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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心難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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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尋連止之前,我先趕回了清河。

剛進門謝嚴就沖上來,直往我背後瞅:“人呢?人呢?!”懷蘇也迎上來,卻被謝嚴擋在身後,看我這一身風塵仆仆,立刻轉身倒了杯熱茶。

事已至此,連不安都有些來不及了。撇開身後叫嚷的謝嚴,我直接同懷蘇道:“你既知我身份,想必也明白我為何在此處做這個營生。懷蘇,我雖是因為責任才照顧你,卻是真心希望你能好好活著。你是個好孩子,跟著先生好好讀書,將來考個功名也罷,留在這做個先生也罷……”

“你要去何處?”懷蘇打斷了我的話。

我忍著沒把一口氣嘆出來,那些臺子上唱的分別的戲碼總是哭哭啼啼、淒淒慘慘的。

我只好笑著道:“懷蘇,我有事情必須離開一趟。這事情可大可小,我不能給你說什麽保證的話,但是,我會盡全力回來的。”

懷蘇沒說話,謝嚴也靜了下來。凡間的冬日總有點冷清,兩廂對望良久,懷蘇道:“好。我等你回來。”

謝嚴又吵起來:“你在說什麽?你要去哪?什麽時候回來?人找到了沒?嗯?”

我被吵得皺了皺眉:“若我能夠回來,自然會把廿一給你帶來!等著就好!”

“廿一?廿一是誰?嗷嗷,她叫廿一?”謝嚴興高采烈。

又交代了些事情,臨出門時,懷蘇叫住我:“阿離。”

我回頭看他,少年人果然長得快,不過半年,個頭不知不覺居然比我還高了,我笑著等他說話。

“早些回來。”

“好。”

孟姑娘並不確定連止是在凡間抓惡鬼,還是跟著鬼帝去了昆侖。若連止在凡間,那自然是好,可萬一……怕的就是萬一。

我不曾見過冥司還身為仙山時的模樣,大約也同眼前的昆侖相差無幾。雲霧繚繞,瑞氣蒸騰,花樹掩映,流水徐徐。趕到昆侖大殿的路上沒遇到守衛的小神官,整個昆侖山富麗堂皇,卻冷冷清清。

冥司的鬼使們浩浩蕩蕩地站滿大殿之前,黑衣的夜妖也在其中,我悄無聲息地混進鬼使群中。剛站定就聞一聲冷笑,冰寒、仿佛多年不見天日的陰森聲音響起,炸得我頭皮發麻。

“歸還靈石,或者血濺此地,諸位,可考慮好了?”

是神荼。

話是這麽說,可看陣勢,不像是還個靈石就能和解的。

天界沒有任何反應,空氣一點點冷下去。

另一個聲音響起,莫名有些耳熟,一張清冷俊秀的臉一閃而過。

“吾等已多次解釋,雖對冥司不住,可那昆侖玉,確是毀了。”

是那個青衣公子。

鬼帝嗤笑一聲:“若現在不想交出靈石,也可,先將當日的那個女子交出!”

話末已經帶了幾分明顯的恨意。

這下有雜亂的幾聲回應,尤以一個年輕、含著三分恐懼卻偏要出頭的聲音明顯:“那女子早已灰飛煙滅,鬼帝這恩怨已算了了!”

“了?”鬼帝又是一聲冷笑。

“還輪不到你來說了!”

這句話砰一聲砸在大殿,伴隨著黑色靈氣暴漲。

鬼帝既已動手,排排等候的鬼使們也一沖而上,一時間昆侖大殿內外各色靈光亂飛,夾著夜妖的刀光劍光。

在眾人動手的一瞬間,我瞅著連止似乎在拔劍還是不拔之間猶豫,拉著他就走。

現場過於混亂,應該沒誰發現我們跑了。

逃走匆忙,我沒有分出心思去說話,連止也安安靜靜任我拉著。

可這路越走越奇怪,明明是順著來時的路線走的,卻跑了很久也沒跑出昆侖山。

“神荼布了陣,一旦接近出口,就會陷入循環,走不出去。”連止忽然平靜出聲。

我喘了一口氣:“怎麽辦?”

連止反手拉著我,撿了條僻靜的小路,走到盡頭時忽然開闊起來。

一片無邊的蓮池。白色的蓮花亭亭靜立,連綿鋪展的荷葉下露出極清澈的池水。

不知為何,我心中頓悟這是天白化形的那片蓮池。

見到蓮池時連止松開了手,一步一步極慢地走向蓮池。池水邊有一方臺階,我看著他走下臺階,踩入水中,那份異樣的平靜讓人心慌。忽然想起還在等我回去的懷蘇,我出聲道:“連止。”

連止果然停下了。

他回過頭,卻是在笑著的。滿池的荷葉忽然搖動起來,明明是無風的午後。

我微微瞠目:“連止,你……”

他重又望回那片蓮池,卻不再往前走。

連止說:“我不是昆侖的哪個神明,我是這滿池清蓮所化。”

“原本沐著昆侖靈氣,再過個萬年或許就能化形。因為那一方靈石的靈氣與昆侖靈氣相碰撞,才提前化了形。”

“睜眼看到的第一個人是天白。我知道她是靈石所化,有些畏懼,就藏了起來。”

“天白不曾離開蓮池。從她化形至神元被毀,從來都沒離開過這裏。”

“天白與神族之祖有著同樣的樣貌。可那神族之祖,不僅僅是造物神,還是有名的惡神,殘暴無道。天界害怕天白的力量,所以毀了她的神元。”

“天界派了戰神荒禺來接近天白,荒禺用了很多辦法都不能從天白口中得出什麽。他大概是害怕了吧,所以才配合著那些神明,設計殺了她。”

“我一直藏在這池子裏,聽到她自言自語,她問,為何要問這些奇怪的問題。她生在這裏,不曾離開,也不曾接觸過旁人,怎麽會懂那些東西呢?”

“我相信她。可我救不了她。”

“天界在天白死去半年才弄清楚她的來歷。那所謂的昆侖玉,是神族之祖羽化後留下的一塊石頭。石頭上寄托了神族之祖的部分靈力,維持著天界與冥司的平衡。天白既死,靈氣也消散了,冥司沈入了深淵。”

“當年我無法為她報仇,如今,冥司正與天界一戰,未必沒有勝算。”

“你說,我該不該去?”

平靜的語調吐出這些話,這個故事終於完整了。

我問:“你是問我,還是問天白?”

天白的神體被偷出昆侖,投入忘川,三千年後,有了夜妖十四。

連止楞楞地望著我,他難得出現這種茫然還有些稚氣的表情,我繼續道:“連止,天白已經不在了,她不能回答你什麽。”

十四與天白,終究還是兩個人。

對於天白,我是個旁觀者。我不明白她喃喃自問時的疑惑,也無法體會她灰飛煙滅時是否痛楚。我不過是借著她的神體而存在的夜妖罷了。

可是,連止,這麽多年過去了,報仇這兩個字的意義何在?我體會不到,也不能理解,不去報仇說出來也不過是不痛不癢的話。

所以該不該去,也是無解。

寂靜開始蔓延,滿池的花葉也靜默下來,不再搖動。

作者有話要說: 為了我的十年大綱,居然匆匆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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