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四章

關燈
「好了,不必為她求情了,既然她要休書,給她便是。」蔣雲浩粗聲粗氣的說,他是真怕了洛宇嫻的威脅,要是他害爹丟了金商會會長的頭銜,估計把他打出家門都會。

洛宇嫻等的就是他這一句,立時笑道:「大爺真是明白人,一點就通,既然休離了,那我的嫁妝該當還給我才是。」

大滿朝的律法,不論是和離或休離,女方的嫁妝都要發還,可以自由帶走分配,也可以寄靠在自己名下。

蔣雲浩臉色一變。「嫁妝?什麽嫁妝?你的嫁妝都在你自己手上,你嫁進來三年,我從沒碰過你的嫁妝,你也沒交給我。」

他知道洛宇嫻的嫁妝在他母親手上,但他母親娘家的外公與舅舅這些年生意生敗,並不好過,他估計母親幫了娘家不少,但不好向管家甚嚴的父親開口,用的就是洛宇嫻的嫁妝。

「我是沒交給你,我交給了太太。」洛宇嫻始終維持著讓所有人都聽得到的音量。「布匹首飾、家倶、古董玩器和陪嫁莊子、鋪子不說,銀子就足有三萬兩。」

旁邊聽的人無不倒抽了一口氣。

三萬兩啊,果然是蘇淮首富的嫡女!

其實當初武氏也不甘願給她這麽多嫁妝,但那是林氏的遺言,林氏把自己的嫁妝給女兒,是請了洛、林兩家的宗族族長見證的,還請了官府當公證人,她想吞也吞不來。

「口說無憑,那是你與太太私下的事,得你們當面對質。」蔣雲浩臉色陰沈,撇得幹凈。

「說的不錯。」洛宇嫻點點頭。「那麽便請太太出來吧。」

蔣雲浩傲然道:「我娘隨我爹到大梁國做客,一年半載也不會回來,你待如何?到時再來討休書論嫁妝嗎?」

洛宇嫻冷笑一記,不鹹不淡地說道:「如今你既然推說太太不在,往後我再來,你一樣可以推說太太不在,就算太太在,當日我將嫁妝交給她打理時也沒立字條,太太一樣可以抵死不認。」

街坊鄰居開始交頭接耳的竊竊私語,顯然都不信做人家丈夫的會不知道妻子把嫁妝交到自己母親手上。

聽到眾人議論,蔣雲浩又惱了,他大聲反駁,「洛宇嫻!你少含血噴人,我娘什麽身分地位,我們蔣家什麽人家,會去吞你區區三萬兩嫁妝銀子,不要笑掉人家大牙了。」

洛宇嫻看著蔣雲浩,微笑道:「既然你們蔣家家大業大,看不上區區三萬兩嫁妝銀子,那麽就還給我,我可稀罕了,將來還要靠那三萬兩銀子過活哩。」

蔣雲浩不耐煩地道:「我說了,口說無憑,誰知道是真是假,此事需等太太回來才能定奪。」

「也罷。」洛宇嫻裝出一臉的心灰意冷。「今日我洛宇嫻因你蔣雲浩寵妾滅妻而遭休離,嫁妝銀子也半分不要了,我現在住的破落莊子,只要你把房契過給我,讓我有個棲身之所,就當咱們銀貨兩訖,再無瓜葛!」

莊子裏有她的寶貝櫻桃樹,現在可以結果賣高價,將來可以嫁接,隨便遷移有可能導致櫻桃樹死掉,比起那些個死的嫁妝,她更看重活的櫻桃樹,所以她寧可要破莊子。

然而眾人不知她的想法,聽到她的話又再度抽了口氣。

什麽?放著幾萬兩銀子和田莊鋪子不要,竟然只要一處破落莊子?再不給簡直就不是人啊!

