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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115 虛驚一場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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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菁菁眉目舒展, 嘴角噙著淡笑, “好,你做事娘放心,早去早回,田裏的水稻等著你們回來收割啊......”她身上的疙瘩痱子一熱就癢得厲害, 越撓越紅,好不容易把麥子收進屋了,正想找方大夫開藥熬水喝呢, 她和周士文道, “我和你們一起走, 我去方大夫家有點事。”

方家掙了錢,在鎮上開了按捏的鋪子,又開了家小醫館,只方大夫還在村裏到處給人看病,他說城裏人看病認專門的大夫,他根基淺融不進去還是村裏自在。

周士文堅硬的臉上閃過焦慮, 眉頭緊皺道,“娘是不是哪兒不舒服?”

“沒啥大事, 被麥須紮的, 稍微熱就癢, 吃些下火的藥就好了,還得問方大夫買些驅蚊蟲的草藥,天熱了,蚊蟲多, 米久臉上被叮咬了幾個苞。”驅蚊蟲的草藥不值錢,勤快些的人家自己會去山裏摘,往年周家都是這麽做的,今年忙著收麥子,來不及。

周士文發現她脖頸的痱子顏色鮮紅,眸色沈了沈,見劉慧梅在裏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他走了進去,臉上冷淡不少,“大雙小雙可還乖巧?”

“懂事著呢,家裏忙,兄弟兩天天在屋裏玩耍,省心得很。”劉慧梅暗暗看了幾眼黃菁菁,微斂的眸底意味不明,怔忡了會兒,追著周士文的步伐往裏走了兩步,說起大雙小雙來。

奶水足,兩個孩子長得結實,可能家裏人多的緣故,二人不認人,周士文一手抱一個,陪他們說著話,孩子不會說話,多是劉慧梅和他一問一答,劉慧梅語氣細柔,每說一句都要端詳周士文的臉色,生怕惹得他不痛快。

黃菁菁招呼全毅進屋喝口水,勞煩他們,心裏過意不去,但她沒法子,路途遠,她們不認識路,總不能放下家裏的事兒跑出去找兒子。

她給全毅泡了杯新鮮的花茶,給進屋的老花使眼色,示意他出去說話,小聲嘀咕了兩句,老花不住點頭,指了指上房提醒黃菁菁米久在屋裏,隨即健步如飛的轉身跑了出去。

全毅坐在堂屋喝水,打量著院子,麥稈順在柴篷裏,柴火碼得整整齊齊,和上回來沒多大差別,只是黃菁菁身量瘦弱了些,臉色憔悴,脖頸間密密麻麻的痱子略微瘆人,追根究底都是給累的,他聽周士文講過些黃菁菁的事兒,委實佩服她的能耐,換作他,這些年不見得能熬下來。

看黃菁菁立在門口,風吹起她的衣衫,略顯空蕩,全毅嘆道,“嬸子,稅繳了,您就歇歇,田地的事兒忙不過來就請人,天大地大身體最大,別把自己累出病,多的錢都沒了。”村裏幹活喜歡幾家湊一起,一家一家的忙,人多幹活快,周家沒個男人在,其他人家肯定不願意和她們湊一起,但若請人的話不是問題。

請人幹活不用工錢,一天管兩頓飯即可。

黃菁菁的年紀,在家做飯比外出幹活輕松多了。

黃菁菁收回視線,朝全毅笑了笑,“誰知道老二他們出門後就沒消息了,請別人幫忙,天天大魚大肉,不劃算。”眼瞅著栓子又要交束脩了,周士武他們啥情況也不清楚,哪兒敢由著浪費,況且,掙的錢都給周士武帶走了,手裏沒有多少可周轉。

萬一周士武有個什麽,一家子人怎麽辦?

