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這句詩何解？”南書房內，少女把寫著雕花小篆的紅箋放到一個英武的男子面前。

男子爽朗的笑聲驚醒了小憩的沈容染，她擡頭看著他，聽到他說：“臣一介武夫，三帝姬問錯人了。”

沈容染趴在桌上看著男子的側臉，這是這個世界的男主，紫宸帝君帝忱，如今正下凡歷劫，身為此朝的將軍沈忱。女主就是三帝姬瑤音，帝君的義女瑤音仙子，聽聞帝君來歷劫，巴巴地封了法力，封了記憶跟了上來。

沈忱披著一件黑色的鬥篷，站在南書房先生的書案前說：“臣先告退了，雪日已至，今年臣應當不會入宮教授皇子帝姬們騎射了。”

瑤音系上宮人送來的鬥篷，對沈忱說：“我送先生一程吧。”少女含羞帶怯的眼神並不能激起將軍的憐惜之心。

“不必。”還是這麽拒人於千裏之外。

別的皇子帝姬都有宮女送來鬥篷，嚴嚴實實地披在身上，撐著傘送回宮去。

沈容染拉緊自己單薄的衣裳，冒著風雪走了出去。他的母親是一個宮女，懷孕後封了選侍，在宮中並不受寵，她也討不了皇帝的歡心，兩人在宮中過的很是卑微。

北國的風雪一向是很大的，不一會兒就鋪滿了地面。寒風凜凜刮在身上，她深一腳淺一腳的冒雪前行，向著宮帷的偏僻角落走去。

沈容染低著頭想著今天母親又做了什麽好吃的糕點，走著走著就撞上了一個人，那人巋然不動，她卻是摔進了雪地。

沈忱回頭看著衣裳單薄的女子，絲毫沒有扶起她的意思，只是問：“你是哪個宮的宮女？”他看著從宮墻外伸出的一支寒梅特別出挑，停下腳步觀賞了一會兒，就被人撞上了。

沈容染咬著下唇，自己從地上爬起來，說：“我叫疏杏。”

沈忱皺眉。“我問你是哪個宮的宮女？沒問你叫什麽？”

“我不是宮女。”女孩小聲說，“是帝姬。”

沈忱突然想到了，宮中確實有一位不受寵的五帝姬名喚疏杏。

解下披風將它罩在女子身上，長長的披風將女子全身都包了進去，還留下一些拖在地上，顯得她更加嬌小了。

女子小聲答道，目光中透著膽怯和欽慕。“謝謝先生。”

“不必。”

一整個冬天，沈容染都沒有再見過他。那件黑色的鬥篷被她洗幹凈好好的掛在她的閨房之中卻沒有機會還給他。

年關將至，宮中有傳言說瑤音帝姬和沈忱將軍的好事將近。原本沈忱進宮做先生，就是瑤音向皇上求來的。那天京都城外將軍策馬凱旋，一身銀甲看的瑤音紅了臉，一見鐘情，求著要嫁給這位大她八歲的將軍。

這些沈容染都知道，也知道當時沈忱拒絕了，如今再提怕是還會拒絕。

果然等正月十五過後，傳言就漸漸淡了下去。

上元佳節過後，沈忱繼續進宮授課。沈容染捧著鬥篷，紅著臉，還給他。“多謝先生。”

沈忱先是驚訝，再恍然大悟接過鬥篷，顯然都已經忘記年前這麽回事了，但他立馬回道：“五帝姬客氣。”

沈容染紅著臉還想再說些什麽，就聽到瑤音在那邊嬌聲喚道：“先生。”

沈忱朝沈容染點了點頭，向著瑤音那邊去了。

沈容染站在角落拿著弓箭自己把玩，周圍的一切都與她格格不入。

他們是天潢貴胄，穿著錦衣綾羅在靶場射箭，她卻好像是走錯了地方。

瑤音朝著沈忱地笑著，眸中溢滿了愛意，長了眼睛都看得出來三帝姬喜歡沈將軍。

但是沒有誰知道，五帝姬也喜歡沈將軍，或者說疏杏喜歡帝忱帝君。那年孤雲山上大紅蓋頭被風吹起，紅燭燈影搖曳，她隔著重重帷幕看到了提劍冷笑的他，只一眼就誤了終身。

她笑瑤音巴巴地追著他來，自己又何嘗不是。瑤音和她，一個是義女，一個是異族，半斤八兩。

“先生，你看，我射中靶心了。”瑤音興奮的聲音從旁邊傳來，沈容染扁了扁嘴，不就是個靶心嗎？

沈容染彎弓射箭，箭堪堪立在靶子的邊緣。

“再射一次。”身後傳來一道聲音，沈容染回頭看到沈忱站在她身後。

“好。”她小聲說，然後默默的彎弓，耳畔能聽到沈忱的呼吸，沈容染的手指輕顫，一箭射出，十分完美的避開了靶子。

沈忱冷著一張臉，問道：“臣已經教了幾個月的射箭了，帝姬還沒學會嗎？”

沈容染低頭看著弓。“我”

沈忱怒道：“帝姬若是不喜歡學，臣可以親自稟明皇上。”

“不要，我想的。”沈容染擡頭看他，先生對她這個蠢笨的學生似乎很是生氣，蠢笨的學生趕緊表達了一下她對學習的熱忱。“我努力學。”

“好好練。”丟下這麽一句話，沈忱又去查驗其他皇子帝姬的射箭，一身低氣壓，把沒有學好的人都快嚇死。

“很好。”

沈容染正想看是誰讓沈忱稱讚了一句很好，就聽到了瑤音的笑聲和道謝聲。

哼了一聲，她盯著靶子射出一箭，估計一下也有八環了，她也沒這麽差嘛。

“先生，我母後要我送件披風給您。”散學之後，沈容染站在角落看沈忱，瑤音捧著一件披風走到他身邊。

沈容染定睛一眼，那披風上繡的鴛鴦戲水的花樣。

皇後送的？瑤音你千萬別害死皇後呢。好在瑤音對沈忱那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各自笑笑也就不說話了。

沈忱沈默了一下，接過了披風，說了一聲多謝，然後轉身離開了，留下瑤音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臉紅，含羞帶怯的模樣看的沈容染都動心。

沈容染拍了拍手，走出角落準備回去，視野突然落在了靶場旁的一把椅子上，那椅子上孤零零地放著一件黑色的披風。不知道有多少閨閣少女會給沈將軍送披風，遺忘這麽一件年前就披在了別人身上的披風，也算正常吧。

沈容染在靶場磨蹭到所有皇子帝姬都離開，在公公的催促下帶著黑鬥篷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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