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容染下床撿起地上的衣服一件件穿好。

坐在銅鏡前綰發抹粉點丹唇，裝成一副什麽都沒發生過的樣子。

起身推開內室的門，沈容染撞進了謝辰的視線，漆黑一片之中她的眼睛猶如夜空中唯一的兩顆繁星，流光溢彩。

在她眼中卻猶如燈火下刀刃的光芒，刺目。

兩相對立，相顧無言。

最後謝辰起身一言不發地離開了。

沈容染目送謝辰的背影消失在她的視線，衣角消失在門邊的那一刻，一根弦斷了。

那是他們之間僅剩的，細微的情分，如今斷了。

星河宮夏末秋初時，紅楓迎枝，遙看似紅霞布滿了那一片天。

沈容染愛極了這血色的顏色，日日流連在楓葉林中和謝燁嬉鬧。

“母妃，孩兒回來了。”小胖子邁著小短腿朝她跑來，身後跟著捧書的太監碎步移動，一雙眼睛牢牢盯著謝燁，生怕他摔了。

沈容染坐在藤蔓編織的吊床上，笑著看著他問道：“今日怎麽這麽晚？”

小胖子說：“父皇召孩兒去問話。”

沈容染輕輕點了點頭。

“母妃，宮中又要多一個新母妃了。”

沈容染一時腦子沒轉過彎了，疑惑地看著他。

捧書太監說：“回娘娘話，皇上要封了一位寶貴妃。”

“寶貴妃？”沈容染差點笑出聲來，這封號也太傻了嗎？

蠢寶？豬寶？傻寶？

哈哈哈哈哈哈。

沈容染問：“是誰這麽幸運？”

宮中有封號的妃嬪一般不會再更改，難道謝辰封了一個沒有封號的末位妃嬪？

“是吳國公主。”

沈容染手中的扇子落了地。

吳國公主？

未來太子妃？

謝辰腦子的面粉攪成漿糊了？

沈容染註意到他們說的是將要，忙問：“這消息哪來的？”

“孩兒去父皇書房看到他在寫封妃聖旨。”

“綠翹，去儲秀宮要歆貴妃去坤寧宮。”沈容染從吊床上下來，撿起地上的團扇，“我去趟皇後娘娘那裏，你自己玩。”

小胖子乖巧的應著。“好的，母妃。”

“臣妾參見皇後娘娘。”

皇後詫異她的到來，含笑問道：“你今日怎麽想起來看我？”

沈容染看著皇後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估摸著她應該還不知道這事。

她正想著如何委婉開口，不至於氣到皇後。溫雅歆到了。

“參見皇後娘娘。玉姝姐姐。”

沈容染頷首。

“皇後娘娘，臣妾今日聽了一個消息。皇上要納吳國公主為貴妃。”溫雅歆屏退左右，氣急敗壞地說。

皇後手中的佛珠落了地，臉上各種表情交織，手在微微顫抖，可見是氣的不輕。

“巧了，我讓你來就是為了這事，說是封什麽寶貴妃，呵呵。”

皇後冷靜下來，問她們。“兩位妹妹哪來聽來的消息。”

“二皇子去皇上書房看到了聖旨。”

“三皇子告訴臣妾的。”沈容染說著和溫雅歆對視了一眼，二皇子三皇子都在，那太子呢？

皇後顯然也想到了這麽一茬，臉色更沈了。

“兩位妹妹陪本宮走一趟禦書房。”皇後站起身，低頭輕輕地撫平了衣襟上的褶皺，擡頭時又是那個母儀天下，雍容華貴的六宮之首。

“臣妾遵旨。”

一後兩貴妃一同朝禦書房而去的架勢驚了後宮眾人，皇後卻早下命令，要知情人閉嘴了嘴。

謝辰在西偏殿接見大臣，皇後許是氣恨了，一向知禮守禮，今日直接推開總管太監進了禦書房。

那道封妃聖旨就擺在最明顯的地方，明黃一片也不知道是在嘲諷誰。

吳國公主芳齡十三，謝辰也不瞅瞅自己眼角的細紋。

天下都知道這是吳國送來太子妃，他把她納進自己的後宮是覺得自己沒有豐功偉績可以名流史冊，就想著用風流韻事，名傳後世嗎？

在沈容染把謝辰問候了很多遍之後，謝辰終於回來了。

“臣妾參見皇上。”

“你們怎麽來了？”謝辰的目光在沈容染臉上落了兩秒，然後轉到了皇後臉上。

“臣妾為勸諫皇上而來？”

謝辰在書案後坐下，含笑看著皇後，竟然還問的頗為誠懇。“皇後要勸諫朕什麽？”

“請皇上不要納吳國公主為妃。”

“你們倆也這麽覺得？”

“回皇上話，是。臣妾懇請皇上不要納吳國公主為妃。”

謝辰還在笑，問道，“理由。”

沈容染站在皇後身後左邊，看著她左邊衣袖無風自動，估計被氣的厲害。

“世人皆傳吳國來朝是嫁給太子做太子妃，請皇上愛惜名聲。”

“世人皆傳，哪個世人傳的？朕說了嗎？”謝辰反問，問的皇啞口無言。皇權至上，謝辰說不是，哪個敢當面說是。可是背地裏門一關怎麽編排的誰又知道呢？

“皇上，吳國公主年芳十三，豆蔻年華，排行第三，前頭還有兩位未婚的姐姐，來朝究竟嫁給誰？皇上您心裏不清楚嗎？”沈容染淡聲說，“就算是皇上心裏不清楚，總有清楚的人。”

“朕要的人，誰敢質疑。”謝辰說這話時死死盯著沈容染，眸中有火在燒。

“天下美人千千萬萬，皇上要誰不行，要自己的準兒媳。”

沈容染和溫雅歆大驚失色，看著皇後的背影平覆呼吸。

溫雅歆都以為自己聽錯了，以為是相思此時的聲音有些像皇後。

“皇後。”謝辰也沒有想到賢良淑德了十幾年的妻子會這麽和自己說話。警告地開口，“說話之前先過腦子。”

“皇上，臣妾覺得您才應該清醒清醒。這個女人不能娶。”

霸氣。

母儀天下的霸氣。

不曾想一向溫言溫語的皇後還能有這麽霸氣的時候。

“皇後，賢德二字怎麽寫，你可還記得？”

“皇上，廉恥二字怎麽寫，您可該記得？”

若不是場合不對，沈容染都想拍手叫絕了。

“臣妾絕不允許這個女人踏足東西六宮，皇上要娶，娶到行宮別宮，臣妾只當不知道的。”皇後甩了甩衣袖，語氣堅定對謝辰說，“吳國公主是個有大福氣的，太子福薄，娶不得她了。”

皇後這是連兒媳婦都不屑於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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