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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1-32明心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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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書語又累又困, 卻睡不安寧,即便身邊是她熟悉的溫度與懷抱,但夢裏交替著出現的兩張臉兩個人, 讓她疲於奔命。

所以等她頭疼到完全不打算繼續睡時, 她遵從心底最強烈的那個想法, 給了裴郁寧狠狠一個耳光。

清脆的響聲在漆黑的夜色裏大得嚇人, 顏書語喘著氣, 借著身前微弱的火光看向眼睛若寒星的男人。

前世今生,這是她第一次動手打他。

為他的卑鄙,為他的挾恩求報,為他不顧她的意願。

“裴郁寧,你腦子裏永遠只想到你自己,”她聲音冰冷得嚇人, “在你眼裏, 誰都比不上你高興你願意, 你這麽自私卑鄙的男人,你覺得我看得上你嗎?”

“我寧願一輩子孤獨終老, 都不願意嫁給你。”

“我就是這麽厭惡你,厭惡到寧願死都不願和你在一起。”

“如果非要我嫁給你的話,你不妨看我死在你面前。”

她的話仿若針般,一字一句刺破凝滯的氣氛,讓裴郁寧瞇起了雙眼。

就算他預料到了現在這個局面, 但她的堅決與冷酷還是刺傷了他。

在他眼中再合適不過的緣分, 在她眼裏, 卻是需要她以死相逼才能解脫的牢籠。

明明不該是這樣,她穿著火紅色的嫁衣出現在他面前時,明明笑得很羞澀很甜美,看他的眼神充滿了光,而非現在這種冷酷無情的模樣。

所以,他回以同樣冷酷的逼.迫,“可是,顏書語,你已經嫁給我了。”

“你彈過我母親的硯雪,住過我神威侯府,跟我說過讓我們互相冷靜一下,你要離開。”

“我記得清清楚楚。”

對方突然說出口的幾句話讓顏書語面色大變,一瞬間,她幾乎是連滾帶爬的想要逃出這個男人的懷抱,神情惶恐的像是身後有惡鬼在追。

對裴郁寧而言,困住她是再簡單不過的一件事,但她的表情太驚恐太可憐,他心軟之下,放她跑了出去。

不過也只是逃了兩步遠,沒有他的允許,她不可能離開。

即便在她眼裏他形同惡鬼。

“你、你什麽意思?”顏書語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她終於察覺到不對勁了,面前的裴郁寧太冷靜太冷酷,也太像後來的他,但明明不是,從他們第一次見面起,他對她就是陌生的,那些過去的事情他不該知道也不可能知道。

她的經歷太特別,特別到她時常懷疑這不過是自己的一場夢,但眼前明明白白存在的一切告訴她,這不是夢,她回來了,回到了還未嫁給他的十五歲,同時,也遇到了十七歲的裴郁寧。

她的表情讓裴郁寧確定了,她果然知道些什麽。

同時,他看到的那些都是真的,她就是嫁給過他,她從過去開始,就一直是屬於他的,雖然不是現在的他。

比起讓她嫁給其他男人,那個人如果是自己,他覺得還可以忍受,但也僅僅是忍受了。

他人在這裏,她不可能再去找到第二個裴郁寧。

“顏書語,你知道我是你丈夫,”一旦確定了某些事,他詐她信手拈來,“多年夫妻,多年情誼,你就這麽對我?讓你重新嫁給我,你就要去死,我在你眼裏就這麽面目可憎?”

顏書語心口悶痛,心臟跳得又急又快,看向裴郁寧的眼神充滿了憤怒,整整一天的動蕩波折疲於奔命讓她的理智與清醒岌岌可危,所以她再慘痛不過的中了裴郁寧的詐降之計,自此難以翻身。

“我就是討厭你!”她說得毫不客氣,甚至語調憤恨,“我討厭你總是一次次讓我失望,討厭你奪走我的孩子,討厭你讓我家不成家,討厭你讓我總是不斷的失去又失去!”

“所以,裴郁寧,這個世界上我最討厭你,討厭到恨不得和你永不相見。”

心底的怨氣憤恨被挖出來,她質問的聲音格外清晰有力,“失去第一個孩子的時候,你在哪兒?那麽大的雪,跪在宮門口,我覺得自己都要死了,但我不敢,我的孩子才生下來,他那麽小那麽可憐,我不敢死,不敢讓他沒了母親,所以拼命撐過去,但你呢?”

