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讓他出來也很簡單，只要你我做對真正的夫妻便可。”

司凡的話傳到清隱耳朵裏，卻引起了她濃濃的疑慮。

她不得不懷疑。

這幾天她經歷的變故實在太多，一波三折，比從前在聖靈還讓她覺得混亂動蕩，卻也不至於擾亂她的心。

還沒有什麽能在她的心湖上泛起波瀾，還沒有什麽會讓她覺得惶恐和疑惑。

然而今天她卻連著破了兩次例。

一次因為明羽，一次便是為了他這句話。

她和他本來就是拜了天地行過大禮的夫妻，只差最後那一步洞房花燭。

而她又並沒有什麽守身如玉的觀念，這個條件對她來說雖然有些無禮，卻也不算有太大殺傷力。

那麽他為什麽會提出這樣一個條件呢？像他這麽耽於算計的一個人，這對他來說也並沒有太大的好處，他諸般鋪墊竟只為這一個目的，這讓她不敢相信。

所以她問：“你什麽意思？”

司凡低低地笑，擡手輕撫著她下巴，拇指指腹在她下巴頦上來回摩挲。他微閉了眼，輕輕晃著頭，像是沈浸在什麽美妙的享受當中。

“你這是害怕了嗎？”他重新睜開眼，眼眶竟微微有些發紅，話音也沈了許多。

他傾身逼近她，笑容三分邪肆七分魅。

清隱直直迎著他的視線，淡淡一笑：“如果這便是你的目的，那麽就如此吧。”

就算再懷疑，她又能有什麽辦法？明羽此刻已經等不了，她沒有時間再去想更多，只能遂了他的心願。

也可以說是被他牽著鼻子走。

她還是第一次這麽的被動。

司凡擡手一掃，床上的長桌連同碗碟一起被掃落在地，發出清脆的裂響。

清隱不由自主地倒在床上，被褥很軟，她深深地陷了進去。

他欺身上來，輕輕地將她攏住。肌膚相接的觸感傳來，清隱才驚覺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經不翼而飛，他也是全身光裸。

司凡在她耳邊低低地笑，她覺得有些不適應，渾身都不自在。

一個翻身就想把人壓下去，卻被他牢牢地摁住了。

“所謂入鄉隨俗，這邊的世界和聖靈不一樣，我們是不是該遵守人家的規矩呢？”司凡將她的發絲撩到腦後，在她耳朵裏吹了一口氣，面上揚起惑人的笑。

清隱閉上眼睛，忽然覺得好笑。

她竟然也有這麽一天，平生最厭惡的便是被人逼迫，近來卻總是被他處處緊逼，如今竟然還以這樣可笑的方式，任他擺布。

她卻無可奈何的心甘情願。

他的吻細細密密地落在身上，她瞬間有一種想暴起打人的沖動。

這樣拖泥帶水，不幹不脆，真讓她十分不爽。

她還是更喜歡主導的地位，叫她配合別人，她實在不喜歡，也沒法習慣。

正自想著，身上的司凡卻忽然停了動作。他擡起身子，靜靜地盯著她，忽然爆發出一聲大笑。

明明應該是歡快的，卻笑得眼淚都彪了出來。

“哈哈，你看看你，為了他都做到了什麽地步！”他喉中艱難地滾出這些話，像是上氣不接下氣，“明明難以忍受，卻還拼命地壓抑強迫自己，我那曾經不可一世的王啊，你為什麽甘願為他做到如此地步？”

他將頭靠在她腰間，有涼涼的液體潤濕了肌膚，還帶著溫熱。清隱睜開眼，有些茫然地望著他。

他說的這些話，她自己都沒有很明白，是以他的問題，她又怎麽能回答？

或許只是因為明羽曾經用命換了她回家的歸路，欠了人的要還，天經地義罷了。

“如果當初我沒有離開，這一切都是屬於我的，對不對？”司凡擡起頭來，面上淚痕還未幹。

“是。”清隱柔聲答他。

可是沒有如果，你當初選擇了離開。她未盡的話咽進了肚子裏。

“哈哈哈……”他仰頭朗聲大笑，似有些瘋狂，“現在一切都不重要了，反正就要結束了。我便要讓你看看，你的選擇值不值得！”