蔣雲浩受不了周圍的嚼舌根壓力,雖然對洛宇嫻說的內容多不認同,但他巴不得事情就此了結,在這裏站得越久,臉上越是無光。

「一座莊子罷了,你要就拿去吧!」

他命人去取筆墨紙硯和房契來,寫了休書和買賣文書,寫好了給洛宇嫻看,又想到她根本不識字,覺得自己此舉根本是多餘的,只是沒想到洛宇嫻還看得煞有介事,就像她識字似的,那裝模作樣的姿態實在可笑。

洛宇嫻看了一遍,基本上沒錯,莊子是寫她以市價買下,銀貨兩訖,只差在被休棄的理由,她主張是寵妾滅妻,他自然不會那樣寫,寫了她無所出和善妒。

蔣雲浩差人速去衙門把房契過戶,洛宇嫻就在那裏等著,左右無事,幹脆拉著雪盞一起在臺階坐下,拿出在市集買的水果來吃。

「姑娘還吃得下啊?」雪盞想到自家主子已經被休就愁,大大的棄婦標簽貼在身上,還把豐厚的嫁妝換了一座破莊子,幸好紋娘沒跟來,不然準嚇暈過去。

「為什麽吃不下?吃來特別香甜呢。」洛宇嫻大口咬了一口甜瓜,吃得津津有味。

她很慶幸大滿朝雖然在道德上對女子很嚴苛,但其他方面對女子很是寬容,房產與田地、鋪子都有戶主權,就是說將來她不管是經商或是買房買鋪買田莊都可以上戶。

原本穿到古代,最愁的應該是古代女子十五、六歲就得論及婚嫁,而且婚姻大事的掌控權是在父母手上,父母讓她嫁給誰,她就得嫁給誰,十之八九還是沒見過面的。

她很慶幸自己穿來便遇上了蔣雲浩這個渣男,現在被休了,再也不必煩惱結婚這關,如今命運重新掌握在自己手裏,她想怎麽過都行。

洛宇嫻拿著甜瓜吃得正歡,柳媚見大勢已去,搖搖欲墜的讓丁香扶她回房。

她真的要好好想想怎麽樣可以讓蔣雲浩不迎新奶奶進門,又或者,怎麽樣可以讓蔣雲浩把她扶正……

沈家的馬車就停在樹下,沈玉瑾看著拿到休書和房契的洛宇嫻,怎麽也沒想到她是來向蔣雲浩拿休書的。

想到蔣雲浩被她威脅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他的嘴角不由得揚高了。

存安忍不住說道:「爺,這蔣大奶奶好厲害……」

沈玉瑾綻出淡淡的笑意。「不是蔣大奶奶了,是洛姑娘。」

存安一楞,改口道:「是,這洛姑娘好灑脫,竟能視金錢如糞土,那麽大一筆嫁妝換了座破莊子,說舍就舍。」

沈玉瑾置之一笑。「有舍才有得,要是舍不得,就得與蔣家長久糾纏,也是惡心了自己。」

這個仿似涅盤重生、浴火鳳凰的洛宇嫻就在這一刻闖進了他的心裏,他今年也二十有二了,長久以來上門說親的媒人快把沈家門檻踏破了,家裏自然也是一直在催婚。

他說不出來自己想找什麽樣的女子,他只知道媒人提的那些姑娘他都沒感覺,要他說,或許他在找一個與他娘有幾分相似的女子吧,眉宇間帶著自信,談吐間帶著從容,行事作風投他眼緣的女子,他不覺得自己眼界特別高,他只是不想娶一個單純為他生養子嗣和管家理事的妻子。

如今,那個讓他心動向往的女子出現了……但怎麽就無法兩全其美?洛宇嫻此時的棄婦身分實在叫他為難,在大滿朝,棄婦幾乎沒有再嫁的可能,就算她是與蔣雲浩和離也是一樣,和離與被休,在大滿朝沒有什麽不同。

自然了,他也不必急著往自己臉上貼金,她能棄蔣雲浩,也未必看得上他,他有沒有那個為難的資格,要先得到她的芳心再說。

「爺,洛姑娘她們要走了,那咱們……」

沈玉瑾沈吟了下道:「繼續跟。」

她那樣威脅蔣雲浩,若是蔣雲浩怕醜事曝光,將她們滅口也不是不可能,他是想將她們護送回莊,但那樣太過唐突,暗中保護倒是可行的。

沈家的馬車一路慢慢地跟著洛宇嫻主仆,就見她們安步當車的先去點心鋪子買了些點心,又到書鋪買了幾本書才到了雇馬車的地方,與東家講定了價錢,雇了一輛馬車往白雲村去。

在大滿朝,女子被休離是極為恥辱之事,一些女子甚至在被休的當口便自我了斷,但他在洛宇嫻臉上看不見一絲陰霾,要他說,她根本巴不得被休,她何以不害怕迷霧般的前路?