全毅眼裏露出了然,默然半晌,悠悠道,“是啊,遇著勤快人幹活還成,偷懶的,活不做還等著吃好的,錢就是打水漂了。”

自己幹活,累雖然累,但自家的莊稼,收割時知道仔細些,不會馬馬虎虎隨便亂捆,留些麥穗在地裏,被外人撿了去。

他又道,“要不是佐料粉賣完了,周大托村裏人送消息,也不知道周二他們久未歸家,否則,我們能回來幫忙。”說到這,全毅不太明白黃菁菁的心思,往年,周家人從來不敢去鋪子遞消息,怕連累周士文沒了差事,家裏遇著事能不說盡量不說,但今非昔比了,魏棟待她們還算客氣,咋出了事仍然不跟周士文說。

黃菁菁看出他眼裏的困惑,緩緩道,“老二心裏有數,又有人跟著,我總想著沒準明天就回來了,告訴老大,平白讓他擔心,加之事情多,哪兒來得及說這些?”

周士武走的時候裝了很多佐料粉,以周士武的說辭,賣完了買米,她自欺欺人的想著萬一他們佐料粉的生意不好周士武四處找買家才耽誤了的,貿然去桑鎮,不見得找得到人。

一拖,就拖到了現在。

全毅想想也是,問了些周士武離家的事兒,清源鎮去桑鎮的路上沒聽說過搶匪,以他對周士武的了解,怕真是賣佐料粉給耽誤了,這般想著,心頭明朗了些,人好好活著別什麽都強,若有個三長兩短,一家人,老的老小的小,以後還怎麽活。

而東屋,劉慧梅把身上所有的銀錢拿了出來,凝視著周士文眉眼,輕聲道,“這是我攢的,你拿著,萬一路上遇著點事多多少少能應付下。”

去年按捏的銀錢黃菁菁多是給她的,今年也給了她不少,說實話,她住在周家,日子清閑了很多,沒有人給她臉色看,沒有人從早到晚罵她陰陽怪氣,日子舒坦,黃菁菁和那個人果真是不一樣的,怪她沈不住氣,心虛往鎮上躲,否則不會露出破綻來,她斂了情緒,把錢塞給周士文,小聲道,“我替你縫在衣衫裏側。”

周士武出遠門,黃菁菁就是這麽做的。

周士文攤開手掌,皺了皺眉,臉色覆雜,還給她道,“你自己留著吧,我手裏有錢。”

和離了,他如何能要她的錢,況且他把錢拿走了,大雙小雙出了事要花錢怎麽辦,他把錢放在桌上,不肯收。

劉慧梅眼神暗了暗,主動求和道,“以往的事情是我眼皮子淺,娘搬新屋了後性情溫和寬容了很多,我和娘認錯後,她說沒往心裏去,一家子人,誰都有亂想的時候,有錯能改,為時不晚,相公,你看不若我們......”

她的話未說完,被周士文冷聲打斷,“娘年紀大了,不愛斤斤計較,凡事為我們和孩子考慮得多,但是,有些事情,不是認錯就能改的,畢竟物是人非......”

餘下的話他沒有說完,相信劉慧梅是聰明人,聽得出他的言外之意。

這個家裏,做事最細致的是周士武,但他還不至於眼瞎,他常年不在他娘身邊,或許不清楚她的為人,但枕邊人性情如何他再清楚不過,就他所知,劉慧梅反常過兩次,一次是前年黃菁菁生病需要花錢醫治,她一反常態的對周士武冷嘲熱諷,第二次便是生了孩子後......

反常即為妖,聯系周士武的不對勁,有些事由不得他不往深處想。

聞言,劉慧梅背上一涼,臉褪得煞白,目光緩緩掃過他冷厲而深邃的眉眼,身子不受控制的哆嗦了下。

周士文面色未變,聽著院外響起腳步聲,他把大雙小雙放到搖床裏,不顧臉色蒼白而露出驚懼的劉慧梅,擡腳走了出去,面容冷峻,再看到來人的剎那即刻化為了和善。

老花滿頭大汗,氣喘籲籲的看著他,“幸虧趕上了,老大,你娘讓我給你的,外邊什麽情形我們也不知,老二老三的事兒只得靠你了。”