他眼中，有一種同歸於盡的決絕。

清隱正覺得詫異。他大手一橫，將柔軟的被褥拉了上來，把兩人緊緊地包裹在其中，只露出半截胸膛和脖子。

他的手搭在她肩上，在她頸項和臉頰的肌膚上游走，似是在玩賞一塊上佳的好玉。

而他們正對著的，是明羽所在的幻境。此刻，明羽正定定地望著前方，一臉不可置信，痛不欲生。

不好，他看到了！

而且清隱能斷定，他看到的絕對不是原始真實的場景，而是被刻意曲解之後的景象。

看見明羽的表情，她便能猜到他心裏此刻在想些什麽。

他雖然平時看起來大大咧咧，愛笑愛鬧，卻是個心思極為細膩敏感的人。

平日裏他就容易多想，現在看到他們二人這般，還不知道心思會偏到哪裏去。

更何況清隱是個喜怒不形於色，萬事藏於心的人。她面上這般波瀾不驚，看起來倒像是自願為之。

換做平時，明羽一定能看得更透徹，不會輕易被迷惑。但是現今他在幻境裏，靈臺本就不夠清明，自然不由自己控制。

原來司凡的目的在這裏，他從一開始提出那個要求就是為了這一刻！

可惜她雖然早有懷疑，卻仍舊毫無辦法。

“隱，為何要騙我？”明羽一聲自語，忽然五官都皺到了一起，似有極大的苦痛難以排遣。

他捂住胸口，弓下身子，整個人蜷成蝦狀。

“為何要騙我！”他猛一擡頭，對著虛空嘶吼，全身每一寸肌膚，每一根毛發都在宣洩他的憤恨，他的不甘，他的痛苦！

只是遠遠這麽看著，清隱都能感覺到他內心的波濤洶湧。

不行，這樣下去他會走火入魔的！

“明羽，我……”她想說她沒有，卻只發了幾個音就消了聲。

司凡修長的手指橫在她喉骨間，輕輕彈了兩下，好似溫情脈脈，實則稍一用力便能切斷她頭顱。

她擡頭，望著他的眼睛裏第一次有了滔天怒火。

“何必這麽看著我？”司凡一聲嗤笑，對她搖了搖頭，仿似獵人逗弄他不聽話的獵物一般，“其實你應該感謝我，我正在做著答應你的事。”

“你不是希望他離開那兒嗎？很快就能如願了。”司凡志得意滿地看著她，另一只手饒有趣味地玩著她的頭發。

瞧著他嘴邊那一抹玩味的笑，清隱心裏又響起警鐘。

她看向明羽那邊，畫面裏的人抱頭在地上打滾，痛苦得好似整個身體都要炸裂開來。

“啊！”他陡然大喊一聲，站了起來，“為什麽騙我？”

瞬時間，千萬道銀白色的光芒自他身上散射出來，那勁氣直逼到畫面之外，使得清隱這邊的桌椅都搖搖晃晃發出震響。

他是要用強力去沖破這幻境，緩解這痛苦。

可是這樣他自己必然元氣大傷。

清隱多麽想喊住他，但她做不到。只能瞪大雙目眼睜睜地看著他發狂發瘋一般地歇斯底裏。

明羽，不要啊……

她在心裏輕聲道。

然而絲毫無用，明羽陡然撐開雙眼，一剎那眸子裏迸發出來的光令她完全陌生，陌生到心頭發顫。

明羽好似變了一個人，渾身散發出冷冽的氣息。他勾唇一笑，冷漠而邪氣。

他霍然化作一把劍，劃破天空直沖雲霄。

溫暖的陽光再次升起，金光灑滿每一個角落。

人們的心忽然都暖了，面上再不是愁眉苦臉，而是笑容可掬。

一切流言不攻自破，所有人積極向上地對抗災難，互幫互助，患難扶持。

明羽破出了幻境，拯救了千千萬萬水深火熱中掙紮的人民。

但清隱知道，他再不是原來那個明羽了。

明煙扶著明波在院子裏撥弄花草，明羽倚在門框上，笑看著他們。

他眼光裏明明盡是溫柔，落在清隱目中卻只有一片冰冷。

方才他那樣不顧一切，聖力四散，就算不走火入魔也會成重傷。可如今他卻安好地站在那兒，這只有一個解釋，他不是真的他，或者他不是完全的他。

那是心魔，被心魔操控的他！

他的心魔並沒有被祛除，而是在司凡故意而為之下被隱匿起來，只需要一個契機，便能再度釋放，而且一發不可收拾。

恰恰，她就充當了那個契機。

現在的明羽，就像病入膏肓之人被下了一劑猛藥，看起來是容光煥發，實際上根本就是在提前燃燒所剩不多的生命。

司凡當真是，算無遺策啊！

“這麽看著我幹什麽，你不是要他出來嗎，我這不是做到了？”司凡朗朗一笑，掀開被子走了出去。落地的瞬間便又是衣冠楚楚，風流倜儻。

同時，清隱發現自己身上也是衣物齊整，並且能出聲了，然而這時候已經沒有意義。

她並不看司凡，定了定神，飛速地運轉大腦，想著一切可行的解決之法。

但他並不肯放過她，充滿磁性的聲音就響在耳邊：“你以為我給他種上心魔只是玩玩嘛，那未免太無聊？如若不然，就憑趙初，怎麽可能解除得了他的魔障！”

“很好，那麽我現在可以走了嗎？”她步履從容地走下床，望著外面微微暗下去的天色，神色清冷難以捉摸。

很不錯，還是他的清隱，還是那個喜怒不形於色的清隱。

司凡略有些欣喜地想著，那麽接下來她會變成什麽樣呢？他真的很有興趣。

他扯了扯嘴角，無所謂地道：“當然可以，我還有一場大戲要請你看呢，不讓你出去怎麽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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