見沈玉瑾的舉動與以往不同,存安心裏實在懷疑,大著膽子問道:「爺是不是對洛姑娘……」

還未說完,沈玉瑾便斥道:「休得胡說,若是被有心人聽去,還以為我與洛姑娘有什麽茍且之事,有損她的清譽。」

存安閉嘴了,他家主子素來好商量,但說一不二,做生意的手段剛柔並濟,頗有一些不能惹的地方,他向來是知道分寸的,也才能跟著伺候了這麽久。

往白雲村的路都是鄉間小路,過了小半個時辰,前方的馬車停了下來,沈家的馬車也跟著停下來。

沈玉瑾道:「快讓車夫去看看怎麽回事。」他和存安都是洛宇嫻知道的熟面孔,不便出面。

車夫手腳俐落,快去快回,稟道:「有只大貓癱在雜草石邊,車裏的姑娘救了回去。」

沈玉瑾為之失笑。

她才被休,應是自顧不暇之際,竟有心情搭救路邊的野貓?

馬車裏的洛宇嫻輕撫著貓兒,前生她養過貓,依她判斷,這只大貓沒病,只是餓了,帶回去好好餵個幾頓,肯定就能生龍活虎。

雪盞見鬼似的看著她。「姑娘不是素來怕極了貓狗嗎?」

洛宇嫻一楞。對啊,原主怕貓狗,她一時忘了這點。

她笑咪咪的撫著貓道:「我現在不怕了,看著還覺得挺逗趣的,咱們人少,養著它也熱鬧些。」

雪盞還是不可置信。「姑娘自小怕貓狗,如今竟不怕了,難怪也不怕姑爺,敢登堂入室的去要休書……」想到這裏,她很是感傷的長嘆了一口氣。

棄婦是見不得人、也不待見於世人的,主子如今已成棄婦,想來往後她們主仆三人就要老死在莊子上了,且在死前還要過著省吃儉用的日子才能熬到老死,不然死期還沒到,她們恐怕就先餓死了。

「小小年紀嘆什麽氣?」雪盞的煩惱看在洛宇嫻眼裏都不是個事,對於未來,她早有全盤計劃。「你放心,少不了你的吃穿,富貴日子在前面呢,等我把你養得白白胖胖,再尋個如意郎君把你嫁掉。」

說到嫁人,雪盞臉紅了,她嗔怪道:「姑娘說什麽呢,奴婢幾時說要嫁人了?奴婢才不要嫁,奴婢要一輩子在姑娘身邊伺候。」

不知道怎麽搞的,洛宇嫻說到嫁人二字時,她眼前莫名出現了那個存安的面孔,一顆心竟怦怦跳了起來。

她拿櫻桃果去給沈大爺時,那個存安就一直盯著她看,看得她兩只手都不知逍放哪裏好,若不是沈大爺在,她真想啐他一口,問他看什麽看!

「不說這了,姑娘可有發現,打從咱們離了茶樓,沈大爺就一直跟著咱們,難道是要跟咱們回莊子上,向姑娘買櫻桃果?」

自家姑娘一直泰然自若,不當進縣城有什麽大不了,所以沒發現,她是進了縣城就一直很緊張,很怕被蔣家的人看到,時不時就東張西望,因此才看到了沈家馬車,她們在逛市集時,她也知道沈大爺和存安一直跟在她們身後不遠處。

洛宇嫻很是意外。「你說沈大爺跟著咱們?」

雪盞努努嘴。「喏,現在後頭那輛馬車就是沈家的,咱們到蔣家時也跟著去了,估計姑娘去蔣家做什麽,沈大爺都知道了。」

洛宇嫻沈吟起來。

沈玉瑾跟著她們肯定不是要買櫻桃,至於他為什麽要這麽做,她一時也想不明白,要是日後有機會和他說上話,到時再問他吧!

兩人回到莊子上,紋娘得知洛宇嫻上蔣家要了休書,原本病都好了,又被打擊得躺了兩天,整天躺在床上長籲短嘆。

自家姑娘被送來莊子上養病,總有回蔣家的一天,不說別的,等蔣家老爺、太太從大梁回來,肯定會問起媳婦兒的下落,到時姑娘就能回去了。

可如今要了休書,還去官府辦了手續,那是萬不可能覆合了,姑娘年紀輕輕就成了棄婦,這可怎麽過日子?外人又會怎麽看姑娘,以為她是犯了多大的事才會被休離?