老花伸手遞過個錢袋子,除了栓子的束脩,裏邊是家裏所有的積蓄了。

周士文眼珠子轉了轉,眼底閃過波濤洶湧的情緒,聲音低沈,“花叔,家裏開銷大,佐料粉賣完了要買配料,您收著,我有呢。”

今年的工錢多他都自己留著,還有家裏分的錢,一文沒花。

老花喘著粗氣,手心滿是汗,扭頭瞥了眼堂屋,強勢的塞給周士文,輕聲道,“你拿著吧,否則你娘知道你不肯收,還有的罵,老二出門,你娘也是給了錢的,她嘴巴上說不擔心老二,夜裏翻來覆去睡不著,錢財乃身外之物,只要老二他們能平平安安回來,比什麽都強。”

黃菁菁白天忙著幹活,夜裏又惦記周士武睡不著,他勸了多少回,沒用。

屋裏的劉慧梅聽著此話,面色又白了幾分,周士文握著錢袋子,不知怎麽,想起周士仁拿衣衫裹著銀錢鎮上的情形,黃菁菁得知他被人陷害,生怕他有個三長兩短,沒有多想就把錢全掏了出來,母親關心兒子是天性,罵得再厲害,心底終究割舍不下的,哪怕......

他沈默的低著頭,雙眸閃了閃,不發一言。

老花以為他不肯收,勸道,“你拿著吧,早點回來,你娘......哎......”

老花拍了拍他肩膀,有些話,盡在不言中。

要是把人找不回來,黃菁菁估計也支撐不住了。

良久,周士文身形動了動,“花叔,錢我收下了,我娘的話,多多拜托您了。”他緊緊握著錢袋子,喉嚨酸澀的滾動了兩下,深吸口氣,朝堂屋喊了聲全毅,第一次,他沒和黃菁菁辭別就出了門,背影倉促落寞,像逃竄似的,老花納悶的喊了聲,“你慢點,全毅還在呢。”

全毅和黃菁菁說了兩句話,匆匆擱下杯子走了,門外,周士文解了牛車的繩子,牛車已經掉頭,周士文揮舞著鞭子好似急著離開,全毅面露不解,剛爬上牛車,周士文落下長鞭,牛快速朝前駛去,全毅回眸看著身後,提醒道,“還沒給嬸子話別,嬸子不是說要一起......”

“等我把二弟三弟找回來,一家人就團聚了。”周士文聲音充滿了悲涼,全毅身形一顫,側過臉,才發現周士文眼眶泛紅,目光直直平視著前方,五官生硬而冷硬,和平日不太一樣,他識趣的沒有多問,家裏遇著糟心事,換作他,只怕也沒了主心骨。

黃菁菁追出來,二人已駕車離開,她大聲喊了兩句,牛車直直穿過樹林不見了蹤跡,林蔭路上,留下兩排新鮮的齒輪印跡,她不懂周士文的反常,扭頭問老花道,“你和他說什麽了?”

老花一頭霧水,老實道,“沒說什麽,我把錢給他了。”

黃菁菁靜在原地站了會兒,看著日頭,她回屋把米久抱出來,“我去一趟方大夫家,老三媳婦割豬草去了,你去菜地看看。”

“成,米久我帶著吧,你慢慢走,別累著了。”老花從她手裏接過米久,有些擔憂,黃菁菁臉色不太好看,他怕她路上摔著了,和她商量道,“我陪你一起吧,方大夫家離得不遠,耽誤不了多少事。”

黃菁菁搖頭,理著身上的衣衫,邊朝外走邊說道,“我快去快回,麥子收回來,剩下的活慢慢做,請客的事兒待老大他們回來再說。”

