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深深，垂拱殿內仍舊燈火如晝。南若按了按眉心，神色疲憊。內侍總管李德安接過小內侍端上來的茶，又端給南若，低聲道：“陛下喝杯參茶吧。”

南若接了，喝了兩口，又放下，“什麽時辰了？”

“回陛下，”李德安身子往下彎，帶著恭敬回答，“已是子時了。”

“嗯。”南若站起，慢慢往外走。

“陛下可要回文德殿休息？”李德安問。

“要下雨了。”南若仿佛沒有聽到他的話，看著黑沈沈的夜，有幾分擔憂，深吸一口氣，又吐出，這才低聲吩咐，“去福寧殿吧。”

李德安有一瞬間的詫異，面上卻不顯，只恭敬回答：“是，奴才這便遣人去福寧殿傳話。”說著就要招手叫侍立在門外的內侍。

“不必了。”南若制止了他，“時候不早了，皇後想必早已歇下了，朕直接過去便是，不必驚動皇後。”說完率先往外走。

“是！”李德安應了，連忙從小內侍手裏拿過燈籠，緊跟著南若，在一旁親自照亮。

他素知陛下與皇後娘娘情深，陛下也總是去福寧殿去看皇後，卻很少在深夜前去。陛下經常處理政務到很晚，往常都是在文德殿歇了，今日卻要去福寧殿，又怕打擾到皇後娘娘，可見他還是低估了皇後娘娘在陛下心中的位置。

子兮確實早已休息，然此刻的福寧殿內被一層溫和的光亮照耀著。南若到了殿門外，擺手示意李德安不必跟來，又制止了門外宮女行禮的動作，也不用人侍候，自己在前殿，親自動手脫了外面的衣袍，待涼意不那麽重了，才往內殿走。

子兮睡著，頭朝外，側著身，看起來睡得很香。南若的腳步放的極輕，幾乎聽不到任何聲音。看到夜明珠的光輝照在她臉上，他猶豫了片刻，換了個方向，走到放置夜明珠的地方，拿起夜明珠放進盒子裏，殿內瞬間一片黑暗。

他勾了勾唇角，這才又往床榻走去。子兮睡得很熟，這樣竟也沒有醒。南若在床邊小心地側坐了，凝眸看向黑暗中的人。她呼吸清淺，他近乎貪婪地看著。兩人一路走來，有過算計，有過相互扶持，情生情起情落，最終結為連理，萬般難得。本以為這一世孤寂，卻遇到了她。日後無論霸業成就，或是一敗塗地，都有這個人陪著自己走一遭。他不知不覺中已把手放在她臉上，食指勾起，輕輕蹭了蹭她的臉頰，流連不去卻又強自克制。心下暗嘆一聲，收回手，小心地站起身，準備去外間休息。

“怎麽要走？”沙啞含糊的聲音在背後響起，他的袖子被人扯住。他微微愕然中回頭，看她半睡半醒，惺忪的眼睛看著自己。

“吵醒你了？”她一臉睡意，嘟著嘴，他看的心疼，又有些愧疚，若不是自己忍不住來看她，她此刻好夢正酣。

“嗯。”子兮手上用了力，把他再扯的坐下。

“你睡吧，我不吵你。”南若摸摸她的臉，輕聲道。

“睡不著了。”子兮搖搖頭，動了動上身，頭枕在他腿上，“你把光收起來了，我睡不著了。”

“那我再去拿出來。”南若拍拍她的腦袋，帶著安撫。

“不用了。”子兮伸手抱住他的腰，腦袋胡亂蹭了一下，“你陪著我就行了。”

南若好笑，“這樣怎麽睡？”說著雙手夾住她腋窩，把她抱起來，扶著她坐正，正對著自己，湊上唇，在她唇上輕點了下，輕聲哄她，“好好躺著睡吧，我就在旁邊。”說完把她放在床上。

子兮卻不放手，仍舊拉著他，看他眼睛裏都是紅血絲，很是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臉，“你也上來睡吧。”她說著自己往裏面挪了挪，給他騰出位置。

南若驚訝又欣喜，卻又怕自己聽錯了，帶著試探地問：“你說什麽？”

“我說讓你上來睡！”子兮好氣又好笑，用力把他拽到床上。

南若激動地抱住她，聲音中壓抑著歡喜，“你終於願意讓我上床睡了。”說完又覺得不對，連忙又道，“是上你的床。”卻還是覺得別扭，“我是說，你……”

子兮“噗嗤”笑出來，何時見過他這傻樣，心裏卻又泛出絲絲的甜。她溫柔地回擁住他，語氣卻不怎麽溫柔，“誰讓你把我吵醒了，便罰你陪我睡！”