「紋娘,你別想太多。」洛宇嫻不免又要當起開導老師。「蔣雲浩一門心思都在柳媚身上,對我無情無義,我回去也是活受罪,如今多好,一拍兩散,我不必再受蔣家的約束,可以做自己喜歡的事。」

紋娘拉著洛宇嫻的衣袖,眼淚不由自主的滑下來。「可是小姐留給姑娘的嫁妝……」

洛宇嫻語氣無比真誠地說道:「我知道很可惜,不過錢財乃身外之物,再賺就有,自由卻是無價的,如今我以嫁妝換來自由之身,很值。」

紋娘顫聲道:「姑娘到底在說什麽?」

洛宇嫻嘆了口氣。「罷了。」

那些現代獨立自主的思維怎麽也解釋不清,她知道還要給紋娘一些時間,讓她自己去想通,此時說再多也是白搭,浪費口舌。

過了幾日,紋娘精神總算好多了,聽了雪盞轉述當日的情形,似乎也明白不放下亦是無用,便也不再提起要洛宇嫻回去求蔣雲浩了。

日子飛快過去,主仆三人把閑置無用的後院土地拔了雜草,翻過地後,種上洛宇嫻在縣城市集買的蔬果種子,另外又買了二十來只小雞小鴨,一心要等雞鴨下蛋。

過了幾日,雪盞在莊子裏灑掃時發現一處閑置無用的地窖,這種地窖並不稀奇,稍微有點規模的人家幾乎都會有一個,主要用來儲藏夏日裏的青菜,因為在冬日無青菜時可吃,以及存放吃不完的腌制肉品,相當於現代裏冷藏室的功能。

三個人花了兩個時辰把廢棄的地窖收拾幹凈,左看右看,洛宇嫻對這大大的地窖可是滿意極了,揚高了嘴角直笑。

紋娘實在不解。「姑娘就這麽喜歡這地窖啊?」

洛府、蔣府的地窖都比這處大多了,從來也不見她家姑娘在意過,如今卻為了一個小小的地窖喜不自勝,她怎麽也無法理解。

洛宇嫻笑逐顏開地說:「自然喜歡,用處可大了。」

櫻桃都成熟了,賣給方大爺那兩百顆早已送去,樹上約末還有兩百顆,她正愁要放在哪,正好摘下來存放在這地窖裏,至於如何銷售,她打算再去縣城裏的高檔茶樓找識貨人,接下來她就要著手種櫻桃了。

她與雪盞取了竹簍筐去采櫻桃,紋娘則去做飯。

雪盞有幾分心不在焉地說:「姑娘,沈大爺又來了,來看沈姑娘。」

洛宇嫻一笑。「你倒是挺關心「沈大爺」的嘛。」明明就是想見存安。

雪盞拔著雜草,別扭地說:「也沒有,就是昨天紋娘做了豆子煎餅,讓我給聶管事送些去,看到了幾輛沈家的馬車,最管事順口說的,說沈姑娘不肯吃東西,也不肯喝藥,所以沈大爺來看她,還帶了那劉大夫來。」

洛宇嫻又怎麽會不明白雪盞的女兒家心思,她笑問:「那你瞧見「沈大爺」沒有?」

雪盞悶悶地說:「沒有。」

洛宇嫻覺得好笑,指點迷津道:「那你就勤勞點,讓紋娘多做點好吃的給裹管事送去,多跑幾趟,肯定就能見著「沈大爺」了。」

擬定了發家計劃後,洛宇嫻每日都晨起去跑步,翻地種菜、除草挑水做的是體力活,一定要有強健的體魄才行。

她前生本來就有慢跑的習慣,現在她自己一個人跑,以後要把紋娘、雪盞都拉來一起跑,這輩子要跟她們相依為命,自然也希望她們健健康康、無病無痛,而古代人還沒有運動保健的觀念,她會慢慢教她們。

天還沒大亮,洛宇嫻如往常一般沿著村裏的翠湖跑,但好死不死,竟然讓她目睹一個女子往湖裏一跳——

洛宇嫻前生會游泳,此時見到有人尋短,便想也不想跟著跳下去。

水花飛濺而起,那女子已經快沈下去了,洛宇嫻急了,她使盡吃奶的力氣往前游、再往前游,總算游到那女子處,一把抓住那女子往岸上帶,明明清晨的湖水極冷,但她腦中一片空白,只想著要救人,也不覺得冷了。

終於,她把人拖到湖岸上了,可那女子動也不動,像死了一般。

「姑娘!」一個丫鬟手裏拿著披風奔過來,見到眼前的清景,登時嚇得魂飛魄散,癱軟在地。

她家姑娘支開她回去取披風,竟然投湖自盡了!

