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德華一直註意著希亞。

平常的體育課,她會和同學們一起打打網球或者排球，最經常搭檔的是自來到福克斯之後關系比較好的默西迪絲。其他同學，關系一般般，也會一起玩兩下。

而今天，課程剛開始露了一面後就帶著手機躲在樹後。

愛德華在意愛麗絲預言的未來，擔心希亞破不了案回中國遭遇生死未蔔的車禍。

此刻看到她頭痛難忍的樣子,又不免心疼地把兩手放在她的太陽穴上揉捏：“難受？”

最近這段時間，除了默西迪絲，希亞最熟悉人的氣息就是愛德華。

他的氣息很好認,冰涼的淡薄荷味,像他平常展現於人的疏離,又不是完全冰封的冷淡。

“……有點。”

希亞向後一靠,欣然接受愛德華的按摩。

八歲那年，綁架事件過後,希亞意外地覺醒能力。

在其他人看來，這能力天生吃偵探警察飯,好用地不得了，然而只有真正擁有的人才知道其中說不出的痛苦。

年紀還小時,懵懵懂懂不清楚自己看到的是什麽,只從心底抵觸那些黑暗的、醜陋的嘴臉，夜裏常常從夢中驚醒，紅著眼睛到天亮。

別人脆弱的時候需要母親溫暖的懷抱，而她沒有。

如果不是林瑟日日夜夜把她帶在身邊，教導她什麽能說什麽不能說，什麽能看什麽得看過就忘，或許她的精神早就崩潰，成了廢物。

這個能力還有副作用。

希亞克制不住生理性的不適，一把翻過手機屏幕壓在草地上，沒讓戴筱婕看到她此刻捂著嘴要吐的樣子。

戴筱婕剛想調笑希亞這麽快又認識了一個大帥哥，屏幕的黑暗頓時讓她所有的笑顏消失無蹤，眼裏藏著濃重的緊張和擔憂。

笨蛋希亞，她看不到，就聽不到了嗎？

愛德華明白她不想讓那邊的人擔心，只能用眼神問她：還好嗎？

沒事，一會兒就好。

希亞搖搖頭，深呼吸。

十年前，神盾局還沒建立。

蜘蛛俠、鋼鐵俠、美國隊長、綠巨人等人更像是只在漫畫小說裏在關鍵時刻拯救地球的超級英雄。

近似時間回溯的逆天能力，可怕到林瑟只想把希亞拴在褲腰帶上，寸步不離。

幸好……

幸好什麽？

愛德華忽然讀取到希亞的想法。

那是一種特別深刻的慶幸，仿佛沒有這個“幸好”，她不會是現在的希亞，不會擁有平靜的生活。

任何超出現實的能力，都需要付出代價啊。

希亞無聲感嘆，重新豎起屏幕，“大小姐，要開始了。”

“ok！”

戴筱婕一如既往地笑，笑容幹凈純粹，像是只單純地為即將抓住一個隱藏得很好的連環殺人案兇手而興奮。

孟飛鵬特意給戴筱婕搬來椅子，清理出幹凈的桌面。

戴筱婕放上筆記本，揉揉十指，比了個“ok”的手勢。

連建木恍然明白，緊緊地跟在身邊不肯錯開屏幕一眼。

他的女神要開始破案抓人了！

“首先，這起連環殺人案發生地點是濱江、下沙、江幹，範圍暫時不縮小，鎖定杭州居住人士，女性，20-35歲。”

“太多。”

“根據橋姬只為女性報仇的特點，她肯定有過類似經歷才會感同身受，以牙還牙。去除其中沒有戀愛經歷的，生活順風順水不曾遭遇挫折傷害的。”

“80%。”

“再看她的殺人手段，恰到好處的乙/醚調配手法，說明她有化學背景，受過良好教育；五芒星圖案，她對宗教玄學之類的神秘東西感興趣，包括日本文化；男人赤/裸，女人白裙，她曾經受到男人的背叛，很可能是她的男朋友為了一個喜歡穿白裙的女人拋棄了她；割裂靜脈而不是動脈，她熟悉人體經脈，有醫學背景。”

希亞說得很仔細，一點一條地分析。

她不是單單為了破解這一個案子，還告訴孟飛鵬他們她到底是怎麽破解的，希望他們以後遇到類似問題能夠很快反應過來，盡快抓住兇手，避免不必要的傷亡。

“bingo！”

戴筱婕帥氣地打個響指，“陳小橋，29歲，日本熊本大學化學系畢業，兩年前她有一個醫生未婚夫和護士閨蜜，偶然的機會提前回家‘驚喜’地捉奸在床。遭遇未婚夫和閨蜜的雙重背叛，出了車禍，在醫院躺了一年多，半年前出院，之後音信全無。”

“那兩人呢？”

以連環殺人案的作案手法，希亞不信陳小橋會放過那對背叛她的狗男女。

沒有消息，也只是暫時的，或許在醞釀更巨大的風暴。

不出所料。

戴筱婕沒多用力，就看到了堪比島國3a級大片的愛情動作戲：“都說暴風雨前的寧靜最可怕，這女人一直沒動渣男賤女，我還奇怪她怎麽慫了呢，沒想到在這裏等著。”