家裏多了三畝地,多虧了趙二兩夫妻幫忙才把麥子收了回來,事後肯定要好好感謝人家一番。

“二兩他們知道家裏的情況,不會說什麽,你買了藥就趕緊回來......”老花站在院門口,見她脊背佝僂,心裏百般不是滋味,這些天,她累得老了一頭,身上的那股精神氣都沒了,一則是家裏的活給累的,更多的是惦記著出門在外的周士武,黃菁菁步伐緩慢,中途絆著地上的石子差點摔倒,他看得戰戰巍巍,動了動腿,好幾次想追上去,又忍住了。

家裏事情多,她怕拖累人,他懂。

他帶著米久去了菜地,菜地的雜草瘋漲,快遮住菜苗了,他把米久往旁邊一放,彎腰先將長得高的雜草拔了,地裏到處是挖土的人,說起今年的收成,面上掩飾不住的喜悅,問起老花他家的收成,周家的麥穗飽滿,麥苗都要高出一截,收成肯定比他們多。

老花對這種事沒留心,裝麥子是黃菁菁和劉氏忙活的,是好是壞他不太懂,如實回答了句,其他人又問周二他們回來了沒,趙衛村心大,不擔心趙吉瑞的安危,孫婆子可是在家裏罵,早上路過孫家裏邊有聲嘶力竭的罵聲,傍晚回去,孫婆子還在罵,成天到晚不幹活,罵人的精力倒是比別人好。

“沒消息呢。”說起周士武,老花一臉憂色,早知這樣,當初無論如何都要攔著不讓他去,家裏的生意不錯,一家人過好日子不是問題,如今倒好,生死不明,一家子人提心吊膽,按捏的生意都擱置下來。

“周二是個成大氣的,你們也別太憂心了,沒準在外討了個媳婦回來呢。”有人忍不住打趣。

老花淡淡笑了笑,瞅著在邊上扯葉子玩的米久,嘆了口氣,繼續幹活。

劉氏背著豬草下山,老花把鑰匙給她,自己留在地裏幹活,心一上不下的不得勁,算著時辰,黃菁菁早該回來了,他時不時擡頭看向西邊,心不在焉拔著草,待把菜地的雜草除得差不多了才聽到地梗傳來黃菁菁的聲音,疲憊中透著喜悅,“米久,幹什麽呢?”

他忙不跌站起身,見黃菁菁腋窩下夾著驅蚊蟲的草藥,面色一松,“你可算回來了,沒遇著啥事吧?”

“能有什麽事?方大夫不在家,我等了會兒,差點給睡著了。”黃菁菁走近一看,好幾窩菜苗被米久把菜葉拔得幹幹凈凈,周圍落了一地的葉子,她哭笑不得,讓老花看,“與其這樣,不如丟在家讓桃花守著呢。”

老花見她面露喜色,不似前些天繃著臉,眼神亮了亮,“是不是老二有消息了?”

黃菁菁點了下頭,重重舒了口氣,“方大夫從穆家回來,穆家在鎮上開了間鋪子,穆春去桑鎮進貨的時候遇著老二了,咱家佐料粉生意賣得不錯,他跟人談大生意才給耽誤的。”

方大夫和穆家生意好,不會拿這種話騙她,想來周士武是真的在桑鎮忙活才沒來得及歸家的。

“那就再好不過了。”老花大喜過望,心裏總算大石落地,重重呼出口濁氣,一喜多日的壓抑,和黃菁菁念叨,“這次回來可得好好說說他,多大人了,做事沒個分寸,不知道家裏人擔心呢,你看著吧,以老大的脾氣,找到人肯定會訓斥一頓。”

這話更早的時候他不敢說,怕在黃菁菁心裏雪上加霜,如今人有了音信他才敢提起。想到周士文奔去桑鎮,臉上滑過憂慮,“老大去桑鎮找不到人怎麽辦?老二也是的,明知我們在家裏會擔心,怎麽不派人送口信回來。”

“估計被事情纏住了吧,人沒事就好,老大過去,他們該是很快就要回了。”黃菁菁牽著米久,慢悠悠往家裏走,“老三媳婦下來沒,我和她說說,讓她心裏有個底。”周士武和周士仁沒了消息,家裏氣氛都變了,人人說話做事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弄出大動靜,桃花梨花愈發聽話,把米久照顧得妥妥貼貼,都學會怎麽給米久換尿布了,栓子從學堂回來,也會幫著家裏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兒,幾個孩子長大了很多。