「姑娘,你還好嗎?聽得到我的聲音嗎?」洛宇嫻拍那女子的兩頰,見女子毫無反應,她忙給那女子做人工呼吸,瞬間看得那丫鬟目瞪口呆。

這姑娘是在親、親她家姑娘嗎?她是不是走神看錯了?這……這是怎麽回事?!

洛宇卿專心做人工呼吸,不一會兒,那女子吐出了水,咳了幾聲,醒來了。

洛宇嫻松了口氣的同時,瞬間像被抽幹了力氣似的,人跟著往後倒下,閉上了眼睛,大口喘著氣。

「姑娘!」那丫鬟忙把披風給那女子披上,顫聲道:「嚇死奴婢了,真的嚇死奴婢了……」

沒想到那女子一手揮開披風,哭道:「為什麽要救我?為什麽要救我?讓我去死!讓我去死!」

洛宇嫻筋疲力竭,繼續倒在草地上喘,她渾身發冷,但沒人理她,耳朵自有意識的聽那主仆兩人的對話。

那丫鬟難過的勸道:「好姑娘啊,你可千萬不要再說死這個字了,要是老爺太太聽到該有多傷心。」

那女子哭道:「我還有何面目活著?我還有何面目活著?讓我去死,讓我去死……」

發現那女子挺愛同樣的話說兩遍,倒有幾分羅曼史女主角的味道,洛宇嫻坐了起來,實在沒力氣走了,她拖著一身濕衣裳爬過去,頭發濕淋淋的還滴著水,水鬼模樣嚇了那女子一大跳。

「你……你是什麽人?」那女子也是倒在草地上,硬是用屁股移動,挪退了兩步。

「我叫洛宇嫻,姑娘你呢?」洛宇嫻看著那女子清秀的眉目、精致的五官,模樣生得這樣好,還要尋死?

那女子呆呆的,滿眼苦澀。「我姓沈,沈博珊。」

洛宇嫻漫聲道:「沈姑娘,我辛辛苦苦,不顧自己安危跳下去救你上來,你醒來沒一個謝字還口口聲聲要尋死,你這樣對得起我嗎?」

沈博珊一楞。「原來是洛姑娘救我的。」

「是啊,是我救你的,都看見了,怎麽能見死不救?」洛宇嫻撿起旁邊的披風,重新披在沈博珊身上。「沈姑娘,你想想,那湖水有多冰,你我素昧平生,我還救你,自己冷得直打唆嗦,不覺得很感動嗎?」

沈博珊眼裏有了幾分內疚,雖然還是一臉的淒絕,卻是沒再揮開披風。「洛姑娘,你不救我多好,我都不想活了還連累你跳下湖救我,要是你有什麽三長兩短,我怎麽對得起你家人?」

「什麽理由?」洛宇嫻幫她把披風系好,一邊問道:「究竟什麽理由讓你厭世?我是你的救命恩人,總有資格知道吧。」

沈博珊眼裏頓時又湧起濃濃悲傷,名叫翠兒的丫鬟見狀說道:「洛姑娘有所不知,我家姑娘會如此,實在是情有可原。」

她嘆口氣繼續道:「有個姓程的窮書生,受我家老爺賞識,不但收留他,供吃供住,後又受我家姑娘垂青,不在乎他一窮二白,與他訂了親,他上京趕考的花銷也都是我家老爺資助,沒想到,他中舉後竟另娶了六品京官的小姐,說是不與我家姑娘退親也行,但要我家姑娘為妾,還說他可是個舉人,肯納商家女為妾,我們就要感恩戴德了,嫁妝絕不能少於兩萬兩銀子,不然婚事就當沒說過,真真是個負心漢、白眼狼,害得我家姑娘極是自責,怪自己識人不清,錯把狼人當良人,一心求死。」

洛宇嫻對沈博珊瞪大了眼。「恕我直言,沈姑娘,你就為了那樣一個薄情寡義的混球尋死?你腦子是被門夾過嗎?無恥的是他,不是你,你為何要死?他為何不去死?」

沈博珊一楞。

腦子被門夾過?