她在這邊說，希亞並不知道發生什麽。

戴筱婕很好心地連接上希亞的手機，把她現在看到的內容同步過去。

“怎麽樣？夠勁爆吧？”

戴筱婕笑得相當惡劣，兩手環胸靠在椅子上看得津津有味，根本沒有要出手幫忙的意思。

希亞只輕瞟一眼，還沒看清是什麽東西，眼前忽然蒙上一層黑影。

愛德華黑著臉，渾身的氣息越發冰涼：“別看！”

不讓她看，好奇心更強了啊。

……雖然那嗯嗯啊啊似痛苦似歡愉的聲音，足以昭示視頻內容。

希亞的手指剛摸到愛德華冰冷的手，愛德華立刻知道她要做什麽，一手從身後攬住她的腰箍住身體，一手蒙住她的眼睛，用並不標準的中文沖手機那邊的戴筱婕說道：“關了，立刻，馬上！”

戴筱婕不怕事大地吹起口哨，生生地把一個美艷淑女變成女流氓。

眼見愛德華那張俊臉沈得要滴水，她在他頗具占有欲的動作上瞥了幾眼，笑道：“看不到我就給你說說吧。陳小橋應該給兩人下了點助興的藥，地點是在一個全是紅色的房間，目測是婚房，床下桌上全是各種各樣的s/m道具，360度全方位無死角地拍攝，現場收音，質量相當不錯，就是稍稍有點雜音。”

愛德華如此堅決地不讓看，希亞也沒有一定要看的想法。

盡管看不到，她還是能猜測出一二，“男人赤/裸，女人白裙，床上、地下有五芒星？”

“哈哈，希亞你這麽聰明，我都要愛死你了！”

戴筱婕不怕死地沖屏幕一個飛吻，看愛德華額角青筋蹦起卻還是礙著她和希亞的關系硬生生忍住的憋屈樣，她笑得越發大聲，“沒錯，男醫生六塊腹肌身材不錯，女人婀娜多姿，薄紗白裙脫一半要露不露的樣子勾人得很，那張大床就擺在五芒星上。連環殺人案的消息被封鎖，不然他們再興奮也該註意到不對。嘖嘖，現場直播啊，觀看人數超過5000萬了。”

希亞：“能查ip？”

“能，我有什麽不能的。”

戴筱婕歪著頭，好整以暇地借著反光的屏幕打量屋裏剩下的幾個大男人。

有老婆女兒的孟飛鵬別過頭，連建木羞得滿臉通紅腦袋都快垂到胸口去了，倒是門外的幾個警察探頭探腦地想一看究竟，還嫌棄站在門邊的忻飛雨擋住視線。

孟飛鵬聽不下去，嘗過情/事滋味的男人聽到看到總會有點反應，再繼續下去，恐怕這群警察個個出不了門。

“大小姐，你能……”

“能啊。”

孟飛鵬眼睛一亮，“那……”

戴筱婕笑著反問：“可我為什麽要告訴你？”

孟飛鵬語塞。

“一個有了未婚妻還要搞未婚妻的閨蜜，一個明知是閨蜜的未婚夫還要和他在閨蜜的婚床上滾床單，這樣的渣男賤女，我為什麽要救？”

戴筱婕笑得涼薄，眼尾微翹的眼線勾出一雙更涼薄的眼，“孟隊，今天我戴筱婕的手痛得很，腦子也不太好使，忽然忘記怎麽查ip地址了，另請高明吧。”

孟飛鵬：“……”

孟飛鵬同樣看不起這樣的人，可他是警察。

人民警察維護國家安全和社會秩序，保護人民生命和財產安全。這樣的人也是人民，在他們的保護範圍內。

是警察，就不能像戴筱婕這樣任由喜惡做事。再惡的人也有法律懲處，他們沒有私下處理的權利。

孟飛鵬悠悠嘆氣，為墮落的人，也為他自己的無能：“走吧。”

連建木一聲不吭地跟上，出門前又回頭看了眼依然被愛德華圈在懷裏蒙住眼睛的希亞，戀戀不舍。

幾人迅速離開，房間內只剩沾滿鮮血的白色大床顯示這個房間曾經發生過的一切。

不論是喜，還是憂。

人一走，戴筱婕收起笑容，“希亞，我是不是很壞？”

畫面停止轉播，愛德華松手，坐在希亞身後。

希亞眨眨眼，適應光線，“哪裏壞？”

“明知道這一場結束後他們就會死，我還是不願意幫忙。動動手查ip幾秒鐘的事情，我都不願意。”

希亞皺眉：“戴筱婕，需要我提醒你過去三年我們聯手救了多少人嗎？黃龍體育館的炸彈，不記得了？”

戴筱婕：“……”

“救不救，救什麽人，不救什麽人，是你的選擇，不是義務。孟隊沒有逼你。”

戴筱婕垂眸，自嘲地笑：“是啊，是選擇，不是義務。”因為她不是警察。

戴筱婕的過去，希亞知道，正因為知道，她才心疼。

心疼這個無時無刻不在笑的女孩，高興笑，難過笑，疼也笑。

“我不會逼你，也不會用道德綁架你，想怎麽做就怎麽做，萬事有我。”

“……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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