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她戲謔的瞥了眼凰天絕，藍顏禍水呀！卻對上他看過來的視線，鳳眸裏散布著些許擔憂，他很少有情緒撥動，所以這微動的神情，在他的臉上，便顯得格外的明顯。

古一諾心中一暖，向他安撫一笑，“皇上壽宴，草民豈敢掃興，既然穎兒相邀，便是舞上一舞又如何。”

聽得這話，樂穎一楞，似是沒想到她會爽快的答應，卻也讓出位置，不屑的看著走下來的女子，她倒要看看，她能玩什麽花樣。

“不過，草民還差……”古一諾回頭笑看著凰天絕，既然要跳舞，豈能沒有配樂的，她倒是記得他蕭吹的不錯。

話未說完，身後傳來清朗若風鈴般的聲音。

“我來替你伴奏”闕玄慕對著皇上歉意道，“玄慕一時技癢，不知皇上可否允許？”

“慕太子盡管隨意，這點小事，朕豈有不允之理。”凰炎淵哈哈一笑，壽辰，得鄰國太子拂琴，他倒也算上史上第一人了。

卻不知闕玄慕此人，從不在意這虛無的東西，一切做派，皆是率性所為。

“不知，九骨琴可在？”闕玄慕對上愕然轉身的人，問道。

他這次出來只帶了此琴，將其轉贈後，幾個月來，除了上次意動，便再未彈過，更別提再去找一架來。

他闕玄慕要做的事，便要做到最好，若是不能，他寧可不要！

不過，此時，他不介意再彈一次，他很想知道，配上她曾評價的無心之曲，她要如何來舞。

古一諾蹙了蹙眉，原本她是打算讓凰天絕來的，想到他的琴技確實不錯，也釋然了，朝青兒使去一個眼色。

趁著這個間隙，她也順便去換了一身衣衫，皇宮中，一件合適的衣裳還是容易找到的，依舊是一件白衣，只是裙擺略微蓬松，衣袖加長了而已。

不一會，青兒也抱著一架古琴出現，輕輕的放在了闕玄慕的位置上。

琴身泛著幽幽的華光，如一團暖玉，徐徐生輝。

在座的，識得此琴的，一個個眼睛瞪的老大，恨不得把脖子湊過去，看看是不是傳聞中的那把‘九骨琴’，好在還記得這是什麽地方，只除了延綿不斷，如潮水般的吵鬧聲。

連四皇子凰灃宇，目光都緊盯著那把古琴，一眨不眨。

‘錚’琴音毫無預兆的響起，似是完全忘記了他是給人伴奏，一個人獨唱了起來，空靈的琴聲幽幽揚起，絲絲縷縷，如潮水般四散開來。

古一諾也不看他，輕輕閉上眼，直到周圍除了琴音外，再無其他雜音，這才緩步動起來。

白色的衣裙隨風搖曳，素手翻飛，廣袖‘唰’的擺出，在空中劃過優美的弧度，宛若蛟龍，白衣少女如空谷幽蘭般，突然降落在蛟龍身後，靈動的眼眸彌上了蒙蒙水霧，迷茫不解。

琴音闖入，白衣少女驀地驚醒，輕盈踏步，步步生蓮，長袖曼舞，裙裾飄飛，優美的脖頸微微揚起，似在找尋什麽。

隨著琴音的加快，輕盈優美的舞姿，愈來愈快，步步生風，三千青絲飛揚，一舉一動間，似要乘飛而去，看的人心驚膽戰，擔憂不已，想要伸出手來，抓住那轉動中的少女。

琴音拔高而起，白衣少女倏地擡頭看向上空，廣袖朝上舞到極限，兩條白色的蛟龍，相互糾纏著，昂首望月，纖足輕點，少女淩空而起，足踏蛟龍，宛若淩波仙子，乘龍而去。

少女身姿在半空中急速轉動，兩條纏繞的蛟龍驀地分散開來，一圈一圈的包裹起轉動中的少女。

琴音突然消失，卻只見場中只餘白色蛟龍，卻再不見少女身影，原來竟已然踏月而去。

許久，壽宴上才爆發出如雷般的掌聲。

她從半途插入琴音，迷茫不解，卻由琴音喚醒，每一個轉身，每一次跳躍，一擡手，一彎腰，次次都與琴聲相應和，舞動的靈魂與跳躍的音符相膠著，早已分不清是誰追逐著誰，又或者已然合為一體。

他彈得空靈，她便舞的空靈！

闕玄慕深深的看了場中的女子一眼，這個女子給他的驚喜實在太多，讓他忍不住去窺探。

一場舞，一曲琴，不論是舞姿還是琴曲，都比先前的那一場高出太多，根本不在一個檔次，兩者相比，毫無懸念。

樂穎死死的盯著淡笑的人，藏在衣袖下的手，指甲深深的陷入了肉中，她卻一點感覺都無。

“少主的舞姿果然了得。”凰炎淵誇讚了一句，卻決口不提與之合作的闕玄慕。

讓落紅谷與天闕交好，這可不是他希望看到的，不著痕跡的瞥了眼將古琴歸還的闕玄慕，這次，是他失策了。

在場所有人都點頭讚成，各個臉上都驚嘆連連，只一人，本就面無表情的神色越來越沈，以他為中心，周圍的空氣都變得冷冽起來。

那張側臉隱藏在上前倒酒的太監的陰影裏，看不分明，骨節分明的大手搶先一步，自顧自的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啪’！