從來沒有人這樣罵過她,程紹另行娶妻後,家中從上到下都生怕她再受刺激,對她說話無一不是小心翼翼,連大聲點都沒有,遑論是罵她了,而現在這個才剛剛認識的洛姑娘竟然開門見山的罵她……

「洛姑娘,雖然我沒有錯,但人人都知道我被那人拋棄了,要再議樁親事已是難中之難,我不死還能如何?」對於洛宇嫻的指責,她沒有半分不悅,只是想為自己說說話。

「還能如何?」洛宇嫻慷慨激昂地說:「自然是好好的活著!活給那渣男看,你沒有他也好的很,你死不了,他一點都不重要,失去你是他的損失,娶了六品京官的女兒,是那女子可憐,攤上這麽一個忘恩負義的夫君,將來有她哭的時候,你該慶幸自己沒嫁給他,不然將來哭的就是你!所以你要慶幸,要歡喜才是!」

沈博珊眨巴著眼睛,覺得自己一定聽錯了。「什……什麽?你、你說我要歡喜嗎?」

「是啊,沈姑娘,你該歡喜!」洛宇嫻用力點頭,繼續說道:「所謂見微知著,姓程的見利忘義,取得了功名就忘了自己是誰,顯見他人品低下,若你嫁給他,將來你與他的利益沖突時,他也會棄你不顧,這種下三濫的貨色配不上沈姑娘,姑娘你是上輩子燒高香了才沒嫁給他,你值得更好的男人。」

沈博珊結巴道:「可、可是……」一直以來,她都只怪自己有眼無珠,看錯了人,從沒想過她還可以找到更好的歸宿,她的心早就死了,死在程紹另行娶妻的那一刻。

洛宇嫻穿來也有些日子了,很明白古代女子的思維,千錯萬錯都是自己的錯,絕不是男人的錯,她這具身軀的原主也是如此,被逼到了都寧可自己去死,實在是又笨又傻。

眼前這個沈姑娘是她好不容易救活的人,絕不可以再讓她去死第二次,別人可不會做人工呼吸,到時必死無疑。

她臉色一凝,正色道:「沈姑娘,實不相瞞,我的遭遇比你淒慘百倍千倍,如今還被休離了,我都沒想過尋死了,你的淒慘還能越過我去嗎?」

為了鼓舞沈博珊,她遂把自己如何被蔣雲浩對待加油添醋的詳述了一遍,直聽得沈博珊和翠兒瞠目結舌,久久說不出話來。

沈博珊回到了落花莊,她一早就不見人影,如今渾身濕透、一身狼狽的回來,自然滿不過去,幸好劉大夫還在,立即給她診脈,開了祛寒方子。

沈玉瑾臉色難看,叫了翠兒來問話。「怎麽回事?丫鬟婆子們都在做什麽,竟然讓二姑娘自己跑了出去?」

翠兒跪了下去。「大爺恕罪!都是奴婢的錯!姑娘說想散散心,不想太多人跟著,奴婢便自己一人跟著伺候,到了湖畔,姑娘說冷,打發奴婢回來取披風,誰知道姑娘竟然趁奴婢不在時輕生,幸好洛姑娘經過,跳下去救了姑娘……」

沈玉瑾聽到了重點。「你說誰救了姑娘?」

「回大爺,是一位姓洛的姑娘,她說她過去是城裏蔣家的大奶奶。」說著,翠兒臉上難掩佩服之色。「大爺,洛姑娘不僅救了姑娘,還說了許多話開解姑娘,雖然句句都是語不驚人死不休,但都切中要害,姑娘像是全聽進心裏了。」

「起來吧。」沈玉瑾面色緩和了一些。「你詳細說說,那位洛姑娘是怎麽救二姑娘的,又是怎麽開解她的?」,

「謝大爺!」翠兒忙起身,她非常詳細的把她看到的和聽到的都敘述了一遍,最後道:「我們同路回來,洛姑娘就住在咱們莊院隔壁的莊子裏,不過奴婢瞧著那莊子似乎十分破爛,唉,堂堂蔣家的大奶奶竟淪落至此,也真是叫人唏噓。」

沈玉瑾倒是覺得洛宇卿倫落的好,若她不淪落來此,他又怎麽能接近她?如今她不顧自身安危救了他妹妹,他更有理由去見她了。

「存安,備厚禮,你與劉大夫過去看看洛姑娘。」

存安臉上有幾分不自在。「是,爺。」

又會見到雪盞那丫頭了,也不知道自己是哪裏得罪她,那丫頭每每見他都沒好臉色。

哼,不過是個丫鬟,擺什麽小姐架子?若不是主子吩咐,他才不想見她哩。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