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怕就是這麽個道理。

“背著豬草回去了,估計煮豬食呢,你先回,我再忙會兒。”老花蹲著身,渾身上下充滿了幹勁,菜地荒廢了,絲瓜藤上有蟲子,茄子有些都壞掉了,農忙一家子人沒好好吃過一頓飯,接下來幾天怕是會空閑些了,他好好抓抓蟲子。

周士武他們是三天後回的,進村後引來不少人圍觀,同去的幾個人黑了瘦了,周士武和周士仁臉上東一塊青西一塊紫,秦氏在樹林和人閑聊,見牛車進村,拍大腿吆喝了起來,“周二哪,你們總算回來了,你娘憂心得不得了啊,怎麽不捎口信回來,害得你娘睡不著啊......”

周士武坐在牛車上,身後是堆得高高的麻袋,他咧著嘴,露出一排好看的牙齒,“嬸子,回來了,我娘身體好吧?”

“好什麽好喲,瘦了一大圈,你家多了三畝地,全靠你娘和花叔忙活呢。”秦氏楞了會兒才想起沒人去東邊報信,拔腿就跑,嘴裏大聲喊著,“四娘,四娘,周二他們回來了,趕緊來看看啊。”

黃菁菁在家熬草藥給米久泡澡,讓桃花和梨花也洗洗,她身上的痱子散了,但依稀還有痕跡,早晚她都拿草藥塗抹著,痊愈恐怕還有幾日,屋後的聲音朦朦朧朧聽不真切,她沒細聽,把木盆放在屋檐下,倒了藥水,脫掉米久的衣衫,讓他坐進去,米久蹦噠著腿,坐在木盆裏,咚咚咚敲著木盆,溢了一地的水出來,黃菁菁回屋給他找衣衫,“米久坐著啊,出來要摔跤,屁股痛。”

剛轉身進屋,院門就響起咚咚的敲門聲,聲音急促,嚇得米久大哭不止,黃菁菁匆匆忙抓了件衣衫出來,問道,“誰啊?”

“四娘,田子奶說老二他們回來了,你要不要去老屋看看,都回來了,好好的呢。”老花杵著鋤頭,一臉喜色。

聽到老花的聲音,米久驟然停止了哭泣,手指著門,啊啊的朝黃菁菁說著,黃菁菁快步上前推開門,訓斥道,“米久在院子裏洗澡,什麽事不能說話,非得嚇著孩子才高興?”

“給高興得忘記了,老三媳婦回去了,你要不要過去。”雖然從方大夫嘴巴得來周士武的消息,但一日不見到人,黃菁菁就不會徹底放心下來,好在,總算都回來了。

桃花梨花跑了出來,臉上盡是激動,丟了手裏的針線就往外邊跑,“奶奶,爹爹回來了嗎,爹爹是不是回來了?”

黃菁菁有意板著臉,但臉上的笑卻怎麽都掩飾不住,柔聲道,“是,爹爹回來了,把針線收好,洗澡換了衣服再過去,否則身上還要起疙瘩。”兩人昨天去樹林玩,回來後滿身疙瘩,怕是被樹上掉下來的蟲子叮咬了,連米久都沒幸免。

桃花和梨花立即規矩下來,咚咚跑回屋,收拾了針線,嚷著要泡澡,讓老花舀水,老花拿著鋤頭進院,樂呵呵應下。

做事情,眉開眼笑,言語間盡是高興。

待三人洗澡換了衣服,黃菁菁才牽著她們朝老屋走,院子裏圍滿了人,還有漢子扛著鋤頭站在裏邊,趙吉瑞聲音洪亮,說起外邊的事兒,口若懸河,滔滔不絕,見黃菁菁來了,他畢恭畢敬喊了聲嬸子,轉身喊道,“周二,嬸子來了。”

周士武從東屋出來,揉了揉顴骨的烏青,只感覺身上疼得厲害,他抖擻了精神,喊了聲娘,眉梢難掩喜悅,拽了拽衣袖,上前扶著黃菁菁去堂屋,“娘,讓您和花叔操心了。”

黃菁菁側目看了他幾眼,臉上的笑悉數斂去,眼底結了層寒霜,“怎麽受傷了?”