“子兮……”南若輕輕往後退了退，拉開了些兩人間的距離，雙手捧住她的臉，只看到她一臉笑意，便覺得心中一片柔軟。

“子兮……子兮。”他與她額頭相抵，喃喃低語，圈著她的手臂一分分收緊。

最後，子兮渾身酸軟無力，憤恨中只能張嘴咬他肩膀，咬了一下又一下，悲憤絲毫不消。

“嘶！”不知她咬住了哪裏，南若倒吸一口冷氣，手臂猛地收緊，把她錮在懷中。子兮也不敢再動了，生怕他再來一次，她實在承受不住，可是心裏的郁氣不減反增。

南若抱住她翻了個身，與她相對側躺。黑暗中他的眼睛中還帶有情|欲，卻又異常明亮。子兮喘著氣，瞪著他。他把她臉上汗濕的頭發拂開，又在她額上印了一個吻。

“你離遠些，難受死了！”子兮推他，一臉嫌棄。

南若笑了，聲音低沈，不知道從哪兒摸來自己的衣服，隨便披了，下榻拿出夜明珠，走了過來。

“你做什麽？”子兮瞪她。

“你方才疼的狠……”南若一句話沒說完，別子兮打斷：“你也知道我疼的狠！”

“我知道我錯了。”南若有些訕訕的，手背輕觸了下鼻尖，“可是真的忍不住。”

“哼！”子兮背過身不理他。

“小兮啊！”三個字婉轉回腸，子兮抖了抖，聽他繼續哀怨，“想我二十多歲才娶上妻子，卻又只能看著，每日看著你，我想的心都疼了。”

子兮翻了個大大的白眼，這人平日再是正經不過，什麽想她想的心都疼了，她才不信！

子兮借著光，找好自己的衣服，開始一件一件往身上穿。

“怎麽了？”南若做下去，湊近了看她，又被她的情態所惑，呆呆移不開眼。

“都是汗，難受，去洗洗。”子兮沒好氣地回答。

“你別動。”南若按住她肩膀，再次感受到手掌下那細膩的肌膚，不禁又一次心旌神蕩，忙斂了斂心神，快速道，“我叫人進來。”說著往外喊了一聲。

候在殿外的人早就等著這一刻了，李德安並福寧宮的掌事姑姑帶著幾個宮女進來，幾個人都不敢擡頭亂看。

“備熱湯！”南若頭也不擡，便吩咐。他用被子裹著子兮，子兮埋頭在他懷裏。

偏殿的熱水早已備下，就等著陛下和娘娘吩咐了。有宮女要去扶子兮，被南若擋開，掃了屋內的人一圈，“都下去吧。”

幾個人面面相覷，李德安註意到陛下皺了眉，極有眼色地帶著一群人出去了，順便還關上了殿門。出去後，發現雨已淅淅瀝瀝地下了，李德安暗嘆一口氣，看來這南國的天要變了。看到一旁幾個小丫頭神色各異，免不了敲打一番：“陛下與娘娘琴瑟和鳴，乃我南國之福，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你們可都明白？”

“是，李總管。”幾個宮女心下一凜，知道他這是告誡自己不能多說，今晚所見若是傳出去，對皇後怕是不好，作為福寧殿的宮女，她們深知這一點。

“嗯。”李德安看了看一旁的掌事姑姑，見她一臉淡然，便知她是見怪不怪了。

“我抱你過去好不好？”南若雖問了，卻已經抱起了她。到了偏殿，子兮趕他出去，“你先回去吧。”

“那你自己可以嗎？用不用我叫人進來？”南若怕她惱羞成怒，也不堅持。

“不用。”子兮推了他一下，他順勢出去，又進了內殿。

耳邊聽著嘩嘩的水聲，引人遐思，南若心猿意馬，不禁苦笑一聲，自己也去了另一邊，讓人侍候沐浴。

沒多久，子兮換了衣服出來，看他已穿好了衣服，側臥在床上等自己。見她出來，南若忙下了榻，讓過她躺了，這才又躺下，伸手便把她撈進自己懷裏。

“睡吧，這麽晚了。”子兮一下子僵住，又生怕他再做什麽，忙催促了句。

“嗯。”南若應了，只摟著她不動。一直等到她均勻的呼吸聲傳來，這才擡頭仔仔細細地看她。他目光一寸寸往下，帶著滿足。這個女子，終於是自己的了。她賢惠睿智，又灑脫不羈，沒什麽能牽絆住她的心，可她現在卻是自己的了。直到這一刻，她躺在自己懷裏，他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她屬於自己了。南若又看一圈，這才躺回去，也是累的狠了，沒多久便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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