“你人在望京,你為什麽不回來?!”提起她失去的那個孩子,顏書語就要崩潰,她一生中再沒有比那次更痛的時候,她拼著九死一生生下的孩子,在宮門口跪了一天差點凍死也不敢放任自己失去清醒的孩子,就那麽一點點在她懷裏失去了氣息,“陳昑說你在望京,但你為什麽不回來?不回來看他一眼?”

“他那麽小,只睜眼看過我一次,”就像當年那樣,她哭得完全無法自已,“裴郁寧,那是你的長子,我等了你那麽久,你為什麽不回來看看他?”

“就算只看一眼也好,你為什麽不回來?”

她捂著自己的臉,哭聲壓抑又悲痛,那是她傷得最痛的一次,之後無論再發生什麽,都不可能再有那次那麽痛,即便是兩個孩子被送離她身邊,那也只是生離,不是死別。

下著隆冬大雪的望京城,她拖著被凍壞的身體等了他半個月,沒等回他。

孩子沒有名字,沒有牌位,沒有墓碑,就像世間夭折的無數小嬰兒一樣,只能孤獨寂寞的被埋在地下。

從那時候起,她就再不敢忘記他,因為這世上除了她這個母親,再不會有人記得他,即便是他的父親,心裏或許也不會記得這個生下來就夭折的長子。

那是她懷胎十月生下的骨肉,是她人生中第一個親人,是她發誓要疼他愛他要護著他健康長大給他許多母愛的長子,也是她此生至痛。

那之後,即便他回來,她也不在意了,她等得太久,已經徹底失望,在這件事上,她永遠不會原諒身為父親的他。

那也是他們之間最深的一道隔閡。

她從不提不代表忘記,她從不問不代表原諒,即便她對他笑,用心照顧著那個家照顧他照顧兩個孩子,但在她的長子那裏,她從不曾打算原諒他。

裴郁寧沈默著,啞口無言,她說的那些他不知道答案,所以沒辦法回答她,但她的痛苦與難過他看得清楚,感受得深刻。

此刻,他深恨自己的魯莽,但更恨那帶給她這些痛苦的男人,當初既然娶了她,為什麽會讓她痛苦到這個地步,曾經的裴郁寧,到底在幹些什麽!

他既然願意娶她,就意味著他是看重她喜歡她的,那麽到底為什麽,他讓自己最珍貴的妻子落到如此境地。

讓他即便是此刻看著她回憶過去,都痛得無法呼吸,還有她所說的他們夭折的長子,即便過去那麽多年,讓她想起來還痛苦成這副模樣。

他沒保護好她,沒給她一個溫暖的家,沒讓她覺得自己的付出是值得的,他讓她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從而對他心冷若此。

“顏書語,”他沈聲開口,一步步走近她,在她沈溺於悲傷中只能哭泣的時候,給了她一句話,“我不是他。”

他的聲音就像穿破魔障的梵音,進入她的耳裏與心裏,“我不是那個讓你失去孩子的裴郁寧。”

一瞬間,哭泣與悲傷戛然而止,情緒宣洩過後清醒了一些的顏書語,終於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說了什麽,在裴郁寧深邃冷靜的眼神中,她陡然起身,越過他想要離開。

她做錯了太多,現在需要好好冷靜一下,不適合和他待在一起。

“顏書語,”裴郁寧抓.住她的手臂,看著她哭得紅腫的眼睛,“你的丈夫在這裏,你想去哪兒?”

“你不是他,”她搖搖頭,聲音是哭泣過後的疲憊與嘶啞,“就算是裴郁寧,你也不是他。”

他做的事情你沒做,所以他的過錯也不該由你來承擔,她的眼神是這麽說的。

但她此刻太軟弱太疲憊,似乎沒有依靠就會立刻倒下,所以裴郁寧開口了,“但我是裴郁寧,永遠都是你丈夫。”

他走過去將人抱進懷裏,溫柔果決又強勢,“如果你覺得我不是給了你傷害和痛苦的那個他,那就放心依靠我,我說過要娶你,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你都是裴郁寧的妻子,是神威侯府的主母。”

“沒有人比你更合適,我也不會選擇除你之外的其他人。”

顏書語靠在這個自稱是她丈夫的男人懷裏,眼淚又開始流,“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不知道我為什麽會回來,也不知道為什麽會記得那麽清楚。”

“死的時候,我以為一切都結束了,沒想到自己會回來。”

她是真的這麽覺得,即便她現在認真的過著每一天,珍惜每一分情誼,但在她內心最深處,這些時光都是偷來的,它原本屬於十五歲無憂無慮的顏書語,卻因為她的到來,一切都亂了套。