周士武扯了扯嘴角,牽牛去後院吃草的周士仁出來,鼻青臉腫,和周士武不相上下。

趙吉瑞心知他們一家子有話說,揚起手,招呼大家去樹林嘮嗑嘮嗑。

他走在前,後邊跟著許多人,劉大他們有事先回去了,孫達得知孫婆子天天罵,不敢久留,和趙吉瑞一起順路回家去了,孫婆子見著他,哭得老淚縱橫,“我兒啊,你可算回來了,你跟著誰不好,怎麽跟著那黑心肝的一窩子人哪,周二就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啊,把你賣了都不知道啊。”

馬婆子聲音高昂,樹林裏的趙吉瑞聽著這話,忍不住為周士武說好話,“嬸子,人家周二可是個好的,你別睜眼說瞎話冤枉人,小心遭報應哪。”

趙吉瑞他娘也在,忙扯了扯他衣服,“和那種人一般見識做什麽,她什麽性子咱誰不知道啊,趕緊說說咋這麽久才回來,不知道爹娘擔心哪。”

人是跟著周士武離村沒了的,她心裏抱怨過好多回,但趙衛村和趙衛國勸她別眼皮子淺去黃寡婦跟前鬧,弄得兩家不好處,周二有出息,跟著他能混出個名堂來,起碼比在地裏刨食強,她這才按耐住沒動,誰知孫婆子天天罵,從早罵到晚,罵周士武害人,還說周家一家子人都是害人精,聽得她心裏愈發沒底,好在,人好好回來了。

“娘,太平盛世,有啥好擔心的,我們幾個人,總不能丟了吧......”趙吉瑞攙扶自家娘,繼續說起路上見聞,情節跌宕起伏,令在場的人心情跟著一波三折,唏噓不已。

比起趙吉瑞的誇張,周士武語言樸實得多,他慢慢解釋耽誤的原因,“桑鎮的人不喜辣,佐料粉賣不出去,拖回來的話占地裝的米就會少些,我想著去別處賣就走得遠了些,順便在桑鎮買了些流行的布匹,一路叫賣,待把辣味的佐料粉賣完,又買了當地的東西拖到桑鎮賣,一來一回花的時間久了。”

說到這,他訕訕的瞅了眼黃菁菁,有些欲言又止。

黃菁菁面色一緊,“是不是還有什麽事?臉上的傷怎麽來的?”

周士武心頭七上八下,聲音漸漸低了下去,“我把佐料粉的方子給賣了。”話完,從懷裏掏出一張銀票,實打實的銀票,上邊戳著字,黃菁菁不認識,轉而看向老花,老花錯愕得失了神,沒留意到她的眼神,瞠目結舌道,“五十兩?那是多少錢哪......”

莊戶人家,省吃儉用一輩子能攢個幾兩銀子就是多的了,周士武一下子拿了五十兩出來,老花以為自己看花了眼,眨了眨眼,確確實實是五十兩,他小心翼翼把目光落在黃菁菁身上,卻看黃菁菁臉色陰沈,頗有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征兆,他咽了咽口水,正欲幫周士武說兩句好話,誰知黃菁菁起身走向門口,抄起門後的木棍就朝周士武身上打,臉色冷若玄冰,“能耐了啊,不回家,成天想著錢,錢比這個家重要你還回來做什麽,在外邊掙錢掙到死算了......”