小太監伸出去的手僵硬在半空中，酒壺觸碰桌面的聲音清晰可見，他只覺得心臟驟停，小心的瞟過烈王冷冽的臉，恰好對視那雙深邃的鳳眸，冰冷的毫無一絲情感，他一個激靈，忽然覺得背後冷風嗖嗖的。

壽宴舉行到亥時才結束，皇上體恤朝臣，下令，明日不上早朝。

等皇上一走，凰天絕一把握住古一諾的手，帶著她走了出去，徒留一眾大臣目瞪口呆的僵在原地。

古一諾奇怪的看了眼走在身側的凰天絕，只覺得那雙骨節分明，略帶剝繭的大手，把她的手包的緊緊的，不留一絲縫隙。

至於其他人的態度，她也根本不會去在意。

兩人一起上了馬車，走出好遠，古一諾這才發現不對勁了，他雖少言，但每每只要是她說的話，他都會應聲，兩人相處時，他那冷漠的臉總會不自覺的放柔，甚至唇角也會勾起淺淺的弧度。

可現在，她說了不少話，他雖也偶然點頭，卻再無多餘的表情，就連周身的氣息也是一如既往的孤寂冷漠。

古一諾手指輕動，在他手心上輕輕勾了勾，“不開心？”

手上癢癢的觸覺，將凰天絕從畫面裏拉了回來，搖搖頭。

“那是有什麽事麽？”她接著問道，如果不是不開心，那只有什麽事才令他這般反常。

鳳眸深深的凝視著她，就在她以為他要說話時，哪知他又搖了搖頭。

古一諾滿頭黑線，看吧，到現在依然一句話不說，鬼才信沒事。

她翻了個白眼，正打算再說話，外面傳來青兒的聲音。

“王爺，姑娘，到了。”

凰天絕拉著古一諾一下馬車，一眼就看到了抱著琴垂首站在一旁的青兒，鳳眸在琴上來回掃視了一下，“很不錯的琴。”

比平時更為低沈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

青兒感覺背後一陣涼意，腳步不受控制的後退了一小步，頭垂的更低了。

古一諾詫異的瞅著他，她還正苦惱怎麽讓這人開口說話了，看了古琴一眼，笑道：“如此，才不負‘九骨琴’之名。”

凰天絕鳳眸一暗，意味不明的嗯了一聲。

兩人一路無話，直到房門前，古一諾才催促道：“好了，我到了，你快去睡吧，時候不早了。”

凰天絕一瞬不瞬的看著她，也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她轉身走進去，卻發現身後之人，也跟了進來，“有”事字還沒說出口，一陣天旋地轉，鼻尖撞上了一個結實精壯的胸膛，她正要擡手揉一揉，一片陰影投射下來。

凰天絕低頭，噙住記憶中柔軟的唇瓣，雙臂將她禁錮在門上。

如暴風雨般猛烈的吻，橫沖直撞的落下來，帶著男人最原始的欲望，感覺到她的掙紮，他吻的更加激烈，直到懷裏的人不再抵抗，他這才輕柔的，帶著些安撫性的輕啄了兩下，薄唇輕蹭著，被自己蹂躪的嬌艷欲滴的紅唇，他這才罷休。

頭一偏，下顎輕輕搭在她的勁邊，平覆著體內翻騰的氣息。

“怎麽了？”古一諾回手圈著他的腰身，本以為他肯說話，必是沒什麽事了，如今這般，想是事情沒那麽簡單。

耳畔邊只有他輕微的喘息聲，久到她以為他不會回答時，凰天絕這才輕蹭著她白皙的脖頸，低低的略帶著委屈的聲音，“他彈琴，你伴舞。”

六個字，簡單明了，意思卻表達的足夠清晰。

古一諾一楞，有些反應不過來的眨了眨眼，感受著頸邊有些孩子氣的輕蹭，入耳的略顯委屈的低啞聲音，心下莫名的有些酸澀。

她以為，他今天這副反常的模樣，是與皇上有關，畢竟在進宮前還好好的，而能牽動他情緒的，也只有這個人了，卻獨獨把她自己給忘了。

暗嘆一聲，她才是如今最能牽動他情緒的人啊！

那場舞，她親自舞動，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舞與琴有著怎樣的交融，共鳴，才能舞出意境。怕是當時在場的人，都認為，舞者、琴者之間有著怎樣的故事，他們是那般的般配。

可她偏偏，只註意到了那或許連情敵都算不上的人，卻獨獨忽略了他的感受。

他這是，吃醋了，不，或許，比之更勝，他這般孤寂冷傲的人，究竟心中該有多疼，究竟在後面的整個壽宴中，壓抑著怎樣的情緒，若是她早先察覺，想必他不會這般難受。

想到他毫不猶豫的抗婚，一個不慎便是欺君之罪，他卻義無反顧。

如今碰到她的事，卻這般委屈，或許是他從未有過這種情緒，所以給她的震撼也就愈大。

他怕是，愛慘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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