子恒？”

“謝？”熙峰道君露出了一個極短暫而敷衍的笑容，“謝就不必了，既然知道我徒弟抱著你們家孫子累，你們還不趕緊走，讓我如意徒兒好好休息一下？”

江道君聞言，楞了一下，這熙峰道君說的話，聽著好像是和他說的一個意思，但是怎麽就覺得哪裏不對勁呢？

“我，我是要走的，子恒也會走，不過天天……”是不是應該先把我大孫子還回來？

“天天這孩子，挺……可愛的。”熙峰道君很艱難地說出了‘可愛’二字，事實上，在熙峰道君眼裏頭，天天長得實在是……一言難盡。但是架不住姜如意喜歡，還有那個尚未證明的可能性，這做事說話，還是都留些餘地的好。

看著熙峰道君嘴裏雖然說著‘可愛’，眼中臉上卻隱隱地透著嫌棄，江道君暗罵熙峰道君虛偽的同時，也擠出了一抹虛偽的笑容。既然嫌棄我大孫子，還讓你的寶貝徒兒抱著他作甚！

“我家如意徒兒很是喜歡天天。”在江道君腹誹著的時候，熙峰道君來了這麽一句讓江道君覺得有些‘不祥’的話。果然，接下去熙峰道君就有些不客氣地說，“不然，就讓天天給我們家如意做個首徒吧！我們家如意的資質如何，江道君你應該是很清楚的。她……”誇姜如意的時候，熙峰道君總是不吝辭色的，用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樣說著一堆天花亂墜的話。

其實熙峰道君一邊說，一邊想的是，徒弟也稱徒兒，徒兒就是‘兒’，反正他們家如意喜歡，不管天天是不是她親生的吧，留下逗她開心也是好的。嗯嗯，於姜如意的事情上頭，熙峰道君就是這麽地任性的。

然而……江道君可不是玉華山的人，不可能會無限地包容熙峰道君的這種任性。原來只是聽說熙峰道君是個護犢子的，沒想到還能這樣，就因為他那徒弟喜歡，就要把他大孫子留在這兒？當天天是什麽？玩意兒嗎？說了喜歡就能留下的？簡直胡鬧！

“這個……感謝熙峰道君和令高徒對天天的厚愛……”

江道君這客氣話還沒說完呢，熙峰道君立馬接口道，“既然知道是厚愛，那就這麽定了，如意啊，以後天天就是你徒兒了，你要好好待他。不然師傅可是會罰你的。嗯……三年不許進煉丹房。”

剛才聽著師傅在江道君跟前誇她的時候，姜如意就已經有些不好意思了。雖然師傅這誇她的話，她已然聽了不知道多少遍了，看師傅說的那麽順溜就能知曉。但是……江道君剛才的話，明顯應該是委婉的拒絕吧，想來他師傅也應該是聽得出來的，但楞是沒有讓江道君說完。即便這會兒他們身在玉華山，這裏是他們的地盤，但是師傅這樣欺人，還是有些不好的，畢竟來者是客。

雖然她確實挺喜歡天天的，但是……天天還這樣小，就讓他和親人分離，她有些不忍心。原來她的那些師弟們，可都是沒有親眷的。

姜如意拍了拍懷裏的天天，轉頭對江子恒說，“江道友……”姜如意本來想說，你以後要好好待天天，可是這話，由她一個外人對著天天親爹來說，似乎有些怪異，有些喧賓奪主了，於是姜如意再不說什麽，只是輕輕地把天天往江子恒那兒送了送，話雖然沒有說出來，但是動作已經很明顯了，這是要將天天交還給江子恒的意思。

江子恒眼中現了一絲感激之色，聽著父親和熙峰道君的對話，他還以為這位姜師姐真的想要‘扣下’天天給她做徒弟的。

“多謝！”

對於江子恒的這一句‘謝’，姜如意只是搖了搖頭。

看見姜如意的動作，江道君自然是高興的，熙峰道君卻不幹了，他好容易給江道君說的無語了，怎麽如意徒兒在他身後跟他唱反調呢？

“如意！”熙峰道君喊了姜如意一聲，然後就開始跟她使勁使眼色，似乎是怕姜如意不明白他的眼神是什麽意思，熙峰道君還不停地搖頭。

在姜如意將天天完全遞出去之前，天天本來垂放在她身前的小手覆又抓住了她的法衣，在姜如意低頭看天天之時，天天睜開了眼睛，依舊紅通通的眼睛。天天看了她一眼，小嘴開合了一下，吐出兩個字，“師傅！”聲音依舊有些沙啞，但是這裏站著的都是修士，修士的耳朵都不是擺設，聽力不要太好。

熙峰道君老高興了，這是他想要看到的一幕。

江道君覺得心窩子被戳了一刀，他只是想帶著大孫子來玉華山散散心的，散一下就要把他帶回去的，沒想到要把他扔這兒一輩子的！！

江子恒更失落了一些，天天寧願認下這個只見過一面的姜師姐做師傅，也不願意跟他回家。與其說是天天選擇了姜如意，不如說天天在用這樣的方式告訴江子恒，他不想認他，甚至不想再見他。

按理來說，天天是江子恒的兒子，那從出生開始，便是淩雲宗的默認弟子，即便因為靈根的關系，天天不能待在丹符峰或者劍道峰，但還有其餘三峰可供他選擇的。可天天偏偏就想留在玉華山，在這裏，如果他不願意見他，江子恒以後是不能強迫他的。當然，或許天天不會知道那樣多，他可能只是想著，不再回淩雲宗。

姜如意楞了一下，突然想起了什麽，拿出了儲物袋，在裏頭翻找了片刻，因為是單手，所以找的有些久。然後，她拿出了一個玉瓶，遞給了天天，“你嗓子哭傷了，吃一粒這個，就會好的。至於‘師傅’ ……”姜如意看了江子恒一眼，“我雖然挺喜歡你的，但你既然是他的兒子，就該投在淩雲宗門下才對。”

姜如意這樣說，江道君倒是對她刮目相看了，這玉華山原來還是有講道理的人的啊！

“……不要……”因為嗓子的關系，天天這話一說長了，有些字就含糊了。

“嗯？”這一回，姜如意沒有聽全，只說，“你先吃這丹藥，不苦的，然後休息一會兒，再慢慢說。”

天天很乖巧地吃了丹藥，姜如意沖他笑了笑，這個丹藥是她改良過的，有潤喉的作用，吃著涼涼的，甜甜的，不過於修士來說用處不大，因為修士不管身上哪裏受了傷，只要不是太重的，基本都是能用靈氣恢覆的。

天天又休息了好一會兒，才輕輕地開了口，“連你也不要我嗎？”他這樣說。

聽天天說的可憐，江道君和江子恒都想接一句，沒有人不要你，但嗓子眼兒裏都像堵了什麽東西一般，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我……不是，天天啊，那個，你很好，只是……”姜如意不知道怎麽說，天天的親爹和親爺爺都在她身邊不遠處戳著呢。

天天聽出來了，垂下了眼眸，很是沮喪了一會兒，然後沖著在一旁興致勃勃地看‘大戲’一樣的某蛟說，“小龍，我們走。”

“走？去哪兒啊，天天小主子？”這話，不但是某蛟想問的，在場的眾人也都想知道。

“隨便吧，反正娘親不在了，哪裏都不是天天的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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