但至少結果是好的,她尋回了父親,看清了老太太,獲得了自己最想要的家和親情。

她想要這些,曾經十五歲的顏書語也想要,所以她努力滿足自己,也滿足她,但她始終覺得,自己是不該出現的意外,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會消失不見,真正走回她死去的那個命運軌道上去。

所以她一直走的路,都是珍之重之,卻絕不留戀,在她看來,那些東西已經不算是屬於她了,曾經的她笨拙又可惜的錯過,它們本該屬於這裏十五歲的顏書語。

用心度過所擁有時光的每一秒,這樣走的時候才會心安。

她這麽走了過來。

死那個字太刺耳了,裴郁寧抱緊她,眉目冷凝,在他剛剛經歷了她的險中逃生時,他不適合聽到這個字眼。

那是挑起他一切怒火的根源,也是讓他決意困著她娶回她的開端,此時此刻,面對她的軟弱與痛苦,他需要時間,去聽這些以後可能會刺痛他的事實。

“如果你不回來,很可能曾經發生過的事情會再次發生。”雖然裴郁寧不想承認,但如果曾經的他是他的話,那這個推測就很有可能,他了解自己,即便這種了解是立足於她的悲哀與痛苦之上。

顏書語猛然擡頭,看向這個明明是過去的他,卻有了未來的他模樣的男人。

“就是你想的那樣,”裴郁寧逼著她面對事實,“你不回來,這裏的我和你還會繼續失去我們的長子,你還會像現在一樣痛苦,而我,”他頓了頓,“只會和你一樣痛苦。”

“所以,你回來是有意義的,”他說的是實話,即便聽起來像安慰,“你回來,是為了救自己,也是為了救我,甚至是懲罰我。”

“所以,我就是為了這些回來的?”她的笑容有些慘淡,像是被他說服了,又像是無法接受這詭異的論調。

“就算不為其他,單是為了報覆我,你就該留下。”裴郁寧從她的眼睛裏發現了疲憊與倦怠,她像是有些厭倦自己,也厭倦莫名其妙重來的過去,“裴郁寧給了你多少痛苦,你就該從他身上討回多少。”

“可你不是他。”顏書語搖頭,滿心倦怠。

他不是做錯事的那個人,也不是和她度過半生的那個男人,這裏的他,只是一個還只有十七歲的少年,什麽都沒做下。

裴郁寧笑了笑,眼神柔軟些許,但在她看過來又恢覆了冷漠,“顏書語,有一件事我想你沒明白,”他提醒她,將她的視線與註意力全都吸引到自己身上,“裴郁寧只會是裴郁寧,沒有現在的你,未來的我就會做下那些事,所以你說我不是他,對也不對,我和他的區別在於,我還沒來得及做下那些事。”

因為裴郁寧的話,顏書語眼神陡然冷了下來,看著面前已有了日後冷酷模樣的男人,她腦中思緒萬千。

如他而言,裴郁寧就是裴郁寧,如果沒有她的歸來,曾經發生的事確實有可能重演,十五歲的顏書語會慢慢重覆她曾經經歷的一切。

所以,他是他,裴郁寧永遠都只會是裴郁寧。

看她眼中終於多了兩分生氣,裴郁寧湊過去親了親她的眼睛,“跟我回去,我們好好談談。”

“不過在此之前,我需要找人去顏家給你父親送個消息,之前雖然已經送過,但我擔心他不相信,你要是有信物,就交給我讓人送回去。”

顏書語搖頭,退開一步,現在他們這麽親昵既不合適她也不習慣,“你直接送我回家就好。”

“恐怕不行,”裴郁寧拒絕得幹脆徹底,“我要帶你回自己的地方。”

“我要回家。”顏書語堅持。

“至少等明天,”裴郁寧退了一步,“你現在的樣子很糟糕,如果不想你家裏人擔心,就先去我那裏收拾一下。”

想起自己折騰了一晚上的狼狽模樣,顏書語沈默,最後點頭,“明天送我回家。”

“好。”裴郁寧答應下來。

等抱著人在黎明晨光中騎馬離開時,裴郁寧輕笑一聲,難怪剛才那麽黑,原來是黎明前最黑暗的那段時間。

不過,越過黑暗,黎明之後就是天光大盛。

如果有一天,他見到讓懷裏這個人那麽痛苦的男人,毫無疑問,他一定會殺了他。

只有殺了他,懷裏的人才會徹徹底底屬於他,屬於這裏的裴郁寧。

他真是期待,同他相見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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