周士武縮著脖子,每一木棍打下來,他的身子便跟著戰栗兩下,黃菁菁手下發了狠,棍子打在肉上,發出悶悶的聲響,老花擔心黃菁菁氣急攻心把周士武打壞了,將米久往劉氏懷裏一塞,起身拉著黃菁菁往後邊退,勸道,“他們平安回來就夠了,如今多了幾十兩銀子不是好事嗎,你打他做什麽?”

心知黃菁菁是氣周士武不往家裏遞信,但事情過去就算了,再追究也是那樣了。

“讓開,不打他他不長記性,我看他就是從小挨打挨得少了,什麽都想著錢,連這個家都不要了,老大還找他?讓他死在外邊算了......”黃菁菁胸口劇烈起伏著,疲倦的臉上滿是怒氣,周士武轉身,噗通聲跪在地上,主動認錯道,“娘,是我自作主張不給您報信,我該打,花叔您別攔著娘,都是我應該的。”

他滿腦子都是多掙點錢,想到黃菁菁看到他拿著錢回家,什麽都不會計較的,後來遇著周士文才知道他想錯了,周士文說黃菁菁瘦了很多,都是給操勞的,地裏的活要做,回到家要帶孩子,餵豬餵雞,午飯都是在地裏吃的。

半夜空下來,還得操心他,身心俱疲,黃菁菁老了一截,都是他給害的。

周士文在路上揍了他們一頓,拳頭沒有丁點留情的意味,他和周士仁臉上的傷就是這麽來的。

“凡事多想想家裏的人,白發人送黑發人,娘一大把年紀怎麽禁受得住,真要死,死在村裏的河裏,活要見人死要見屍,至少娘心底沒那麽多愧疚。”這是周士文揍他們後說的,說這話的時候,周士文臉色鐵青,齒貝哆嗦,如點漆的眸子幽深如同前年老井,叫他不敢直視他的眼神。

黃菁菁又打了兩棍子,周士仁跟著跪下,黃菁菁毫不猶豫連他一塊給打了,“讓你們兄弟出門是想著遇事能互相扶持,結果呢,一個個沒心沒肺,走了就只顧著自己手頭的事情了是不是,你們要掙錢,事情忙,我們就閑得很,活該在家提心吊膽是不是,地裏的活你們自己做,管你們往後要去哪兒,多久回家,我懶得管......”

黃菁菁摔了手裏的木棍,掉頭就朝外邊走,老花忙拉著她,“老二和老三不是認錯了嗎?”

“放開,這個農忙沒累夠是不是,沒累夠就去地裏接著幹,管你們老老小小幹什麽,跟我沒關系。”甩開老花的手,奪門而出,背影幹凈利落,嚇得從外邊回來的劉慧梅以為發生了什麽大事,惴惴不安喊了聲娘,黃菁菁搭都沒搭理她,徑直走了。

冷峻的眉目似曾相識,劉慧梅臉色一白,再也不敢多言。

周士武爬起身,搖搖晃晃追了出去,他沒想她擔心,以為多掙些錢,她就不用精打細算,出門前,她把錢裝在他衣衫內側的夾縫裏,一個人念念叨叨了許久,怕他路上有個好歹,叮囑生他多長個心眼,夾縫裏的錢不能亂用,除了親人,沒人會真心實意為他著想。

他說的話是真的,他打心眼裏把他當作親娘,只因為他明白,要是他親娘還活著,他絕對不是今天的模樣,只會在歪路上越走越遠。

這個家,是因為她的到來才越來越好的,他想好好孝順她,讓她不用發愁,即使什麽都不做,仍有大把大把的銀子。

“娘.....”周士武鼻尖通紅,顧不得後背不適,三步並兩步追上黃菁菁,痛哭流涕道,“我知道錯了,往後走哪兒會捎信回來的,不會再害您擔驚受怕,娘,您千萬別生氣......”

錯身黃菁菁跟前,才驚覺黃菁菁淚流滿面,捂著嘴,強忍著不讓自己哭出聲,他呼吸一滯,胸口莫名一痛,雙腿彎曲,跪在地上,一遍遍喊著娘......

