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有進家門，安樂就聽到奶奶高亢尖利的咒罵，一聲高過一聲，一句比一句惡毒。除了大哥，一家人無一幸免，通通被罵了個狗血淋頭。才過了幾天平靜日子啊，奶奶又來找事了，安樂心裏一陣煩躁。

重重的推開大門，安樂反身一腳踹在紅色的鐵門上。砰砰的聲響，壓過了奶奶的惡罵。鐵門來回晃動幾下之後，隔絕了外面窺視的目光。

安家小院裏，在場的人都將目光集中在安樂身上，沒想到一向溫和的安樂居然發這麽大的脾氣，場中詭異的安靜了幾分鐘。

“土埋脖子了嗎？幾點了心裏沒數啊，要把人餓死啊！馬上就大考了，不求你們在後面鼎力相助，至少要讓人吃飽飯吧。”安樂陰沈著一張臉，看似是對安母發火，臉卻對著安奶奶。

“奶，四嬸不給你飯吃嗎？大中午的把你趕出來。要真是敢這麽糟踐人，一會兒讓我爸去把她的鍋砸了。既然不給飯吃，還留著廚房幹嘛，趁早砸了。”找不痛快是吧，那就大家都別痛快。

中午就這麽一會兒休息時間，都沒辦法安安生生的，安樂已經出離憤怒了。

“你個丫頭片子，一天砸這砸那的，誰借你的膽子，越長越拐，活著就是糟蹋糧食。呸！”一口濃痰朝安樂吐了過去，落在離安樂不遠的地方。

小丫頭片子自從落水後，越來越鬼，還敢跟老娘嗆聲，小崽子，早晚收拾你一頓。

“老四臉上的巴掌印到現在都沒消下去，你咋這厲害。你老娘我還沒死呢，還輪不到你在這裏充大個。想收拾老小，先找根麻繩把我勒死。能的你，我都舍不得動老小一根手指頭，你咋敢扇他一巴掌。”安奶奶，一屁股坐在地上，兩腿亂蹬，開始爹呀娘呀的亂號。

“給老四找公道是吧，行，我給你。”安父轉身鉆進廚房，抽出一把厚背菜刀。

胳膊高高揚起，弘二頭肌漲的鼓鼓的，小臂上青筋畢現，用盡全身力氣，將菜刀狠狠劈下。咄的一聲，厚實的菜刀，深深嵌進一張榆木圓凳。刀身近乎全部沒入木頭，只有刀柄留在凳面上，還在兀自顫動。

望著漸漸停止顫動的刀柄，眾人下意識咽了口唾沫。老話說，不要惹惱老實人，沒想到安父發怒的樣子，如此可怕。

盯著眼前差點就成兩半的木凳，安奶奶一陣腳軟，沒想到一向面人一樣的老大，也有這麽厲害的一面。可是想到，老四昨天晚上，頂著臉上的巴掌印，哭著求她的樣子，安奶奶心裏就一陣難受。

她得給老四弄到錢啊，要不然那孩子就沒活路了。

“老大啊，你就可憐可憐你弟吧。要是弄不來錢，別人會打死他的。你忍心不管，老四可是你一手拉大的呀。你可不能不管啊，要是老四出點什麽事，他一家老小可怎麽活呀，媽也活不下去了。”安奶奶一把鼻涕一把淚，拉著安父的手不松。

“他借的是賭場裏的錢，利滾利，就是把我這把骨頭填進去，也不夠。跑吧，有多遠跑多遠。”掰開安奶奶的手，安父一個人落寞的轉身躲進裏屋，不再出聲。

見安父真的丟開不再管這件事，安奶奶這下慌了神，著急忙慌就要追上去。安樂借著扶她起身的機會，攔下了安奶奶。

“奶，你還是趕緊找三叔商量吧，他在外頭人面廣，興許有辦法。再晚，四叔可能就”

“對，我還有老三，老三一定不會不管的。”安奶奶一把甩開安樂，朝外面走，她要趕緊聯系老三。

望著院子裏面一片狼藉，安樂嘆了口氣開始收拾。

菜刀卡的太深了，搖晃了許久，才拔出來。鋒利的刀刃已經卷邊，不知道還能不能用。飯總要吃，學還得上，日子還要過。只是隔段時間就要扯皮拉筋，實在是覺得心累。

匆匆扒了幾口飯，安樂便坐江樹的車子走了。今天耽誤了太多時間，跑步已經來不及了，只能選擇搭順風車，好在表弟體格健碩，帶她綽綽有餘。

一路上兩個人都很沈默，只有初冬的風，呼嘯而過。灰藍色的天空，寡淡的想讓人把它扯破。

“別在意，我奶就那樣，一張嘴什麽都敢說。”安樂幽幽開口勸解表弟。當初姥爺非堅持要送糧食過來，安樂還覺得有些多餘。

安家的糧食一向夠吃，哥哥走了之後，糧食更是富裕，根本沒必要送糧過來。現在她才算是見識了，當著村裏那麽多人的面送來的糧食，奶奶還是一口一個吃白食的。母親辯解幾句就成了倒貼娘家，真是神一樣的邏輯。

“樂樂姐，我是不是給姑姑惹麻煩了？”江樹想到姑父最後刀劈凳子的那一刻，他還隱隱頭皮發麻。

在他們家，爺爺跟父母從來沒有紅過臉。他從來沒有見過一家人吵得那麽厲害，想想之前安家奶奶罵的那些話，江樹就覺得惡心。

這就是自家姑姑、表姐的生活環境嗎？如此糟心的狀態，表姐是怎麽忍過來的，想想就心疼。

安樂伸手揉了揉少年蓬亂的頭發，咯咯笑了起來。真是一個傻孩子，把別人的過錯，當成自己的負擔。

“一毛錢關系都沒有，來家裏幹架是我奶奶的運動項目，你只是被無辜牽連進去的小可憐。下次看見她，機靈點，戰鬥力爆表的老人，一般人惹不起。”為了安撫表弟，安樂把她記憶中，奶奶偏袒的事情撿了幾件，當故事給江樹聽。聽著江樹不時的驚訝聲，安樂心裏的煩躁感下降了不少。看不出來，這小子還蠻有用。

前世的記憶裏面充斥著各種雞毛蒜皮，零零碎碎的小事，有些都記不清前因後果了，只有那種被冤枉、被誤解、委屈的感覺還深埋在記憶裏面。

自家奶奶就是麻煩的代名詞，上輩子不願回來，也有躲避奶奶的意思吧。真希望可以遠離這裏，像上輩子一樣離開奶奶的勢力範圍，過自由自在的生活。這樣的日子，什麽時候才會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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