她和他娘一樣,時刻擔憂著他們,是他思慮不周,害她擔心,誰說她們不同,在他們的事情上,她們都是一樣的,緊張,擔憂,寬容,慈祥。

黃菁菁抹了抹淚,打了人,心情平靜不少,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哭,那種壓抑壓得她喘不上氣來,深吸兩口氣平覆自己的呼吸,聲音沙啞道,“不好好照顧自己,如何讓她安心,老四不在了,要是你們要有個什麽,她......”

“娘,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周士武重重磕著頭,跟黃菁菁保證往後再也不敢了。

黃菁菁扶起他,這才問路上遇見周士文了沒?

周士武抹了抹淚,臉上殘著淚痕,摸著顴骨道,“遇見了,大哥比娘還生氣,揪著我和三弟一頓打,我兩臉上的淤青就是讓大哥聲給揍的。”

周士文不像黃菁菁,下手重多了,打得他全身無力,牛車是全毅幫他趕回鎮上的。

“他打你們也是你們自己活該。”黃菁菁瞪了眼,擦幹眼角的淚,繼續朝前走,念道,“你們回來地裏的事情我就不管了......”語聲剛落,整個人眼前一黑,暈厥了過去。

周士武大驚失色,淒厲的喊了聲娘。

他扶著黃菁菁,疾聲喊三弟,周士仁顧不得多想,拔腿就朝外跑去找方大夫了,他娘身體一直不太好,他一直都清楚,年輕時不要命的幹活落下病根,這兩年補太過少了勞作,整個人沒多少力,所以比一般人容易感冒。

他腦子亂糟糟的,嘴裏一直念著菩薩保佑,到了方家,方大夫不在,問過後才知道去鎮上了,周士仁一臉頹唐,顧不得其他,徒步跑向鎮上,累得上氣不接下氣,整張臉因為急跑直發白,委實跑不動了,他去周士文鋪子說了聲,周士文臉色微變,來不及問原因,一溜煙跑了沒影。

黃菁菁沒享過福,整天過不完的糟心事,難得條件好些了,周士文盼著她長命百歲,給他們個孝敬她的機會......

黃菁菁是被濃濃的藥味熏醒的,驚覺自己被捏了鼻子,嘴裏灌入口藥,她側身咳嗽起來,少許藥灌入鼻子,嗆得她眼淚都出來了,誰知,屋裏的人一陣歡喜,“老大,老大,快來,你娘醒了。”

隨即,咚咚的腳步聲由遠及近,門啪的聲被推開,一陣風拂過,眼角多了抹深色衣衫,她擦了擦嘴角的藥漬,擡眉望去,卻看周士文胡子拉渣的跪在床前,身後跪著周士武和周士仁,三人面色淒惶,跟她快死了似的,她無奈的笑了笑,躺在枕頭上,面朝著他們道,“怎麽著,以為我快死了?趕緊起來,我沒事,別看我身體虛,這種人最長命了。”

她也不知自己會忽然暈厥,怕是累狠了,看周士武他們歸家,提著的一口氣斷了,整個人一懈怠就承受不住了。

老花扶著她坐起身,問她有沒有哪兒不舒服的地方,“你就是太逞強了,方大夫說你疲勞過度,睡眠不足引起的,你常罵他們年紀打做事有個分寸,如今輪到你,可得好好養著了,不敢再亂來了。”

他坐在床沿,一口一口餵黃菁菁吃藥,她暈了六天了,整個人迷糊了,嘴裏時不時冒出許多話來,聽得周士仁哭了好多回。

“我這不好好的沒事嗎,米久他們呢,咋覺得安安靜靜的呢?”黃菁菁不太習慣屋裏的沈寂,岔開的話題。

老花不疾不徐道,“在老屋呢,擔心吵著你睡覺,晚上才接回來,米久都會喊奶奶了,他不會叫爹爹不會叫娘,只會喊奶奶,知道你疼他呢。”

黃菁菁來了興致,問周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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